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
“噠”
“噠”
我駕著快馬,穿過熱鬧的市集一路疾跑,一刻也不敢停地奔向刑場。
若要問何事如此驚慌?因為我親爹午時三刻就要被斬頭了!
約在一月前,官府就廣發(fā)告示,要斬黑虎寨的大當(dāng)家。
起初聽到這件事時,我在嗑瓜子,沒當(dāng)回事兒。
黑虎寨的大當(dāng)家老早就從良做起了農(nóng)民,只是出去賣自己種的大白菜,居然被官府當(dāng)街抓了,還要砍頭?
想來天底下不會有如此荒唐之事,所以我壓根沒放在心上。
沒想到我左等右等,等來的是今日午時三刻行刑。眼看著這官府真要把我爹砍了,我趕緊借了匹快馬奔了過來。
“午時三刻到了!”一個身穿官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高喊道,順手拿起竹筒里的火簽令,往下一丟,“斬!”
“得令!”劊子手呼喝一聲,舉起大刀就往我爹脖子上招呼。
“刀下留人!”我勒馬大聲呵斥道。
一瞬間吸引了眾人的目光,連一向?qū)ξ覈绤柗浅5牡藭r也對我投來欽佩的眼神。
我一個帥氣地翻身下馬,沒曾想?yún)s踩到了一坨狗屎,還是帶水花兒的,一個沒站穩(wěn),吧嘰一下摔了下去。
到底是誰人隨地大小便?
一雙繡著鳶尾花的金色繡花鞋出現(xiàn)在面前,我順著方向向上望去。
果然是柳嫣嫣,她還如從前那邊那般膚白貌美,一身華麗的衣裙上隱隱織著幾縷金絲,在陽光照射下尤為亮眼,精致的發(fā)髻上插著各式各樣的珠釵,同我這粗衣抹布的穿著形成鮮明的對比。
“臣參見貴妃娘娘。”那個當(dāng)官兒的見到柳嫣嫣,比見了自己親娘還熱情,連忙迎了上來。
柳嫣嫣卻并未搭理他,雙眼死死地盯著我,恨不得把我踩死一般。
我一骨碌爬了起來,滿臉堆笑:“請貴妃娘娘高抬貴手,放了俺爹?!?/p>
“本宮為何要放?”柳嫣嫣冷哼一聲,“來人啊,此人正是黑虎寨大當(dāng)家的兒子,給本宮立刻抓起來亂棍打死?!?/p>
一聲令下,她帶來的眾多侍衛(wèi)拔出腰間配劍,向我步步緊逼。
“且慢!你也說了是山賊的兒子,我分明是個女的?!蔽也恍嫉爻断掳l(fā)帶,烏黑濃密的一頭秀發(fā)如瀑布般散落在腰間。
“你……你是女子?!”柳嫣嫣指著我活像見鬼了似的,驚得說不出話。
這柳嫣嫣,每次我見她就會想起那句,這女人實在美麗但實在愚蠢這句話來,沒等我有所反應(yīng)。
“小虎!”一個熟悉的聲音便從身后傳進了我的耳朵。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見來人紛紛跪倒在地,高聲呼喊著。
腳步聲越來越近,霎時間,所有回憶和萬般情緒涌上了心頭。
我略微整理了一下心情,又換上那副沒心沒肺的笑容,轉(zhuǎn)過頭跪倒在地,重重地連磕了好幾個響頭:“草民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歲?”男人冷笑一聲,“你巴不得朕馬上死才對!”
1
我叫姜虎,是黑虎寨最勇猛的山賊。
其實我乃女兒身,無奈從小爹娘就把我當(dāng)兒子養(yǎng),只為了我繼承黑虎寨這偌大的產(chǎn)業(yè)費盡了心思,好在小爺我是個練武奇才,什么騎射、劍術(shù),舞刀弄槍的,完全不在話下。
不過我撒謊了,我沒娘。
關(guān)于我娘的故事也很離奇,每一次問我那不靠譜每天只知道喝大酒從來不去搞黑虎寨業(yè)績的老爹,總能說出不一樣的故事。
一會兒說我娘是青樓花魁,一會兒說我娘是江南世家女,反正就是沒個正經(jīng)答案。
我很懷疑他是喝醉了看著地上花花草草胡謅的,說不準我乃是他一人所生。
“小虎少主,小虎少主?!崩钍屣w也似地向我奔來。
“李叔,什么事這么驚慌?”我撩了撩額前垂下的碎發(fā)淡定地問道。
“二當(dāng)家回來了!”李叔大喊道,語氣卻不甚高興。
“他回來便回來,有什么驚慌的。”我伸手摸了摸馬背,有一段時間沒騎,我的馬兒都有些懶洋洋的了。
“少主,他們此次損失慘重,衛(wèi)侃被生擒了,如今被關(guān)在大牢里?!崩钍迮牧伺南ドw,一臉懊惱。
“什么?待我去看看!”我驚得手上的梨都掉了,連忙轉(zhuǎn)身翻身上馬,奔向了山頭。
一進房間,便看見我爹守著二當(dāng)家衛(wèi)瑋,兩人都有些眼淚汪汪。
黑虎寨大當(dāng)家和二當(dāng)家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方圓幾百里都是知道的,當(dāng)初他們兄弟倆就是一起打下黑虎寨這片山頭,占山為王,風(fēng)風(fēng)雨雨這么多年,早就是血濃于水的感情。
“衛(wèi)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看著衛(wèi)叔也傷的極深,胸口被生生劈出了一條大口子。
“我們一行下山被那官府的人暗算了!”衛(wèi)叔說著吐出一口血沫,憤恨地盯著下山的方向。
“官府不一直跟我們同流合污嗎?”我有些吃驚,這么多年我們做我們的山賊,他們做他們的官府,每年按時上供銀兩,一直都相安無事。
“同流合污?”老爹冷哼一聲,一記白眼飛了過來。
“通力合作!通力合作!”我連忙陪著笑臉說道。
“這次不一樣,這世道不太平,朝廷都在打處打擊賊寇,我們黑虎寨因為在此處太多年被官府盯上了,據(jù)說派了個二皇子專程來坐陣,誓要將黑虎寨鏟除?!毙l(wèi)叔強忍著傷口站起身來,憂心忡忡地看向窗外,“我們一下山就中了埋伏,我兒為了保護我,被生擒,現(xiàn)在還不知情況如何?!?/p>
“衛(wèi)叔,你放心,小虎這就去救衛(wèi)侃回來!”我雙手作揖,一臉堅定,說罷便向門外大步走去。
“小虎莫去!”衛(wèi)叔急的吐了一大口血。
“你做甚!”爹爹大手一揮捏住我的衣領(lǐng),將我輕松提起。
“我去救衛(wèi)侃!”我雙腳懸空,邊撲騰邊吼道。
“小虎,朝廷派了軍隊來的,我們黑虎寨就算全部出動,也未必能打得過?!毙l(wèi)叔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已經(jīng)折了一個,黑虎寨少主可不能再有事?!?/p>
“衛(wèi)叔,你的意思是?”聽著衛(wèi)叔的語氣,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黑虎寨全員撤退,現(xiàn)在開始收拾東西跑路。”衛(wèi)叔沖李叔努了努嘴,“老李,趕快吩咐下去,整個黑虎寨動起來?!?/p>
“是,二當(dāng)家。”李叔點點頭,連忙跑了出去。
“衛(wèi)叔…我…想說,我們走了,那衛(wèi)侃怎么辦?”我不可置信地看著衛(wèi)叔,生生咽下一大口唾沫。
“怎么辦?只能不管了,黑虎寨就這么點人斗不過的?!毙l(wèi)叔嘆了口氣竟也開始收拾起自己的東西來。
“爹爹,你說說啊!”我沖老爹著急地喊道。
一向最疼衛(wèi)侃的爹爹竟然也默不作聲,拉著我大步回了房間,幫忙收拾起我的東西來。
今夜子時黑虎寨統(tǒng)一跑路,整個黑虎寨一夜之間幾乎被搬空,看著這個從小長大的地方,每一處都有我和衛(wèi)侃的回憶,心里很不是滋味兒。
于是我趁著大家向東出發(fā)之時,悄悄掉轉(zhuǎn)了馬頭,往反方向跑去。
2
我和那被生擒的小子衛(wèi)侃乃是青梅竹馬,黑虎寨的明日之星,待我們成婚后,一個主內(nèi)一個主外,又將成為一段佳話。以上雖只是我一人自說自話所至,一起生活十六載,衛(wèi)侃不知我乃女郎。
衛(wèi)侃從小便喜歡那些書香門第的女子,溫文爾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知道琴棋書畫,每次去山下他總能在那家姓柳的宅院墻上趴著看許久。
我也知衛(wèi)侃那小子喜歡的是細皮嫩肉、白皙如雪的柳嫣嫣,才不是我這個每日只會喊打喊殺的假小子,可我就是止不住喜歡他,每次都像個跟屁蟲一樣屁顛屁顛地跟在他和柳嫣嫣身后。
到城門口處,天剛蒙蒙亮,因為這段時間朝廷打擊力度太大,城門口加大了兵力,嚴加看管,仔細盤問每一個進出城的人,瞧著還要拿戶籍證明。
我乃是黑虎寨少主,從小到大什么都有,就是沒有戶籍證明。
“嘿!干什么的?”一個兇神惡煞的士兵沖了過來,指著我的鼻子喊道。
瞧著人多,我原本是想跟著混進去的,無奈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眼看著圍上來的官兵越來越多。
“我……我跟他們是一起的!”我四下張望,突然看到身后有一輛普通馬車,一個箭步飛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撩開簾子,沖了進去。
沒想到馬車里還坐著一名細皮嫩肉的美男子,眉眼冷峻,高挺鼻梁,面部線條干凈利落,五官讓人挑不出一點缺點。尤其是那雙狹長的美眸仿若蘊含滿天星辰,只一眼便讓人深陷其中。
若是尋常人家,看到我一個混混模樣的人突然闖入,定會驚的大叫,而面前這人怎么看著都是個普通人,竟然不慌不忙地打量著我。
“你是?”男人鳳眸撇了我一眼。
聽著馬車外的腳步聲,我知那些官兵逼得越來越緊,連忙從兜里掏出一大錠銀子交予男子懷里。
“小爺……小的我是進城投奔親戚的,出門匆忙未帶戶籍證明,若是大爺能帶我進城,這錠銀子就是你的了。”我看著那錠銀子,有些肝疼,衛(wèi)侃啊衛(wèi)侃,等小爺我把你救出來,你真要雙倍奉還以解我心痛之情。
男子將銀子拿起細細端詳,似是在看真假。
“真的,是真的?!蔽疫B忙解釋。
“剛剛那人跟你們是一起的嗎?”官兵們盤問起趕車的馬夫。
“那人我們不……”馬夫剛開口。
“是一起的。”男子撩開窗簾,一雙冷眸掃了過去。
馬車外的那幾個兇神惡煞的官兵瞬間打了個寒顫,連忙堆起滿臉笑容放了行。
待馬車進了城,我才放下警惕,轉(zhuǎn)頭對男子抱拳道:“多謝大爺,小的這就走。”
“走?”男子幽幽開口。
“還有何事?”我不解問道。
“這銀子……”男子兩只手指捏起我的銀子,有些玩味兒地看著我。
“大爺做好事不留名,不想要這銀子?”突如其來的驚喜讓我狗腿子一般歡喜著準備接過來。
“少了?!蹦凶訉⒍氵^我的手,將銀子放到桌上,又盯著我的包袱。
“大爺趁火打劫不成?”我抱緊了包袱,有些惱怒。
“我只需一聲令下,你馬上就會被抓?!蹦凶右娢疑鷼猓换挪幻α闷鸷熥酉蛲饪慈?。
“好好好,你別喊?!蔽壹泵陌だ镉痔统鲆诲V銀子扔在桌上,連忙跳下馬車逃也似的離開了。
3
這青木城里到處都張貼著我爹和衛(wèi)侃他爹的通緝令,畫的栩栩如生,一個轉(zhuǎn)角遇見,我都險些沖上去喊爹。
聽那些人說,此次生擒到的黑虎寨小兒目前就被關(guān)押在衙門,等待那位皇子發(fā)落。
我在衙門周圍守了許久,門口一直都有大量官兵把守,根本混不進去。
待到夜深人靜時,我換上一身夜行衣,以輕功飛上屋檐,四處搜尋衛(wèi)侃的蹤影。
“二皇子殿下這么晚了也沒吃東西,要不要送點吃食?”一個縣太爺打扮的人站在一間房間的門口對著一個老頭點頭哈腰道。
“且慢?!遍T口的老頭攔住他,“現(xiàn)在是殿下的沐浴時間,請勿打擾?!?/p>
看來這就是那什么二皇子的房間,衛(wèi)侃就是被這小人設(shè)計抓起來的。
那皇子正在洗澡,正是光溜溜不設(shè)防之際,我若是拿刀威脅這什么二皇子,他肯定會害怕地把衛(wèi)侃放了。
說干就干,眼看著那老頭拿著水桶去打水,我趁門口沒人,一個閃身進了房間。
房間里的屏風(fēng)后果然有一男子在洗澡,透過氤氳的水霧可隱隱約約瞧見屏風(fēng)后男子精壯的線條。
“何人?”男人的聲音在屏風(fēng)后面響起。
“取你狗命的人!”我拔出腰間佩劍,沖到屏風(fēng)后,猛地架在男人的脖子上。
“是你?”男人面對死亡威脅卻絲毫不慌,仍舊是那副淡定的模樣。
“你是?”我睜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泡在桶里的半裸男。
看著好生熟悉,穿衣服和不穿衣服的區(qū)別有些大,我想了片刻才想起這人是白天訛我錢的那個男人,一時之間新仇舊恨涌上心頭,我恨不得一劍殺死眼前人。
“你這皇子,如此有錢還訛百姓的血汗錢?!蔽覒崙嵑暗?。
“誰跟你說我是皇子?”男人勾起嘴角,有些戲謔地看著我。
“我偷聽到剛剛門口那個老頭說話?!蔽亦嵵仄涫碌鼗卮?。
“你見過哪個皇子如此清貧,還坐輪椅?!蹦腥丝戳丝磯欠较?。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在墻角果真有一部輪椅,而這房間的擺設(shè)的確普通,比起我黑虎寨的擺設(shè)都還差了點。
“那你是誰?”我雖放下了些許懷疑,卻還是防備地繼續(xù)舉著劍。
“我是縣衙的師爺?!蹦凶油耆粦治业膭?,拿起手邊的帕子優(yōu)雅地擦起了頭發(fā)。
“當(dāng)真?”我還想繼續(xù)問,門口卻傳來腳步聲,聽起來人還不少。
眼看著來人就要推門進來,男子一把將我塞進了浴桶的水中,我沒反應(yīng)過來便喝了一大口水他的洗澡水。
小爺我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水,黑虎寨誰人不知我是旱鴨子,怎么學(xué)都學(xué)不會水。來人與這男子說話聽不真切,只隱隱約約聽見來人說府里混進來了刺客,便失去了意識......
4
待我醒來,已在一張舒服的大床上,這一天一夜都沒睡過覺的我,還以為是自家黑虎寨的床,舒服地蹭了蹭這松軟的大枕頭。
“醒了?”男人的聲音從右邊傳來。
“你你你.......你怎么在這!”我一下被驚醒,嚇得躲到了床角。
男人坐著輪椅慢悠悠靠近,眼睛里閃過一抹狡黠的光,慢悠悠地說道:“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差點被洗澡水淹死......”
我反應(yīng)過來,看了看被子里自己的衣服,還好還穿著衣服,不過?。?!為什么換了一件?。?!
“你對我做了什么?!”我指著面前的男子,羞憤難當(dāng)。
“大雪天,衣服都濕透了,難道任由你凍死嗎?”男子冷哼一聲。
“你這時候倒好心了......之前訛我錢的時候怎么不......”我自知理虧,弱下了氣勢,“你不會發(fā)現(xiàn)了我.......”
