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三年,我和我的王夫每天都詛咒著對方不得好死。他心里只有王妹,
恨我拆散他們這對好鴛鴦。我憎惡他是個偽君子,畏懼王權(quán)只敢事后抱怨。
可當滅國的鐵騎踏入王宮時,他卻違抗王命將唯一一顆假死藥喂給了我。
“殿下定要長命百歲。”漫天火光中,他仰天長笑?!拔抑荜纱松回撊魏稳耍ㄘ撴?。
”等我從亂葬崗醒來時,身旁一具焦黑的尸體緊握著王妹的發(fā)簪。當夜,我徒手葬了所有人,
而后自刎于數(shù)十座無名碑前。孤魂野鬼,有我一個便夠。再睜眼,
我找到王母:“出使大褚國,乃兒臣之責?!边@一世,換我固君心佑萬民,保他長命百歲。
1.“嗯?你愿意代替姣姣出使大褚國?”王母手中的茶杯險些沒拿穩(wěn)。
巫國作為大褚國的附庸國,每年皆需給老皇帝進貢美人。所謂的出使大褚國,
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的維護僅存的面子。而我自幼便與宋姣姣不對付,她是嫡公主,
我是長公主。立嫡立長,千古難題?!翱晌仪安痪貌艦槟愫桶㈥少n婚。
”我抿了一口茶:“無妨,換人即可,名號不換。”王母沉默半晌,欣慰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轉(zhuǎn)頭命人在貢品上又給我添了幾分嫁妝。其實誰去都無所謂,
只要能換來安穩(wěn)供她與白月光醉生夢死即可。只不過宋姣姣比我更會討她歡心,
留著偶爾可以解悶。等我從大殿出來時,正午的太陽將板磚曬得發(fā)燙。大殿之下,
周晟舉著始皇劍長跪不起,用周閣老三朝老臣的功績求陛下收回公主出塞的成命。
那時是我將周家祖母請進宮逼迫他回殿。后來也是我拿著圣旨逼他與我成親。
聽到開門的動靜,周晟抬眸,又快速的垂下了腦袋。我喚來侍從給他遞去一把傘,
他卻毫不留情的呵退侍從:“滾開,不要來打擾我?!蔽抑溃@句話是說給我聽的。
我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淡淡道:“何須做到如此地步,總會有公主需要出使大褚國。
”他的聲音平穩(wěn)無波:“大褚國再強盛,也無法將手伸到我國王宮,他又怎知,
送去的到底是不是公主?!蔽沂栈厥郑劬ξ⒉[:“你想讓無辜之人去承擔這飛來橫禍?
”“作為巫國子民,為王族獻身是她們的榮幸?!敝荜梢荒樌硭斎?。
我冷著一張臉將他踹倒在地:“可惜了周晟,我必定不會讓你的歪招成功?!闭f完,
我不顧他錯愕的表情,命令侍從捂住他的嘴將他拖走。他長年養(yǎng)在深宮,倒是忘了本。
那我偏不告訴他和親代表換成了我,勢必要磨一磨他的性子。這樣,哪怕我離開了,
他大抵也能收斂一二。想起前世大軍來犯時,他執(zhí)意違抗王命,
將周家秘制的唯一一顆假死喂藥給了我,我便忍不住眼眶發(fā)酸。我曾將他視作我唯一的光,
不擇手段搶了他與王妹的婚約??伤R死之際,所思所念所愿,只與宋姣姣有關(guān)。
我扯下腰間的周家玉佩,吩咐侍從送到宋姣姣殿中。2.我去方志館查閱了一夜的書,
沒找到多少有關(guān)大褚國國君的信息。唯一知道的是,國君對巫蠱之事深惡痛絕。
前世王妹便是在后宮之中大搞巫蠱之術(shù)而被賜死。
這也導致巫國王室大肆宣揚的祈雨之術(shù)成了妖言惑眾之言,大褚國直接出師有名滅了巫國。
可這當真是大褚國發(fā)動戰(zhàn)爭的原因嗎?天光微熹,我昏昏沉沉的走回宮殿,
半道遇到了腳步虛浮的周晟。“你在這做什么。”看著他幾乎要摔倒的模樣,
我上前想去扶住他,卻不料被他一把推倒在地。“婚約對象已經(jīng)選了你,
你為什么還不肯放過姣姣!”我重重的摔倒在地,手掌蹭掉一大塊皮。如意沖上來想要扶我,
卻被周晟一把推開:“滾!”他蹲下鉗制住我的肩膀,
一個勁兒的看著我呢喃:“她去了一定會死的,會死的……”他渾身發(fā)燙,雙眼潰散。
