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淮城賀家有二子。大哥賀煜承,賀氏集團掌權人,看似溫潤如玉,實則手段狠厲,
是整個淮城人人提起都為之色變的人物。弟弟賀清煬,從小志向遠大,不顧家里人反對,
進了部隊當兵,決定戎馬一生,報效國家。世人亦知,賀家兩兄弟愛上了同一個女人,
也就是他們的青梅蘇眠。賀家與蘇家是世交,三人一起長大,隨著年齡漸增,
兄弟二人不約而同對蘇眠動了心。而這一切,是我后來才知道的。我和賀煜承本是聯(lián)姻,
但我對他一見鐘情,訂婚后,我傾心對他,雖然他沒什么反應,但我相信,
我一定能夠捂熱他的心。直到賀清煬因公殉職后,他將他的弟媳護在手心,滿心滿眼都是她,
我才明白:原來不是他心冷,只是他不愛?;槎Y前一夜,我看見他把蘇眠堵在角落,彎著腰,
頭埋在她的頸窩,聲音里透著酸意和委屈:“眠眠,我馬上就要娶她了,
你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聽到這話,我的心好像有什么被剝離,一抽一抽地痛。
但是他下面的話才是一把刺向我的利劍?!懊呙?,只要你說一句在意,我就立馬帶著你走,
帶你去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蹦且豢?,我?guī)缀醺杏X自己不能呼吸,
心像是被人狠狠抽打了一番。原來在他的世界里,從來沒有我。所以他可以選擇拋下一切,
也要和她一起。哪怕是賀家的家業(yè),哪怕是他賀煜承的名聲。
蘇眠的聲音很輕:“你明天就要和顧小姐結婚了?!薄懊呙撸皇莻€聯(lián)姻的工具,
親近她只是為了讓你吃醋。眠眠,難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眠眠,清煬已經去了,
你看看我好不好?”賀煜承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刀扎進我心里。自始至終,
都是我的一廂情愿。我看著手上的那枚婚戒,摩挲著他專門找人刻的郁金香,
忽然覺得十分諷刺。記得挑戒指時他說:“你喜歡郁金香,郁金香又代表著怦然心動,
最適合你不過?!笨上?,這場聯(lián)姻里,怦然心動的一方是我,不是他。我沒有哭鬧,
也沒有去質問,只是默默取下戒指,放在了書桌上,悄然離開。我自幼體弱,長期居于國外,
最近才回國。在一次商業(yè)晚會上,我被人不小心潑了酒,
平時在家養(yǎng)病的我不知道如何應對這種情況,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和我一起來的女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突然,
一件西裝外套裹挾著一股清冽的沉香披在了我的身上。我抬眸,撞入一雙鳳眸,
那雙眼睛深邃,眼角微微下垂,眸底似乎含著幾分悲憫,對于我來說,
卻像是深不見底的漩渦,吸引著我。與我同來的女伴謝書意這才發(fā)現(xiàn),
向男人表達謝意:“謝謝賀總,我這個朋友剛剛回國,有些不適應?!蹦腥诉@才抬頭,
露出了并不凌厲的下頜線,淡淡的“嗯”了一聲,轉身離開。我默默看著他的背影,
謝書意戳了戳我,一臉興奮:“落落,你是不是看上他了?”我這才反應過來,低著頭,
小聲道:“胡說什么呢?”但泛紅的耳垂出賣了我的心思。我知道,我對他動心了。
謝書意是個大大咧咧的,并未發(fā)現(xiàn)我的異常,一個勁介紹著男人:“他呀,是賀家長子,
賀煜承,現(xiàn)在的賀氏集團掌權人,你別看他溫潤如玉,
其實心狠手辣的......”后面的話我沒有聽進去,
只是在心里默念著他的名字“賀煜承”。他的名字像他的人一樣,帶著神秘肅穆的感覺。
“書意?!蔽页雎暣驍嘀x書意的喋喋不休,“你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嗎?