“都幫你換了衣服,豈會不知?”男子戲謔地說道,“身材不怎么樣,入不得我的眼?!?/p>
“你?。?!”我氣急,指著男人鼻子,大腦里一片空白。
從小到大,除了我爹知道我是女子之外,還無人知曉,包括衛(wèi)侃那小子。
“說吧,你混進縣衙有什么目的?”男子勾了勾嘴角,突然正色道。
“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我沒好氣地說道。
“說出來興許我能幫幫忙,不說我馬上喊人進來抓人。”男子挑了挑眉,語氣里充滿了威脅。
“小爺我兄弟被你們那什么狗皇子抓了,特來營救。”我嘆了口氣,“據(jù)說就關(guān)在你們縣衙內(nèi)。”
“你兄弟?姓甚名誰?”男人打量著我。
“衛(wèi)侃,一個皮膚有些黝黑的小帥哥?!币徽f起衛(wèi)侃,他那張俊顏仿佛就在我眼前,聲音忍不住都有些花癡起來。
“我瞧著不像是兄弟,倒像是戀人?!蹦凶佑行┌素缘?,“他是為何被抓?”
“你管呢,你一個師爺,一點實權(quán)都沒有,有什么辦法?!蔽覠o奈。
“我雖只是個師爺,但在縣衙中協(xié)助縣太爺破了很多大案,我說的話,縣太爺會聽?!蹦凶勇曇魯S地有聲,讓我莫名有了幾分安全感。
“我乃是黑虎......”我看了一眼男子瞬間有些陰沉的臉色,又改了說法,“黑斧村的村民,我與那衛(wèi)侃乃是指腹為婚,他卻錯被當(dāng)黑虎寨的山賊被抓了進來,實在是冤枉啊......”
我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娓娓道來我和衛(wèi)侃之間的感人往事,這其中添油加醋了多少,就不得而知.......
與這男子促膝長談一夜之后,我莫名成了他的保鏢,還知道了他的名字,祁蕭。
他聽了我和衛(wèi)侃那段感人至深的故事,竟有些動容,私底下猜測還是因為看上了小爺我不凡的身手,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證,只要我當(dāng)他一月的保鏢,他便設(shè)法將衛(wèi)侃放了。
5
“還不過來?”祁蕭坐著輪椅推著輪椅走了很遠才發(fā)現(xiàn)我沒跟上。
“誒,這就來了!”我狗腿地連忙跟了上去。
縣衙的生活,很枯燥,很無聊。我提過多次想要去監(jiān)牢里看衛(wèi)侃,他卻始終說要等那什么二皇子回來才能被允許進入。
沒有辦法,我只得每日陪著這瘸子,就是縣衙后院兩地跑,完全沒有其他的娛樂。
一點都不符合我黑虎寨少主的運動量,于是為了消耗我過剩的精力又不能違背這討厭的小子規(guī)定的不準離開他視線范圍內(nèi)的要求,我只得利用晚飯后的時間繞著院子里跑兩圈。
每次跑的時候,祁蕭這么冷漠的人竟然也饒有興趣地一直盯著我看,視線好似半點移不開。
“喂,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盯著我看……”我被盯的太久,有些發(fā)毛,忍不住出聲訓(xùn)斥,一低頭卻看著他坐著的輪椅。
他一直看我,是因為他的腿吧……
瞬間爆發(fā)的愧疚席卷了我,我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祁蕭搖著輪椅,緩緩靠近。
看著他的腿,我不禁對面前的人有了一絲同情:“你的腿一直便這樣么?”
祁蕭似是沒料到我突然問到他的腿,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卻很快恢復(fù)了正常:“從娘胎出來便如此。”
真可憐……他甚至都從來沒有自己走過路,難怪一直盯著我看,是因為他很羨慕吧……
“那個……”我轉(zhuǎn)過身在他面前蹲下身,“上來!”
“怎么?”祁蕭有些疑惑。
“我背你跑兩圈?!蔽遗牧伺淖约旱募缡疽獾?。
如此也能解我愧疚之情。
祁蕭沒有出聲,像受了奇恥大辱一般獨自搖著輪椅飛快地回房間去了。
完全不顧我在身后叫喊。
第二天一大早,我起床便聽說祁蕭帶著那個老太監(jiān)模樣的陳老頭出門辦案去了,居然都沒叫我這個保鏢。
我自然也落得清閑,自己拿起茶壺倒了一大杯茶。
“那祖宗走了,本官終于能松口氣了?!贝蟾贡惚愕目h太爺也沖進了大廳,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痛快地一飲而盡。
“你祖宗走了呀?啥時候來的我都沒看著?!蔽液闷娴貑柕馈?/p>
“噗~”縣太爺沒看到面前還有人,驚的噴了我一大口水,呵斥道,“你這混子,沒跟著去黑虎寨?”
我一臉無語地用衣袖擦去臉上的水:“你說去哪里?黑虎寨?”
“殿……師爺一大早就去那邊了,據(jù)山腳的村民說,看見黑虎寨還有人出入。”縣太爺撫摸著自己手里的文玩核桃,一臉的輕松愜意。
我拿起佩劍便沖出了縣衙。
6
一路上我騎馬騎的極快,黑虎寨還有人出入這句話總讓我覺得隱隱不安,生怕是爹爹或是衛(wèi)叔為了找我跑回來了,要是被祁蕭一行看見了抓起來可怎么得了。
黑虎寨土生土長的少主對如何抄近路上山自然了如指掌,一上山便瞧見寨門口把守著不少官兵,我叫停了馬,翻身下來直直地沖了進去。
陳老頭推著祁蕭正在我的房間查看,我一個箭步跨了進去,擋在了我的床前面。
“你怎么來了?”祁蕭抬頭望向我,眉頭一皺。
“呃……那個聽說你來黑虎寨了,我怕你有危險,畢竟我是師爺?shù)谋gS嘛!”我順嘴打著哈哈,生怕被他發(fā)現(xiàn)端倪。
這床下有我的日記,整整一箱,從記事起到如今整整十年,日記的封面還歪歪扭扭地寫著我的大名,之前收拾東西時本想帶走,無奈確實太重,放棄了,只能藏到床底隱蔽的角落。要是被面前的人發(fā)現(xiàn),我偽裝了這么久可就被發(fā)現(xiàn)了。
“小虎有心了?!标惱项^看著我滿臉慈愛,解釋道,
“我們不過是來黑虎寨看看情況,順便再搜查看看有沒有遺漏的。”
“如此……師爺看完了么?我送你們下山吧!”我點點頭,故作鎮(zhèn)定地說道,卻依然擋在床前不肯讓步。
“看完了。”祁蕭丟下這么輕飄飄的一句話便自己搖著輪椅向門口走去。
我松了一口氣,連忙檢查起床底的箱子,沒想到箱子竟然不翼而飛。
“喂,我說你!”我壓抑不住心里的怒火,沖祁蕭走了過去。
走到門口,一支箭竟然與我擦肩而過,險些刺入我的胸口。
“有刺客,有刺客!”陳老頭見狀大聲呼喊道。
很明顯這支箭不是沖我,而是沖我前面的祁蕭。
“快進來!”我拉著祁蕭的輪椅準備往后拉。
輪椅卻紋絲不動,祁蕭的手正死死地抓住了輪轂。
“你想被當(dāng)靶子打?我不攔你!”我索性放開了手,轉(zhuǎn)身向房間里走去。
“別回去!”祁蕭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嗖!”又是幾支箭飛來,箭上還綁著火種。
黑虎寨原本就年久失修,此時遇上火更是一發(fā)不可收拾地?zé)似饋怼?/p>
“快出去!”祁蕭死死鉗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搖著輪椅往外走去。
老陳頭配合地撐起隨身攜帶的雨傘站在前方邊走,邊躲避著密密麻麻的箭雨,那雨傘應(yīng)是特別定制,箭都刺不穿。
面對如此危險的環(huán)境,我的手心里緊張的都沁出了汗,而祁蕭卻仍舊神情自若,仿佛早已經(jīng)歷多次。
我房間的旁邊不遠便是黑虎寨的祠堂,我爹信佛平時在里面抄點經(jīng)書,不過大部分時間是用來睡覺。
祠堂四周是石頭砌成的,沒有那么容易燒起來。
直到進入祠堂,祁蕭才終于放開了我的手,我扭了扭手腕,上面清晰可見指印,可見祁蕭剛才多么用力。
“門口那些官兵怎么還沒進來!”老陳頭明顯有些生氣。
“恐怕早就都死了?!逼钍捓潇o地觀察著環(huán)境。
“死了?!”我驚訝地向寨門口望去,哪看得到半點人影。
那些人也許是看久沒動靜,竟直接沖祠堂而來。
腳步聲聽著來人眾多,可不止兩三個那么簡單。
“你一個師爺究竟是惹了什么仇家,竟然要如此殺你?”我忍不住開口問道。
手里捏緊了腰間的佩劍,計算著這么多人我可以砍幾個。
祁蕭沒有反應(yīng),視線始終死死地盯著祠堂的門口。
也對,這祁蕭只是個師爺,他能得罪什么樣的人,需要這樣下死手。
我轉(zhuǎn)念一想,他最近查的案子就是黑虎寨了,這些人不會是我老爹和衛(wèi)叔他們吧?!別壞了我救衛(wèi)侃的計劃!
“興許我能解決!”我信誓旦旦地走到祁蕭面前,“看我出馬嚇退他們!”
“你?”祁蕭看著我,一雙鳳眸卻絲毫沒有波瀾,緊接著他冷笑了一聲。
好,你小子笑吧,待會就讓你對小爺刮目相看。
這下救下他的性命,他還不感動地立馬喊那縣太爺把衛(wèi)侃放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勇敢地打開了祠堂的門,沖那群黑衣人大喊道:“你們看看我是誰,都退下吧!”
黑衣人全身上下都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只留了一雙眼睛在外。
聽見我喊話,他們愣在原地,像是仔細地琢磨著我的身份。
“哪來的毛頭小子,給我殺了!”領(lǐng)頭的人聲音極為嘶啞。
一聲令下,那些人便沖我殺了過來。
7
搞什么???不是我老爹的人!
救命?。∥疫吀吆爸让吿踊亓遂籼?,順手將我爹日常睡覺的木床推了過來抵住門口。
“我看被嚇退的人是你?!逼钍捒粗遥鄣诐M是嘲諷。
“你笑屁,這群人進來,我們馬上死!”我忍不住給了祁蕭一拳。
“死就死了,人活一輩子早晚都是死?!崩详愵^倒是很想得開。
“我可不想死!”我自顧自地搬開祠堂的佛像,露出佛像底下黑漆漆的地洞來,無奈地沖身后的兩人喊道:“你們跟我來!”
“不必了?!逼钍捑o繃著臉,扭到一旁。
的確,這地洞雖然能通人,但通不了輪椅。望著面前這一老一殘,我下定了決心。
“老陳頭,你先進去探路?!蔽覜_老陳頭喊道,隨即不顧祁蕭的怒氣,徑直將他背了起來。
“你做什么!”祁蕭靠著我的脖子,聲音大了起來。
眼看著門就要被那些黑衣人沖破,老陳頭忙不迭拿著火折子翻進了洞。
我背著祁蕭也緊跟著要進洞,那群黑衣人卻沖了進來。
“他們在那!”為首的黑衣人指著我們大喊道。
我連忙進了洞,并迅速關(guān)上了鐵門。
這個洞是我兒時不聽話被爹爹關(guān)在祠堂里抄書時,衛(wèi)侃心疼我特意和我一起挖的。
地道直通山頂?shù)囊粋€山洞,那里有一個露天洞口,晚上可以看到許多星星,是我和衛(wèi)侃的秘密基地。
而這鐵門是我和衛(wèi)侃后面裝的,只能從里面打開,外面是打不開的,為的就是鉆到里面爹爹們抓不住我們。
平時走的這段路都是和衛(wèi)侃一起有說有笑,所以感覺路程很短。今日背著祁蕭,一刻也不敢停歇,覺得特別漫長。
身上的人也越來越重,我喊了幾遍也沒人應(yīng)答。
到達目的地時,我如釋重負一般放下他,卻發(fā)現(xiàn)我的手上乃至衣服上全是鮮血。
祁蕭被人砍了!背上長長的刀傷,從肩膀延伸至后背,刀口深的觸目驚心,看樣子那個人真的想讓他死。
我記不清是什么時候,也許是我入地洞之時,沒來得及關(guān)上門的時候。
可祁蕭后背受了這么嚴重的傷,整段路居然一聲不吭。
“醒醒!醒醒!”我搖了搖祁蕭,他卻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我探了探他的鼻息,還好還活著……
比起我的慌張,老陳頭倒是異常冷靜,扯下身上的布條,替祁蕭包扎起傷口來。
我?guī)椭详愵^包扎,卻不由得陣陣后怕,剛剛要是沒背著祁蕭,這一刀就是落在我的背上……
如此說來,按江湖上的規(guī)矩,祁蕭便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是替我擋的這一刀。
想著我更加賣力地替他包扎了。
夜深了,我們?nèi)艘惶鞗]吃東西,饑腸轆轆的。
老陳頭自告奮勇地要出去找吃的,讓我留在山洞中看著受傷的祁蕭。
我咬著根狗尾巴草,百無聊賴地看著祁蕭。
祁蕭正靜靜地躺在一旁,臉龐放松而平和,只偶爾因為疼痛輕皺眉頭。
這小子拋開平日里討厭不談,只看皮相倒真是個美男子。
尤其是這個鼻梁,線條怎么可以如此干凈流暢,同我的小塌鼻完全不同。想著,我竟然色膽包天地用食指撫上了祁蕭的鼻梁。
祁蕭因我突如其來的觸碰,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隨即便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我的臉唰的紅了,正想抽回手。
手卻被祁蕭緊緊握住。
“你做……”我掙扎著想要抽離。
他望著我卻突然用微弱的聲音喊了一聲:“母后!”
“母猴兒?!”我聽見這句話氣不打一處來,“我好心照料你,你醒了張口就罵我是母猴?!”
祁蕭卻沒有回應(yīng)我,眼睛一翻又暈了過去。
我探上他的額頭,這小子發(fā)燒了。
燒到燙手的程度……
受了這么重的傷,又發(fā)燒了,如果不快點找大夫診治,恐怕活不到明天。
這老陳頭也是,怎么還不回來……
我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踱步。
這里可是山頂,背下山去我沒累死,他已經(jīng)被顛死了。想了又想,最終只得脫下我的足袋,放到鼻下嗅了嗅,確定不臭之后,跑去山泉水浸濕了又放到了祁蕭的額頭上。
待到足袋被他的體溫烤熱后又拿去山泉水浸濕,如此反復(fù),直到天亮。
終于熬到了老陳頭回來的時候,他手里卻空空如也。
我也顧不上饑餓了,折騰了一天一晚,我早已透支了所有體力,將浸濕的足袋交至老陳頭的手里,完成接力后,便控制不住身體,往下一栽,暈了過去。
8
待我再次醒來,已是三天后的黃昏。
我是被渴醒的,迷迷糊糊坐起身,連滾帶爬地奔向桌上那壺茶水,倒了一大杯茶一飲而盡。
“小虎醒了?”老陳頭身著一襲白衣端著碗中藥走了進來。
“陳伯,我睡了多久?”我扭了扭脖子,發(fā)出“咔咔”的響聲。
“整整三天!”老陳頭對著我比出三個手指。
“這么久?!”我有些驚訝,之前昏迷這么久還是從馬上摔下來,那一次傷的實在太重,骨頭都給我摔斷兩根,可疼了。
傷的太重?想到這,我猛的想起了祁蕭為我挨的那一箭。
我一把拉住了老陳頭的手:“陳伯,祁蕭呢?”