我咬牙推他:“你清醒點?!毕乱幻?,他眼神變得兇狠:“宋阿蠻,像你這樣無情無義之人,
怎么配活著?”“你不得好死!”恍惚間,我似乎看見了前世的他,
也是這般聲嘶力竭的詛咒我不得好死。趕來的侍從將他拉開,如意趕忙用手帕捂住我的手。
我吩咐侍從提過來一桶水,兜頭澆了他一身。“清醒點了嗎?”我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周晟迷茫抬頭,看見浸滿鮮血的手帕,神智回籠:“我、我做的?”我沒有回應。
他懊悔的低下了頭,喉結(jié)微動:“對不起,是我失了智……”接著,朝我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阿晟此生未曾求過殿下什么,只盼殿下能留姣姣一條生路。”我轉(zhuǎn)身克制住發(fā)顫的嗓音。
“此事你就不必憂心了,陛下早已處置得當。”“周少傅病了,來人,將他送去太醫(yī)院。
”他失望起身,笑得苦澀:““有殿下在,陛下又怎會考慮姣姣?”我氣憤轉(zhuǎn)頭,
而他已經(jīng)踉蹌著離去。手指在袖子下捏得發(fā)白。放心吧周晟,此事必能如你所愿。
剛回到殿中,周晟就派人送來了金瘡藥。周家秘制,據(jù)說還有消除疤痕之效。
我遣人送了回去。周晟自幼被選為下屆王夫人選,侍奉公主是他之責。他對我,
從來是君臣之儀。而我卻自作多情了一生。為避免升起事端,
王母只在私下告知了宋姣姣使團人員更改之事。而周晟至今不知道此事,
依舊在為公主出塞之事奔波。每天還需要花時間去哄宋姣姣開心。這天經(jīng)過御花園,
我看到了周晟和宋姣姣。沒有了出塞的煩憂,宋姣姣笑得自在:“阿晟哥哥,這糕點真好吃,
是你做的嗎?”看到她多日來終于笑了,周晟也開心不少:“對,你喜歡的話,
我還能為你做。”宋姣姣目露崇拜:“你好厲害啊,是一直都這么厲害嗎?
”周晟寵溺得看著她:“不是,一開始是興趣,后來是為了心上之人。”刺耳萬分。
我是最開始吃到他糕點的人。可后來,糕點成了兩份。我賭氣將他送來的糕點扔掉后,
他也不在讓人送來?!斑€想吃什么?我都給你做?!敝荜赡砥鹨粔K糕點遞到她嘴邊。
宋姣姣看到了我,笑意加深,眼含挑釁:“聽說阿晟哥哥晾曬的杏干是一絕,那就杏干吧。
”周晟的手停在半空。周晟給我的糕點斷過,但杏干從未斷過。他的晾曬手藝,
承自我的父君。宋姣姣自幼看不起這些百姓之食。我轉(zhuǎn)身離開,
眼角余光看見了周晟站起身看我。我沒有停下腳步。夜晚,房間窗戶被連續(xù)敲響三次。
我知道,是周晟。我沒有理會,徑直熄滅了蠟燭。窗戶外不在傳來動靜。半晌后,
我推開了一條縫隙。窗戶沿上擺著一只布包。里面,裝的是杏干。我捻起一塊遞進嘴里。
“真酸?!彼岬梦已蹨I不自覺落下。3.今日,是我在故國舉辦的最后一次生日宴。
國庫空虛,我主動提議不必大辦,舉行家宴即可。王母龍心大悅,
特從她私庫賜了我一座紅色瑪瑙樹。散席后,
我在半途遇到了宋姣姣正對著其他王妹掩面哭泣。“沒過幾日二姐姐就要出塞了,
大姐姐這時候還想著出風頭?!薄皣掖笫旅媲拔肺房s縮,拍馬屁倒是信手拈來。
宋阿蠻愧為長公主?!迸磷又?,宋姣姣濕潤的眼眸流轉(zhuǎn)得意的光。直到看見我從拐角走出,
她擦淚的手頓在半空。其他妹妹也緊縮起了腦袋。我目視前方,徑直離開。
我自來不與他人逞口舌之快。今日也一樣。何況是一群貪圖享樂的紈绔?;氐綄媽m后,
宋姣姣闖了進來:“姐姐。”雖是在叫我,可眼睛并未放在我身上。她摸著桌子上的瑪瑙樹,
一臉貪婪:“姐姐得了這種好東西,不如留給我添妝吧?!薄爱吘鼓銕ё撸?/p>
也只會落到老皇帝的手中?!比羰峭瘴一蛟S就讓給她了。但今日,我卻看她十分礙眼。
我上前將瑪瑙樹扯到我的身邊。“你是乞丐嗎?跑來我殿中要飯。
”宋姣姣惱羞成怒:“你去了大褚國后,何愁得不到金銀財寶,享盡榮華富貴。
”“我將這么好的機會讓給了你,你就應該感恩戴德的謝我?!薄爸x你?