我想到時候把他的西裝外套還給他?!敝x書意這才停下來,
笑笑:“整個淮城想接近賀煜承的女人多了去了,他的聯(lián)系方式哪里有那么容易得到?
”也是,他是淮城高不可攀的存在,怎么可能輕易泄露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回家以后,
我把西裝外套送去干洗店,才折好收起來,準備有機會還給他。
我沒想到這個機會來得這么快。幾天后,母親叫我打扮一下,有個飯局,
母親神秘兮兮地附在我耳邊:“落落啊,記得打扮得漂亮點?!彪m然不解,
但我還是聽從母親的吩咐,把自己收拾得漂亮些。到了居荷苑,父親母親帶著我進了包間,
一進去,我就看到了男人挺拔的背影。是他。賀煜承。那一刻,
我感覺自己的心砰砰跳個不停。男人回頭,溫潤的臉上沒有什么神情,淡淡的,
只是看見我的一瞬,眸底閃過一絲詫異。父母拉著我坐下,對面,是他的父母。
賀母拉著我的手笑:“聽說落落長得好看,今日一見,果然不錯。
”我只能微笑著:“伯母說笑了?!蹦赣H搗搗我:“這是賀伯母,我們兩家交情很深的,
就是你身子弱,一直在國外,所以不了解。”我乖巧點點頭。
賀母也拉過自己的兒子:“小承,和落落打個招呼?!蹦腥说哪抗饪催^來,
開口:“我是賀煜承?!彼穆曇羟遒寐?,就像他身上的沉香味,令人著迷。我抬眸,
對上他深邃的目光,心跳像是漏了一拍。賀煜承生得極為好看,
劍眉星目這四個字像是專門為他所生,明明是一副凌厲的骨相,偏生得一副溫潤的相貌,
鼻梁挺直,薄唇微抿,給人一種寡情的感覺。我微微愣神,直到母親打趣我:“落落?
怎么了,這是被小承迷住了?”這時候我才回過神,有些尷尬,
趕緊微笑著介紹自己:“你好,我是顧雪落。”賀母笑意盈盈:“落落啊,
你有沒有喜歡的人?。俊睅缀跏窍乱庾R,我看向了賀煜承,后者只是垂著眸,抿著紅酒。
“沒有?!蔽逸p聲說,暗暗觀察賀煜承的反應。賀母笑得更開心了:“我們兩家想聯(lián)姻,
那落落先和小承相處看看怎么樣?”我看向賀煜承,他依然是一副淡淡的模樣,
好似這件事和他沒有關系。母親也在催我答應:“落落,小承人還是不錯的,潔身自好的,
脾氣也挺好的,試試嘛?!鞭植贿^,我點點頭答應了,心里也帶著一絲期待。
賀母將賀煜承推到我身邊坐著:“小承,和落落好好相處,不管怎么樣,
她和清煬的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落落這姑娘不錯,也門當戶對的?!边@個時候,
賀煜承的眸底才有了些起伏,他淡淡的回了一句“知道了”。吃飯的時候,他給我夾菜,
給我挑魚刺,聲音依然清冽好聽:“吃的時候注意一點?!蔽椅⑿χc點頭。過了一會兒,
我小心翼翼開口:“上次,謝謝你幫我,你的西裝我已經干洗過了,找時間送給你。
他頓了一下才開口:“不用謝。西裝就放你那吧,反正以后說不定就是一家人。
”我聽到他的話,耳尖泛紅,低著頭吃飯,不敢看他。兩家父母更是合不攏嘴,談笑風生,
討論聯(lián)姻的事宜。后面的日子,就是像正常情侶一樣,他會給我送花,會開車接我出去兜風,
會給我準備驚喜。他很少笑,我卻在他不經意流露的溫柔里慢慢沉淪。訂婚宴那天,
我見到了他的弟弟賀清煬和他的女朋友蘇眠。賀清煬一身西裝,留著利落的寸頭,
笑容明亮:“恭喜大哥,和嫂子這么好看的姑娘訂婚?!闭f完還對我笑笑。
他的手摟著蘇眠的腰,蘇眠站在他旁邊,小鳥依人。蘇眠是一種很靈動的長相,
和賀清煬倒是很般配。賀煜承沒說話,眸子里沒什么情緒起伏,點點頭。到了帶戒指的環(huán)節(jié),
