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的第十年。時牧野帶回一個能預(yù)知未來的苗疆女子直接封妃。只因那女子一句話，
他就將我孕六月的雙生子活生生剖出。我哭著跪求他，他卻冷眼決絕。“阿蕪，
苗苗算好的時辰不能有一絲差錯，為了大啟的千秋基業(yè)，孩兒們必須在寅時三刻出生！
”我眼睜睜看著孩子被取出來送給苗桐，全程沒有哭也沒有鬧。
只是拿出那面被塵封的古通今銅鏡。離開那天，孩子剛滿月。
他帶著早已沒有氣息的孩子和他的寵妃氣勢洶洶趕來我的宮殿，一巴掌將我抽倒在地。
“為了爭寵連自己的孩子都下毒手，你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我淡淡笑道。“是啊，
我一直都這樣，得不到就毀掉。”“所以，為了國運昌盛，陛下還是抓緊跟苗妃生孩子去吧。
”說完，在他憤怒的眼神中，我拖著殘破的身體一頭扎進(jìn)銅鏡?；氐搅宋以镜氖澜?。
……1銅鏡再次發(fā)出淡黃色光芒前。池牧野才狠狠羞辱了我一番。
那時他剛從新封的苗妃那里過來，脖子上還殘留著惹眼的口脂。見我身著清涼，
一身酒氣的他直接朝我撲來。我捂著肚子下意識躲開。“陛下，臣妾有孕不宜侍寢！
”許是我的淡漠和疏遠(yuǎn)惹怒了他，他一把鉗住我的下巴吻了過來?！鞍⑹彛阆訔壒拢?/p>
”絲絲異香沁入鼻腔，我不由得胃里翻涌嘔了起來。池牧野當(dāng)場愣住。
隨即冷笑一聲將我反手扣在銅鏡面前。外衣被一件一件剝落，他上下打量著我笑得輕蔑。
“好好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你有什么臉嫌棄孤！”銅鏡中的我不再是之前身量纖纖的模樣，
連之前讓池牧野沉迷的臉蛋也爬滿了黃色的斑點。
腹中的雙生子撐得我的肚皮上全是一道一道觸目驚心的紅痕。我別過眼，
不想看到如此狼狽的自己?？上乱幻耄S色的液體從腿間流了出來。
太醫(yī)說有的婦人月份大了會這樣，可我才六個月。腥臊味上涌。
池牧野像是碰到什么臟東西一樣將我甩開。我紅著眼，心沉了又沉?！八?，
你就把她帶回宮了？”見我眼淚滾落，他又像是于心不忍?！八灰粯印！薄鞍⑹?，
你知不知道她能預(yù)測未來之事，比你當(dāng)初預(yù)測的還要準(zhǔn)，不過你放心，
她一個妃子怎么也越不到你這個皇后頭上去。”“孤答應(yīng)過你，今生今世孤的皇后只能是你。
”我麻木地僵在他懷中，胃里卻掀起驚濤駭浪。太監(jiān)神色匆匆來報，
說新入宮的娘娘水土不服渾身不適。離開前，貼身婢女跪地祈求?！氨菹?，
皇后娘娘已經(jīng)見紅三日了，您能不能不走……”不等說完，池牧野厲聲打斷。
“見紅就去找太醫(yī)！孤難道會治病不成！”說完頭也不回趕去苗桐落腳的寢殿。
看著他因著急差點摔倒的背影。我自嘲一笑。我已經(jīng)記不清這是他第幾次拋下我了，
也記不清自己是從何時開始變得不再期待，不再難過。2第一次見池牧野的時候，
我腦海中就能浮現(xiàn)他未來所有的畫面。那時，他還是最不得寵的三皇子。
他的生母也不過是先皇醉酒后寵幸的一個丑陋婢女，生下他后便撒手人寰。人人厭棄他，
遠(yuǎn)離他。而我就像神女天降。我對未來的精準(zhǔn)預(yù)測，讓他避開了一次又一次的陷阱和威脅。
讓他從被人遺忘的皇子變成聲名顯赫一統(tǒng)天下的少年君王。封后當(dāng)晚，他挑起我的蓋頭問我。
“阿蕪，你是不是下凡的神女？”我笑了笑，“我不想做什么神女，
我只想做陛下唯一的心上人?！饼堷P喜燭搖晃了一夜。第二天，我便將那面銅鏡收了起來，
斷了回去的心思。十年來一門心思用自己的預(yù)測畫面幫他擴(kuò)充疆土。他也沒食言，
諾大的后宮只有我一個人。丞相想將才貌名揚京城的嫡女送進(jìn)后宮，被他當(dāng)場罷黜。