”我冷笑一聲:“宋姣姣,我本以為你只是沒腦子,現(xiàn)在看來倒是高看你了。
”我背著手轉(zhuǎn)身:“公主出塞是為了換取和平保佑子民的,你將這視為你斂財?shù)臋C會?
”“滾,看見你這副嘴臉我就惡心?!薄澳?!”她氣得渾身發(fā)抖。半晌后,
身后傳來一聲巨大的“砰”和宋姣姣的慘叫聲。等我轉(zhuǎn)頭時,一片火光。而她摔倒在地,
右腳腳踝處紅腫一片。殿外傳來呼喊:“走水啦!走水啦!
”我轉(zhuǎn)身回房抱出一個簡陋的木盒,回來時,看見宋姣姣還抖著身子趴在一旁。
我冷著臉上前扶起她:“蠢貨,偷雞不成蝕把米?!彼捂椭^哭泣,
眼里閃過狠毒的鋒芒。濃煙滾滾中,傳來熟悉的呼喊:“長公主,長公主,你在哪。
”是周晟。我正要開口,宋姣姣卻一把將我推開,摔倒在地大聲哭喊:“姐姐,姐姐,
不要丟下我。”我一時不查崴了腳,剛扶墻站穩(wěn),便見周晟越過我抱起了她急跑出去。
未看我一眼。我抱緊木盒咬牙艱難往前,濃煙嗆得我迷失了方向。
直到侍衛(wèi)沖進來將我抱了出去才脫離危險。腳一剛落地,周晟就推開侍衛(wèi)沖到我面前,
指著我:“你瘋了嗎?竟然想殺了她?”“咳咳!
我沒……”裴時安死死咬著牙:“你的父君是保家衛(wèi)國的大英雄,而你卻三番兩次殘害胞妹,
你對得起你父君嗎?”“啪!”我揚手給了他一巴掌。周晟愣在原地。我急促的呼吸著,
接著捂住嘴劇烈咳嗽,指縫間流出陣陣鮮血。周晟徹底慌了,上前扶我。“阿蠻,
阿蠻你怎么了?”我將他推開,雙眼猩紅:“周晟,你不許提我父君?!彼髦?,我的父君,
是為我而死。“我……”未等他說完,我眼前一黑往前一栽?;璧骨?,
我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耳畔,
是疾風吹過的聲音和越來越模糊的宋姣姣的哭泣聲:“阿晟哥哥……”4.等我醒來后,
收到了王母罰抄經(jīng)書的指令。宋姣姣趁我昏倒惡人先告狀,加之有周晟的作證,
倒真讓她得了逞。如意憤憤不平的為我研磨:“哪有人害人燒自己宮殿的?
陛下……”“慎言。”我面無表情的打斷她,手下未停:“來日方長?!睕]多久,
周晟抱著一沓抄好的經(jīng)書給我?!鞍⑿U,對不起,經(jīng)書我已經(jīng)抄好了,你拿去吧。
”我手一頓,看著筆下和周晟一模一樣的字跡,覺得刺眼。我“啪”的一聲將筆擱下,
冷著臉:“不需要,給我走?!敝荜梢Ьo牙,將經(jīng)書放在一旁,朝著我重重的磕了幾個頭。
待他走后,我讓如意將他送來的經(jīng)書全燒了。出使之日在即,
我打算將父君留給我的家書帶上。
可是要拿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裝有家書的木盒不翼而飛等我找到宋姣姣時,
她正坐在池塘邊哼著小曲看著手上的信件。“宋姣姣!”恐慌涌上心頭。我厲聲大喊,
她手一抖,手上的紙落入了池塘里。轉(zhuǎn)身時,她已經(jīng)哭成淚人?!敖憬?,我馬上就走了,
可從沒看過家書,以后也不會有,你就原諒我吧?!闭f著后退一步,
精準的將木盒揣進了池塘里。我看著她的小動作,怒不可遏。上前將她扳倒,
按住她的脖子壓在池塘邊:“下去給我撿起來,否則,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我抽出頭上的發(fā)簪,抵在她的脖子上?!白∈郑 鄙砗髠鱽碇荜傻穆曇簦骸拔胰ソo你撿,
你不要傷他?!蔽宜浪赖亩⒅械乃骸笆悄恪!敝挥兴溃?/p>
木盒里裝的是父君留給我的家書。周晟默不吭聲。等所有家書都被打撈起來后,他如釋重負。
“全都在這了,你放了姣姣吧?!笨粗鴷炄鹃_來的字,我紅了眼眶,
按住宋姣姣的手微微用力。周晟臉色一變,語氣冷了幾分:“我已經(jīng)給你撈起來了,
你還想怎么樣?”“若不是你害得姣姣要背井離鄉(xiāng),她又何須看這幾張廢紙解思鄉(xiāng)之愁。
”“廢紙……”我呼吸一滯:“那是父君留給我的家書?!敝荜擅蚓o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