“殿……師爺他……”老陳頭看著我,眼球卻在飛速運轉(zhuǎn),好似要找一個搪塞我的借口。
“他究竟怎么了?”我上下打量著他這一身白,之前祁蕭說過,老陳頭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而他此刻卻穿這一身白……
“先把藥喝了?!崩详愵^端起中藥碗送至我嘴邊,“你燒了許久,還得再吃兩天藥才行。”
“祁蕭他……是不是死了!”我著急地站起身,老陳頭避閃不及,中藥碗被打翻在地。
“誒!小虎你別急!”老陳頭在我身后焦急地喊道。
“他在哪里?我要去看他最后一面!”我邊喊邊向門口跑去,才三天,祁蕭現(xiàn)在肯定還沒出殯。
我姜虎一世英名,一直體恤弟兄,俠肝義膽,從不曾虧欠他人,因而和黑虎寨的弟兄們都相處的甚好,沒想到這一出事虧欠的就是一條人命,
還是個半身不遂的,想想都可憐。
我在走廊上飛快地向祁蕭的房間飛奔著,往臺階下跑的時候卻腳下一滑,重心不穩(wěn)整個人向下倒去。
真是人倒霉的時候,喝口水都塞牙。
我閉眼認命地等待重重地摔落在地,沒曾想?yún)s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我睜開眼,便對上了那雙深邃的鳳眸。
“這么急做什么?”祁蕭皺了皺眉,還是滿臉的嫌棄。
“祁蕭?你沒死?”我從他的懷里翻身坐了起來,一臉驚奇地看著他。
“你坐在我身上做什么?”祁蕭一手拎起我的衣領(lǐng),一手推開我,想要將我推離他的輪椅。
“你沒死真的太好了!”我全然不顧祁蕭嫌棄到極致的表情,高興地一把抱住了他。
“你……”祁蕭被我這突如其來的一抱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你知道嗎?我有多擔(dān)心你!你傷得那么重,又發(fā)著高燒,身子虛的可怕,我真以為你死了……”我嘰嘰咕咕喊了一大堆話,心里的愧疚減少了好幾分。
夕陽西下,落日的余暉灑在我們的身上,祁蕭也在這個懷抱中,眼神逐漸變得溫柔。周圍的仆人見到如此離經(jīng)叛道的龍陽之景,嚇得紛紛作鳥獸散,不敢再看。
“你擔(dān)心我?”祁蕭在我耳邊淡淡地問道,語氣里卻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波瀾。
“我怎么能不擔(dān)心你,那一刀可是幫我挨的,要是你死了,我每年都要多個燒紙的對象,多麻煩!”我從他的懷里撐起身,滿臉認真的說道。
“馬上從我身上滾下來。”祁蕭聞言瞬間變了臉,厲聲道。
9
祁蕭自從上次受傷過后,便像個縮頭烏龜似的躲在家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把我這個保鏢也憋的極為難受,只能蹲在門口扔石子猜門口路過的是男是女。
“你為何在這?”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從頭頂傳來。
我抬頭望去,刺眼的陽光讓我有些睜不開眼。
瞇著眼睛只能看見女子的輪廓,和她頭上戴著的一枝珠釵。
這是衛(wèi)侃送柳嫣嫣的,我知道,還是我陪他去挑的。
“我為何不能在這?”我咧開嘴笑了。
“你和衛(wèi)侃沒一起被抓?”柳嫣嫣挎著個籃子,一臉的趾高氣昂。
“你也知道衛(wèi)侃被抓之事?”我皺了皺眉,不悅地盯著她。
“這城里誰不知道黑虎寨垮了?”柳嫣嫣大眼一瞪,“還以為你也跟著被抓了呢。”
“你來這里做什么?”我上前幾步湊近了柳嫣嫣,趁她不注意好奇地掀開籃子瞧了瞧里面,竟然全都是精致的點心,戲謔道,“送禮把衛(wèi)侃撈出去?”
“你少把我和衛(wèi)侃那賊人相提并論,我和他沒有一點關(guān)系?!绷替虇问植嫜?,提高了音量。
這女人,平日里和衛(wèi)侃你有情我有意的,對我敵意極大,沒想到現(xiàn)在衛(wèi)侃一被抓馬上就和他劃清界限,真是令人唏噓。
“這是誰?”祁蕭搖著輪椅慢慢靠近,皺眉問道。
“東大街柳府的小姐?!蔽疑酚薪槭碌亟榻B道,“衛(wèi)侃相好的。”
“你胡說!”柳嫣嫣勃然大怒,好似被我揭開遮羞布似的,指著我的鼻子大罵,“你這混混,平時不做好事也就罷了,竟還憑空污蔑女子清白?!?/p>
“姑娘,這里是縣衙,還請你不要大聲喧嘩?!逼钍挸雎曁嵝?。
柳嫣嫣低頭上下打量了一下祁蕭,不屑地冷哼一聲:“你又是誰?”
“在下是縣衙的師爺?!逼钍捦替蹋凵窭锖翢o波瀾,禮貌回答道。
“原來是個小小師爺,麻煩你幫我引薦一下二皇子殿下,好處少不了你的?!绷替虖暮砂锩鲆淮箦V銀子遞給祁蕭。
一向貪財?shù)钠钍拝s沒有接,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殿下現(xiàn)在不在縣衙,你不必來了?!?/p>
隨即祁蕭一把拉住我的手轉(zhuǎn)身便要往后院走。
柳嫣嫣的手就這樣尷尬的停在空中,一向被家里寵壞的她還從未受過如此冷落。
“你神氣什么?不過就是個死瘸子而已。”柳嫣嫣生氣地在背后叫罵道。
聞言我立刻看向祁蕭,祁蕭卻并沒有反應(yīng),不緊不慢地搖著輪椅往前走。
“你說什么?”我可受不了這個氣,轉(zhuǎn)過頭眼睛里幾乎要噴出火。
“本姑娘說你們一個瘸子,一個混混,真是這世上最不該存在的存在!”柳嫣嫣習(xí)慣了我在衛(wèi)侃和她面前的順從,卻忘了如今沒有衛(wèi)侃保護她了。
我掙開了祁蕭緊緊握著我的手,轉(zhuǎn)身逼近柳嫣嫣,咬牙切齒道:“不怕死的,可以重復(fù)剛剛的話?!?/p>
“怎么……我……”柳嫣嫣那聲我就說還堵在嗓子眼,臉上卻已遭了我一耳光。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耳光打蒙了,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你打女人?“柳嫣嫣捂著被我打紅腫的臉,帶著哭腔喊道。
“打得就是你!”我又是一耳光將她兩邊的臉打?qū)ΨQ了。
“我跟你拼了!”柳嫣嫣沖上前,伸手就往我臉上撓。
我微微向后閃身便讓她撲了個空,跌倒在地。
柳嫣嫣自知打不過我,又覺丟臉,只得掏出絲巾掩面默默哭泣,那樣梨花帶雨的模樣,要是被衛(wèi)侃瞧見,非得跟我打起來不可。
“小爺警告你,你再對祁師爺不敬,我把你打成豬頭?!蔽叶紫律肀埔暳替?,眼神里充滿了威脅。
“走了?!逼钍捗鏌o表情地看著我們這場鬧劇,嘴角有隱隱的笑意。
我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隨即站起來轉(zhuǎn)身往祁蕭方向走。
沒曾想柳嫣嫣卻趁我不注意突然暴起,從頭上扯下那支衛(wèi)侃送的珠釵狠狠地向我刺來。
“姜虎小心!”祁蕭沖我大聲提醒道。
我聞聲轉(zhuǎn)頭,那根直沖我后脖頸而來的珠釵將我的右臉劃出一條長長的口子,我眼疾手快一把將柳嫣嫣的手抓住,珠釵隨即掉落在地被我狠狠踩住。
“把她抓起來!”祁蕭沖圍墻喊道。
四周的圍墻立刻跳出幾個身穿黑衣的暗衛(wèi),將手無縛雞之力的柳嫣嫣押倒在地。
“你沒事吧?”祁蕭搖著輪椅上前,一只手端起我的臉,冷靜地仔細端詳。
我們倆之間靠的如此近,近到我都能清晰聞到他身上那獨特的木香。
還是第一次被男人如此近距離地觸碰,竟然有些不自覺地別過了頭,臉上也泛起了紅暈。
“這么長的傷口......”祁蕭深吸了一口氣,沖身后的小廝吩咐道,“請大夫來?!?/p>
“不用,不用?!蔽疫B忙拒絕,抻著衣袖將血抹干凈,“小的皮糙肉厚的,不礙事的?!?/p>
“你以為姜虎是什么好人么?”柳嫣嫣瞪著我們?nèi)耘f不服輸?shù)卮蠛埃八褪呛诨⒄螽?dāng)家的兒子,黑虎寨少主。”
祁蕭聞言,身形頓了頓,看向柳嫣嫣的眼眸里平淡似水,閃過一絲狠戾。
我慌亂地擋在祁蕭面前,要是被這人發(fā)現(xiàn)一直追捕的人就在眼前,我豈不是沒救到衛(wèi)侃又折了我自己。
“我們快些走,臉上好疼?。 蔽也挥煞终f,推著祁蕭就往回走。
待大夫為我包扎好傷口已是傍晚,老陳頭為我做了豬肝粥,說是補血。
我一仰脖將粥喝了個干凈,正感嘆此乃人間美味之際,余光掃到桌上還有一碗未動的,趕緊端起來又喝了一大口。
“小虎!這是祁師爺?shù)?!”老陳頭瞧見想上前阻止,卻還是晚了一步。
我轉(zhuǎn)頭看見祁蕭放下書,神情一貫的清冷和漠然。
“祁師爺,這邊?!蔽覍擂蔚孛⑼朕D(zhuǎn)了個方向,“這邊小的沒喝過!”
祁蕭抬眸看向我,眼里看不出半點情緒。
他如此潔癖的人,定會拒絕,到時我就能一個人獨占了,我美滋滋地想著。
祁蕭卻出乎意料地接過碗,竟……竟然沒用勺子,而是學(xué)著我的樣子就著我喝過的地方喝了一口……
“那里……我喝……”我指著祁蕭不可置信地結(jié)巴道,聯(lián)想起他白天摸我的臉那一幕,我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我連忙沖了出去,全然不顧老陳頭在身后叫喊。
10
這天夜晚,大街上異常熱鬧。
我好奇地探出頭四處張望,只見街上人聲鼎沸,沿街小販叫賣聲不絕于耳。
我四處張望了一下,這個點祁蕭應(yīng)該在洗澡,正是我溜出門的好時候,我正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出門時,祁蕭的聲音卻在身后響起。
“你去哪?”祁蕭今日穿了身月牙白錦袍,頭發(fā)被玉冠高高束起,眉眼如畫,眸光輕柔,一看就是個溫文爾雅的讀書人。
“今日外面好熱鬧,我有點……”我低下頭戳了戳自己的手指,“我想出去玩……”
“你可知為何熱鬧?”祁蕭放下手里的書,一臉考究地問道。
“不知,平日只有打劫才……”我意識到說錯話趕忙改口,“只有我家中大姐才經(jīng)常進城?!?/p>
“今日是元宵節(jié),今夜燈會上男女都可自由活動?!逼钍捯话逡谎鄣乜破盏馈?/p>
“那我們出去活動一下湊湊熱鬧,好不好?”我抓住關(guān)鍵詞,笑嘻嘻地抓住祁蕭的衣袖,央求道。
說完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的聲音到底有多惡心,連忙退至一邊,在黑暗中默默紅了臉。
祁蕭聞言明顯一愣,隨即微微點了點頭,同意了。
這燈會可真熱鬧,沿街都擺著各式各樣的攤子,有賣餛飩的,賣糖葫蘆的,還有賣糖畫的,好多好多......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
祁蕭看出我想吃糖葫蘆,這個摳門精竟然一反常態(tài)地給我買了一串最大的。
我懵懵地接過來,又懵懵地掐了一下祁蕭的手臂,得到他憤怒地眼神后,才確定這不是夢境。
不遠處有一群少女簇擁著過來,為首的女子身材曼妙,手執(zhí)一把牡丹團扇,遮住了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狹長的狐貍眼。
“公子,這是送你的荷包?!迸訌难g解下一個精致的荷包,害羞地遞給祁蕭。
這粉色荷包上繡著一對鴛鴦,針腳極為精細,定是花了許多心思做的。
祁蕭卻連頭也沒抬便出聲拒絕:“不必了,祁某已有家室?!?/p>
那個粉色的荷包就這樣尷尬地停在半空,周圍的小姐妹面面相覷,女子的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小嘴一撇像是要哭出來了。
“姑娘,他不要我要!”我賠著笑臉一把接過女子的荷包,祁蕭啊祁蕭,為人處事這一塊你還得跟我多學(xué)學(xué)。
“你...你這小混混,憑什么要我的荷包!”沒想到女子不但不感謝我?guī)退鈬?,反而怒氣沖沖地一把奪過我手里的荷包轉(zhuǎn)身走了。
“噗?!逼钍捯娭@場景,忍不住笑出了聲。
“走一走,瞧一瞧,千萬不要錯過了,一年一度的猜燈謎大賽開始了!”一個小販的招呼著來往的客人,他身后各式各樣的花燈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們?nèi)デ魄?!”我推著祁蕭飛快地奔了過去。
涼亭四處都掛滿了形態(tài)各異、琳瑯滿目的花燈,每個花燈底下還掛著不同的燈謎。
“刀出鞘打一字?!蔽夷闷鹨粋€小兔子形狀的花燈,仔細看著。
“小哥,猜中,花燈就是你的!:”小販見我感興趣,上前介紹道。
我捅了捅祁蕭,示意他回答。
“力。”祁蕭隨口說出答案。
“正確!客官,這是你們的了?!毙∝湆⑼米踊羧∠?,遞給了我,指了指自己身后又介紹道,“今夜還有大獎,一壇前朝時便珍藏的女兒紅,只要猜中這個題王,馬上就可拿走!”
“前朝便珍藏的女兒紅?”我一聽立馬饞蟲大動 ,攛掇祁蕭立刻去答。
只見一個涼亭形狀的花燈底下圍了不少讀書人,看著題目都苦思冥想,不知如何回答。
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扒進人群,湊了前去,一把拿起燈謎,沖人群外的祁蕭高聲喊道:“看著無色,躺著無聲,吃著無味,照見人影?!?/p>
祁蕭一雙鳳目輕輕一轉(zhuǎn),開口便說出了答案:“水。”
“沒錯,恭喜客官您答對了!”小販拎著一罐手掌大的酒小跑過來,有些不情愿地將酒遞給了我,“珍藏多年的女兒紅,您二位慢品!”
先前的那群人眼見我拿到了獎品,紛紛圍了上來,想要一聞這上好美酒的滋味。
“小哥,我出十兩銀子買你這壇酒!”一個財大氣粗的中年男子掂著鼓囊囊的錢袋沖我喊道。
我一把解開了蓋子,酒香立刻迸發(fā)出來,并迅速彌漫開來。
眾人貪婪地吸著這美酒的香氣,更有甚者還咂了咂嘴,仿佛自己喝到了一般。
“我再加五十兩!”隨著這聲加價人群一下騷動起來。
大家紛紛向我涌來,更有甚者伸出手想要搶這壇酒,我見不好,索性一咬牙仰起脖子將酒一口氣全喝了下去。
不得不說,這酒真香??!我意猶未盡地咂咂嘴,沖眾人挑釁一般地將酒瓶倒了過來,展示酒瓶里一滴酒都沒有了,可隨著我這一動作,酒瓶里仿佛有什么機關(guān)啟動了一般,一塊半個手掌大的玉佩掉落下來,得虧祁蕭腿疾卻手快,一把接了過來。
“這里面怎么...還有玉佩?”現(xiàn)場的人面面相覷,有些不可置信。
“酒里還有玉佩?”小販也著急了,費力地扒開人群想要過來瞧。
“看那是什么?”我指了指人群身后,趁他們回頭之際,推起祁蕭便往反方向跑。
“誰幫我追回玉佩,分你們一半!”小販氣急敗壞地大喊道。
大家隨即對我倆窮追不舍,我推著祁蕭不知跑了多久,跑到了一處死胡同,身后那群人卻仍有四五個緊追不舍。
慌張之余,那壇女兒紅的酒勁兒也漸漸上頭,我跑的漸漸東倒西歪來。
眼看著那群人越追越近,我腳下卻越來越無力,雙眼迷蒙,幾欲醉倒。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只大手將我拉進懷里,一股熟悉的木香瞬間占據(jù)了我所有的思緒。
祁蕭順手拉下他人門口懸掛的蓑衣,蓋在我和他身上。
“這衣服好臭……”我迷迷瞪瞪地就要掀開衣服。
外面腳步聲卻越來越近,祁蕭趕緊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不讓我亂動。
“我說…好臭……”我上下眼皮直打架,卻使勁兒喊著要掀開蓑衣。
“唔?!?/p>
一個柔軟的東西猛地堵住了我大吵大鬧的嘴。
這是什么?我下意識地咬了一下。
“哼……”男人吃痛的悶哼了一聲。
卻像報復(fù)一般撬開我的嘴唇,趁著我酒醉之際,輕而易舉地撬開了齒關(guān),與舌頭絞纏在一起……
后來之事我也不太清楚,只記得我沉沉睡去,好像還打呼來著……
那一夜,下了最后一場雪,元宵節(jié)歡鬧過后,街上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據(jù)打更的說,那一夜雞鳴之時,有一絕美男子坐著輪椅,而他懷里抱著個二八年華的小哥,慢悠悠地回了縣衙……
11
自那夜之后,我都有心躲著祁蕭,見著他就覺得奇怪的很……也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反正就是心跳的很快,像是得了什么絕癥。
祁蕭也默契地躲著我不再見面。
很快一月之約就到了,我左等右等都等不到祁蕭帶我去見衛(wèi)侃,從小我爹就教育我做山賊這一行最大的禁忌就是不要做虧本買賣。
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去找祁蕭,必須要讓他兌現(xiàn)承諾。
已是深夜,祁蕭的房間卻空無一人。
書桌上隨意擺放著幾本書,有一本有些破爛卻被小心粘好的書吸引了我的注意。
翻開第一頁,“今天衛(wèi)侃又帶我下山去了,原本以為是出去玩,沒想到又是去看柳嫣嫣……”
這……這怎么是我的日記!
