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紫霞洞中仙師盛談因果 娑婆樹下群雄初論神通
且說周寶地?cái)y梁山七十二地煞并金陵十二釵，借坎離術(shù)引動時(shí)空法則，竟一頭撞入《八仙全傳》的地界。那日眾人只覺天旋地轉(zhuǎn)，耳畔似有萬千雷鼓齊鳴，待腳下踏實(shí)，睜眼一看，周遭竟是云霧繚繞的青峰，怪石上生著丈許長的靈芝，澗水里游著金鱗赤尾的怪魚，連空氣里都飄著股甜絲絲的香氣，直叫人精神一振。
“這…這是到了哪里？”林黛玉捂著心口輕咳，顰眉打量四周，“莫不是入了太虛幻境？”
“休要胡說！”武松掣出半截戒刀，環(huán)眼圓睜，“這石頭硬邦邦的，哪有半分仙境軟綿氣？依我看，定是哪個(gè)妖精設(shè)的障眼法！”說罷便要揮刀劈向旁邊一株結(jié)滿朱紅果子的古樹。
“武都頭且慢！”周寶地連忙按住他手腕，指尖掐訣，坎離二氣在掌心流轉(zhuǎn)成太極圖樣，“此地靈氣充沛，卻無邪氣，倒像是仙家洞府周遭。你看那山壁上的字?！?/p>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面光滑如鏡的石壁上，天然生就“紫霞洞”三個(gè)篆字，筆畫間似有流光游走。正看得出神，洞門“吱呀”一聲自行開啟，里面走出個(gè)青袍老者，鶴發(fā)童顏，手里拄著根碧玉拐杖，拐杖頭雕著只巴掌大的仙鶴，竟撲棱棱扇了扇翅膀。
“哈哈哈，貴客臨門，貧道有失遠(yuǎn)迎！”老者聲如洪鐘，卻又不刺耳，“周小友，梁山諸位英雄，還有金陵的姑娘們，快請洞內(nèi)奉茶?！?/p>
魯智深摸了摸光頭：“你這老道，怎知俺們名號？莫不是預(yù)先探聽了去，想賺俺們?nèi)胭?？?/p>
“花和尚休得唐突仙長！”薛寶釵上前一步，斂衽一禮，“仙師既識得我等，想必知曉我等來歷。只是不知此處是何仙境，仙師又是哪位上仙？”
老者捋著長須笑道：“貧道漢鐘離是也。此乃紫霞洞，屬蓬萊仙境地界。諸位因周小友坎離術(shù)擾動時(shí)空，誤入我八仙執(zhí)掌的三界，說來也是一段因果?！?/p>
“漢鐘離？！”時(shí)遷眼睛一亮，蹭地躥到鐘離權(quán)跟前，“您就是那個(gè)扇扇子能把人扇成仙的鐘離大仙？俺時(shí)遷不貪心，給俺扇個(gè)三兩下，能在房梁上多待三個(gè)時(shí)辰就行！”
“胡鬧！”宋江喝止時(shí)遷，又對鐘離權(quán)拱手，“仙長莫怪，我等草莽，不懂仙家規(guī)矩。只是不知我等這般誤入，是否會沖撞了天道？又該如何回去？”
鐘離權(quán)引眾人入洞，洞內(nèi)石桌石凳皆是美玉雕琢，壁上懸著一柄鐵扇，扇骨上刻滿云紋。落座后，有仙童奉上香茗，茶湯竟泛著七彩光暈。
“回去不難，”鐘離權(quán)呷了口茶，“只是諸位命中有此一劫，需在我這三界中渡劫方能圓滿。梁山好漢殺伐過重，需修慈悲；金陵十二釵情根深種，需斷塵緣。周小友的坎離術(shù)與時(shí)空法則，本就與我道家陰陽相生之理相通，此番歷練，于你亦是裨益?！?/p>
“斷塵緣？”林黛玉聞言，眼圈一紅，手中茶盞險(xiǎn)些落地，“若連情字都要斷，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林姑娘此言差矣，”盧俊義開口道，“我等梁山兄弟，也曾為情義廝殺，但若情義成了拖累，該斷時(shí)也得斷。只是不知這劫要如何渡？”
正說著，洞外傳來一陣喧嘩，只見李逵扛著柄板斧，追著一只五彩錦雞從娑婆樹下跑過，后面跟著探春、惜春，一個(gè)舉著彈弓，一個(gè)拿著花籃，笑得前仰后合。
