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盞在我腳邊炸開。滾水濺上裙擺。路明珠站在門口,手里還保持著摔杯子的姿勢。
她身后跟著幾個膀大腰圓的粗使婆子,眼神像鉤子,直直扎在我身上?!鞍醋∷?/p>
”路明珠的聲音又尖又利,刮得人耳朵疼,“把這個不知廉恥、敗壞門風(fēng)的小賤人捆起來!
”婆子們立刻撲上來,粗糙的手帶著汗味和蠻力。我沒躲。前世也是這一刻。
她們像抓小雞一樣把我按住,堵住我的嘴。然后路明珠拿出一個繡著野鴛鴦的荷包,
硬塞進(jìn)我懷里,說是我私通外男的證據(jù)。我爹,那個眼里只有嫡女的禮部侍郎,
看都沒看我一眼,就下令把我“處置”了。所謂的處置,就是裝進(jìn)豬籠,
沉了后花園的荷花塘。冰冷的塘水灌進(jìn)肺里的感覺,我這輩子都忘不了。水草纏住腳踝,
像索命的鬼手。透過渾濁的水,還能看到路明珠那張因?yàn)榭煲舛で哪槨{什么?
就因?yàn)槲夷锸莻€爬床的丫鬟?就因?yàn)槲疑帽人??就因?yàn)槟莻€瞎了眼的晉王世子,
在宮宴上多看了我兩眼?路明珠,我的好嫡姐,就容不下我了。老天開眼,讓我回來了。
回到這生死關(guān)頭。一個婆子的手已經(jīng)掐住了我的胳膊,帶著常年干粗活的力氣,
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肉里。另一個婆子抖開麻繩,就要往我身上套。她們的眼神麻木又兇狠,
像執(zhí)行命令的牲口。“住手!”我猛地抬頭,聲音不高,卻冷得像冰。
掐著我胳膊的婆子動作頓了一下,大概沒想到我這個向來低眉順眼、任人揉搓的庶女敢反抗。
“三小姐,”一個領(lǐng)頭的婆子皺起眉,臉上橫肉堆著假笑,“您別讓奴才們難做,
是大小姐吩咐……”“大小姐?”我打斷她,目光越過婆子,
釘子一樣釘在路明珠那張精心描繪的臉上,“大姐好大的威風(fēng)!無憑無據(jù),
帶著幾個下人就敢闖進(jìn)妹妹房里抓人捆人?知道的,是咱們侍郎府的家事。不知道的,
還以為進(jìn)了哪個山匪的窩,要綁肉票呢!”“你!”路明珠被我嗆得臉一白,隨即漲紅,
“路錦瑟!你敢頂撞我?你私藏外男之物,證據(jù)確鑿!由不得你狡辯!”她說著,
從袖袋里飛快地掏出那個熟悉的、針腳粗劣的荷包,高高舉起,“這就是鐵證!
在你枕頭底下翻出來的!”果然還是這個。前世,我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懵了,
只會哭著喊“我沒有”,結(jié)果更顯得心虛?,F(xiàn)在?“呵?!蔽页读顺蹲旖?,
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冷笑,帶著十二分的嘲諷,“大姐,你說在我枕頭底下找到的?
”“千真萬確!”路明珠挺直腰板,底氣十足,“張媽媽她們都看見了!人贓并獲!
”我眼神掃過那幾個婆子:“哦?張媽媽,李媽媽,王媽媽,你們是親眼看見,
這個荷包從我枕頭底下翻出來的?”幾個婆子互相看看,在路明珠凌厲的目光逼視下,
硬著頭皮點(diǎn)頭:“是…是,三小姐,就在您枕頭下面壓著呢……”“是嗎?”我點(diǎn)點(diǎn)頭,
猛地一揮手,狠狠打掉旁邊婆子還想來抓我的手,力氣大得那婆子痛呼一聲縮了回去。
我?guī)撞阶叩酱策?,在路明珠和婆子們驚疑不定的注視下,一把掀開了枕頭!
枕頭底下空空如也。只有平整的床褥?!斑@…這怎么可能?”路明珠失聲叫道,
眼睛瞪得像銅鈴,“明明……”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手里的荷包,指節(jié)發(fā)白。“明明什么?