我說怎么沒在床下看到那個大箱子,原來是被祁蕭這個挨千刀的臭小子截胡了?。?/p>
居然還把我破破爛爛的日記粘起來看,也不知道到底看了多少了!
小人!人渣!敗類!
我氣不打一處來,擼起袖子就要到處尋他的身影。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正想著,腳步聲卻適時響起,這腳步沉穩(wěn)有力,來人必定身體健碩,武力非凡。
肯定不是祁蕭那個坐輪椅的臭小子,莫非又是刺客?
我壓抑住心里的怒火,貓身躲在了書桌之下。
隨著那個腳步進來的還有輪椅的輪轂聲,想來便是祁蕭那殺千刀的臭小子。
“黑虎寨一事可查清?”祁蕭冷聲問道。
“回殿下,的確如您所想,是太子做的?!蹦腥说穆曇艉蒙煜ぁ?/p>
殿下?什么意思?誰是殿下?
“好,做得不錯。”祁蕭聲音里帶了幾分贊許,“這段時間你去長安,還有事情需要處理?!?/p>
“是,殿下?!蹦腥藛蜗ス虻?,等待領(lǐng)命。
我正巧可以通過桌子的縫隙瞧見男人的模樣。
“衛(wèi)侃,你在這里做什么?”我吃驚的邊喊邊想從桌下站起身,沒曾想?yún)s撞到了桌子。
痛的我呲牙咧嘴地坐在地上,摸著頭大聲直喊疼。
“小虎你沒事吧?”
“姜虎你沒……”
衛(wèi)侃和祁蕭幾乎同時間開口,衛(wèi)侃向我奔來,拉起我蓋在腦袋上的手,輕輕地揉著。
“你怎么還是這么冒失,還痛不痛?”衛(wèi)侃關(guān)切地問道。
“愚笨的很,想學(xué)人偷聽,倒傷了自己?!逼钍捫毖劭戳宋乙谎?,一臉嫌棄。
“誰有空偷聽你們啊,還不是因為你這不要臉的偷看我日記!”我聽見祁蕭說的話氣不打一處來。
“小虎,對殿下不得如此無理?!毙l(wèi)侃聽見我口吐狂言,連忙制止。
“什么殿下?”我指著祁蕭不可置信地問衛(wèi)侃,“他明明就是個縣衙的師爺?!?/p>
“什么師爺?”衛(wèi)侃也極為不可置信,“他是當(dāng)今的二皇子。”
我倆將目光齊齊看向祁蕭,祁蕭只淡淡看了我二人一眼,便搖著輪椅出去了。
我同衛(wèi)侃聊了許久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小子……是投靠朝廷了……
而那個祁蕭也不是這里的師爺,而是傳說中的二皇子,他明明知道衛(wèi)侃沒有被抓,卻耍我似的把我留在他身邊做保鏢,完全就是把小爺我當(dāng)猴兒耍。
從老早就開始為祁蕭做事了,上次被擒也是做做樣子,實際是帶著幾個心腹下山來徹底為祁蕭做事了。
“小虎,黑虎寨已經(jīng)一天不如一天了,你也跟著二殿下做事吧?!毙l(wèi)侃拍了拍我的肩膀,規(guī)勸我道。
我抬頭看向衛(wèi)侃,他黝黑的皮膚隱入深夜,透過微弱的燭光,我只能看見他那雙滿是功利的眼睛,正閃閃發(fā)光。
我突然覺得,我好像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了。
“衛(wèi)侃,他許諾你什么?”我不動聲色地問道。
“承諾都做不得數(shù),二殿下不是凡夫俗子,日后定能成就一番大事業(yè),到時我們兩兄弟都能跟著飛黃騰達?!毙l(wèi)侃像往常一樣想要攬過我的肩,我卻向后退了一步,躲開了他的動作。
我突然想起老爹之前雖疼衛(wèi)侃,但卻不希望他成為女婿。
衛(wèi)侃和你是兩路人,你們不合適。
從前我不懂這句話,現(xiàn)在我懂了。
“飛黃騰達?”我冷哼一聲,“你把我黑虎寨少主當(dāng)什么人了?”
“小虎,黑虎寨……已經(jīng)沒了。”衛(wèi)侃見我冥頑不靈,嘆了口氣。
“你想飛黃騰達所以故意帶著你老爹和眾弟兄下山搶客商,死傷一大批兄弟,你老爹也被人狠狠砍了一刀,只為了你為這什么狗皇子做事?”我瞪著衛(wèi)侃,眼里幾乎要冒出火來。
“小虎……我……我也不想。”見我生氣,衛(wèi)侃也結(jié)結(jié)巴巴起來,“我爹……也是知道的?!?/p>
“什么?!”我急火攻心,幾乎要暈倒過去。
一切都清晰明了起來了,怪不得衛(wèi)叔一直勸我不要來救衛(wèi)侃,怪不得衛(wèi)叔一直勸我們快些搬離黑虎寨,怪不得他連自己兒子都棄之不顧。
不是為了保全我這個少主,而是為了他兒子的大好前途。
我和我老爹就是這黑虎寨最傻最傻最傻的大傻瓜,被這兩父子耍的團團轉(zhuǎn)。
我將兒時兩位父親贈予我們的,我和衛(wèi)侃一人一把隨身攜帶的匕首從腰間摸出,一把扔到地上。
“從今日起,我和你之間恩斷義絕。”我喊出這句話便頭也不回地跑出去了書房。
一回房間,我就開始打包行李。
“你去哪里?”祁蕭搖著輪椅進來,不緊不慢地問道。
“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我頭也沒抬,自顧自地收拾著東西。
“你同衛(wèi)侃恩斷義絕了?”祁蕭說這句話時,我總覺得他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意味。
“你早就知道衛(wèi)侃在哪里卻一直騙我,你也早知道我是黑虎寨少主卻假裝不知道,還把我留在身邊去,還把我的日記私藏起來取笑,你也不是什么好鳥!”我拿起包袱氣憤地對他大喊道。
“之前我是騙了你,但我是……”一向高冷如祁蕭此刻臉上竟也流露出幾分愧疚,卻被突然闖進來的老陳頭打斷了話。
“殿……師爺?!崩详愵^慌張之余張口想叫祁蕭殿下,見著我卻瞬間改了稱呼。
對,這老頭也騙我。
“發(fā)生什么事了?”祁蕭轉(zhuǎn)過身看向老陳頭。
“黑虎寨大當(dāng)家二當(dāng)家被太子抓起來了!”老陳頭指了指監(jiān)牢的方向,“據(jù)說正在被嚴刑拷打!”
我聞言立刻丟下包袱想要跑過去,祁蕭卻緊緊抓住了我的手。
12
“小虎,你別著急?!逼钍挵欀碱^看著監(jiān)牢的方向。
“我怎么能不著急,那是我爹!”我用力地想要掙開他的手,他卻抓得更緊。
“小虎,太子殿下為人狠辣,用盡手段都要達成目的。若是知道你是黑虎寨少主,還不知要如何......”老陳頭也在一旁幫腔道。
“整理一下你自己的心情,現(xiàn)在跟著我去監(jiān)牢。”祁蕭放開我的手,清了清嗓子,“若是自己要去送死,我也不攔你?!?/p>
我收回眼眶里打轉(zhuǎn)的眼淚,飛快地整理好了衣服。
跟著祁蕭一行到了監(jiān)牢,便聽到了那令人膽寒的鞭子抽打在人身上發(fā)出的啪啪聲,每一下都像是打在了自己的心口,讓人忍不住跟著顫抖起來。那聲音清脆而響亮,仿佛要將人的皮肉撕開一般,伴隨著被抽打的人的慘叫聲,更是讓人毛骨悚然。
我強忍著情緒跟著祁蕭踏了進去,便看見老爹和衛(wèi)侃的爹被人綁在架子上,一左一右兩個官兵揮舞著長長的皮鞭不斷地抽打在他們身上,爹爹和衛(wèi)叔咬著牙一言不發(fā),我躲在老陳頭身后的陰影里,盡量不讓自己被發(fā)現(xiàn)。
一旁還站著一個一身玄衣的男子,樣貌和祁蕭長得有幾分相似,卻同祁蕭文質(zhì)彬彬的氣質(zhì)不同,透露出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兇狠與凌厲。
“小二來了?”男子見祁蕭來了,立刻堆起笑容上前迎接,同時舉手示意官兵停下手里的動作。
老爹和衛(wèi)叔此時才能松口氣,我不敢多看一眼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他們,只能低頭默默不語。
笑容卻只到嘴角不到眼角,倒顯得像是戴著一副面具一般。
“參見太子殿下!”祁蕭支撐著身體想要下跪行禮。
太子連忙扶住了祁蕭,一臉關(guān)切:“我們兄弟之間不必如此?!?/p>
“太子殿下怎會有時間到此處窮山僻壤,還抓獲了這兩個山賊頭子?!逼钍捦痪o不慢地周旋著。
“父皇關(guān)心二弟,特命我前來協(xié)助?!碧又噶酥肝业托l(wèi)叔,“也是運氣好,這兩個前朝余孽竟被我一舉抓獲?!?/p>
前朝余孽?什么前朝余孽?我不解地看向爹爹,從小我只知我們是做山賊的,從不知是什么前朝余孽。
“太子殿下忙了這半天也累了吧,臣弟讓下人準備好了美酒和佳肴,太子殿下先行休息吧?!逼钍捨⑿χ鴮μ诱f道,語氣里卻不容他反駁。
“且慢,本太子還沒審?fù)昴??!碧拥钕乱黄ü勺诹说首由希荒樛嫖秲旱乜粗系托l(wèi)叔,“這兩個前朝余孽還沒交代那小公主被帶去哪里了。"
小公主?我更疑惑了,這黑虎寨從來就沒有什么小公主。
“老子早就說了,那小公主體弱多病的,在逃亡路上就死了,尸體都不知扔哪里去了?!崩系蝗婚_口,吐了一口血水,不屑地說道。
“哦?”太子拉長了語調(diào),眼神里多了幾分殺意,“那就給我狠狠地打,就是死也要把尸體的位置給我說出來!”
官兵們聞言又舉起了鞭子沖我爹和衛(wèi)叔身上打去,我望著痛的幾乎昏死的老爹,緊緊地攥緊了拳頭,指甲狠狠地插進了肉里。
我忍不住摸向了腰間佩戴的劍,上前一步想要跟這狗太子拼了。
爹爹卻發(fā)現(xiàn)我的身影,沖我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祁蕭也覺察到我的動作,輪椅微微向前擋住了我的去路。
“據(jù)臣弟這段日子查探,這黑虎寨并無女人的存在。”祁蕭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道,,“太子殿下可是不信臣弟?”
“我當(dāng)然信?!碧勇勓砸膊惶谜f些什么,只微微一笑,眼神示意兩個親信留下,大步走了出去。
一見太子出去了,我便想上前看看爹爹傷勢,祁蕭卻不動聲色地拉了拉我的衣袖,眼神示意了一下太子的親信。
我深吸了一口氣,只得壓抑住了自己的情緒。
“兩位便是前朝姜將軍和衛(wèi)將軍?”祁蕭上前示意官兵們停下鞭打,柔聲問道。
語氣里沒了太子那副盛氣凌人,而是帶著幾分尊敬。
“我同你們這些狗賊沒什么好說的?!崩系]上眼將頭扭到一邊不愿再說話。
“對將軍來講,您是前朝的將軍,我是本朝的皇子,的確是狗賊?!逼钍挷⒉粣溃且詫﹂L輩的謙恭模樣不緊不慢地說道。
老爹一聽這話,頓感意外,睜開眼望向他,又看了看身邊的我,有些沙啞地開口:“這小廝是你的隨從?”
“正是,會點拳腳功夫,平日里幫我跑跑腿?!逼钍捨⑿χ卮鸬?。
“二殿下挑人眼光差了些,這人吃的如此肥,一看就不能跑多遠。”老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嘴里說著刻薄的話,眼里卻泛起了淚花。
因為這段時間祁蕭真的把我養(yǎng)的很好,平日里在黑虎寨不能經(jīng)常吃的豬肘子、大雞腿還有紅燒肉在這里可是樣樣來、頓頓吃。
“姜將軍教訓(xùn)的是,晚輩一定會好好教導(dǎo)手下?!逼钍掽c頭示意我出去,并向老陳頭投去了眼神。
老陳頭立刻心領(lǐng)神會,從懷里摸出幾錠銀子塞給了太子的心腹,拉著太子心腹便往外走。
我在監(jiān)牢門口等了許久才見到祁蕭,跟著他一起回了房。
13
“我讓人給他們檢查了傷勢,又上了藥,目前沒什么大礙。”祁蕭關(guān)上門,確定四下無人后說道。
“你為什么要幫我們?”我拔出劍橫在祁蕭脖子上,訊問道。
祁蕭不慌不忙,仍舊是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不知為何,我每次與祁蕭對視,總覺得那雙深邃的眼眸能隨時洞穿我的內(nèi)心。
我別過頭,不愿意與祁蕭對視。
“如果說我是想要跟你做個交易呢?”祁蕭的話簡潔又有力。
“什么交易?我這里應(yīng)該沒有你想得到的東西?!蔽胰耘f警惕。
祁蕭聞言,從嘴邊逸出一聲輕笑:“看來你什么都不知道?!?/p>
“什么?”我放下手里的劍,不解地看向他。
從祁蕭的口中,我知道了一個從未聽過的故事。
前朝時,有一個最受寵的小公主,從生下來開始便被皇帝捧在手心里,為了自己的女兒他還不惜組織了大量人力物力打造了一座水晶宮,甚至還為她組建一支龐大的精兵隊伍用于戰(zhàn)亂時能護她周全,可惜好久不長,前朝傳到這個皇帝時,已是王朝末年,太后垂簾聽政也無法阻止這個皇帝整日只知吟詩作賦,不理國家朝政。滅國時,皇帝將公主和虎符一并交給了最信任的兩位將軍,自己因愧對列祖列宗,在大軍攻進城之前,自己吊死在了大殿之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個小公主是我?”我指著自己,有些不可置信,“我從出生時便叫姜虎,是黑虎寨大當(dāng)家的兒子,是黑虎寨的少當(dāng)家,以后是要繼承黑虎寨的,怎會是什么公主?”
說著說著,我的眼淚便不自覺地流了下來,從小到大爹爹一直不愿意說我娘親的事,原來我是一個沒爹沒娘的人。
“哭早了吧?!逼钍挷恍嫉仄擦宋乙谎?,“我問過姜將軍了,你的確是他親生?!?/p>
......
“那...那什么小公主呢?”我擦了擦眼淚好奇地問道。
“在逃難的路上,不幸感染了惡疾,去世了?!逼钍拠@了口氣。
“那我們交易什么?我只是個山賊的后代?!蔽医g盡腦汁也無法想到這人到底在我身上獲取什么。
見著祁蕭沉默,我又清了清嗓子說道:“那什么...雖然你知道我乃女兒身,我可不會出賣自己身體的?!?/p>
祁蕭見狀冷冷地吐出一句話:“與我無異的身材,提不起半點興趣?!?/p>
14
第三天還沒亮,我便早早地被祁蕭派來的婢女叫醒。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便看見床兩邊整齊站著兩排婢女,手里的托盤里放著的東西各異。
“你們是做什么的?”我揉了揉眼睛,不解地問道。
為首的婢女見我起來,二話沒說一個手勢便招呼后面的婢女們上前。
“救命......”這聲救命還沒喊完,我便被這群婢女左右開弓扒光了衣服,又往我臉上拼命涂抹著各式各樣的粉,嗆得我直咳嗽。
直到天亮,這群人才肯放開我。
插著各式各樣珠釵,我的頭快要抬不起來,艱難地挪動到門口打開門,便看見祁蕭那廝正拿著一本兵書,看樣子似是等候多時。
“換好了?”祁蕭見我開門,放下了手中的書,上下打量起我來。
“換好了.....”我低下頭不自然地扯了扯水藍色的裙擺。
這還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穿女裝。
“這是哪家的小姐生的如此俊俏?”老陳頭端著煲好的湯路過,見著我停下腳步驚奇地問道。
“陳老頭,好看嗎?”我見老陳頭贊賞,連忙轉(zhuǎn)身沖他展示到。
“啊,原來是小虎男扮女裝啊,別說還挺好看的?!崩详愵^沖我豎起大拇指。
“撲哧。”祁蕭聞言不由得笑出了聲。
“陳老頭,有沒有可能我就是女子呢?”我無奈攤手。
......