“黑旋風(fēng)！你若傷了仙禽，仔細(xì)你的皮！”林沖提著槍追出來，額角青筋直跳。原來方才眾人分散，李逵見那錦雞好看，便要捉來烤著吃，鬧得雞飛狗跳。
鐘離權(quán)見狀笑道：“你看，這不就來了？娑婆樹下，本是勘破情愛的地方，諸位卻先動了殺心、玩心，這便是劫數(shù)的開端。”他指向洞外一株枝繁葉茂的大樹，那樹葉子正面翠綠，背面卻是赤紅，“此樹名娑婆，葉片正面映現(xiàn)世因果，背面顯來世福報(bào)。周小友，你且用坎離術(shù)試試，能否看透這因果循環(huán)？”
周寶地依言上前，雙掌虛按樹干，坎離二氣如游絲般滲入枝葉。剎那間，無數(shù)畫面在他眼前閃過：有武松景陽岡打虎的豪氣，有黛玉葬花的凄婉，有李逵劈殺黃文炳的狠戾，有寶釵撲蝶的嬌憨……更有八仙渡海的奇景，以及一場滔天洪水淹沒城池的慘狀。
“這…這是…”周寶地猛地收回手，額上滲出冷汗，“里面有大劫！似有一城百姓要遭難！”
鐘離權(quán)面色微沉：“不錯(cuò)，那是三百年前被水怪吞噬的填城，此事與眼下一位名叫王一之的書生頗有淵源。諸位的第一劫，便要從此人身上起?！?/p>
話音未落，忽聽洞外有人喊：“師父！不好了！鐵拐李師叔煉的‘醉仙丹’被那黑大漢偷去半葫蘆，此刻正抱著葫蘆在娑婆樹下打滾呢！”
眾人急忙出洞，果見李逵抱著個(gè)紫金葫蘆，滿臉通紅，舌頭都捋不直了：“好酒…好酒…比宋江哥哥的玉液瓊漿還帶勁…俺要再喝…喝一口…”說著便要往嘴里倒，卻被一只突然飛來的鐵拐“咚”地敲在腦袋上。
“你這黑廝，竟敢偷貧道的丹藥！”一個(gè)瘸腿老道拄著鐵拐，一瘸一拐地走來，正是鐵拐李，“這醉仙丹是助元神出竅的，你凡胎俗骨，再喝就要魂飛魄散了！”
李逵被敲得一個(gè)激靈，卻依舊抱著葫蘆不放：“什么蛋…雞蛋鴨蛋…俺只知好吃…嗝…”打了個(gè)酒嗝，竟“噗通”一聲躺在地上，打起了呼嚕，周身還冒著淡淡的仙氣。
“這可如何是好？”襲人急得直跺腳，“李大哥別是要成仙了吧？”
“成個(gè)屁仙！”鐵拐李吹胡子瞪眼，“他這是元神被藥力沖得快散了！周小友，快用你的坎離術(shù)穩(wěn)住他心神，不然這黑廝就得變成個(gè)癡傻漢！”
周寶地不敢怠慢，忙蹲下身按住李逵百會穴，坎離二氣如涓涓細(xì)流注入。只見李逵眉頭漸漸舒展，呼嚕聲也小了，只是嘴里還嘟囔著：“宋江哥哥…俺沒偷…是葫蘆自己跳進(jìn)俺懷里的…”
眾好漢見李逵無事，皆松了口氣，卻聽鐘離權(quán)嘆道：“你看，剛說因果，這因就來了。李逵偷丹，看似偶然，實(shí)則與那填城舊事暗通款曲。這渡劫之路，怕是要比你們想象的更熱鬧嘍?！?/p>
此時(shí)，娑婆樹的紅葉忽然簌簌作響，一片葉子飄落在探春手中，葉面上竟顯出一行字：“填城水怪，因怨而生，王一之怒，血光將起?！?/p>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皆知一場風(fēng)波已在所難免。而那躺在地上的李逵，還在夢里與酒葫蘆較勁呢。
第五十回 懲暴君月中鋸巨木 憐故主靈府即情關(guān)
話說李逵偷了鐵拐李的醉仙丹，雖被周寶地用坎離術(shù)救醒，卻也惹出一樁奇事——那丹藥殘余的仙氣竟讓他睡夢中得了個(gè)本事，能聽懂鳥獸言語。次日清晨，這廝蹲在紫霞洞外的石頭上，對著一群嘰嘰喳喳的麻雀連說帶比劃，笑得前仰后合。
“黑旋風(fēng)，你發(fā)什么瘋？”武松走過來，見他跟麻雀嘮得熱絡(luò)，不禁皺眉，“莫不是丹藥把你腦子燒壞了？”
“武二哥你不懂！”李逵指著麻雀道，“這小畜生說，西邊月輪山有個(gè)暴君，為修宮殿，逼著百姓去月里鋸那廣寒宮的桂樹，多少人被月神罰得化成了青煙！俺聽著就來氣，這等昏君，該讓俺一斧子劈了他狗頭！”
