那天的邀約好像打開了某個不可逆的開關(guān)。
林野來得更勤了，幾乎成了我家的固定背景板。
他總能找到無比正當?shù)睦碛桑航o小滿買了新玩具，多做了飯菜帶過來，甚至是我家水龍頭有點漏水他都能第一時間出現(xiàn)并修好。
我試圖維持的界限變得模糊不清。
他不再只是沉默地幫忙，話漸漸多了起來。會和小滿咿咿呀呀地對話，也會在我做飯時靠在廚房門框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我聊天。聊他大學(xué)的趣事，樂隊巡演的見聞，甚至是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圈內(nèi)八卦。
他巧妙地避開了所有可能讓我感到壓力的話題，那種熟稔的、帶著分寸感的親近，讓我放松了警惕。
有時周末下午，小滿在地墊上睡著，我窩在沙發(fā)里看書，他會坐在另一頭，用筆記本電腦處理樂隊的事情。陽光灑滿客廳，只有鍵盤輕微的敲擊聲和彼此平穩(wěn)的呼吸聲。
一種詭異的，卻讓人貪戀的居家氛圍。
我甚至開始習(xí)慣他的存在，習(xí)慣空氣里有他的氣息。這習(xí)慣讓我感到恐慌，卻又無力掙脫。
直到那天晚上。
我洗完澡出來，擦著頭發(fā)，看見他正拿著被我放在電視柜上的婚禮相冊翻看。
那本相冊是我離婚時賭氣塞進行李箱的，想著哪天心情好了就燒掉，后來忙起來就忘了收拾。
心猛地一沉，我?guī)缀跏菦_過去想搶回來：「別看了！」
他卻抬高了手，另一只手輕易地攥住我的手腕，阻止我的動作。他的目光仍膠在相冊上，眼神一點點冷下去，下頜線繃得死緊。
那上面有我和前夫深情對望的照片，有交換戒指的照片，有親吻的照片。
「扔了?！顾曇舻统?，帶著命令的口吻。
「憑什么？我的東西……」手腕被他攥得有點疼，我掙扎了一下，沒掙脫。
他終于抬起頭看我，眼底翻涌著我看不懂的黑色情緒，像是暴風雨前的海面。
「我嫉妒?！顾麊÷曊f，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看著這些，我這里……」他抓著我的手腕，強行按在他左胸口上。
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手下是他劇烈而沉重的心跳，砰，砰，砰，震得我手心發(fā)麻。還有那下面堅實溫熱的胸肌觸感，燙得我指尖蜷縮。
我的臉瞬間燒起來，心跳也跟著失控。
「疼?！刮衣曇舭l(fā)顫，不知道是說手腕，還是說他此刻眼里毫不掩飾的痛楚。
他像是被燙到，猛地松開了鉗制我的手，但另一只手仍高舉著相冊。
我們僵持著，氣氛緊繃得讓我有點害怕。
他死死盯著我，眼神偏執(zhí)得嚇人：「紀姝，留著它，是想提醒自己曾經(jīng)有多瞎，還是……對他余情未了？」
「你胡說八道什么！」我被他的話刺傷，口不擇言地反駁，「跟你有關(guān)系嗎？！」
「有！」他驟然拔高聲音，像是被點燃的炸藥，壓抑已久的情緒終于爆發(fā)，「從我十六歲開始就跟我有關(guān)系了！你看他的眼神那么溫柔、那么深情，你從來都沒那樣看過我！」
他喘著粗氣，眼眶竟有些發(fā)紅，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卻又散發(fā)著成年男人的危險氣息。
我被他吼得愣住，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
十六歲？這不是他第一次提起了。
那些被時光掩埋的細節(jié)，突然爭先恐后地涌現(xiàn)在腦海里。
在我每次抱怨自己找不到男朋友時，他每次那句看著我眼睛認真說的「會的」。
我給他零食安慰他時，他指尖劃過我掌心那小心翼翼的觸感。
我婚禮前夜，他幫我布置房間，看著我和前夫排演時，那異常沉默蒼白的側(cè)臉。
婚禮上，他哭得不能自已，周圍人都笑他孩子氣……
那些我以為的依賴、不舍、弟弟對姐姐的眷戀……原來全都是……
我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堵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他看著我震驚恍惚的樣子，眼底翻涌的暴戾漸漸被一種深沉的痛楚取代。他放下相冊，猛地把我拉進懷里，手臂鐵箍一樣緊緊環(huán)住我的腰，下巴抵在我的頸窩，滾燙的呼吸噴在我剛洗完澡還濕潤的皮膚上。
「對不起……」他聲音啞得厲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我不該吼你?！?/p>
他的擁抱太用力，勒得我骨頭都有些發(fā)疼。但我沒有推開他。
我能感覺到他身體的微微顫抖，能聞到他身上好聞的獨屬于他的氣息，能聽到他沉重的心跳敲擊著我的耳膜。
遲來的酸楚淹沒了我。
這個男孩……不，這個男人，到底懷著怎樣的心情，在我身邊隱藏了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