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厲司爵像是徹底變了一個人。
他不再試圖強橫地闖入蘇晚的生活,也不再拿出那些昂貴的禮物來自取其辱。但他也沒有離開巴黎,而是動用了一切力量,如同一個最偏執(zhí)的暗影,牢牢地釘在蘇晚周圍。
蘇晚參加時尚晚宴,他必然是那個坐在最角落、目光卻始終追隨她的嘉賓。 蘇晚帶著孩子去公園,他就在不遠處的車里,沉默地看著。 他甚至能準確地把蘇晚最喜歡的那家甜品店的限量蛋糕,在她想到之前,就默默讓人送到她酒店房間門口,沒有署名。
他在用一種近乎自虐的方式,卑微地、固執(zhí)地存在著,試圖彌補,卻又不敢再靠近一步,生怕她真的會徹底消失。
這種無聲的、無處不在的注視,讓蘇晚感到窒息,比直接的沖突更讓她心煩意亂。
周末,陽光很好。蘇晚帶著寶寶去盧森堡公園坐小馬車。
孩子玩得滿頭大汗,咯咯直笑,蘇晚拿著手帕溫柔地給他擦汗,畫面溫馨美好。
然而,一抬眼,她又看到了那輛熟悉的黑色邁巴赫,停在公園對面的路邊。車窗降下一半,露出男人冷硬側(cè)臉的輪廓,他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們,眼神復雜得難以形容。
蘇晚的好心情瞬間蕩然無存。她抱起孩子,準備立刻離開。
就在這時,寶寶也注意到了那輛車,以及車里那個“奇怪”的叔叔。他眨巴著大眼睛,好奇地看了好久,突然扯了扯蘇晚的衣角,用小奶音天真無邪地問:
“媽咪媽咪,”他指著那輛車,“那個總是偷偷看我們的叔叔,為什么又在那里呀?”
蘇晚身體一僵。
寶寶繼續(xù)發(fā)散著他可愛的思維:“他是不是沒有家呀?好可憐哦……而且,”小家伙皺起了小眉頭,努力回憶著,“他上次在酒店外面,好像還在哭哭呢?眼睛紅紅的?!?/p>
厲司爵……哭了?
蘇晚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撞了一下,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澀。但隨即,三年前他那些殘忍的話語和行為如同潮水般涌上,瞬間將那絲不該有的心軟沖刷得干干凈凈。
她抱緊孩子,轉(zhuǎn)過身,背對著那輛車的方向,語氣硬得像石頭:“寶寶看錯了,那只是一個陌生人。我們該回去了。”
“噢……”寶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趴在媽媽肩上,又偷偷瞄了那邊一眼,小聲嘀咕,“可是陌生人為什么會哭呢……”
孩子的世界單純而直接,他的每一個問題,都像是一根細小的針,精準地扎在蘇晚心上最柔軟也最疼痛的地方。
她加快了腳步,幾乎像是逃離。
馬路對面,車里的厲司爵,清晰地看到了蘇晚瞬間僵硬的背影和毫不猶豫離開的姿態(tài)。
也看到了,那個孩子,曾經(jīng)好奇地、最終卻帶著一絲懵懂的同情看向他的目光。
“陌生人……”
這三個字,隔著遙遠的距離,通過口型,他幾乎能“聽”得清清楚楚。
心臟傳來一陣劇烈的、熟悉的抽痛。
比任何一次商業(yè)談判失敗、比任何一次競爭對手的打擊,都要來得猛烈千萬倍。
他曾經(jīng)擁有的一切,被他親手打碎,如今連遠遠看一眼的資格,都被定義為“陌生人”。
他緩緩升起車窗,將外界的光線和那對母子消失的背影徹底隔絕。
車內(nèi)一片死寂。
他靠在真皮座椅上,抬手遮住了眼睛。指縫間,有濕熱的東西,不受控制地溢了出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而他的傷心處,是他自己,一磚一瓦,親手砌成的。
他后悔了。
是真的,徹徹底底,痛徹心扉地后悔了。
可是,好像一切都太晚了。
那個會因為他一句話而哭、而笑、而充滿期待的蘇晚,早就被他殺死在了三年前那個冰冷的新婚夜和那場大火里。
現(xiàn)在的Evan Su,光芒萬丈,無堅不摧。
卻再也,與他無關(guā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