眾人聞言皆驚，薛寶釵道：“月中桂樹乃仙家靈根，怎容凡人妄動？這暴君如此荒唐，怕是離亡國不遠(yuǎn)了。”
周寶地掐指一算，沉吟道：“這月輪山的暴君，名喚夜游，原是個(gè)修仙不成的散修，偷了月宮玉兔的搗藥杵，以此脅迫山神土地為他效力。他鋸桂樹，是想取桂木煉制‘長生槨’，妄圖與天地同壽。此事若不制止，恐惹上月宮，牽連更廣?！?/p>
“管他什么月宮月神！”魯智深提起禪杖，“這廝殘害百姓，便是佛祖也容他不得！灑家這就去會會他！”
“且慢，”鐘離權(quán)從洞中走出，手里轉(zhuǎn)著鐵扇，“這夜游雖無道，卻也有些神通，尋常刀劍傷不了他。他那長生槨還差最后一根主心骨，今夜便要親率人馬去月中鋸樹。諸位若要懲他，需得設(shè)法毀了他的搗藥杵，斷了他與月宮的聯(lián)系?！?/p>
“如何毀得？”宋江問道。
“那搗藥杵屬陰寒之物，需以至陽之火煉化，”鐘離權(quán)看向周寶地，“小友的坎離術(shù)含陰陽二氣，或可一試。只是月中寒氣甚重，諸位凡身恐難承受，需貧道這‘暖玉符’護(hù)體?！闭f罷取出一疊玉符，分與眾好漢和釵黛們。
林黛玉接過玉符，觸手溫潤，不由問道：“仙師，我等女兒家，手無縛雞之力，去了怕是幫不上忙，反倒添亂。”
“林姑娘此言差矣，”鐘離權(quán)笑道，“那夜游最是好色，見了諸位姑娘的容貌，定會分心。再者，你等情絲未斷，月中嫦娥仙子的靈府與你等情關(guān)相照，或許能悟出些道理?！?/p>
當(dāng)晚三更，眾人借鐘離權(quán)的“踏月符”登上月輪山。只見山上燈火通明，無數(shù)百姓被鐵鏈鎖著，正往一架通天云梯上趕，梯頂端隱有桂樹虛影。那暴君夜游身著龍袍，手持一根白玉杵，正指手畫腳地呵斥監(jiān)工。
“兀那鳥皇帝！”李逵大吼一聲，掄起板斧就沖了上去，“吃俺老黑一斧！”
夜游冷笑一聲，舉起搗藥杵，一道寒氣射向李逵，卻被李逵身上的暖玉符擋住，只聽“滋啦”一聲，寒氣化作白煙。“哪里來的野漢，敢管朕的閑事？”夜游揮杵便打，那玉杵在空中化作丈許長，帶著刺骨寒風(fēng)砸來。
“看槍！”林沖挺槍迎上，槍尖裹著梁山好漢的悍勇之氣，與玉杵撞在一處，竟濺起火星。這邊武松、魯智深也加入戰(zhàn)團(tuán)，一時(shí)間山上殺聲震天。
周寶地趁機(jī)帶著寶釵、黛玉等往云梯頂端而去。越往上走，寒氣越重，幸好有暖玉符護(hù)體。到了頂端，果然見一株巨大的桂樹矗立在云端，樹干上已被鋸出一道深痕，樹旁還堆著些鋸斷的枝椏，散發(fā)著清冽的香氣。
“這便是廣寒宮的桂樹？”薛寶釵伸手摸了摸樹干，“竟比凡間的桂樹粗上十倍，葉子還泛著銀光?！?/p>
正說著，忽然一陣香風(fēng)飄過，云端現(xiàn)出一座宮殿，匾額上書“廣寒宮”三字。殿門口立著位仙子，衣袂飄飄，正是嫦娥。她看到周寶地等人，微微蹙眉：“爾等凡人，怎敢擅闖月宮？”
“仙子息怒，”周寶地拱手道，“我等是來阻止夜游鋸樹的，還請仙子指點(diǎn)，如何毀了他那搗藥杵？”
嫦娥嘆道：“那搗藥杵本是玉兔之物，被夜游盜走后，沾染了他的戾氣，已成邪器。需以‘離火’焚之，再以‘坎水’淬之，方可得解。只是離火在太陽之精中，坎水在太陰之華里，你一人如何能同時(shí)取來？”
周寶地心念一動，運(yùn)轉(zhuǎn)坎離術(shù)，雙掌分開，左掌凝出一團(tuán)赤紅火焰，右掌聚起一汪幽藍(lán)水球：“仙子請看，此法可行否？”
嫦娥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你這法術(shù)竟能陰陽同體？倒是罕見?？煨┤グ?，夜游的妖氣快沖破月宮結(jié)界了?！?/p>