戰(zhàn)功赫赫的驃騎大將軍，要將他的親妹妹送來與我作伴，被池牧野當(dāng)即送去番邦和親。
再后來。外朝進(jìn)貢的美人被原路返回。南下遇到的爬床歌女被當(dāng)場斬殺。十年間，
整個京城都在傳，說池牧野對我情根深種，愛慘了我。可他們不知，
池牧野早就在苗疆養(yǎng)了一個女子。這些年，他年年出巡，都是去那里與她私會。
我一手培養(yǎng)起來的帝王在山間跟一個苗疆女子，過上了尋常夫妻的日子。他們男耕女織，
種桑養(yǎng)蠶。那個苗疆女子，叫苗桐。池牧野再次從苗疆回宮來找我時，
我正拿著苗桐的畫像看得出神?？次已劢俏⒓t，他將我禁錮在懷中眼淚一顆一顆砸到我臉上。
他紅著眼，說對不起我，說以后再也不去苗疆，再也不惹我傷心了。
看著面前殺伐果決的男人泣不成聲。我妥協(xié)了。可妥協(xié)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我從最開始的憤怒，抗拒，慢慢變得麻木。他說的沒錯，他再也沒去苗疆。
而是將人接到宮里直接封妃。封妃那日，太醫(yī)說我有了三個月身孕，還是雙生子。
可接連一個月，池牧野都沒有踏足我的寢殿。我終于翻出了塵封的銅鏡立于床頭。
再等幾個月，等生下孩子，我與池牧野就再也不見。3我開始閉門不出。到六個月時，
肚子已經(jīng)隆起得很高。這期間池牧野只來了三次。一次是苗桐跟他鬧脾氣，他賭氣來我宮殿，
卻跟我分塌而眠。一次是苗桐養(yǎng)的貓跑到了我這里，他帶著宮人到處找。
最后一次是苗桐生辰，他收回了我的皇后冊寶，說哄苗桐開心開心。
他走后我開始清理自己的東西。我將池牧野送我的字畫古玩全部給宮人拿去變賣。
最后又拿出了我和池牧野的婚書。當(dāng)年奪嫡最兇險的那一戰(zhàn)前夜，
池牧野學(xué)著民間婚嫁手寫了這一封婚書，他握著我的手滿眼淚花?！鞍⑹?，
我已在婚書上寫下我的名字，此戰(zhàn)若成功，你便是我唯一的妻唯一的皇后；若敗，
你一把火燒掉，離開這里去一個沒有人認(rèn)識的地方，過自己的日子。”臨出發(fā)前，
他將我狠狠摟在懷里。這份泛黃的婚書，薄薄一張紙，曾經(jīng)卻在我心里有千金般的重量，
我每天放在床頭，視若珍寶?？擅缤┻M(jìn)宮那天，我看到他找來民間的喜婆，
十里紅妝八抬大轎將苗桐抬進(jìn)特地翻新刷花椒泥的椒房殿。這紙婚書我便收了起來，現(xiàn)下，
已蒙了厚厚一層灰。愣神間，指尖一松婚書便掉進(jìn)了腳邊的炭盆?；鹈缫稽c點升起，
將婚書吞噬殆盡。像極了我們曾經(jīng)熱烈愛過的十年。只是如今，一切歸于塵土。
做完這些我拖著沉沉的身子睡下。等醒來時，池牧野不知何時負(fù)手立在床前。他眉頭微蹙，
冷聲問道?！霸趺磳嫷羁諘缌诉@么多？那些我送你的東西呢？
”外面?zhèn)鱽砻缤┖玩九棚L(fēng)箏的嬉笑聲。他的眸子不自覺移了過去?！澳锬铮c，
昨夜一夜沒睡怎還這般精力充沛！”“因為我預(yù)測到今天會是開心的一天呀！”聞言，
池牧野勾起嘴角像是在回味什么。感受到我的目光，他正了正身子。
“月份大了東西多怕碰著肚子，收起來了?！蔽艺Z氣淡淡，從始至終沒有迎上前去。
他輕笑一聲打了個響指。殿外的宮人便送來一只牡丹步搖?！斑@段時間是我疏忽你了，
沒辦法，苗桐有些不適應(yīng)整夜做噩夢，離不了人。”他將步搖簪入我的發(fā)髻。“好了，
你是皇后，要有容人之量?！薄澳闱疲@步搖是我特地命匠人為你打造的，
我們阿蕪戴著真好看?！笨稍俸每吹哪档げ綋u也抵不過為苗桐精心栽培的百畝牡丹來得耀眼。
我怔怔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有些失神?！鞍⑹?，等咱們兒子出生，孤就封他做太子，