我如祁蕭吩咐的那樣來到縣衙門口擊鼓鳴冤并大喊我要見太子。
幾個不認識的侍衛(wèi)聽聞將我?guī)У搅颂用媲啊?/p>
盡管昨晚已經(jīng)見過了太子,今日跪倒在他面前,仍舊覺得陰狠的可怕,光是眼神對視就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你便是前朝余孽靜安公主?”太子輕搖扇子,抬著下巴不屑地看著我。
“小女子正是?!蔽覍W(xué)著那些大家閨秀的模樣,溫柔點頭。
“你一個人前來不怕我讓人把你殺了?”太子來了興趣,逼視著我的眼睛,眼里滿是威脅。
“小女不怕?!蔽覔u了搖頭。
“為何?”太子收起扇子,突然變臉大喊道,“來人,把這前朝余孽給我殺了。”
話音剛落就有兩個暗衛(wèi)從角落里沖了出來,將刀一左一右架在我的脖頸上。
“還不怕么?”太子挑眉看向我。
“怕,當(dāng)然怕?!蔽倚Φ锰谷?,“但我既然獨自一人前來救兩位將軍,手里定有籌碼。”
“哦?”太子拖長了音調(diào),語氣有些隱藏不住的激動,“可是那能調(diào)遣精兵的虎符。”
“是太子想要的東西。”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前朝已是過往,我一個女子留著那東西也沒有用。”
“你們下去。”太子一揮手便屏退了身邊人。
我的脖子也離開了刀刃,有些僵硬地扭了扭脖子。
“虎符在哪?”太子上下打量著我,似是猜我藏在哪里。
“準備兩匹快馬,放了黑虎寨姜當(dāng)家和衛(wèi)當(dāng)家,我自會帶你去取。”我望著他不緊不慢地說著。
“你確認虎符真在你這?”太子還是有些懷疑。
“信不信隨你,不信現(xiàn)在讓人殺了我也成?!蔽医z毫不懼。
“來人?。 碧用鎸⒎绱舜蟮恼T惑還是動搖了,“把牢里的兩人放了?!?/p>
我和太子站在城墻上看著黃昏下我爹和衛(wèi)叔騎著馬漸漸走遠,我這才放下心來。
待會他們出了城便有祁蕭的人接應(yīng),安全暫時可以得到保障。
“現(xiàn)在可以帶我去拿虎符了吧?”太子的眼里滿是對權(quán)力的渴望。
我?guī)е右恍腥似吖瞻斯兆呱狭撕诨⒄?,一路上我都緊張地直搓手指,我和祁蕭的劇本商量到上黑虎寨,祁蕭的人會制造動亂,我則趁機從祠堂里的地道逃走,可左等右等都沒聽見什么動靜。
面對隨時都可以結(jié)果我性命的太子一行,我不由得咽了咽唾沫。
“你還要找多久?不是說就在這里嗎?”太子有些不耐煩了。
“我記錯了,是放在那間屋子?!蔽覔狭藫项^,假裝思考的模樣回答道。
“你最好不是在?;ㄕ?,小心我殺了你!”太子扳著我的肩,一字一頓地警告道。
“我肯定.....”我話還沒說完,外面就傳來騷亂的聲音。
“保護公主,跟這些狗賊拼了!”
對方來勢洶洶,好像人員眾多。
又是熟悉的狗賊味兒,祁蕭的暗衛(wèi)真厲害,做戲都做全套。
“外面什么情況?你們兩個去看看!”太子皺了皺眉頭,謹慎地讓手下出去查看。
我觀察著太子,小心翼翼地貼著墻邊往外溜。
“想跑?”太子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眼神極為兇狠,“說!虎符在哪!”
“你別想要......我根本就不是公....”我被太子掐的喘不過氣,只能斷斷續(xù)續(xù)地往外蹦字。
“我殺了你!”太子急紅了眼,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我只覺得眼前發(fā)黑,呼吸越來越困難。
就在這時,有人從屋頂如同天神下凡一般降落,在降落的過程中還狠絲滑地給了太子一刀。
來人武功極高,只這一刀便斃命。
太子似是不相信一般張大了雙眼,連看都沒有機會扭頭看兇手便應(yīng)聲倒地。
我咳嗽著大口喘氣,身體無力地癱倒在地。
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救我的竟然是祁蕭。
他靜靜地站著,身上穿著一襲玄色短衣,衣角隨風(fēng)微微飄動。手中握著一把鋒利的寶劍,劍刃閃爍著寒光,劍尖還滴著鮮紅的血珠,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仿佛在訴說著剛剛發(fā)生的激烈戰(zhàn)斗。
太子的尸體就躺在他的腳下,面色蒼白如紙,雙眼緊閉,毫無生氣。鮮血染紅了周圍的地面,形成了一片猩紅的血泊。
“你....你怎么站起來了!”在昏倒之前我指著他的腿,驚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小虎!”祁蕭見我要倒,連忙沖上前接住了我。
15
“小虎,醒醒?!笔抢系穆曇?。
“爹!”許久沒有這樣跟自家爹接觸,我緊緊地拉著爹爹的手,生怕他離開。
“小虎?”又一個聲音傳入耳朵。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便看見祁蕭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塊臉,我的手里還緊緊握著祁蕭的手不放,我嚇得趕緊松開了手。
“這里是哪里?”我看了看周圍的環(huán)境,我們竟然在一架馬車上。
“很明顯在馬車上?!逼钍捰靡桓笨粗钦系难凵窨粗?。
“我爹和衛(wèi)叔呢?”我問道。
“安頓在城外的村子里了?!逼钍捚届o地說道,“你應(yīng)該擔(dān)心擔(dān)心我們現(xiàn)在是要去哪?!?/p>
“不是你的人在趕馬車嗎?”我疑惑地撩開簾子便看見一個不認識的中年男子趕著馬車。
男子見我撩簾子,立刻長吁一聲停下馬車,招呼后面浩浩蕩蕩的大軍道:“將士們聽令,公主醒了!”
“參見公主!”人群紛紛下跪,星星點點的火把點亮了整個山頭。
“這....這是什么情況?”我見此景驚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很明顯把你當(dāng)公主了?!逼钍捁雌鹱旖?,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笑。
“這些人不是你的人?”我瞪大了雙眼。
“我的人跟太子的人纏斗之際,這群將士沖進來將他們都殺了?!逼钍挼卣f道。
“那你怎么沒死?”我不解。
祁蕭聞言撇了我一眼,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殺了太子,這些人把我視為救了公主的救命恩人?!?/p>
“公主可有何指示?”趕馬車的男子看著我畢恭畢敬地說道。
“那……那什么,大哥,我不是公主,我只是為了救我爹?!蔽矣行┎缓靡馑嫉卣f道。
“不是公主?”男子有些狐疑地看著我,隨即又恢復(fù)了正常,“公主一定是擔(dān)心我們的身份吧?!?/p>
男子上前一步,擼起袖子。
我以為男子要打人,急忙后退了兩步。
“公主您瞧,這是與虎符上一模一樣的紋身圖案?!蹦凶記_我大方展示著胳膊上的圖案。
可這個圖案怎么越看越熟悉?
我忍不住從荷包里摸出上次跟祁蕭在燈會上贏得的那壇酒里的玉佩,這玉佩所雕刻的圖案與他們身上的刺青竟一模一樣。
男子見了大驚失色,連忙招呼著眾將士跪地磕頭,嘴里還不停大喊著:“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
我扭頭看向祁蕭,無語凝噎。
所以這玉佩就是那所謂的虎符?我可真是瞎貓碰到死耗子了……
“那個……我真不是公主……你們搞錯了?!蔽依⒕蔚卣f道,“這虎符是我從一壇酒里拿出來的?!?/p>
男子聽聞走上前,拿過我手上的玉佩仔細端詳了一番,又看向我:“姑娘可是一直跟著姜衛(wèi)兩位將軍?”
“是的,姓姜的是我爹?!蔽疫B連點頭。
“那就沒錯了。”男子表情松懈下來,斬釘截鐵道,“您就是公主!”
……
什么跟什么?
我就這樣跟著他們?nèi)チ肆硪蛔筋^,成了他們的首領(lǐng)。
據(jù)他們所說前朝滅亡之后,他們?nèi)糊垷o首又聽說姜衛(wèi)兩位將軍帶著小公主到了黑虎寨扎寨為王,他們便選在離黑虎寨不遠的山頭,成立了一個忘憂村。十幾年如一日臥薪嘗膽,一刻也不敢忘了國恥。
“爹!”一個小女孩見著我們一行回來,興奮地奔了過來。
“馨兒?!蹦凶右话驯鹋畠?,親昵地蹭了蹭女兒的額頭。
村子里的男女老少見著大部隊歸來,都興奮地圍到村口迎接。
“公主,這都是我們的家眷。”男人看著我有些難為情地說道,“因為不知道您什么時候需要我們,所以我們就在這里當(dāng)農(nóng)民的同時...成了個家。”
“這就是公主嗎?長得真漂亮!”男子懷里的女孩指著我,一臉稚氣。
“馨兒,不得無禮!”男子忙放下女兒的手,又讓手下人帶我和祁蕭去休息。
忘憂村被這些將士治理的很好,活像一個世外桃源,有農(nóng)田有美舍,夕陽西下,偶爾有兩只慵懶的小貓在窗臺上打著哈欠,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仿佛從未經(jīng)歷過戰(zhàn)亂。
“這里真好看!”我不由得發(fā)出了感嘆。
“的確很好看?!逼钍捯哺胶臀摇?/p>
他們將我們安置在一間農(nóng)舍里,左右各有一間房間,我和祁蕭一人一間。
這些人真把我當(dāng)公主一樣看待,各家各戶都拿出了自己最好的酒菜招待。我?guī)е⒕纬缘暮懿皇亲涛秲海蛩愕任业鶃砗?,將銀兩付清便離開。
這間屋子據(jù)說是其中一位將士的房子,因為去年上山打獵去世了,所以房子才閑置下來。
我這人是無鬼神論者,因為一論起來就會害怕。
夜深口渴的緊,又聯(lián)想到太子被祁蕭那一刀斬殺的可怖模樣,我嚇得不敢閉眼,仿佛一閉眼太子那張慘白的臉就會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可是我真的很想喝水,嗓子都快冒煙了。
我鼓起勇氣,拿著油燈借著光打開門,門外靜悄悄的,院子中央只有一口井靜靜地矗立在那里。
我拎起水桶扔下去打水,無意間卻看見井底仿佛有一張慘白的臉在看著我笑。
“??!”我嚇得一邊尖叫一邊躲進了屋里的被子里。
旁邊卻有人不悅地開口:“你做什么?”
16
一聽這聲音,我叫的更大聲了,仿佛下一秒都要哭出來一般。
“發(fā)生何事?”是祁蕭的聲音。
我打開被子,看見祁蕭只著里衣坐在床上,一臉不快地看著我。
原來是我剛剛慌不擇路,竟然跑錯了房間......
“對不住,對不住,我跑錯了房間?!蔽艺0椭劬?,看著祁蕭隱隱從里衣里透出的腹肌,有些不自然地撓了撓脖子。
此時我才發(fā)現(xiàn),我也只穿著里衣啊......
而且這女人的里衣,還格外的透......
都能看見里面的肚兜.......
“我先走了!”我連忙捂緊了胸口,爬下了床想要逃跑。
“深夜爬完男人的床就想走?”身后傳來祁蕭低沉的聲音。
我渾身一僵,轉(zhuǎn)頭看去,只見祁蕭正躺在床上,他的頭發(fā)有些凌亂,眼神深邃而銳利,像是一只即將捕獵的狼。
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祁蕭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將我用力一扯,我猝不及防地向前倒去,直接掉在了床上。 “砰——”
我重心不穩(wěn)另一只手下意識攀上了祁蕭的脖頸,沒想到這一動作卻讓兩人的距離更近,幾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體溫。
“你要做什么?”我瞪大眼睛看著祁蕭,緊張地不敢動作。
祁蕭沒有說話,一只手撫上了我的臉,溫柔地摩挲著,另一只手則卷起了我的頭發(fā),一臉玩味兒地看著我。
“你到底想做什么?敢亂來.......我是不會放過你的!”我咬著嘴唇語無倫次道。
“當(dāng)然是想警告半夜爬床的女人?!逼钍挼穆曇翥紤杏指挥写判赃€帶著一絲挑逗,他俯身靠的更近,熟悉的木香包裹了我的全身。
“我跟你說......我可是跟衛(wèi)侃有婚約在身?!蔽抑钢钍捑娴馈?/p>
祁蕭聞言笑了,既而反駁道:“我早已問過他,他都不知你是女郎 ?!?/p>
“你怎會問他這些......”我皺眉不解。
一聲烏鴉叫卻突然劃破寂靜的夜晚,很是可怖。
“?。 蔽覈樀貌挥傻煤推钍捒康酶?。
四目相對間,只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祁蕭的視線留在了我的唇上,漸漸靠近。
“你別......亂.....”話還沒說完,祁蕭的唇便覆了上來,堵住了我后面的話語。
我驚愕地睜大了眼睛,大腦一片空白。祁蕭的吻很輕柔,卻帶有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量。
我試圖掙扎,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漸漸失去了力氣,只能任憑他擺布。
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時候,祁蕭終于松開了我的唇。我大口地喘著氣,臉紅成了個猴子屁股地看著他。
祁蕭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現(xiàn)在,你還認為我不敢亂來嗎?”
“這是我的初吻!”我爬起身,摸著嘴唇,生氣地瞪著他。
“已經(jīng)不是了?!逼钍掃@小子倒是心情很好地揶揄道。
“什么不是了!”我生氣地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回了自己房間。
17
忘憂村的村民都很樸實,我光是從村頭走到村尾,這些村民塞給我的東西,兜里裝都裝不下,只得狼狽地用裙子兜了起來。
“一個女子光天化日公然將裙子掀起,成何體統(tǒng)?”祁蕭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我身邊,一臉嫌棄地說道。
“要你管?”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視線落在他的唇上又莫名想起昨晚的那個吻,有些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公主,不好了!不好了!”一個將士突然驚慌失措地從村口回來,“朝廷因為太子被殺,對你展開了通緝,正在四處搜人呢!”
“我瞧瞧?!蔽夷眠^畫像,只見這畫像上草草幾筆將我畫的奇丑無比,頭發(fā)亂得跟失心瘋一樣。
......
“公主,您看要不要去躲避一下風(fēng)頭?”將士試探性地問道,卻沒注意到我越來越黑的臉。
“你是覺得這畫跟我很像?”我不服輸?shù)貑柕馈?/p>
“畫的......倒有八分相似?!睂⑹孔屑殞Ρ攘酥蟮贸龃鸢浮?/p>
.......
祁蕭聞言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我氣的將通緝令撕了個粉碎,天女散花般扔到了地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回小屋,便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坐在院子中間,帶我來的將士頭領(lǐng)正與他們兩眼淚汪汪地交談著。
“爹!”我丟下裙子里兜的瓜果蔬菜,興奮地撲了過去。
“小虎!”老爹見著我來,也激動地站起身,一把抱住了我。
“你們怎么這么快就來了,我還以為又要很久才能看見你們呢?!蔽也亮瞬裂劢且绯龅臏I水。
衛(wèi)叔沖著門口努了努嘴示意,我順著方向看過去,只見祁蕭斜倚在門框,靜靜地看著我們。
“謝二皇子讓衛(wèi)侃帶我們到這里來?!崩系吡诉^去對祁蕭深深地鞠了個躬。
“二皇子?”將士頭領(lǐng)一臉驚恐,沒想到自己竟然將賊窩里的小崽子帶過來了。
“無妨,王彥,二皇子是好人?!毙l(wèi)叔一把攬過王彥的肩膀,“此次我和大當(dāng)家能死里逃生多虧了二皇子。”
王彥上下打量著祁蕭,眼里還滿是戒備。
“我將旁邊的屋子收拾好了,爹、姜叔你倆今晚就住那間屋子,我跟小虎睡?!毙l(wèi)侃從旁邊的小屋里出來,自顧自地打了水洗了洗手。
“小虎恐怕不方便跟你睡?!逼钍捯挥浹鄣讹w了過去。
“小虎那小子晚上踢被子,殿下不會要跟他一起睡吧?”衛(wèi)侃抬頭看向祁蕭,一臉揶揄。
“你這孩子,人家殿下說了不方便就是不方便。”衛(wèi)叔走上前給了衛(wèi)侃一腳。
“哎喲,爹,疼啊!”衛(wèi)侃嬉笑著躲避著自家老爹的攻擊,卻不小心撞到了我,轉(zhuǎn)頭看著我連忙道歉道:“姑娘對不起,沒撞疼你吧?”