我伸出手,賀煜承替我戴上戒指,低著頭,在我的手背上極輕落下一吻?!坝H一個,
親一個......”眾人起哄。我抬眸看他,他也在看我。他微微俯下身,
溫熱的呼吸撲在我臉上,惹得我的心跳個不停。我閉上眼,
顫動的睫毛卻出賣了我緊張的情緒。賀煜承蜻蜓點水般在我的唇上落下一吻,
感受到那一剎那的溫軟,我知道,我沒救了。訂婚宴結束后,
我坐在房間里整理訂婚宴的東西。突然,賀煜承進來,我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澳愫染屏耍?/p>
”我扶他坐下。“一點點?!彼粗?,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他的眸子里似乎多了一些溫柔繾綣。我低頭不敢再看下去?!奥渎??!彼麊疚摇S洃浝?,
他從來是疏離地叫我顧小姐。我抬眸,對上他近在咫尺的臉,感覺呼吸一滯。
我們倆的呼吸交纏,氣氛變得曖昧,房間的溫度似乎也升高了。我還沒有反應過來,
賀煜承的薄唇就覆上來。不同于訂婚宴上的蜻蜓點水,這次的吻溫柔克制,
在我的唇上輾轉廝磨,許久,他才氣喘吁吁松開我:“抱歉,有些失控?!蔽覔u搖頭。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恢復了平常溫潤冷淡的樣子。他離開了。
我一個人在房間里回想著剛剛的吻,傻笑。他,應該也是有點喜歡我的吧?婚期也定下來了,
在兩個月后。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和賀煜承的相處也還不錯。雖然別人說他做事狠厲,
但是面對我時,流露出的卻是溫柔。天氣入秋了,他知道我怕冷,
會貼心地脫下外套給我披上,把我的手握在他寬厚的手掌。他知道我經期肚子疼,
會記得我的日期,會貼身帶著暖寶寶,給我送紅糖水。他知道我喜歡郁金香,
就在花園里種了一大片郁金香,還貼心地修了一個秋千。我身子弱,常常要喝苦澀的中藥,
他會為我準備糖......變故出現(xiàn)在婚禮兩周前。賀清煬在執(zhí)行任務時,不幸殉職。
葬禮上,蘇眠穿著一襲黑裙,哭得不能自已。賀家被一種悲傷所籠罩,
我和賀煜承的婚期也被推遲。我能理解,畢竟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但是我比較擔心賀煜承。
這天中午,我拎著雞湯去他公司找他,想著勸一下他。他的秘書說他在開會。
我在休息室等他。過了很久,他才開完會,他一臉疲憊,看見我,
眉心稍稍舒緩:“你怎么來了?”我把雞湯倒出來:“怕你不好受,給你送點雞湯。
”“謝謝?!彼h首,接過了雞湯。他的電話響了,上面赫然是“蘇眠”兩個字。
他接起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么,賀煜承的臉色突然就變了:“我馬上到,你不要沖動。
”往日理智冷靜的他,眸中透著些慌亂,拿上外套匆匆忙忙就出去了,甚至沒有和我說一聲。
我愣在原地,看著慢慢冷卻的雞湯。即使在那個時候,我都沒有察覺出什么。我單純以為,
他對蘇眠的關心是因為蘇眠是他弟弟的女朋友。賀清煬的去世對蘇眠來說無疑是重大打擊。
蘇眠整日以淚洗面,甚至得了輕度抑郁癥,一度想隨賀清煬去了。賀煜承知道后,
立刻丟下所有工作,去安慰她。我看著他小心翼翼跟在蘇眠身后,溫聲軟語,
眸子里是我沒見過的濃的化不開的愛意和擔憂。她下車,他用手遮住車頂,怕她磕著頭。