”我轉(zhuǎn)過身,一步步逼近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的冰寒,“大姐,
你口口聲聲的鐵證,在哪里?我的枕頭底下,可是什么都沒有。”我伸出手,攤開在她面前,
“還是說……大姐手里攥著的那個,就是你所謂的‘在我房里找到的臟物’?不如,
拿過來給我仔細(xì)瞧瞧?看看是哪個野男人的東西,值得大姐如此興師動眾,非要栽到我頭上?
”我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像淬了冰的針。路明珠被我逼得后退一步,眼神慌亂了一瞬。
她大概想破頭也不明白,明明親手塞進(jìn)去的東西,怎么就不見了?!澳恪阈菀詠y語!
”她強(qiáng)撐著氣勢,把荷包往懷里藏,“定是你藏起來了!或者……或者你毀尸滅跡了!
給我搜!把這屋子翻個底朝天!我就不信搜不出來!”婆子們得了令,又要動手。
“我看誰敢動!”我厲喝一聲,猛地抄起旁邊小幾上一個沉甸甸的銅胎琺瑯花瓶,高高舉起。
那是我娘留下的唯一值錢東西,此刻成了最趁手的武器。“今天誰敢碰我房里一件東西,
我就讓她腦袋開花!大小姐金貴,你們這些當(dāng)奴才的賤命,要不要試試看?”花瓶沉甸甸的,
邊緣冰冷尖銳。我的眼神更冷,掃過那幾個婆子。她們被我眼中的狠戾嚇住了,
一時竟真的沒人敢動。這些奴才,慣會看人下菜碟。以前的路錦瑟懦弱可欺,
她們就肆無忌憚?,F(xiàn)在這個三小姐像換了個人,眼神像要吃人,手里還舉著能砸死人的家伙,
誰不怕?“反了!反了天了!”路明珠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我,“路錦瑟!你等著!
我這就去告訴爹!看你還能囂張到幾時!我們走!”她帶著一肚子邪火和憋屈,
領(lǐng)著同樣心有余悸的婆子們,灰溜溜地撤了。房門被重重摔上,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
屋子里瞬間安靜下來。我緩緩放下舉得發(fā)酸的手臂,花瓶“哐當(dāng)”一聲放在小幾上。
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出來。剛才的強(qiáng)硬,
耗盡了重生后積攢的所有力氣。我扶著桌子,慢慢坐下,指尖冰涼,還在微微顫抖。
差一點(diǎn)……差一點(diǎn)又重蹈覆轍。那個荷包……我伸手,從自己貼身的小衣暗袋里,
摸出一個觸感粗糙的東西。正是路明珠剛才拿出來的那個,
繡著兩只丑鴨子般“野鴛鴦”的荷包。前世被按倒時,慌亂中,
我感覺到有人往我懷里塞東西??上菚r太害怕,根本顧不上細(xì)想。沉塘前絕望的最后一瞥,
路明珠臉上的得意和手里那個荷包,才讓我徹底明白。剛才,當(dāng)路明珠帶著人沖進(jìn)來,
摔杯子的瞬間,前世被淹死的恐懼和滔天的恨意同時爆發(fā)。我?guī)缀跏菓{著本能,
在混亂中借著身體的遮擋,飛快地把路明珠趁亂塞進(jìn)我枕頭下的荷包摸了出來,
藏進(jìn)了自己身上最隱蔽的地方。動作快得像鬼。然后,就是掀枕頭,反咬一口。險(xiǎn)之又險(xiǎn)。
門外傳來細(xì)碎的腳步聲,很輕,帶著猶豫?!靶 〗悖俊笔俏业馁N身丫鬟柳兒,
聲音怯怯的,帶著哭腔。她剛才大概被嚇壞了,躲在外面不敢進(jìn)來。我深吸一口氣,
努力平復(fù)翻騰的心緒:“柳兒,進(jìn)來。”門被推開一條縫,柳兒瘦小的身影擠了進(jìn)來。
她眼睛紅紅的,臉上還有沒擦干的淚痕,看到我坐在那里,才松了口氣,小跑過來:“小姐!