“瞎了你的狗眼,竟然認不出小爺我?”我狠狠地拍了一下衛(wèi)侃的肩,一臉不悅。
“你.....你是?”衛(wèi)侃看著我,陷入了深思,“在下確實不認識姑娘?!?/p>
“小衛(wèi),這是我家姑娘小虎!”老爹忍不住哈哈大笑,走上前介紹道。
“你家姑娘......小虎?”衛(wèi)侃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見的,連忙確認。
“沒錯,我家一直是姑娘哩。”老爹和衛(wèi)叔相視一笑。
“公主是一直被姜將軍當(dāng)成個兒子養(yǎng)的。”王彥也跟著解釋道。
我聞言皺眉,一把攬過老爹到一邊掏出懷里揣著的玉佩問道:“老爹,他們都說這是啥玩意兒虎符能證明我是公主?我是黑虎寨少當(dāng)家,哪能是什么公主。”
老爹接過玉佩,變了臉色,追問道:“這是從何得來?”
“之前有次燈會,獎品是前朝的佳釀,我贏來的。”我自豪地對老爹挑了挑眉,絲毫不提是祁蕭幫我贏得這事兒。
“這東西.......是我多年前隨意仍在酒壇子里的......真是奇了怪了?!崩系e著玉佩對著月光仔細鑒別著真假,又不禁感嘆道,“這玩意兒可真邪乎。”
可能我是女郎這個消息的確震撼了衛(wèi)侃,吃飯的時候他都一直默默觀察著我,恨不得要從我臉上看出答案來。
祁蕭卻不動聲色地給我挑了個大雞腿放碗里, 我沖他挑了挑眉示意感謝,隨即拿起雞腿啃了起來。
衛(wèi)侃也有樣學(xué)樣,挑起一塊紅燒肉放我碗里,兩個人就像暗自較勁一般,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將桌上的菜都夾在我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你倆不讓人吃飯了嗎?”老爹和衛(wèi)叔端著碗白飯,異口同聲道。
村子里的人為了歡迎我們,特地準備一大桌好菜,開了十幾壇好酒,黑虎寨的小孩從小就培養(yǎng)出好酒量,大當(dāng)家二當(dāng)家更是酒中王,根本沒幾個人喝的過他倆,他倆伙同衛(wèi)侃像是故意要看祁蕭出丑一般,死命地灌他酒,沒曾想幾輪敬酒后,我爹、衛(wèi)叔、衛(wèi)侃相繼被喝趴回房了,只有祁蕭像個沒事人兒一般坐在位置上,獨自吃著一盤青菜。
我的酒勁兒也漸漸上頭,忍不住坐的離他近了點:“深藏不露啊,你小子,酒量怎么那么好?”
“沒喝過酒,這是第一次?!辈恢遣皇俏易砹说木壒?,竟然覺得祁蕭說話異常的溫柔。
“你放屁!你這個大騙子!”我聞言情緒忍不住激動起來,邊喊邊用拳頭往他身上招呼。
“我騙你什么了?”祁蕭雙手把住我的手,將我擁在懷里,一臉寵溺。
“你騙我衛(wèi)侃被關(guān)在牢里,你騙我你是個半身不遂,你還騙了好多好多.......我都記不清了,都不知道哪句話是真那句是假!”我借著酒勁兒含糊不清地喊出了我對他的不滿。
“聽起來確實騙了很多?!逼钍捁戳斯醋旖?,笑意在眼里蔓延,將我抱的更緊了些,像哄小孩一般說道,“那我以后不騙你了好不好?”
“那說一句真話來聽聽?”我靠著他的胸膛,很清楚地能聽到他心臟有力地跳動。
“我喜歡你。”祁蕭靠在我耳邊輕輕地說道,卻只聽到我熟睡的深深呼吸聲。
......
祁蕭沉默了半晌,泄憤似的輕輕揪了揪我的鼻子,然后將我打橫抱起進了房間。
殊不知此時的衛(wèi)侃卻透過房間的窗戶,默默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18
“眾將士聽令,向后轉(zhuǎn)!”老爹和衛(wèi)叔指揮著忘憂村這群將士,頗有種當(dāng)年大將軍之范。
將士們面對曾經(jīng)的兩位將軍也是慷慨激昂,熱血澎湃喊著口號。
我和祁蕭路過,都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喂,那個小虎!”老爹指著我大喊道。。
“假裝沒聽到,快逃!”我拉著祁蕭的衣袖,急沖沖地就往前走。
“怎么年紀輕輕地就耳背呢?”老爹干脆走近,一把揪住了我的耳朵。
“姜將軍,萬萬不可,這是公主?!蓖鯊┝⒖躺锨皠褡?。
“哎呀,什么公主啊,我都是把她當(dāng)兒子養(yǎng)的?!崩系嘀蚁袷橇嘁恢恍‰u仔,隨后給我塞了一把大刀在手里,豪邁地鼓勵道,“來,小虎把姜家刀展示給弟兄們看看?!?/p>
......
我自幼習(xí)武,尤其是這舞刀最為拿手。
若是放在從前,我定會興奮地給大家展示一波酣暢淋漓的舞刀。
可如今,祁蕭站在一旁,我有些耍不起來......
“小虎,怎么回事?”老爹大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讓你舞就舞。”
“我來!”衛(wèi)侃不知從哪冒出來,從腰間摸出佩劍直沖向我。
我本能反應(yīng)出手,舉起大刀便和他纏斗起來,我和衛(wèi)侃你來我往,打得難舍難分。 只見祁蕭眉頭緊蹙,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悅。
突然,我一個側(cè)身,衛(wèi)侃未反應(yīng)過來,一把大刀便往他的胸口處砍去。
他連忙向后退去,作勢要逃,我緊追不舍,從小到大我倆比武就是我贏。
他卻一個閃身,轉(zhuǎn)過身一道白光閃過,劍鋒直逼我咽喉。
就在這時,祁蕭出手了。他身形一閃,如鬼魅般出現(xiàn)在我身前,抬手握住了衛(wèi)侃的劍柄,輕易地化解了他的攻勢。
“好武藝!”在場的眾人都忍不住拍手叫好起來。
祁蕭卻不發(fā)一言,丟下衛(wèi)侃的劍,轉(zhuǎn)身離去。
我感受到祁蕭周邊散發(fā)的低氣壓,丟下大刀也跟了上去。
只有衛(wèi)侃還站在原地,靜靜地望著我們離去的背影。
他的眼神里充滿了復(fù)雜的情緒,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出口,但又被什么東西給堵在了喉嚨里。
“你去哪里?”我跟著祁蕭走了許久,走的腳都疼了。
“你為何要跟著我?”祁蕭轉(zhuǎn)過頭,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
“不知道?!蔽覔u了搖頭,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啪嗒”一個東西突然砸到了我的頭上,我吃痛地往地上看去。
“是板栗!”我興奮地撿起板栗,想要剝開,卻又被板栗外殼上的刺扎得齜牙咧嘴。
“這是什么?”祁蕭好奇地湊過來看。
“是板栗呀,就是冬天常吃的那種糖炒板栗。”我用了好大的勁兒終于把板栗掰開,露出里面米色的果肉。
“生的,能吃么?”祁蕭一臉嫌棄地看著我。
“當(dāng)然能?!蔽依洳环赖貙⒐馊M了祁蕭的嘴里。
祁蕭的表情從剛開始的嫌棄到震驚最后到將板栗咽下肚。
“宮里沒吃過?”我看著他打趣道。
祁蕭老實地搖搖頭:“也許有,但我沒吃過。”
“皇子還有沒吃過的東西?”我狐疑道。
“在所有人眼里,我只是個半身不遂的皇子,有誰會在意我呢?”祁蕭看著自己的腿突然感慨道。
“你的腿不是天生的吧?”我看著他,有些心疼地問道。
“八歲那年我母后被奸臣所害,也就是那一年我從城墻意外跌落,從此就坐了輪椅。”祁蕭說起這些事的時候云淡風(fēng)輕的好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
“那你的腿是怎么......”我有些欲言又止,畢竟這小子腿好了之后假裝半身不遂肯定不是一天兩天了。
“宮里復(fù)雜,我要生存唯有避其鋒芒,我斷了現(xiàn)在的皇后每日給我送的藥,再加之老陳頭每日針灸,很快便恢復(fù)了?!逼钍捵猿八频匦πΓ跋雭砗懿豢伤甲h,我竟然裝了十二年之久的廢人。”
我盯著祁蕭,眼里已有淚水在打轉(zhuǎn)。
我雖生于山賊之家,從小雖沒吃過什么山珍海味,可爹爹和衛(wèi)叔還有黑虎寨的眾人都待我極好,將我奉若這黑虎寨最珍貴的寶物一般,從未有過像祁蕭這般需要看人眼色,時時擔(dān)心生命危險的膽戰(zhàn)心驚日子。
“一直看著我干嘛?”祁蕭話畢發(fā)現(xiàn)我一直看著他,有些好笑地問道。
“祁蕭?!蔽以僖舶崔嗖蛔∽约旱男那?,沖上前緊緊地抱住了祁蕭。
“你做什么?”祁蕭有些不自然地想要推開,卻又感受到了我的眼淚濕潤了他肩膀,他的身子陡然一震。
“傻瓜?!逼钍捗嗣业念^,一把將我擁的更緊。
“咱們不回那宮里好不好?跟著我一輩子住在這里?”我哭夠了,從祁蕭懷里探出頭,眨巴著濕漉漉的大眼睛,帶著滿臉未干的淚痕,鄭重其事地問道。
“有什么好處?”祁蕭看著我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我可以保護你。”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可你不是跟衛(wèi)侃還有婚約?不怕他生氣?”祁蕭故作驚訝地看著我,語氣里帶著一絲調(diào)侃。
“什么婚約啊......都是唬人的,那是我從前一廂情愿罷了?!蔽倚÷暤剜洁斓馈?/p>
“哦~從前一廂情愿啊?!逼钍捁室饧又亓藦那暗穆曊{(diào),“那如今可是有了新的意中人?”
夕陽的余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落在祁蕭身上,他站在樹下,斑駁的光影映照在他那張輪廓分明、眼眸深邃的臉上,顯得他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天神一般。
“沒有!”我看著祁蕭那張俊臉,紅了臉,有些不自然地轉(zhuǎn)過頭想要逃。
“是么?”祁蕭笑意直達眼底,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一用勁將我拉了回來。
“你......你做什么?”我眨巴著眼睛,心跳急速加快,緊張得幾乎無法呼吸。面對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我有些驚慌失措,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
“做該做的事?!逼钍捘笞∥业南掳?,不容我有任何拒絕的機會,低頭吻住了我。
19
“小虎,醒醒!”幾天后的凌晨老爹拍了拍我的臉,叫醒了我。
我環(huán)顧四周,天還沒亮,我睡眼惺忪地爬起身:“爹,你干什么?。刻爝€沒亮。”
“把衣服穿上,咱們得跑路了?!崩系咏o我一套男子的衣服。
“跑路?去哪里?”我歪著頭不解地問,“通知祁蕭衛(wèi)侃他們了嗎?”
“通知他們干什么?”老爹見我沒有動作,急得上前拍了我一掌,“你這孩子,怎么那么多問題!”
“我們把他們留在這里干什么?”我吃痛地起身穿起衣服。
“我們和他們不是一路人,那什么二皇子,城府不是一般的深。”老爹語重心長地說道,“咱們不做那什么賣國賊?!?/p>
“爹......可是衛(wèi)叔........”我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衛(wèi)叔一直知道衛(wèi)侃在為祁蕭做事的事實。
“我都知道,衛(wèi)侃那孩子是個上進的,所以他倆留在這里沒有危險?!崩系聪蛭?,滿是清醒。
一路上,老爹告訴我,他也通知了王彥一行兩天內(nèi)迅速撤離忘憂村的消息,可我反復(fù)問他原因,他卻閉口不說。
我就這樣被老爹推著往更深的地方跑,我邊跑邊不舍地回頭看著忘憂村,想著還沒告訴祁蕭就不辭而別。
還沒往前跑多遠,便看見忘憂村火光乍起,照亮了大半個天空。
“不好!”老爹將包袱一把丟給我,不放心地叮囑道,“你小子只管往前跑,什么都不要管,不要回頭!”
“爹,我跟你一起回去!”我看著老爹視死如歸的模樣,暗覺不好。
“你這孩子,怎么越來越不聽話了!”老爹沖我生氣道,“讓你走就走!待會我會來找你!”
我就這樣在老爹的注視下,往前跑著,一旦停下便會聽見老爹怒喝的聲音。
“小子,你老子一直看著你呢!”
不知跑了多久,我氣喘吁吁地停下來休息,再也沒聽見老爹的聲音。
我丟下沉重的包袱,撒開丫子往回跑,忘憂村的火越燃越大。
祁蕭還在村子里,大家都還在沉睡,他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即使體力有些透支的我仍舊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跑到村口時,我看見黑壓壓的官兵站在村口,將整個村子圍得水泄不通,我自知雙拳難敵眾人,一個閃身躲在了村口井背后。
村里的男女老少都站了出來,并排站著,為首一個將軍模樣的人像審犯人一樣審著一個阿婆。
“前朝余孽被你們藏到哪里去了?說!”將軍將長槍抵在阿婆的脖子上,威脅道。
“我們這里沒有什么前朝余孽。”阿婆看似柔弱,眼神卻異常堅定。
將軍冷笑一聲,長槍一使勁,一槍刺死了阿婆,阿婆幾乎連吭都沒有吭一聲便倒了下去。
我驚呼一聲,又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就在阿婆倒下去的瞬間,我看見了在她身后坐在輪椅之上的祁蕭。
“二皇子,這里的人都說沒見過那前朝余孽?!睂④姽蛳律恚蚱钍拡蟾娴?。
“繼續(xù)問?!彼穆曇舢惓@淠?,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在熊熊火光的映射下,他面目表情地看著這一切,光與黑暗在他身上交織,從前覺得清冷儒雅的氣質(zhì)配上他那精致立體的五官,倒顯得他像是廟里的神像一般,看似慈悲實則冷漠。
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從未認識過這個男人,轉(zhuǎn)眼之間,昔日的那些溫柔話語,那些肌膚之親在此刻都變成了冰冷。
將軍模樣的人聽令,還滴著人血的長槍又指向了一名孩童。
孩童被這場景嚇得直哭,孩子的父母拼了命想要跑過來,卻被旁邊的官兵死死攔住。
“你要問就問老子!欺負小孩算什么本事!”老爹突然扒開人群,沖了過去,擋在小孩面前。
“姜將軍不是逃了嗎?怎么又回來了?”祁蕭抬頭看向我爹,眼里滿是不屑。
“老子不回來怎么會看到你們這些狗賊欺凌弱??!”老爹一口唾沫吐到地上,“我早就說過那是我姜廷的女兒,不是什么前朝公主,怎么就揪著不放呢?”
