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給沈司寒的第五年,他依然叫我“周小姐”。因為他心里裝著死去的白月光,
而我只是家族聯(lián)姻的工具。他從不記得我對百合過敏,
臥室的花瓶里永遠插著大把的白色百合。直到那天,他親手給我注射麻醉劑,
摘走我的腎臟移植給白月光的妹妹。手術(shù)臺上,我聽見醫(yī)生驚呼:“患者凝血功能異常!
是稀有血型!”沈司寒沖進來時,病歷卡正飄落在地——配偶欄寫著白月光的名字,
血型欄赫然是RH陰性。原來他找了十年的白月光,一直睡在他枕邊。
—— ——梳妝臺的鏡子里,映著一張蒼白得過分的臉。周晚伸出手,
指尖冰涼的觸感碰上玻璃,又很快縮回。五年了,這間臥室大得空曠,
冷得像個精裝修的陳列館,而她不過是館里一件落了灰的擺設。身后,
床頭柜上的水晶花瓶里,新?lián)Q上的百合開得肆意,濃烈的香氛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
鉆進她的鼻腔,扼住她的呼吸。她對百合過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細微的灼痛感,
皮膚下隱隱泛起紅疹的癢。她說過很多次,但他從不記得。或者,是根本不在意。
沈司寒推門進來的時候,帶進一陣清冷的空氣,
還有他身上慣有的、某種雪松調(diào)的須后水味道。他沒看她,徑直走向衣帽間,
聲音沒什么溫度,像在吩咐一個陌生人:“晚上有個酒會,七點,別遲到?!辩R子里,
周晚看見自己幾不可查地顫了一下?!八竞彼_口,聲音干澀得厲害,
“花瓶里的花……”他解領帶的動作頓都沒頓一下,側(cè)臉線條冷硬:“怎么了?助理買的,
不喜歡就讓傭人扔掉?!敝芡硌驶亓撕竺娴脑挕2幌矚g?何止是不喜歡。
那是對她而言近乎毒藥的東西??烧f了又能怎樣?下次,下下次,
那象征著純潔與悼念的白色花朵,依然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無聲地宣告著她這個“沈太太”的可有可無。因為他心里裝著別人,
一個死去的、完美無瑕的白月光。而她周晚,不過是家族利益交換下,
一個被塞進他生命里的贗品。他甚至從不叫她名字,永遠是疏離冰冷的“周小姐”。五年,
整整五年。她都快習慣這種慢性窒息了。直到幾天前,他罕見地提前回家,
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著她,目光里有一種她讀不懂的復雜情緒,他說:“周晚,有件事,
需要你幫個忙?!蹦且豢?,她心底甚至可悲地生出一絲微弱的希冀。
然后他繼續(xù)說:“小曼病情惡化了,尿毒癥,需要換腎?!毙÷?,蘇曼,
他那位白月光蘇晴的孿生妹妹。她的心瞬間沉到底,聽見自己麻木的聲音問:“所以?
”“配型結(jié)果出來了,”他避開她的視線,聲音沒什么起伏,“你的吻合。
”荒唐得像一出編排拙劣的苦情戲。她笑了,眼淚卻憋在眼眶里,漲得生疼:“沈司寒,
你是要我的腎?”他皺眉,似乎不喜歡她這種直白的、帶著控訴的說法:“是移植。
一個腎而已,不影響正常生活。周晚,這是救人命?!彼f得那么輕描淡寫,
像一個醫(yī)生在陳述最普通的治療方案??伤匆娏怂乖谏韨?cè)的手,微微攥緊。他在緊張?
為了蘇曼,他也會緊張。她拒絕了,用盡了全身力氣。
換來的是他更冷的漠視和更無形的壓迫。周家的電話緊接著打來,父親的聲音蒼老而疲憊,
說著公司的困境,說著沈家的援手,說著“小晚,你要懂事”。她還能怎么懂事?
