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陽光,溫潤清風,窗子大開,面山而立,宋俊青安靜的享受著這一切美好。
寬大的病號服隨風輕舞,修長的身子被風勾勒出標致的輪廓。“多好的天氣,
可惜要去看丑陋的人?!彼慰∏噜哉Z。已經(jīng)跟主治醫(yī)生請了假,
他打算趁著這樣的好天氣,去看看死里偷生的宋士孝?!翱∏啵瑩Q好衣服了嗎?
”門口傳來輕緩的敲門聲?!伴T沒鎖,進來吧。”宋俊青說著,回過身來,準備換衣服。
病房門被推開,身穿白大褂的主治醫(yī)生陸星橋邁步進來,滿臉愧色?!氨?,俊青,
我們今天恐怕去不了醫(yī)院了?!薄俺鍪裁词铝?,周院長反悔了?
”宋俊青將脫了一半的病號服又穿了回去,精瘦的脊背上才露出的那道傷疤瞬間被遮住。
“不,是有人要來看你……是警察?!标懶菢蛄晳T性地抬了抬眼鏡,“院長說,
他們已經(jīng)在來得路上了,是從第一醫(yī)院過來的?!薄霸缤硪獊?,倒是比我想的要快一點。
我以為他們會被康謠的案子纏住,不會注意到我身上來的?!薄叭绻悴幌胍娝麄?,
我可以幫你拒絕?!薄爸茉洪L會為難的?!薄皼]關(guān)系,周院長那邊我去解釋,
反正你現(xiàn)在的監(jiān)護人是我?!标懶菢驊B(tài)度堅決?!安?。陸醫(yī)生,我不想再躲著了,
我躲了太久,也累了……反正,他們也不會太為難我,畢竟我還是個病人,
說的話是否可信都得另說。”“本以為康謠死了,你就不用住在這里了,
沒想到情況會越來越復雜。早知道會這樣,幾年前我就該帶你走,離開前海。
”陸星橋眉心緊蹙,七年前的畫面,總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那時候他還是個剛畢業(yè)的實習醫(yī)生,而宋俊青是他全權(quán)負責的第一個病人——一個剛滿十歲,
被繼母控訴為具有嚴重暴力傾向的沉默少年。陸星橋曾不止一次想要帶少年逃離這個囚籠,
可每次又止步于療養(yǎng)院門前,看似輕易的一步終究沒能跨出?!澳阒溃虑闆]做完,
我是不會離開的,我要親眼看著他們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彼慰∏嗫粗巴獾墓律?,目光凌厲。
“那等一下警察來了,你會告訴他們實情嗎?”“我不知道……或者,
就算我說了實情,聽的人也未必會相信,就像當年那個判定我是精神病的醫(yī)生一樣。
”宋俊青苦笑,“其實也該謝謝那個醫(yī)生,如果不是他給康謠推薦了蒲寧正心,
也許我會被送去更遠的地方,也許會成為真正的精神病人,甚至失去做精神病人的機會,
也許……”“沒事了,那些都不會發(fā)生的,現(xiàn)在他們都得到了應(yīng)有的懲罰,
不會再有人來害你了。只要有我在,你就是安全的?!标懶菢虼驍嗨慰∏啵?/p>
上前輕拍著他的肩膀?!翱晌以缭撓氲剿问啃⒉皇强抵{的對手,
只是沒想到宋士孝如此不堪一擊,他沒我想得那么聰明?!彼慰∏喟脨赖溃白蛱煳疫€在想,
是不是我選錯了選項,應(yīng)該先認準康謠的?!薄安?,你的選項沒錯。一場大火,
宋士孝想要故技重施,康謠當然會有所察覺??煞催^來想想,若是康謠先對宋士孝動手,
那宋士孝還有還手的余地嗎?康謠這人做事滴水不漏,要比宋士孝奸險百倍,我們要對付她,
并不容易?!薄拔覀儯俊彼慰∏噢D(zhuǎn)過臉來看著陸星橋,“陸醫(yī)生,不是我們,
不是我們要對付她,而是我要對付他,整件事你都不知情,也從未參與。
”“俊青——”“陸星橋,我不想因為我,毀了你的生活?!彼慰∏嘌劭粑⒓t,
每當這種時候,他總是悔恨萬分,他總覺得自己對不起陸星橋。
陸星橋不止一次勸他忘掉過去,重新開始,可他自己始終無法說服自己,
終究義無反顧地走上茫茫夜路,甚至有意無意地,將陸星橋也拉進了自己的歧途中。
“陸星橋,我說真的,你必須記住,這些事與你無關(guān)?!彼慰∏嘣俅沃厣炅觥?/p>
“在我心里,我們本來就是綁在一起的,一家人?!标懶菢虬醋∷慰∏嗟募绨?,
突然一笑,“別忘了,陸宵禾還等著你娶她呢?!彼慰∏嘁汇?,面色緋紅。“怎么,
你移情別戀不喜歡她了?”陸星橋打趣道,“不喜歡就直說,別讓我妹妹白白等你。
”“她小學都沒畢業(yè),誰等誰啊?!彼慰∏嗤崎_陸星橋,笑出眼淚。
——因為事先打過招呼,白楊和風平到療養(yǎng)院門口時,
院方派了一位副院長出來迎接。副院長是個端莊得體的中年女人,
舉止間不時透漏出女醫(yī)生所固有的干練。“歡迎二位到來,我是負責接待二位的,
二位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說,我們會在尊重病人的前提下,盡量配合。
”不等風平和白楊開口,女院長先聲奪人。“是周院長吧,麻煩您了。
”風平與對方握手寒暄?!捌鋵嵕退隳銈儾粊?,宋俊青也打算去醫(yī)院看望宋士孝,
昨天我才給他批了假條?!薄八梢宰孕谐鋈氙燄B(yǎng)院?”“對于非暴力型病人,
只要有人陪同,符合相關(guān)手續(xù),是可以暫時性外出的。何況……何況他治療了七年,
病情早就穩(wěn)定了。”“七年,您是說俊青七年前就被送進來了?”白楊心下一緊。
七年前俊青不過十歲上下,白楊無法想象那么小的孩子是如何面對療養(yǎng)院這白森森的恐怖的,
他更想象不出這七年間,兩千五百多個日日夜夜,俊青是如何度過的。自始至終,
他都不相信宋俊青有病?!八慰∏嗨闶窃谖覀儻燄B(yǎng)院住得比較久的病人了,
七年前他來的時候,還是個孩子,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成年了。”女院長停住腳步,
轉(zhuǎn)過臉來看著白楊?!澳悄鷦偛耪f他可以外出,這意思他痊愈了?”“穩(wěn)定了,
他目前的狀態(tài)恨穩(wěn)定?!迸洪L回答得十分謹慎?!八€有過不穩(wěn)定的時候?
”“當然,他毀掉過一個生命。”女院長神情異常嚴肅,“不然,
他也不會被關(guān)在這里七年之久。”殺人前科?精神病?“不可能。
”白楊將腦海中僅剩下的三個字脫口而出,他不相信宋俊青有病,更不相信宋俊青會殺人,
在白楊的印象中,俊青還是那個躲在自己身后緊貼著墻邊睡覺的男孩,
還是那個睡夢中叫著哥哥,緊抓住自己的袖口不放的鄰家弟弟?!鞍讞睢?/p>
”見白楊情緒激動,風平拉住了白楊的胳膊?!帮L隊,我想單獨見見俊青?!卑讞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