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羊癲瘋？三個人一起犯?。俊?王嬸嗓門最大，蒲扇也不搖了，蹭地站起來，“哎喲我的老天爺，這可是大事！走，快去看看！”
“就是啊，四丫頭嚇壞了吧？別怕別怕，大娘們給你壯膽！” 劉姨也趕緊起身，順手抄起了旁邊一根晾衣服的竹竿，也不知是準備幫忙還是防身。
“快走快走，可別出人命！” 李奶奶腿腳慢些，但也拄著拐杖跟上了隊伍。
一時間，七八個大娘浩浩蕩蕩，跟在“驚魂未定”的宋青木后面，快步走向那條昏暗的小巷，宋青木恰到好處地停在了巷口，指著里面，“就…就在那！”
大娘們探頭一看，借著遠處一點微弱的燈光，果然看見三個姿態(tài)扭曲的人影癱在地上，時不時還輕微地抽動一下。
“哎喲喂，真抽著呢！” 王嬸膽子大，第一個湊近，借著昏暗的光線仔細辨認，“這…這仨看著眼熟?。俊?/p>
“可不是嘛！” 劉姨也看清楚了，用竹竿小心地戳了戳離得最近的胖子，“這不是西街那片兒晃蕩的高個子、胖墩兒和竹竿兒嗎？整天游手好閑，偷雞摸狗的！”
“是他們是他們！” 李奶奶也認出來了，皺起眉頭，“這幾個混小子，咋湊一塊兒犯病了？作孽哦！”
雖然認出了是附近有名的混混，但看著三人癱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的慘狀——其實是之前被電得流涎水加上摔的，大娘們天生的惻隱之心還是占了上風，嫌惡歸嫌惡，人命關(guān)天。
“管他是誰呢，總不能看著他們死這兒吧！” 王嬸拍板，“老劉家的，你去巷口喊你男人，還有老張家的，你家小子不是在家嗎？都叫來搭把手！四丫頭，你跑得快，去街口公用電話那兒，趕緊給衛(wèi)生所打電話！就說這兒有三個人羊癲瘋發(fā)作，抽得厲害，讓他們趕緊準備一下！”
宋青木“慌亂”地點點頭，轉(zhuǎn)身就往街口跑，嘴角卻掠過一絲極淡的，無人察覺的笑意。
很快，巷子口就熱鬧起來，男人們被喊來了，七手八腳地試圖把三個癱軟如泥、渾身散發(fā)著汗餿和塵土味兒的混混抬起來。過程并不順利，三人雖然意識模糊，但身體還在無意識地痙攣，加上死沉，弄得幫忙的鄰居們也是一身汗一身灰。
“哎喲喂，這人身上怎么還有股糊味兒？” 有人嘀咕。
“抽風抽的吧？聽說厲害的能把自個兒舌頭咬掉呢！” 旁邊人煞有介事地解釋。
“這胖子可真夠沉的！跟死豬似的！”
“少說兩句，趕緊抬！車來了！”
終于，三個倒霉蛋被塞了進去，一路顛簸著送往了醫(yī)院，留下巷子里一地狼藉和議論紛紛的鄰居們。
“嘖嘖，真是邪門了，仨人一塊兒犯病……”
“我看啊，就是壞事做多了，降下懲罰了！”說著還指了指天
“可不嘛，羊癲瘋這病，邪性著呢！”
“四丫頭真是好心，嚇成那樣還想著喊人救人……”
“是啊，這丫頭心善?！?/p>
這些議論，如同長了翅膀的風，很快就刮進了筒子樓。
筒子樓內(nèi)
宋家寶像一只受驚過度的老鼠，連滾帶爬地沖進家門，反手砰地一聲死死關(guān)上房門，背靠著門板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渾身沾滿了黑乎乎的煤灰，臉上更是糊得只剩眼白和牙齒，狼狽不堪，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幾乎要撞碎肋骨跳出來。
他腦子里全是巷子里那恐怖的一幕，高個子他們?nèi)齻€大活人，毫無征兆地、像被無形的閃電劈中一樣，瞬間扭曲抽搐，然后像三灘爛泥一樣癱倒在地！整個過程快得不可思議，詭異得讓人頭皮發(fā)麻！
“鬼……一定是有鬼” 宋家寶牙齒咯咯打顫，渾身篩糠似的抖個不停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鄰居們清晰的議論聲，正是在巷口圍觀回來的人
“……哎喲，你們是沒看見，那仨抽得呦，跟過了電似的！”
“可不嘛，那高個子的頭發(fā)都炸起來了！胖子嘴里直冒白沫！嚇死個人！”
“醫(yī)生怎么說？”
“還能咋說？癥狀看著就是羊癲瘋發(fā)作唄！三個人湊巧一塊兒犯了，也是稀奇！醫(yī)生說送得還算及時，沒有大礙，就是得觀察觀察，腦子可能有點受影響?！?/p>
“我就說吧！肯定是壞事干多了遭報應了！降下這‘羊角風’來收拾他們！”
“對對對，羊角風！邪乎著呢！專找那些虧心事兒干多的人！”
“還是四丫頭心好，發(fā)現(xiàn)了喊人，不然死在巷子里都沒人知道……”
“就是，那丫頭嚇得不輕呢，小臉煞白……”
門內(nèi)的宋家寶，擦臉的動作猛地停住了，耳朵像雷達一樣捕捉著門外的每一個字。
“羊癲瘋？羊角風？” 他喃喃自語，混亂恐懼的大腦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對??！胖子他們那樣子，不就是抽風嗎？或許…是自己當時太害怕看錯了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野草一樣瘋長，宋家寶越想越覺得合理。
他們?nèi)齻€倒霉催的，湊一塊兒抽風！把自己嚇了個半死，還踩了煤灰摔成這鬼樣！” 他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狼狽，懊惱和羞恥感壓過了恐懼，他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瞬間松懈下來，靠著門板滑坐到地上。
“媽的，嚇死老子了……” 他抹了把臉上混著煤灰的冷汗，仍心有余悸，“害老子出這么大丑！死丫頭，算你走運！
巷口重新恢復了夜晚的寧靜，只有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樹在夜風中輕輕搖晃著枝葉，仿佛在無聲地見證著方才那場鬧劇的落幕。
關(guān)于三個混混離奇羊癲瘋發(fā)作的消息，以及“老天爺顯靈懲罰惡人”的議論，卻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在筒子樓和大雜院這片小小的天地里，一圈圈地蕩漾開來，雖然這個時候不允許搞封建迷信，但也架不住大家在背后偷偷的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