您沒事吧?嚇?biāo)琅玖?!大小姐她……”“沒事了?!蔽掖驍嗨?,聲音有些啞,但很平靜,
“去打盆冷水來?!绷鴥簯?yīng)了一聲,趕緊去了。冷水浸過臉,
刺骨的涼意讓我混亂的腦子清醒了許多。鏡子里映出一張臉。十六歲,眉眼已初綻風(fēng)華,
肌膚勝雪,唇不點(diǎn)而朱。尤其那雙眼睛,清澈得能映出人心。就是這雙眼睛,
前世招來了禍端。路明珠說得沒錯,我確實(shí)生得比她好。好太多。這是原罪。
柳兒拿著干布巾,小心翼翼地幫我擦臉,看著鏡子里我沉靜得過分的臉,欲言又止。
“想說什么?”我閉著眼問?!靶〗恪绷鴥郝曇魩е煅剩皠偛拧瓌偛盘U(xiǎn)了。
大小姐她……她怎么能這樣?那個荷包……”“她想我死?!蔽冶犻_眼,看著鏡中的自己,
眼底是淬過寒冰的恨,“一次不成,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我死,或者她死。
”柳兒嚇得手一抖,布巾差點(diǎn)掉地上:“小、小姐……”“怕了?”我轉(zhuǎn)頭看她。
柳兒是家生子,她娘是我娘當(dāng)年的陪嫁丫鬟,后來嫁了府里一個管事,
生下她沒多久就病死了。她從小跟著我,是我在這府里唯一能信任的人。前世我死前,
她為了護(hù)我,被路明珠活活杖斃?!安弧慌拢 绷鴥阂е齑?,用力搖頭,眼淚又掉下來,
“奴婢是心疼小姐!小姐這么好,大小姐憑什么……”“憑她是嫡,我是庶。憑她娘是主母,
我娘是爬床的賤婢?!蔽艺Z氣平淡得像在說別人的事,“這世道,不講道理,只講身份。
”柳兒哭得更兇了。“別哭了?!蔽夷眠^她手里的布巾,自己擦干臉上的水珠,“眼淚沒用。
哭得再兇,該死的時候,閻王爺也不會心軟?!薄澳恰切〗阄覀冊趺崔k?”柳兒抽噎著問。
怎么辦?前世臨死前那口污濁的塘水,路明珠那張得意的臉,
還有晉王世子蕭承澤那張?zhí)搨蔚拿婵住荒荒辉谘矍伴W過。恨意像毒藤,纏緊心臟,
帶來尖銳的痛,也帶來無窮的力量?!八胪?,我就陪她玩。”我盯著鏡子里那雙眼睛,
那里面再沒有曾經(jīng)的清澈懵懂,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幽暗,“她想讓我死,我就先送她下地獄。
”柳兒打了個寒顫,看著我,沒再說話。她眼中的小姐,真的不一樣了。平靜只持續(xù)了半天。
傍晚,主母身邊的大丫鬟金盞來了,下巴抬得老高,像只驕傲的孔雀。“三小姐,
夫人請您去一趟正院?!闭Z氣硬邦邦的,毫無敬意。該來的總會來。路明珠告狀的速度,
倒是跟她使壞的速度一樣快。正院里燈火通明。主母王氏端坐在主位,
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沒什么表情,手里捻著一串佛珠。路明珠坐在她下首,眼睛紅腫,
像是狠狠哭過一場,看到我進(jìn)來,立刻射來兩道淬毒的目光。我那禮部侍郎的爹路弘,
板著臉坐在另一邊,眉頭緊鎖。他看到我,眼神復(fù)雜,有審視,有厭惡,
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孽障!還不跪下!”路弘猛地一拍桌子,茶盞跳起老高。
我站著沒動。前世就是太聽話,讓跪就跪,讓死就死?!案赣H息怒?!蔽椅⑽⑶?,
算是行禮,聲音平靜無波,“不知女兒做錯了什么,惹得父親如此動怒?女兒惶恐。
”“你還敢問?”路弘氣得胡子直抖,“你大姐好心去探望你,你不但頂撞長姐,
還敢持械傷人,威脅奴仆!如此忤逆不孝,兇悍成性,我路家怎么出了你這么個東西!
”“探望?”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目光轉(zhuǎn)向路明珠,“大姐是這么跟父親母親說的?
說她帶著幾個兇神惡煞的婆子闖進(jìn)我的閨房,二話不說摔杯為號,上來就按人捆人,
這是在‘探望’我?”路明珠被我噎得臉一紅,尖聲道:“你胡說!