于是就有了今天。不是去醫(yī)院的路,車子最終停在了城郊一棟安靜的私人別墅前。
沒有消毒水味,只有空氣里若有似無的百合香。她被人引著走進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沈司寒等在布置成臨時手術(shù)室的房間里,穿著無菌服,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
曾在她年少春夢里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此刻卻冷得像淬了冰的玻璃。
他身邊站著幾個同樣裝扮的醫(yī)生護士,眼神回避著她?!吧蛩竞彼K于感到怕了,
聲音發(fā)顫,“我們不能……再談談嗎?或者等合適的腎源?我可以出錢,
多少都……”他朝她走過來,手里拿著一支針劑,透明的液體在冷光燈下反射出細微的光。
“等不了了?!彼驍嗨?,聲音透過口罩,悶得讓人心慌,“小曼的情況很危險。
”他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很大,不容掙脫。冰涼的酒精棉擦過皮膚,激起一陣戰(zhàn)栗。
“不要……沈司寒,我求你……”她掙扎起來,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緊了心臟,
“我會死的……我真的……”他對她的哀求充耳不聞,針尖精準地刺入她的靜脈,推進。
冰涼的藥液迅速涌入血管,帶起一陣奇異的寒流。她的視線開始模糊,
沈司寒的臉在眼前晃動、重疊。世界的聲音遠去,最后落入耳中的,是他似乎放柔了一些,
卻更令人齒冷的低語:“乖,睡一覺就好了。就當是……替晴晴做的。”晴晴。蘇晴。
原來到最后,他想的還是她。用她的腎,去救蘇晴的妹妹。她這個人,從頭到尾,
只是一個容器,一個工具。麻醉的效果迅猛而徹底,黑暗溫柔又殘酷地吞沒了她。
無影燈的光線刺眼。身體已經(jīng)沒有知覺,意識漂浮在虛無的邊緣。忽然,
一個略顯驚慌的聲音刺破了手術(shù)室里機械的運作聲:“不對!血壓驟降!”“出血量異常!
快!”“凝血功能嚴重障礙!血止不??!”另一個聲音加入,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
“這……這血型檢測是……RH陰性?!稀有血型!術(shù)前為什么沒查出來?!
”混亂的腳步聲,器械碰撞的尖銳聲響?!翱焱ㄖ蛳壬蕚溲?!快!
”手術(shù)室的門被猛地撞開。沈司寒沖了進來,無菌帽有些歪,露出緊繃的額角。
他的目光先是掃過手術(shù)臺上那張毫無生氣的臉,然后猛地刺向說話的主刀醫(yī)生:“怎么回事?
!什么血型?!”他的怒吼聲在充斥著血腥味和消毒水味的空氣里震顫。沒人能立刻回答他。
一份文件夾從慌亂的小護士手中滑落,紙張散開,飄飄蕩蕩,正好落在他腳下。最上面一張,
是術(shù)前最后核對的基本信息登記表。沈司寒的視線下意識地追隨而去,
瞳孔因為焦躁和憤怒而緊縮。目光觸及那張紙的瞬間,他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
整個人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了。飄落的紙張上,配偶欄一行。
清晰地印著他再熟悉不過的兩個字——蘇晴。而旁邊,血型欄那一項。RH陰性。
那兩個字——蘇晴——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沈司寒的眼底。時間仿佛被驟然抽空,
術(shù)室里所有的聲音——儀器的尖鳴、醫(yī)生焦急的喊叫、器械碰撞的叮當——全都退潮般遠去,
只剩下一種嗡鳴,在他顱腔內(nèi)瘋狂震蕩。蘇晴。配偶欄:蘇晴。血型:RH陰性。
他找了十年的人。他放在心尖上悼念了十年的人。他以為早已在那場意外中香消玉殞的人。
怎么會是周晚?
怎么可能是這個被他冷落了五年、譏諷為“周小姐”、甚至剛剛親手推上手術(shù)臺的女人?
他僵在那里,血液倒流,四肢百骸瞬間冰冷刺骨,連呼吸都忘了。世界天旋地轉(zhuǎn),
只有那張飄落在地的病歷卡,像一道猙獰的判決書,釘死了他所有的罪?!吧蛳壬?/p>
患者大出血!RH陰性血庫存不足!必須立刻聯(lián)系血庫調(diào)血!!
”主刀醫(yī)生的吼聲終于穿透那層厚厚的嗡鳴,砸在他耳膜上,帶著瀕臨崩潰的驚惶。
沈司寒猛地回過神,眼球幾乎要從眼眶里迸裂出來,血絲瞬間密布。他像一頭被刺傷的野獸,
猛地撲過去,不是沖向手術(shù)臺,而是狠狠揪住了醫(yī)生的領子,聲音嘶啞得不成調(diào):“救她!
我不管你們用什么方法!救活她!她要是死了,我要你們?nèi)寂阍幔?/p>
”他的暴怒和恐懼同樣赤裸,嚇得周圍的護士連連后退。醫(yī)生被他勒得臉色發(fā)白,
卻不敢掙脫:“沈先生!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血源!立刻!馬上!”沈司寒一把甩開他,
踉蹌著后退兩步,手抖得幾乎握不住手機。他瘋狂地翻找號碼,撥打,
對著電話那頭語無倫次地咆哮:“調(diào)血!全市所有RH陰性血!全部給我調(diào)過來!立刻!