“姜將軍,據(jù)我所知,你只有個兒子,在亡國的時候死了?!逼钍捗鎸ξ业氖饬枞?,不緊不慢地說道。
聞言我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姜將軍,你可還認識小人?”這個將軍模樣打扮的人往前一站,一臉挑釁地看著老爹。
“蒲恒你這卑鄙小人就是化成灰,我也認識?!崩系厣贤铝丝谕倌?,嫌棄地說道,“當(dāng)初不是你這個賣國賊將情報賣給敵國,我們豈會那么快敗陣?!?/p>
“姜將軍大義,滅國之時將自己的親生兒子和公主交換,被我一箭穿心,正拿去領(lǐng)賞之際才發(fā)現(xiàn)是個帶把兒的?!逼押阕I諷道,“可把小的害苦了。”
老爹聽著這番話,臉上晦暗不明,不知如何作想。
“我終究是您曾經(jīng)的部下,還是花錢將您的兒子厚葬了。”蒲恒作勢假裝擦了擦眼淚,一副貓哭耗子假慈悲的模樣。
“你就是把天說破,那姜虎也是老子的女兒!”老爹瞅準身旁那將軍正認真表演之際,一把奪過長槍就往祁蕭身上招呼。
一旁衛(wèi)侃突然跳出來,幾番打斗,老爹已經(jīng)年過半百,早已不復(fù)當(dāng)年,衛(wèi)侃看準時機一把打掉了老爹的長槍,反應(yīng)過來的將軍同幾個人一起將老爹壓倒在地。
“爹!”我再也忍不住跑了出來。
“小虎,你怎么又回來了!”老爹看向我,恨鐵不成鋼地喊道。
“來人??!把這前朝余孽拿下!”蒲恒一聲令下,一群官兵便將我團團圍住,“前朝余孽帶領(lǐng)忘憂村,哦不,前朝將士殺了本朝太子,擄走二皇子。你們這罪名死一百次都不夠的!”
我看著祁蕭,頓覺心如死灰,這一刻我終于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局。
一開始祁蕭接近我,留我在身邊就是因為我是那什么前朝公主,他知道就算沒有那虎符,只要放出消息,公主有危險,忘憂村的一眾將士也會拼了命營救我,所以與我達成交易讓我假扮公主引太子對峙,他再設(shè)計讓兩方打起來,他趁亂殺了太子,就可以自然而然將殺害太子的罪名冠在前朝余孽身上,再假裝被我們挾持,畢竟誰會相信一個半身不遂的人能有那么高的武功,擁有可以將人一刀斃命的能力。
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
“祁蕭,你下的好大一盤棋啊!”我看著祁蕭,眼角緩緩地落下一滴淚。
“識相的就交出虎符。”蒲恒將長槍指向我,迫使我不能靠近祁蕭。
“虎符?對你們還有作用么?你也看到了這忘憂村都是一群中年人,不復(fù)當(dāng)年壯士。”我冷笑道。
“你還不知道吧?當(dāng)年那水晶宮的寶藏被秘密轉(zhuǎn)移,這虎符里有它的藏寶圖?!逼押阖澙返貙ξ倚Φ?。
“你說這里面還有寶藏地圖?”我從懷里摸出那塊玉佩,高舉過頭頂,大喊道,“我可以把虎符給你們,但是你們必須要放忘憂村的所有人走?!?/p>
“你今日給不給我們,你都走不了!”蒲恒叫囂著想要伸手來奪。
我一個閃身飛身踏上一名士兵的長槍借力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懸崖邊。
“公主!”“小虎!”衛(wèi)侃、我爹以及忘憂村的眾人幾乎同時喊出我的名字。
“今日,你們?nèi)羰遣环磐鼞n村所有村民走,我就會把這虎符扔下懸崖。”我伸手作勢要丟。
“別別別!”蒲恒后退兩步,收起了長槍,隨即低眉順眼地向祁蕭請示道,“二殿下,您說呢?”
“放忘憂村的人走?!逼钍捴皇瞧擦宋乙谎?,面不改色地說道。
我拿著玉佩站在懸崖邊,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站了許久,直到看見眾人坐著一輛又一輛馬車下了山。
連手都僵了,眼睛酸了,都不敢有絲毫懈怠。
“衛(wèi)侃!這些人都是無辜的,你們不要再抓他們回來?!蔽覜_衛(wèi)侃喊話道。
“我答應(yīng)你,你先下來,二殿下不會......”衛(wèi)侃一臉擔(dān)心,卻又不敢上前。
“小虎,你下來,上面危險!”老爹對著我著急地喊道。
“還有我爹,你一定要幫我照顧好?!蔽铱粗系ò椎念^發(fā),對衛(wèi)侃再次吩咐道。
“好好好,你說什么我都答應(yīng)你,你別......”衛(wèi)侃想上前看見我又往懸崖邊靠近,只得停下來無奈地說道。
我轉(zhuǎn)頭對祁蕭喊道:“祁蕭,忘憂村的所有人都是因為我而集結(jié)在一起,包括黑虎寨的兩位也是為了保護我才從將軍墮落至山賊的,我把玉佩給你之后,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希望你都不要追究?!?/p>
“你認為你這個前朝余孽憑什么跟我做交易?”祁蕭倚在輪椅上把玩著一把折扇,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就憑你們很需要這筆寶藏,若是不想也不會跟我演這么久的戲?!蔽覔P了揚手里的玉佩,“這是你一直想要的東西,等你拿到后,我們這群前朝余孽會自動消失,現(xiàn)在你只需要回答我,行還是不行?!?/p>
祁蕭聞言并沒有立刻表明態(tài)度,只是靜靜地看著我不發(fā)一言,好似要看穿我內(nèi)心想法似的。
“祁蕭,你不說話就當(dāng)你答應(yīng)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否則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蔽覍⒂衽逑蚱钍捄莺菀粩S,,這是你處心積慮這么久一直都想要的東西,給你?!?/p>
現(xiàn)場所有人哄搶一團,唯恐玉佩落到地上被摔碎了,蒲恒更是放下身段以身去接玉佩。
我看著這樣的場景,心里毫無波瀾,只是覺得悲哀,隨即
于是,我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老爹。
老爹被人控制著,父女連心,像是感受到我之后將要做什么,他眼里蓄滿了淚水。
“小虎!不要!”老爹拼了命地想要掙脫束縛,卻被官兵死死壓住。
我對老爹微微一笑,對他作了個口型:照顧好自己。
便頭也不回地縱身一躍,跳下了萬丈山崖。
下降的速度很快,呼呼的風(fēng)聲不停在我耳邊呼嘯著,過往的種種仿佛走馬燈在我眼前一閃而過,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的意識漸漸模糊,最終迷失在一片黑暗中。
20
再次醒來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
我掙扎著想要起身,卻發(fā)現(xiàn)怎么都使不上力氣。
此時我才發(fā)現(xiàn)我全身上下都被紗布緊緊包住,只露出一雙眼睛還勉強能活動,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像是被人狠狠捏碎又重組了一般鉆心地疼痛。
“救命啊!有沒有人!”我拼勁了力氣大聲求救著。
我分明記得我是跳下懸崖了,怎么會還躺在這里。
“小虎,你醒了?”老爹聽見我呼救,猛地推開房門欣喜若狂地沖了進來,“餓不餓?爹去給你做點粥喝?”
不知道我這是昏迷了多少天,老爹那頭花白的頭發(fā)此刻竟變成了全白,面容也是異常的憔悴。
“爹......”我看著老爹為我忙前忙后的樣子,哽咽地說不出話。
“小虎,沒力氣就別說了。”老爹心疼地撫摸著我的頭發(fā)。
“小虎醒了?”衛(wèi)侃高興地小跑到我面前。
“這是哪里?我不是應(yīng)該死了嗎?”我看著衛(wèi)侃,不解地問道。
衛(wèi)侃和老爹兩人面面相覷,都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我問你們呢,回答我?!蔽姨^激動,竟然直接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你這孩子,讓你別著急!”老爹急得上前用袖子幫我擦拭著從紗布里滲出的鮮血。
“小虎,你別著急。”衛(wèi)侃著急上前安慰,“我都跟你說,好么?”
從衛(wèi)侃的口中,我得知我已經(jīng)昏迷了整整半年,那日我墜下懸崖,衛(wèi)侃一行立刻下山尋找,終于在一顆歪脖子樹上發(fā)現(xiàn)了命懸一線的我,全身骨折,內(nèi)傷嚴重,若不是那棵樹接住了我,我早已粉身碎骨。衛(wèi)侃他們百尋神醫(yī),最后求得一棵千年人參才勉強保住了我的命。我被他們帶回來安置在衛(wèi)侃在長安的宅院里,由老爹和一個婢女每天守著伺候昏迷不醒的我。
短短六個月,祁蕭帶著根據(jù)虎符里地圖指引的大量寶藏一路上招兵買馬,一路從黑虎寨打回了長安,成功從皇帝手里奪得寶座,賜死了皇后,完成了他的復(fù)仇大計。
祁蕭的確是一個合格的權(quán)謀家,也是一位英明的君主,在他統(tǒng)治這個王朝的短短時間里,罷免賦稅、大興農(nóng)業(yè),好多山頭的山賊都紛紛放下武器投向朝廷,百姓們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深受百姓愛戴。
衛(wèi)侃也因為幫祁蕭打天下有功,被封了個將軍職務(wù)。
從這之后我再也沒見過祁蕭,我的身體在衛(wèi)侃和老爹的照料下也越來越好,逐漸可以下床到慢慢站起來,偶爾想起從前和祁蕭那段回憶,有時會覺得恍惚,像是做了一場夢一般。
許久沒出門,我也好奇?zhèn)髡f里的繁華長安和我們那鄉(xiāng)下地方有什么區(qū)別。
“小桃,我們能出去看看嗎?”我央求衛(wèi)侃為我安排的婢女道。
“ 小姐,將軍.....將軍他不讓你出門。”小桃為難道。
“衛(wèi)侃一出去通常晚上才回來,我們就出去玩一會兒,不礙事的?!蔽覜_小桃調(diào)皮地眨眨眼,蠱惑道,“出去,姐姐給你買新衣服穿。”
經(jīng)不住我的軟磨硬泡,小桃?guī)е疫@個病號鬼鬼祟祟地出了將軍府的大門。
長安果然如我想象中的那樣繁華,車水馬龍、行人如織。街道兩旁店鋪林立,貨物琳瑯滿目;酒肆茶樓里人聲鼎沸,歡聲笑語不絕于耳。街上有賣藝的藝人,表演著雜耍和魔術(shù),吸引了眾多觀眾圍觀喝彩。還有許多來自各地的商人,帶著奇珍異寶在此交易。
“這長安城里怎么到處都布滿了大紅色的綢布?莫不是哪位大人物要成婚?”我摸著路邊圍欄隨處都系的大紅花好奇地問道。
“小姐猜的不錯,是當(dāng)今皇上要成婚了?!毙√乙荒樕衩氐馗┥韺ξ倚÷曊f道,“據(jù)說這位貴妃娘娘是陪著皇上一路打下江山的,今天成婚儀式前還會游長安城一圈呢!”
“來了來了!皇上和貴妃娘娘來了!”前面的人群里突然爆發(fā)。
“小姐,快去看看!”小桃聞言拉著我的手費勁地擠進人群。
只見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因為來人自動分成了兩列,兩列將士整齊地行進著為后面登場的人開路。
“皇上來了!”有兩個孩童指著后方,興奮地喊道。
只見一輛大紅色豪華馬車緩緩駛來,車身上鑲嵌著亮眼的金銀圖案,大紅色的幔帳下坐著兩位身穿華服的新人相偎,宛如一對神仙眷侶。
只是遠遠一眼,我就馬上低下了頭,竟然有些不敢往那個方向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人群整齊地跪下來對著后方喊著。
齊刷刷的聲音我聽見內(nèi)心更是慌亂,忙往人群后方逃,沒曾想身子骨還沒好完全,一個趔趄,竟摔倒在地久久爬不起來。
“大膽刁民,見到皇上和貴妃娘娘竟然不下跪?!鳖I(lǐng)頭將士對著我呵斥道。
“將軍見諒,我家小姐大病初愈,還有些站不穩(wěn)。”小桃忙解釋道。
“哦~不知是長安哪家小姐如此不講規(guī)矩?”一個尖銳女聲傳入我的耳朵。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正是我一直以來的情敵柳嫣嫣。
他們二人竟......成婚了?我僵直著背,像是被施了法一般怔怔地伏在原地,無法動彈。
“嫣嫣,大喜日子別耽擱了良辰吉時。”祁蕭沉穩(wěn)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滿滿的寵溺。
我的身子陡然一震,這是從前他與我從沒有過的。
“來來來,皇上給大家發(fā)喜糖了!”老陳頭邊說邊將喜糖混合著碎銀灑向人群嗎,引得人群一片哄搶。
“皇上、貴妃娘娘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百姓們喜氣洋洋地接過喜糖和喜錢后,紛紛跪下身來,齊聲高呼著祝福的話語。他們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眼神中充滿了對皇上和貴妃娘娘的敬重與祝福。 現(xiàn)場氣氛熱烈非凡,歡呼聲和祝福聲此起彼伏,交織成一曲歡快的樂章。
“小姐,我們走吧?”小桃擠過人群攙扶起我,低頭卻發(fā)現(xiàn)我已淚流滿面,“小姐你怎么哭了?”
21
這天晚上衛(wèi)侃回來的格外晚,喝了個酩酊大醉,連路都有些走不穩(wěn)。
“回來了?”我坐在他回房間必經(jīng)的花園里賞著星星,見他經(jīng)過出言道。
衛(wèi)侃似是沒想到這么晚還有人在這,嚇得一驚,酒醒了一大半,轉(zhuǎn)頭見是我才放下心來:“小虎,你怎么還沒睡?”
“怎么回來這么晚?”我坐在地上喝著一壺酒,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你怎么在喝酒?”衛(wèi)侃接過酒壺,不顧一身華服索性陪我坐在地上,“大夫說你身體還沒好不能喝酒?!?/p>
我沒有搭話,搶過酒壺往嘴里又猛地灌了一大口。
“可是有什么煩心事?”衛(wèi)侃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的表情詢問道。
我看著他的臉還未回答,突然“啪”的一聲隨著清脆的響聲,數(shù)顆煙花如火箭般升空,在空中綻放出絢麗多彩的花朵,猶如夢幻般的畫卷展現(xiàn)在眼前,照亮了整個長安城。
“好漂亮的煙花?!蔽彝斓臒熁ú唤l(fā)出感嘆。
“是啊?!毙l(wèi)侃應(yīng)和著,將我的頭扶著靠在他肩上。
這一刻我竟有些恍惚的覺得這里還是黑虎寨,我倆還是黑虎寨的兩個小屁孩。
“如此盛大的煙花是慶祝祁蕭娶妻了是么?”我靠著衛(wèi)侃的肩膀,輕輕問道。
聞言衛(wèi)侃的身子突然一震,沉默半晌后繼續(xù)說道:“從此以后,就我們倆過好么?”
“我倆不是一直都在一起過嗎?這么多年了?!蔽覇∪皇?。
“小虎,我說的不是從前那樣?!毙l(wèi)侃深吸一口氣說道,“我說的是我要娶你,我要娶你姜虎為妻。”
“衛(wèi)侃,柳嫣嫣跟祁蕭成婚了,你也不用受刺激到如此。”我從衛(wèi)侃肩上起身,一臉嫌棄地看著他。
“小虎,我......我跟柳嫣嫣不是你想的那樣,很多次......跟你相處,我都覺得自己喜歡的不是女生.......為了躲避你,我才喜歡她......”衛(wèi)侃回答地支支吾吾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而我卻覺得渾不在意了。
“你這話若是放在從前在黑虎寨的時候我聽見,我定會高興地跳起來?!蔽肄D(zhuǎn)頭看著衛(wèi)侃,平靜地說道,“可是現(xiàn)在我們都變了不是么?”
“我會一直照顧你的。”衛(wèi)侃上前激動地一把握住了我的手,“你給我一次機會,相信我,我一定會一輩子對你好?!?/p>
我看著衛(wèi)侃認真的眼神,又想起今天白天看到那一幕,鬼使神差般地點了點頭。
自從得知我與衛(wèi)侃即將成婚的消息后,整個府邸便陷入了忙碌之中。從管家到丫鬟,從上到下,無一不為此事而忙碌。 管家們忙著籌備婚禮所需的物品,精心挑選最好的食材、酒水和裝飾品,確保每一個細節(jié)都盡善盡美。 丫鬟們則忙著打掃庭院,布置新房,用鮮艷的花朵和精美的綢緞裝點房間,營造出浪漫溫馨的氛圍。她們還幫忙準備嫁妝,細心地整理我的衣物和首飾,希望能讓我在婚禮上展現(xiàn)最美的一面。
“小姐,嫁衣做好了,你要不要試一下?”小桃拿著嫁衣一臉笑意地詢問道。
正在發(fā)呆的我被打斷,轉(zhuǎn)頭看著這大紅色的嫁衣和精致的鳳冠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天看見的祁蕭和柳嫣嫣,心里又是一陣鈍痛。
“這嫁衣和鳳冠可美了,都是長安時下流行的款式?!毙√遗d奮地一邊說著一邊就著手幫我試了起來。
經(jīng)過她一番打扮,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竟然覺得有些恍惚,鏡子里的自己頭戴鳳冠身披紅色嫁衣,精致的妝容配上一張火紅的嘴唇,哪還有當(dāng)初黑虎寨少當(dāng)家的半點影子。
“喲,嫁衣都穿上了?”老爹突然走進來,看見我如此打扮揶揄道,“看來爹的女兒確實是留不住了。”
“什么留不住?”衛(wèi)叔也跟著進來,大笑道,“不都還是這個院子嘛,老姜?!?/p>
“嫁妝我可都置辦好了?!崩系嗥鹨粋€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陌?,挑眉玩笑道,“你們的聘禮怎么還沒抬到我們院子里?”