此時(shí)山下傳來一聲慘叫，原來是李逵趁夜游與林沖纏斗，一斧砍中了他的胳膊。夜游吃痛，怒吼著將搗藥杵擲向李逵，卻被周寶地接住機(jī)會，飛身而下，左掌離火拍向玉杵，右掌坎水緊隨其后。
“轟！”水火相濟(jì)，玉杵發(fā)出一聲哀鳴，竟寸寸碎裂，化作點(diǎn)點(diǎn)熒光。夜游見法寶被毀，頓時(shí)癱軟在地，身上的龍袍也變回了普通的道袍。那些被脅迫的百姓見狀，紛紛跪地磕頭。
“這廝該如何處置？”武松踩著夜游的背問道。
“廢了他的修為，讓他做個(gè)尋常百姓，嘗嘗被壓迫的滋味便是?！彼谓f道。
周寶地依言廢了夜游的修為，眾人這才松了口氣。正要下山，林黛玉卻忽然捂著頭蹲下，眼中含淚：“我…我好像看到了…爹娘在向我招手…”
眾人忙圍過去，只見黛玉眼前浮現(xiàn)出一片虛影，正是她已故的父母在靈府中對她微笑。“這是…情關(guān)？”黛玉喃喃道，“仙子說靈府即情關(guān)，莫非是讓我放下對爹娘的思念？”
寶釵握住她的手：“林妹妹，思念不是執(zhí)念，若能帶著這份念想好好活著，才是對故主最好的告慰?！?/p>
黛玉望著虛影，淚水漸漸止住，虛影也隨之消散。她站起身，對眾人道：“我明白了，這情關(guān)不是斷情，而是要懂得如何帶著情活下去?！?/p>
此時(shí)嫦娥的聲音從云端傳來：“善哉。周小友，你等雖破了夜游之劫，卻也驚動了幽冥地府。那填城的冤魂已得知消息，怕是要找王一之討說法了，你們且去吧?！?/p>
眾人謝過嫦娥，踏著月光下山。李逵還在跟路邊的螢火蟲打聽地府的事，被戴宗一把拉?。骸昂趶P別鬧，接下來該對付鬼了，你可別再闖禍！”李逵嘿嘿一笑，摸了摸腦袋，眼里卻閃著興奮的光。
第五十一回 填城閨沉水底誓言終有應(yīng) 離故主締新緣劫數(shù)始相連
自月輪山懲了暴君夜游，周寶地一行人便循著鐘離權(quán)的指引，往填城舊址而去。一路上但見荒草萋萋，河道淤塞，據(jù)說三百年前那場大水，將繁華的填城整個(gè)吞沒，如今只剩些殘?jiān)珨啾陔[在蘆葦蕩里。
“這地方陰氣森森的，”史湘云裹緊了身上的披風(fēng)，“白天都見不到太陽，莫不是有什么鬼怪？”
“有鬼怪才好！”李逵摩拳擦掌，自從得了聽懂鳥獸語的本事，他巴不得再能跟鬼魂嘮嘮，“俺倒要問問它們，三百年前到底發(fā)生了啥。”
正說著，蘆葦蕩里忽然飄來一陣歌聲，咿咿呀呀的，像是女子在哼唱小調(diào)，聽得人心里發(fā)毛。時(shí)遷“嗖”地躥上一棵歪脖子樹，放眼望去，只見水面上漂著個(gè)畫舫，船頭立著個(gè)穿綠衣的女子，正對著水底招手。
“那女子不對勁！”時(shí)遷壓低聲音，“她腳下沒踩船板，是飄著的！”
周寶地運(yùn)轉(zhuǎn)坎離術(shù)，果然見那女子周身裹著一層黑氣，卻又帶著幾分幽怨，不似惡鬼那般兇戾?！八砩嫌袌?zhí)念，卻無殺意，或許是填城的冤魂?！?/p>
眾人正猶豫著，那綠衣女子忽然轉(zhuǎn)過臉來，容貌清麗，只是臉色蒼白如紙。“諸位可是來尋王一之的？”她聲音輕飄飄的，“三百年前，他曾立誓要救我等出水底，如今誓言應(yīng)了，卻遲遲不見人來?！?/p>
“你是誰？王一之又是誰？”宋江上前一步問道。
“我是填城的繡娘蘇婉兒，”女子幽幽道，“三百年前，填城被水怪所淹，我與滿城姐妹都溺死在這水底。當(dāng)時(shí)有個(gè)叫王一之的書生，是我未過門的夫婿，他對著洪水立誓，說若有來世，定要劈開水怪，讓我等重見天日。如今你們毀了夜游的長生槨，斷了水怪的養(yǎng)料來源，不正是應(yīng)了他的誓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