我……我是發(fā)現(xiàn)你私藏外男之物,怕你行差踏錯,才帶人去查問!是你做賊心虛,
意圖毀壞證據(jù),還對我惡語相向,持械威脅!”“哦?”我挑眉,“外男之物?大姐說的,
可是你手里那個繡著野鴛鴦的荷包?”我看向王氏和路弘,“父親母親明鑒。
大姐口口聲聲說在我枕下翻出此物,可我掀開枕頭,下面什么都沒有。反倒是大姐,
手里緊緊攥著一個荷包不放,卻硬說是我的。女兒倒想問一句,大姐,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
隨身揣著這種腌臜東西,是要做什么?還是說……”我故意拖長了語調(diào),目光銳利地看著她,
“這荷包,本就是大姐你自己的?想栽贓給我?”“你血口噴人!
”路明珠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跳了起來,指著我的鼻子,“那東西明明是你的!
是你藏起來了!”“夠了!”王氏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她停下捻佛珠的手,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錦瑟,你今日,確實(shí)放肆了。”“母親,
”我迎上她的目光,沒有絲毫退讓,“女兒不敢放肆。女兒只是不明白,
為何大姐可以無憑無據(jù),僅憑一張嘴,就能帶著人闖入我的屋子隨意搜檢?
就能定我一個不清白的罪名?女兒也是侍郎府的小姐,難道連一點(diǎn)體面都不配有嗎?還是說,
因?yàn)槲沂鞘觯跃涂梢匀稳嗽赘?,連辯白幾句,都成了放肆?”我的話,字字句句,
都戳在路弘和王氏的肺管子上。路弘的臉色更難看了,他大概想起了我那死去的娘,
想起了自己當(dāng)年的荒唐。王氏捻佛珠的動作快了些,眼底閃過一絲陰鷙?!傲嫜览X!
”王氏冷哼一聲,“體面?你一個庶女,安分守己便是最大的體面!明珠是你嫡姐,
管教你也是為你好!她就算行事急躁了些,心總是好的。你倒好,不思悔改,
還在這里攀咬嫡姐!我看你是被那起子下賤血脈里的不安分給教壞了!”下賤血脈……呵,
果然,在她們眼里,我連同我死去的娘,都是卑賤的。“母親教訓(xùn)的是。”我低下頭,
掩去眼底的寒光,“女兒自知出身低微,不敢奢求嫡姐那般金尊玉貴的體面。
只求能安安穩(wěn)穩(wěn)度日,別不明不白地被人扣上屎盆子,拖去沉了塘,連個喊冤的地方都沒有。
”“沉塘”兩個字,我說得很輕,卻像兩塊冰,砸在路弘的心上。他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眼神躲閃開去。王氏也被我噎住,大概沒想到我會如此直白地撕破臉。她臉色變幻,
最終歸于一片冰冷的平靜:“路錦瑟,你今日言行無狀,頂撞長輩,污蔑嫡姐,
罰你禁足一月,抄寫《女誡》百遍!好好反省!若再不知悔改,家法伺候!帶下去!”禁足?
抄書?輕飄飄的??磥砦夷呛玫战氵€沒來得及把“捉奸在床”的戲碼演完就被我戳破了,
手里沒了鐵證,主母也只能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芭畠鹤衩!蔽仪饲ィD(zhuǎn)身就走,
沒再看任何人一眼。禁足?正合我意。路明珠那淬毒的目光一直追著我的背影,
直到房門關(guān)上。禁足的日子,成了我最好的掩護(hù)。柳兒成了我最可靠的眼睛和耳朵。
她年紀(jì)小,不起眼,在府里各處走動,也沒人多留意。路明珠沒閑著。禁足令下了沒兩天,
府里就開始悄悄流傳新的閑話。說三小姐心思歹毒,被主母罰了禁足,就懷恨在心,
在自己院子里扎小人詛咒主母和嫡姐呢!說得有鼻子有眼??上В@種捕風(fēng)捉影的把戲,
在見識過她“荷包栽贓”手段的我眼里,實(shí)在不夠看。我讓柳兒只當(dāng)沒聽見。真正的殺招,
在十天后。柳兒慌慌張張跑回來,小臉煞白:“小姐!不好了!前院……前院出事了!
老爺……老爺在書房發(fā)了好大的火!”“慢慢說,怎么回事?”我放下手里的書。
“是…是老爺珍藏的那幅《秋山問道圖》!是御賜的!聽說……聽說被人用墨潑污了一大片!
老爺氣得砸了硯臺!”柳兒喘著氣,“管書房的小廝已經(jīng)被拖下去打了!