你始終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薄爸劣诿缤?，你就當(dāng)是孤養(yǎng)的一只逗趣兒的小貓，
等孤新鮮勁兒過了就將她送回去，好不好？”我對著鏡子擠出一絲嘲諷的笑?！氨菹驴烊グ?，
再不去苗妃的風(fēng)箏就要飛到臣妾寢宮了?！?池牧野沒想到我會主動催他去陪苗桐。
還以為我終于想通了，離開前甚至有些欣慰。后來幾天，池牧野再也沒有出現(xiàn)。
苗桐懷孕的消息傳來時，我想到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我去了一趟內(nèi)務(wù)府，取定做的小床。
到地方時，負(fù)責(zé)的管事一臉為難地看著我?！胺A皇后娘娘，小床被苗妃拿走了……”聞言，
我原本古井無波的心突然震顫。明明只是一個小床，可我此時卻賭氣般倔強(qiáng)地非要去要回來。
一路上無人敢阻止我。我回到了曾經(jīng)自己住的椒房殿。里面的宮殿布局不曾改變，
只是院子里全部種上了我不太認(rèn)識的瓜果蔬菜。我突然明白過來。
池牧野將皇宮改造成了他們在苗疆的家。而此時，從來沒有為我做過一餐飯的池牧野，
正穿著苗疆的服飾在灶臺前為苗桐熬湯?！俺啬烈埃∥铱祓I死了！”我一陣恍惚。
我都快忘記這三個字怎么發(fā)聲了，可苗桐就這么直脫脫喊了出來。她躺在花圃旁邊，
對池牧野發(fā)號施令?？吹介T口的我，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臉上滿是譏笑與挑釁。
“把小床還給我！”我紅著眼沖上去，苗桐怯生生躲到池牧野身后。
“可是那兩個小床池牧野送給我了??！”池牧野放下手里的鍋鏟，一臉失望地看著我。
“不過兩個小床，讓內(nèi)務(wù)府再做兩個就是了，你連這都要跟她爭？”“我的好阿蕪，
我現(xiàn)在天天給她做飯洗衣已經(jīng)夠辛苦了，你可別再招惹她，
回頭受苦的還是我……”我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身后的苗桐故作高深道，“姜蕪，
我預(yù)測到我肚子里會是一對雙生子，所以這兩個小床我先征用了！
”隨后她又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對了，提前告訴你，我懷的是兩個兒子。
”池牧野見我站在原地不動。沖著我一臉不耐煩?！昂昧?，你要是不高興，
一會兒我差人把小床給你送過去，夠了吧！”一句話堵住了我所有的委屈。
苗桐假意送要我出去，離開前她卻在我耳邊陰惻惻說?！拔翌A(yù)測到你的孩子生不下來呢，
皇后娘娘~”我瞳孔猛縮，反身一巴掌抽到她臉上?！懊缤?，我的孩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我讓你陪葬！”說完頭也不回轉(zhuǎn)身離開。身后傳來池牧野溫柔耐心地低哄聲。5當(dāng)晚，
池牧野過來時難得沒有責(zé)備我。他盯著我的肚子良久，沉聲開口。
“苗苗預(yù)測到大啟將會遭遇百年不遇的瘟疫，除非龍子提前降生，否則將會尸橫遍野，
民不聊生……”我瞪大雙眼。突然回味過來苗桐那句話的含義。“這分明就是無稽之談，
陛下難道真的相信？”可池牧野接下來的話，直接將我推入深淵。
“苗苗的預(yù)測之術(shù)都是孤驗證過的，三年前中州大雨連綿，是她提前讓孤疏散群眾，
才沒釀成大禍！”“去年蜀地瘟疫，她提前讓孤準(zhǔn)備好藥材，瘟疫才及時控制。
”“連你懷的雙生子，她都預(yù)測到了，不管你信不信，孤比你知道的還要早！
”我一時竟然無力反駁。他說的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我命人百里加急送過去的情報。怎的，
就成了苗桐的功勞。我無力辯駁，冷笑出聲?！八员菹?，是信臣妾，還是信苗桐？