她低血糖,他拿出口袋里常備的糖,小心喂她。即使是這樣,
我也一遍一遍說服自己:“沒事的,他擔心她是正常的,她是她的弟媳,沒什么的。
”可是手心的指甲印提醒我,這根本不正常。那天晚上,
我背著所有人買了一張凌晨飛往美國的機票。凌晨三點,我拿著收拾好的行李,前往機場。
外面的天還黑著,我裹著圍巾,進了機場檢票口。我留下了那枚婚戒和一張紙條,
言簡意賅:我不嫁了。坐在飛機上,看著天空漸漸泛起魚肚白,再看到旭日東升,
忽然有些平靜。這是一場聯(lián)姻,我竟然奢求我的聯(lián)姻對象,愛我,珍視我。聯(lián)姻,
本來就是以利益為基礎的婚姻,但是想到我小心翼翼的付出,我知道,
我不愿意和一個心里有其他人的男人共度一生。母親,父親,
還有賀煜承都給我打了許多電話。我接了母親的電話,剛接起,
母親驚慌失措的聲音傳來:“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任性,說不結就不結,
估計……”我沒有理會母親的驚慌和可能后續(xù)的責難,只是輕聲打斷了她:“媽媽,
我都知道了?!彪娫捘穷^瞬間沉默,只剩下細微的電流聲和壓抑的呼吸。
我望著舷窗外翻滾的云海,陽光刺眼,卻感覺不到多少暖意?!拔抑蕾R煜承不喜歡我,
我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另一個女人。媽,這場聯(lián)姻,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我不想做別人故事里的背景板和工具人。
”母親的聲音帶著哽咽和難以置信:“落落……你什么時候知道的?你……你受了多少委屈?
”“不重要了?!蔽议]上眼,感覺疲憊如潮水般涌來,“我只是累了。我想為自己活一次。
對不起,媽媽,讓您和爸爸擔心了。但我必須離開。”掛斷電話,關掉手機,世界終于清靜。
我靠著窗,眼淚終于無聲地滑落。不是為了賀煜承,
而是為了那個曾經滿懷欣喜、一頭撞進虛假溫柔里的自己。抵達美國后,
我切斷了與國內大部分人的聯(lián)系,只偶爾給父母報個平安。我租了一個小公寓,
重新?lián)炱鹨驗轶w弱和后來籌備婚事而擱置的學業(yè),申請了附近一所大學的藝術課程。
日子過得簡單甚至有些清苦,但心是靜的。我不再去想淮城的紛擾,
不再去想那個名字會讓我心臟抽痛的男人。我開始學著照顧自己,按時吃藥,慢慢鍛煉身體,
甚至學著給自己煲湯,雖然第一次就差點燒了廚房??酀闹兴幾约喊荆?/p>
記得日期自己貼暖寶寶,天冷了自己加衣。沒有誰的溫柔可以依靠,反而讓我迅速成長起來。
只是偶爾,在異國他鄉(xiāng)的深夜,或是看到花園里綻放的郁金香時,
心口還是會泛起細密的疼痛。那枚刻著郁金香的戒指,連同那個刻在我心上的人,
被我深深埋藏起來。我以為,我和賀煜承的故事,在我踏上飛機的那一刻,
就已經徹底結束了。有時我會想起,為了給他準備生日禮物,
我偷偷跑去和他秘書學了一個月的刺繡,
只為了在他常用的手帕一角繡上一朵小小的、不仔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的郁金香,
手指被扎了無數次。最后送出去時,他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說了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