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喉間血腥氣不斷上涌,李玄堯分不清身上更痛,還是心口更痛。
意識漸渙散模糊。
“公子?!?/p>
余光里,只剩二弦趴在地,一聲聲絕望哭喊他的模樣。
大抵虞楚鳶最后那句話太傷人。
李玄堯竟破天荒夢見從前。
夢見虞楚鳶曾憐惜地?fù)硭霊眩兄Z日后必堂堂正正送他回云府。
夢見她不厭其煩教他劍術(shù),他不慎脫力時,及時收劍穩(wěn)穩(wěn)扶住。
還有他生辰那夜,她在月下溫柔吻他,許諾讓他一生喜樂無憂。
夢中的每一個她,都不似現(xiàn)實中冰冷絕情。
他忍不住沉溺,卻又狠狠告誡自己,這一切皆是虛妄。
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wěn),周身疼痛如跗骨之蛆,啃噬殘存意識。
過敏的滋味生挨著實難受,可虞楚鳶不準(zhǔn)人醫(yī)治,他只能硬熬。
二弦守床邊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卻無計可施。
最終,望向公主府正殿方向,眼中似下了決心。
天光大亮?xí)r。
李玄堯費力掀開沉重眼皮,啞聲喚了幾句二弦。
二弦提著簡陋食盒,一瘸一拐進(jìn)門。
見他毫無血色的臉,眼淚立刻大顆落下:“公子,您終于醒了???,把這藥喝了就不疼了?!?/p>
他剛要接藥碗。
一股冷風(fēng)猛地灌入,李玄堯心下一驚,抬眼望去。
院子里,虞楚鳶長身玉立,對上他視線,眼中寒意凜冽:“李玄堯,你好大狗膽。竟敢偷盜藥材。之恒的補(bǔ)藥一日不可斷,你是不是存心想害死他。”
李玄堯百口莫辯。
女人周身散發(fā)駭人威壓。
二弦嚇得跪倒在地,想自家公子平白受屈,強(qiáng)忍恐懼,以頭搶地,據(jù)理力爭:“殿下明察。藥不是偷的,公子更不可能偷。這藥是奴才花錢買的?!?/p>
“您不能這樣冤枉公子。您曾親口說會護(hù)公子周全,如今卻連一口救命藥都不準(zhǔn)他喝。難道只有大公子的命是命,我家公子就活該卑賤如泥嗎?!?/p>
一旁侍衛(wèi)瞬間拔刀,雪亮刀刃架在二弦纖細(xì)脖頸:“放肆。區(qū)區(qū)賤奴也敢頂撞殿下與未來駙馬,找死?!?/p>
李玄堯身子劇顫,急忙跪行至虞楚鳶腳邊,不住叩首:“殿下開恩。二弦年幼無知,求您饒他這次。往后我定嚴(yán)加管束,絕不會再犯?!?/p>
仰起臉,淚水混著血污縱橫。
那雙曾無數(shù)次與他親密交纏的眼,此刻卻冷如千年寒冰。他張張嘴,發(fā)不出聲,只用眼神哀求。
只要她一句話,二弦就能活。
虞楚鳶卻只淡淡瞥他一眼,移開視線,語氣無情:“這奴才口出狂言,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扔出公主府?!?/p>
“以此為例,往后看誰還敢妄議之恒半句。”
“不要?!?/p>
五十大板,是要活活打死二弦。
李玄堯再也忍不住,掙扎著想護(hù)到二弦身后。
手腕卻被虞楚鳶死死攥住,動彈不得。
“殿下。我求求您。求您不要帶走二弦。這公主府里我只有他了。我保證以后會很聽話,無論是祈福還是試藥我都會照做,只求您放過二弦。”
回應(yīng)他的,是虞楚鳶深不見底的眼眸。
他的心直直墜入冰窟。
虞楚鳶薄唇輕啟,吐出冰冷字句:“拖下去行刑?!?/p>
這話如利刃,徹底捅穿李玄堯的心。
為給李之恒立威,她竟真要殺二弦。
二弦哭喊著被拖出,到門口仍嘶喊:“公子別怕。二弦今生伺候您是福分。往后的路您自己走。”
直至拖到院外施刑,二弦凄厲哭喊和訴不公的聲音仍不斷傳來。
李玄堯死死抓住虞楚鳶衣擺,雙目赤紅:“我求你,求求你放過二弦。楚鳶?!?/p>
這是他入公主府來,第一次脫口喚她名字。
虞楚鳶垂眸看他,眼底情緒翻涌。
李玄堯哭得撕心裂肺,以為她有猶豫,更用力磕頭哀求。
額頭撞在冷硬金磚,鮮血染紅一片,虞楚鳶卻始終未松口。
漸漸,院外的哭喊聲微弱,終被冷風(fēng)吹散,再聽不見二弦任何聲息。
李玄堯驟然僵住。
一名侍衛(wèi)快步進(jìn)來復(fù)命:“稟殿下,那奴才受刑時大喊冤枉,遂咬舌自盡了?!?/p>
死了。
李玄堯癱軟在地。
與他情同兄弟的二弦,就這樣被活活逼死。
一口鮮血猛地從喉間涌出。
虞楚鳶見他如此,眼底似有片刻動容。
可出口的話依舊冰冷徹骨:“不過一個賤奴,死了便死了?!?/p>
“來人,送他回房,好生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