”不等我再次開口，池牧野像是下了重大決心艱難且篤定?！敖褚褂蠒r三刻，孩子必須出生！
”話落，我頹然跌落在地，饒是已經(jīng)接受他的薄情寡性，
卻怎么也沒想到他會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不放過?！俺啬烈埃?/p>
”這是他登基后我第一次這么喊他。“婦人生產(chǎn)哪有精確到時刻的？況且孩子才六個月，
生下來也活不成??！”我跪在他面前幾乎是哭著說出來的?？裳矍暗哪腥艘琅f不為所動。
他命人將宮殿圍住，找來太醫(yī)守在殿外?！坝蠒r三刻，皇后娘娘生產(chǎn)之前，誰都不準(zhǔn)走開！
”我靜靜看著他決絕的背影，眼底一片絕望。擔(dān)心我反抗，
池牧野甚至將苗桐帶來我的寢殿守著我。他給我灌下一碗又一碗催產(chǎn)湯藥，等待我發(fā)作。
我疼得滿頭大汗渾身是血時。他們正隔著屏風(fēng)在我的榻上發(fā)出有規(guī)律的晃動聲。
我死死地咬著唇?jīng)]有發(fā)出任何喊聲，直接疼暈了過去。我是被疼醒的。肚皮一陣冰涼劃過，
緊接著就是蝕骨的疼痛，我的身體不由得發(fā)抖。池牧野握著我的手，滿臉希冀?！鞍⑹徣倘?，
孩子拿出來了就好了。”我看著他們將孩子活生生從我肚皮中取出，
池牧野想都沒想就將孩子送給苗桐。再次陷入了昏迷。我昏睡了整整三天，
肚子上的傷口讓我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個月。宮人們都向我隱瞞我孩子的情況，可我心里清楚，
六個月大的孩子在這個什么都沒有的時代只有一個結(jié)局。心雖苦，更多的卻是解脫。
能下地當(dāng)天，剛好孩子滿月。銅鏡的光芒越來越強(qiáng)。我拖著殘破的身體起身，慢慢走了過去。
只是，還沒等我靠近，殿外就傳來喧鬧聲。池牧野怒氣沖沖走了過來，臉色鐵青。
6跟他一起進(jìn)來的，是抱著孩子哭得梨花帶雨的苗桐。不等我開口，
苗桐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盎屎竽锬?，我知道你容不下我，可這是你自己的孩子啊，
你怎么忍心下手！”看到她手里兩只像貓兒一樣一動不動的孩兒。我的心臟四分五裂，
像被尖刀一塊一塊剜去。我顫手伸過去，想最后摸一摸他們。下一秒，
池牧野一腳將我踢飛出去。我一愣。摸著肚子突然就笑了。池牧野蹲下身，看著我一臉厭惡。
“姜蕪，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就因為我將孩子給苗苗撫養(yǎng)，
你就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他咬牙切齒，語氣冰冷，像是在看一個十惡不赦的陌生人。
可我什么都不想辯解。銅鏡的光芒已經(jīng)逐漸暗淡，我必須在光芒泯滅之前穿回去。
我踉蹌著走到苗桐身邊，將孩子搶過來做了最后吻別。
然后揮起旁邊的燭臺猛地扎進(jìn)她的肚子中。不知她剖我孩子時，
是否遇到了自己的肚中的孩子也會有意義的下場。反正這個破碎的地方我再也不會來了。
苗桐捂著肚子尖叫出聲，她驚慌失措地看著池牧野，眼里第一次流露出害怕的神情。
看到苗桐肚子上的血直往外涌。池牧野雙眼猩紅。他抱著苗桐躺下，
嘴里不住地嘶吼著喊太醫(yī)。然后瘋了一般掐住我的脖頸。“姜蕪！你瘋了！
”“我都說了你永遠(yuǎn)是我的皇后，為什么偏偏就是容不下苗桐?！薄八暮⒆硬湃齻€月，
你殺了自己的孩子陷害她還不夠，還要殺死她的孩子！”“你、什么時候變得這樣惡毒了！
”我被掐得臉通紅，沒有掙扎，沒有求饒。眼淚無聲滑落。銅鏡就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