可是……可是有人說,昨天傍晚,
邊的春杏鬼鬼祟祟地在書房附近轉(zhuǎn)悠過……還有人看見春杏下午偷偷摸摸在后院燒什么東西,
像是紙……”春杏?路明珠的貼身大丫鬟,她的頭號爪牙。潑墨御賜名畫?這罪名,
可比什么私藏外男之物嚴(yán)重一百倍!搞不好,整個侍郎府都要吃掛落!路明珠瘋了嗎?
為了對付我,連這種自毀長城的事都敢做?不對。我猛地站起來。潑墨是真。嫁禍也是真。
但目標(biāo),絕對不是我!路弘的書房,守衛(wèi)不算森嚴(yán),但也不是一個丫鬟能輕易摸進(jìn)去潑墨的。
昨天傍晚……我腦子飛快地轉(zhuǎn)著。昨天是十五,按規(guī)矩,府里各處的管事都要去主院回話。
前院的人手會比平時少些……但僅憑春杏一個人?她沒那個膽子,也沒那個必要。
除非……除非路明珠真正想對付的,根本不是我!路弘有三個兒子,皆是王氏所出。
長子路文博,二十歲,已經(jīng)是舉人,前途無量。次子路文軒,十八,不愛讀書,
喜歡舞槍弄棒。幼子路文睿才十歲,還是個孩子。能讓路明珠如此處心積慮,
甚至不惜損害家族利益的……只有可能是她的親弟弟們!尤其是有功名在身,
最得父親看重的大哥路文博!書房這種地方,路文博作為嫡長子,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春杏出現(xiàn)在書房附近,燒掉的“紙”……會不會是模仿路文博筆跡的什么東西?
再把潑墨的時機(jī)和路文博出現(xiàn)的時間巧妙吻合?好毒的計(jì)!一石二鳥。
既打擊了可能威脅她地位的大哥(畢竟路文博若是仕途受阻,她這個嫡女的依靠就弱了),
又能把我這個“懷恨在心”的庶女推出去當(dāng)替死鬼!畢竟,禁足期間,偷偷溜出來搞破壞,
聽起來也“合理”!前世,沒有潑墨這出。大概是因?yàn)榍笆赖奈宜赖锰纾?/p>
路明珠不需要用這么激烈的手段對付親兄弟。今生我的反抗,打亂了她的計(jì)劃,讓她更急躁,
也更瘋狂了?!傲鴥海蔽耶?dāng)機(jī)立斷,“把你聽到的,關(guān)于春杏的傳言,想辦法,立刻,
傳到大哥的耳朵里!要快!要讓他知道,有人想借刀殺人,潑他臟水!
”柳兒雖然不明白其中關(guān)竅,但見我神色凝重,立刻點(diǎn)頭:“是!小姐!
我認(rèn)識大哥院子里負(fù)責(zé)灑掃的小丫頭!”路文博不是蠢人。只要點(diǎn)醒他,他自然會去查。
果然,第二天,府里的風(fēng)向就變了。先是潑墨事件被嚴(yán)密封鎖消息,嚴(yán)禁外傳。接著,
春杏被主母王氏以“手腳不干凈”為由,直接發(fā)賣了出去,賣得遠(yuǎn)遠(yuǎn)的,
連求饒的機(jī)會都沒給。據(jù)說被拖走時,她哭喊著大小姐救命,被堵了嘴。路明珠也“病”了,
據(jù)說是在花園里受了風(fēng),起不來床,被主母勒令在自己院子里養(yǎng)病,不得外出。
算是變相禁足。一場差點(diǎn)波及整個家族的風(fēng)波,就這樣被迅速壓了下去,
只在府邸深處留下看不見的血痕和猜忌。路文博那邊毫無動靜,但我相信,一顆懷疑的種子,
已經(jīng)在他和路明珠這對嫡親兄妹之間種下了。禁足結(jié)束那天,天氣陰沉沉的。
柳兒替我簡單梳洗。我看著鏡子里的人,依舊是那張臉,但眼底深處的東西,已經(jīng)徹底變了。
“小姐,今天要去給夫人請安嗎?”柳兒輕聲問。“去?!蔽依砹死硭貎舻囊陆?,
“為什么不去?”主院里,氣氛微妙。王氏坐在上首,臉色比窗外的天還沉。路明珠也來了,
坐在一旁,臉色蒼白,帶著病容,低著頭不敢看我,眼神卻像淬了毒的針,時不時扎過來。
路弘也在,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我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問安,態(tài)度無可挑剔。
王氏冷冷地看了我一會兒,才慢悠悠開口:“禁足一月,可知道錯了?”“女兒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