十分鐘!不!五分鐘!送到城西別墅!快!”電話那頭的人似乎被他的狀態(tài)嚇到,連聲應著。
扔掉手機,他猛地轉(zhuǎn)向手術(shù)臺。無影燈下,周晚的臉白得像一張紙,
透明的氧氣罩覆在她口鼻上,氤氳出微弱幾乎看不見的濕氣。那么多的管子插在她身上,
鮮紅的血液正從她的身體里汩汩流出,染紅了鋪單,一滴一滴,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也砸碎了他眼前所有的景象。那么多血……他幾乎站不穩(wěn),扶住一旁的器械車,
金屬的冰冷透過掌心直刺心臟。他想起這五年。想起她每次靠近臥室那瓶百合時,
微微蹙起的眉心和下意識屏住的呼吸。他當時只覺得厭煩,覺得她連這點小事都要矯情。
想起她多少次欲言又止地看著他,眼底藏著某種他從未想去深究的哀傷。
他只覺得那是她為了引起他注意的拙劣表演。想起他無數(shù)次在她面前提起“晴晴”,
說起他們的過往,說起那份失去的痛楚。她當時是什么表情?他從未仔細看過?,F(xiàn)在想來,
那沉默的側(cè)臉,是不是寫滿了絕望?她為什么不告訴他?
這個念頭像毒蛇一樣噬咬著他的內(nèi)臟。為什么她寧可忍受五年這樣的婚姻,
看著他為另一個“死去的她”痛苦緬懷,也不肯說一個字?是了,他說過的。
他說過:“周晚,你永遠比不上晴晴一根手指頭?!彼f過:“如果不是家族聯(lián)姻,
我多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他說過:“周晚,收起你的那些心思,沈太太的名分給你,
別的,你不配?!彼?,她就不說了。看著他自己導演這場深情的丑劇,看著他一錯再錯。
直到他親手將她送上絕路?!把催€沒到嗎?!”他猛地扭頭,赤紅著眼睛嘶吼,
聲音破裂不堪?!耙呀?jīng)在路上了!沈先生,但是患者凝血功能障礙太嚴重,
出血太快了……”一個護士帶著哭腔回答。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凌遲。
他看著她生命的氣息一點點從那張蒼白的臉上流失,卻無能為力。
他終于跌跌撞撞地撲到手術(shù)臺邊,手指顫抖著,想去碰碰她的臉,卻在即將觸碰到的那一刻,
像被燙到一樣縮回。他不敢?!扒缜纭彼K于吐出這兩個字,干裂的嘴唇摩擦著,
帶出血腥味。這個他曾在心底呼喚過千萬次的名字,此刻出口,卻沉重得能壓垮他的脊梁,
“……周晚?”床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只有監(jiān)護儀上微弱起伏的心電波形,
證明她還頑強地抓著這個世界的一線邊緣。血終于送到了,冰冷的血袋被快速掛上,
暗紅色的液體一點點輸入她的血管。沈司寒死死盯著那心電監(jiān)護儀,
像是沙漠里瀕死的人盯著唯一的水源。波動了一下。又波動了一下。然后,
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中,那代表心跳的曲線,猛地跌落下去,
拉成一條絕望的直線——刺耳的長鳴聲撕裂了空氣。“心跳停了!除顫儀!快!
”醫(yī)生護士一擁而上,將失魂落魄的沈司寒粗暴地擠開。他像一尊被遺棄的石像,僵在原地,
看著那冰冷的電極片壓上她單薄的胸膛,看著她的身體被電擊彈起,又無力地落下。
一次又一次。每一次彈起,都像重錘砸在他的心上。那條直線,再也沒有起伏。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個世紀那么長,主刀醫(yī)生停下了動作,
口罩上的眼睛疲憊而沉重地閉上,又睜開,緩緩看向他?!啊蛳壬?jié)哀。
”“我們盡力了?!睍r間,仿佛在這一刻,被那聲長鳴徹底掐斷了。沈司寒一動不動。
世界在他眼前無聲地碎裂、崩塌,化為齏粉。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只有兩行滾燙的液體,毫無預兆地、瘋狂地奪眶而出,劃過他冰冷的臉頰,砸落在地。
和他妻子的血,融在一起。那聲刺耳的長鳴,像一把生銹的鋸子,
在沈司寒的神經(jīng)上來回拉扯,最終猛地繃斷?!肮?jié)哀?!薄拔覀儽M力了。
”醫(yī)生的話飄進耳朵里,字字清晰,卻又遙遠得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他聽不懂。
什么節(jié)哀?誰盡力了?他們在對誰說話?手術(shù)臺上,那片被鮮血染透的白布下,
蓋著一個過于單薄的輪廓。氧氣罩已經(jīng)被取下,露出那張臉。蒼白,安靜,眼睫低垂,
像是終于陷入了一場沉眠,連平日里那點微不可查的蹙眉都消失了,只剩下全然的松弛,
和……死寂。不是周晚。那怎么會是周晚?那是蘇晴。是他輾轉(zhuǎn)尋找了十年,
在每個深夜靠著酒精和回憶才能觸摸到的幻影,是他心口那道從未愈合、反復潰爛的傷疤。
可現(xiàn)在,他們告訴他,她死了。死在了他的手術(shù)臺上。死在了他親手安排的這場掠奪里。
“不……”一個破碎的音節(jié)從他喉嚨里擠出來,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
他推開試圖扶他的護士,腳步虛浮地往前蹭了一步,又一步。冰冷的金屬器械車被他撞開,
發(fā)出刺耳的刮擦聲。他渾然不覺,眼睛里只有那片白布。他伸出手,指尖顫抖得厲害,
幾乎無法控制。他想要碰碰她,想要確認那冰冷的觸感是假的,是一場噩夢。
可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那白布的前一瞬,他又像被電擊般猛地縮回。他不敢。他怕碰到的,
真的是徹骨的冰涼?!爸芡怼彼囍谐鲞@個他五年里從未認真呼喚過的名字,
聲音輕得像耳語,帶著一種近乎孩童的茫然和無措,“你起來……”沒有人回應他。
只有監(jiān)護儀屏幕上映出的他自己扭曲失色的臉?!澳闫饋恚 彼蝗槐┢?,
一把攥住了旁邊醫(yī)生的衣領,目眥欲裂,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對方臉上,“救她!
我讓你們救她!聽見沒有!她沒死!她怎么可能死!不過是一個腎!一個腎而已?。?/p>
”醫(yī)生被他勒得面色發(fā)紫,艱難地開口:“沈先生……患者本身凝血功能就有問題,
又是稀有血型,
大出血太快了……我們真的……”“稀有血型……”沈司寒像是被這個詞燙到,
猛地松開了手,踉蹌著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RH陰性血。蘇晴的血型。
他猛地轉(zhuǎn)頭,猩紅的眼睛死死盯住地上那張飄落的病歷卡。他像是瀕死的野獸一樣撲過去,
一把將它抓在手里,紙張被他攥得扭曲變形。配偶欄:蘇晴。白紙黑字,清晰無比。
每一個筆畫都像一把淬毒的刀,狠狠扎進他的眼眶,捅進他的腦髓。蘇晴。周晚。
這兩個名字在他混亂的腦海里瘋狂旋轉(zhuǎn)、碰撞、最后轟然重疊!為什么他從來沒發(fā)現(xiàn)?
那眉眼深處依稀熟悉的輪廓?那偶爾流露出的、被他嗤之為東施效顰的神態(tài)?那五年里,
她看他時,那雙總是盛著某種他讀不懂的哀傷和沉默的眼睛……她就在他身邊。整整五年。
看著他為“死去”的她痛不欲生??粗淠亟兴爸苄〗恪薄?/p>
看著他在臥室里永遠放著祭奠般的百合——那讓她過敏,讓她呼吸困難的百合??粗?,
最終,親手將她綁上手術(shù)臺,剖開她的身體,取走了她的腎。為了去救……蘇晴妹妹的命。
“啊——?。。?!”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猛地從沈司寒喉嚨里爆發(fā)出來,絕望而凄厲,
幾乎要撕裂手術(shù)室里凝滯的空氣。他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地,
額頭抵著冰冷粘膩的地面,那上面還沾著她溫熱的血。肩膀劇烈地顫抖著,
卻發(fā)不出任何哭聲,只有壓抑到極致的、破碎的嗚咽,像是困獸瀕死前的哀鳴。
他想起最后一次見她清醒時的眼。她說:“沈司寒,我會死的。”他說:“乖,
睡一覺就好了。就當是……替晴晴做的。”替晴晴做的。原來她就是晴晴。
他親手殺死了他視若珍寶的白月光。用最殘忍、最荒謬的方式。報應。
這真是……徹頭徹尾的報應。無邊的黑暗裹挾著劇痛襲來,世界在他眼前徹底熄滅。死寂。
手術(shù)室里只剩下冰冷的儀器不再鳴叫后的空洞回響,還有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
混合著消毒水的刺鼻,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角落。沈司寒跪在那里,
額頭抵著冰冷黏膩的地面,那上面還溫熱的、屬于她的血,正一點點透過西褲,
烙鐵一樣燙著他的膝蓋。他不動,也不出聲,像一尊瞬間被抽空了所有靈魂的石膏像,
只有肩膀無法抑制的、細微的顫抖,泄露著內(nèi)里天崩地裂的崩塌。
“沈先生……”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聲音發(fā)顫。他猛地抬頭,眼眶赤紅,眼球暴突,
里面是駭人的血絲和一種近乎瘋狂的虛無。那眼神嚇得護士連連后退,撞上了器械車,
發(fā)出哐當一聲脆響。這聲響動似乎驚醒了他。他的視線緩緩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