“聘禮到!”門口一個嬤嬤聲音響起。
眾人聞言連忙看熱鬧似的沖了出去,只見門口已經(jīng)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財[了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的奇異珍寶,還有幾個小廝正源源不斷地往院子里抬著聘禮。
“姜叔,小虎,這是我照著長安的聘禮置辦的,你們可還滿意?”衛(wèi)侃意氣風(fēng)發(fā)地走了進來,眼底滿是藏不住的笑意。
“這么多好東西?”老爹隨手抓起一把珍珠,質(zhì)疑道,“你小子怎么這么有錢?我之前做將軍時可沒你如此有錢?!?/p>
“現(xiàn)在百姓安居樂業(yè),這點東西都是富商家庭隨手一揮的聘禮?!毙l(wèi)侃摸了摸頭,不好意思地看向我,“小虎這身嫁衣可真好看!”
“我姜廷的女兒能不好看嗎?”老爹聞言給了衛(wèi)侃額頭一個爆栗,隨即一手攬著衛(wèi)叔一手攬著衛(wèi)侃往院子外走去,“走,陪你老丈喝兩盅去。”
我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不由得被這副其樂融融的樣子逗笑了。
我就這樣嫁給衛(wèi)侃也算是一個好的結(jié)局吧?我在心里默默這樣告訴自己。
在出嫁的前一天,我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偷跑到廚房想找點酒喝,找遍了所有的罐子都沒見到心心念念的酒。我趁著門房打瞌睡之際,溜出了門想去對面的酒樓買點酒喝,換我整晚安眠。
夜深了,這長安城大街上只有寥寥數(shù)人走動,眼看街對面的酒樓也即將關(guān)門,我加快了腳步往對面走去。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整條街的寂靜,我沒在意,自顧自地繼續(xù)往酒樓方向走,一雙大手卻穩(wěn)穩(wěn)地將我撈了起來,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坐上了馬背被人緊緊抱在懷里,馬順著街道飛快地往前跑。
“你是誰?”我拼命掙扎。
這人卻并不回答,而是將我摟的更緊,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體溫。
“你若是再不放我下來,我就要……”我一邊威脅一邊摸向腰間,可惜什么都沒有。
現(xiàn)在穿女裝穿得多了,不像男裝時經(jīng)常佩劍了。
這天子腳下怎會治安怎會如此之差,大街上想擄人就擄人。
“想跟別的男人成婚?門都沒有!”祁蕭在我耳邊惡狠狠地說道。
“是你?”我聽見祁蕭的聲音,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在他懷里猛烈掙扎起來,“我如何與你無關(guān)?!?/p>
祁蕭忍受著我打他的疼痛,卻始終不發(fā)一言,騎著馬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宮,
他突然長吁一聲叫停了馬,將我從馬背上抱了下來,將我死死地禁錮在他的懷里抱進了他的寢宮,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又將我狠狠地扔在床上。
金黃的床帳,大而柔軟的床,加上一個看起來來者不善的男人,我被這場景嚇得尖叫起來:“祁蕭,你想要做什么? ”
“我問你。”祁蕭強忍怒氣質(zhì)問道,“你為何要跟衛(wèi)侃成婚?”
半年不見,他更清瘦了,臉上從不出現(xiàn)的胡茬也冒了幾茬新的,整個人看上去比我還像大病初愈一般憔悴。
“我這個前朝余孽與誰成婚好像跟你沒有干系。”我從床上坐起身,與祁蕭對視道。
“你與他成婚,是喜歡他?”祁蕭漸漸逼近,一雙狹長的鳳目緊緊鎖定我,讓我內(nèi)心有些慌亂的無所遁形。
“我.......與他成婚自然是喜歡他!”我梗著脖子,不服輸?shù)鼗卮鸬馈?/p>
祁蕭猛地將我雙手舉過頭頂壓倒在床上,緊接著身體覆了上來,與我距離近的只呼吸便輕輕吹起我鬢邊的碎發(fā)。
“你要做什么?”我狠狠地瞪著祁蕭。
祁蕭緊繃著臉,一言不發(fā),只是細細地打量著我,像是在看一件精心雕琢的寶物一般。
“你放我回去,我明日就要成婚了?!蔽曳啪徚苏Z氣,想要跟祁蕭好好商量。
沒想到這一句話更是激怒了他,他眼神一變猛地俯身下來吻住了我,動作極為粗暴地用舌頭撬開了我的唇,再是齒,再與我的舌頭交纏在一起,偌大的寢宮里回響的滿是情欲聲。
他解開衣袍,伸手扯開了我的衣領(lǐng),一手卻摸到我眼角的淚水,讓他的動作陡然停了下來。
“為什么要哭?”祁蕭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看向他。
我盯著他不發(fā)一言,眼里滿是絕望。
祁蕭像是自討沒趣一般,穿上衣服地離開了寢宮。
22
從此我被祁蕭軟禁在他的寢宮里,日日吃飯需要婢女送飯進來。
而他卻一次都沒來過,據(jù)說他對外宣稱衛(wèi)侃身為朝廷重臣成婚未曾上報,而將衛(wèi)侃成婚請求駁回,并不日貶至弁州駐守邊關(guān)。
我自知道衛(wèi)侃被貶之事便以絕食抗議,三五天未曾進食過一粒米。
“小虎,你吃點東西吧?!崩详愵^聽說了也趕來勸我。
我仰躺在床上,無助地看著天花板。
“老陳頭,你說這世上皇帝是不是就無所不能?想怎樣就怎樣?”我眼神空洞,滿是絕望。
“二殿下......皇上不是你想的那樣?!崩详愵^欲言又止。
“他怎樣,我已經(jīng)不在乎了?!蔽野@一聲,轉(zhuǎn)了個身,不愿再看老陳頭一眼。
“小虎,若是連你都不在乎他了,他做這些還有什么意義呢。”老陳頭也跟著嘆了一口氣,語氣里帶著滿滿的心疼。
“他做這些?”我一下來了精神,從床上翻坐起來,瞪著老陳頭喊道,“你指的是他一次又一次欺騙我,利用我?還是指的他口口聲聲喊著我是前朝余孽,不惜以全村人的性命要挾我交出虎符?”
“小虎,很多事情,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樣,陛下他為你做了很多.......”老陳頭面對我近乎于咆哮的質(zhì)問,無奈地說道。
“我不管他為我究竟做了什么。”我不顧老陳頭解釋便打斷了他,“我從山崖跳下那次就算還他了,我的命還他這些所謂的恩情夠了么?”
“小虎,那一次他也沒了半條命。”老陳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那更好,我們就互不相欠了?!蔽易炖镎f著這樣的話,腦海里卻不自覺地回憶起那天夜里看見他赤裸著上半身,露出的那一條從后背延伸至胸口的傷痕。
“今天是陛下母后的忌日,陛下一個人在書房,他肯定很需要你的陪伴,奴才已經(jīng)自作主張遣散了門口把守的將士?!崩详愵^拿起那碗補湯遞給我,“喝完就可以出去?!?/p>
“真的?”我聞言欣喜若狂地翻身下床。
“真的。”老陳頭看向我的眼神還是那樣充滿慈愛。
我開心地端起補湯仰脖喝了個一干二凈,沖著老陳頭亮了亮碗底。
老陳頭微笑著點頭,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出了門往右邊走,可別走錯了?!?/p>
我點點頭,乖乖地穿上鞋出了門。
我看了看右邊不遠處的確有一座亮著燈的宮殿,我卻往書房的反方向走去。
這么好的逃跑機會,誰不跑誰是孫子。
我往手上分別吐了兩口唾沫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撩起衣裙,便要往宮墻上跳。
若是以往,我輕輕一躍便能上墻,如今卻要助跑才能勉強上墻。
沒想到這宮殿之中如此復(fù)雜,一道宮墻過了還有一道宮墻,我不知翻了多少個這樣相同的宮墻,終于體力不支累趴在地。
“累了?”頭頂傳來祁蕭的聲音。
我滿頭大汗,累得連抬頭也懶得抬,張口答道:“你看了我多久?”
“從你出門開始。”祁蕭一身龍袍,蹲下身一臉戲謔地看著我。
“你可真夠無聊的。”我不理他側(cè)過身去,看著青石板路有些出神,“考驗我的?”
“那倒沒有那么無聊?!逼钍捯矊W(xué)著我的樣子一同躺在了青石板路上,“是老陳頭自作主張的?!?/p>
路過的幾個宮女見著皇帝和一女子一左一右躺在路中間,嚇得險些摔進湖里,繞著柱子飛快地逃走了 。
“你也躺在這里干什么?”我從地上爬起來,忍不住喊道。
“朕還不知朕的后花園如此躺著欣賞又別是一番美景?!逼钍捦切潜椴嫉囊箍?,感嘆道。
“神經(jīng)?!蔽业吐暳R道,肚子卻不合時宜地響起。
“餓了?”祁蕭一骨碌爬起身,自然地拉起我的手,“走,帶你吃點東西?!?/p>
“你......”我指了指他緊緊牽著我的手,“放了。”
“為何?”祁蕭轉(zhuǎn)頭傲嬌地看了我一眼,反而拉的更緊。
我們一路來到御膳房,御膳房的廚子深夜都休息了,祁蕭卻徑直打開門,從架子上隨意挑了幾樣菜放在案板上便輕車熟路地切起了菜,熟練地倒油、放菜、翻炒,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不一會兒桌上就多了兩碗酸菜肉絲面,酸菜被切成細細的長絲與肉絲炒成兩種顏色的澆頭,再放上幾顆青菜,看上去真是色香味俱全。
“吃吧?!逼钍掃f給我筷子,我卻久久未接。
“沒下毒,趁熱吃?!逼钍捘闷鹂曜映粤藘煽诿?,示意道。
我被他這樣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逗得有些想笑,連忙想了很多悲傷的事抑制住自己的笑容,為了避免自己笑出聲立刻拿起筷子低頭悶聲吃起了面。
“好久沒吃過這口味道了?!逼钍挸粤藘煽诟袊@道。
“這面是你母后以前做的?”我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如此美味的面,沒忍住開口詢問道。
“你怎么知道?”祁蕭大方承認,“是老陳頭說的吧?”
我不知為何有些鼻酸,只能沉默地望著他。
這么多年在這深宮里是有過的怎樣忍辱負重的生活,才能連自己娘親忌日都無法正大光明地祭拜,而是溜進廚房為自己做一碗娘親的味道。
“那個大嘴巴?!逼钍捀惺艿轿业那榫w變化,笑著摸了摸我的頭,“每到這一天我都會自己下廚為自己做一碗酸菜肉絲面,沒想到現(xiàn)在可以多做一碗?!?/p>
“小虎,那一次他也沒了半條命。”老陳頭的話突然又回響在耳邊。
“祁蕭,你背上的傷.......”我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開口問道。
“皇上不好了,忘憂村的那群村民聽說前朝公主被困,現(xiàn)在都在城門口鬧事呢,都說要以死換放公主出宮?!笔绦l(wèi)首領(lǐng)突然闖入,打斷了我倆的對話。
23
祁蕭聞言立刻起身往書房的方向走去,侍衛(wèi)首領(lǐng)也緊跟其后。
我待二人都走遠了才跟了上去,我如今的功夫只有遠遠跟著才不會被“發(fā)現(xiàn)。
事發(fā)突然,祁蕭和侍衛(wèi)首領(lǐng)以及幾個朝中大臣正在書房里商量著該如何處理此事。我藏在窗下陰影處,悄悄地聽著這群人對話。
“陛下,微臣認為此事定是有人在背后攛掇,這群人之前都回歸山野安分守己,而如今突然如此......”侍衛(wèi)首領(lǐng)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祁蕭用手敲擊著桌面,似是在沉思。
“陛下,要我說,這群人就不能留?!笔绦l(wèi)首領(lǐng)低聲說道,“他們畢竟是前朝養(yǎng)的一支精兵,隨時都有造反的可能?!?/p>
“這是朕之前答應(yīng)的要留他們性命?!逼钍挷蝗葜靡傻胤瘩g道。
“此事已經(jīng)引起了長安百姓的恐慌,若是不及時處理恐怕會后患無窮?!币幻墓偬嵝训?。
“陛下答應(yīng)的事,陛下不能做,那就讓末將做。”一個身形粗獷的將軍自告奮勇上前領(lǐng)命道。
“此事可行!”文官隨即附和道,“這群人一天不除江山一天不穩(wěn),快刀斬亂麻才能以絕后患。”
“陛下,當(dāng)機立斷才能以絕后患。”眾人跪下身異口同聲道。
“罷了,先把他們抓進大牢,之后......”祁蕭話音未落,便被我打斷。
“祁蕭,你答應(yīng)過我的,不會動他們?!蔽艺驹陂T口,一臉怒氣地看著祁蕭。
“你怎么來了?”祁蕭見是我,繞過幾個跪著的人直奔我而來。
“我不來,怎么知道你要對忘憂村的人下手?”我冷笑著反問道。
“不是......小虎,不是你想得那樣?!逼钍捗忉屩蛭铱拷?。
“你別過來!”我拔下頭上的一支簪子,將尖頭抵向喉嚨,“你再過來我馬上自殺?!?/p>
“好.......好我不過來?!逼钍捦W×四_步,緊張地望向我。
“這便是那前朝公主吧?”
“模樣的確標志,難怪陛下如此堅持.......”
“標志是挺標志的,可這性子還這么烈......怎么擔(dān)得起國母......”
“喂,你們這邊這幾個八爺怎么當(dāng)著我的面就蛐蛐我?”我一瞪,便讓地上跪著的幾人閉了嘴。
祁蕭瞅準時機,繞到我背后想要奪下我手里的簪子,我卻本能地往后一轉(zhuǎn),簪子便深深地扎進了祁蕭的胸口。
祁蕭握著簪子像是不可置信般地看著我緩緩倒下,血、大量的血順著傷口噴涌而出,我的眼睛都因為這大片的紅而模糊。
“陛下!”地下跪著的幾個官員見此景連忙高聲呼喊著,奔上前查看祁蕭的傷勢。
我被這場景嚇懵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望著倒在地上的祁蕭。
“小虎,快跟我走!”老爹的聲音將我叫回了現(xiàn)實。
我轉(zhuǎn)頭便看見老爹蒙著面站在我身后,旁邊還有一根從房頂上墜下來的繩子,想來是從房頂上潛入進來的。
“爹......祁蕭他......”我無助地看著老爹,又指了指祁蕭,眼淚奪眶而出。
“別管他了,死不了的,現(xiàn)在守衛(wèi)都在城門,快走!”老爹趁亂一把抓住了我,順著房頂?shù)睦K子飛速地上了房頂。
這事兒過后,我才知道忘憂村的村民是衛(wèi)侃鼓動的,他們和老爹來了個里應(yīng)外合聲東擊西,支空了宮里幾乎大半的侍衛(wèi)才讓老爹混了進來,并成功救走了我。
即使衛(wèi)侃貶至邊疆時又找過我?guī)状?,我卻對他都是閉門不見,我無法想象一個口口聲聲說愛我的人竟然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利用忘憂村那群本已經(jīng)回歸山野的將士。
從此我和老爹便隱姓埋名喬裝打扮無視祁蕭發(fā)布的各種通緝令到各處游離,偶爾回忘憂村看望故人,跟他們嘮嘮家常,幫他們上長安賣賣多余的菜,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三年,沒想到如此謹慎這次老爹竟然會被祁蕭那小子抓住。
24
事情回到劫囚場那天。
祁蕭放了我爹,卻以刺客之罪將我打入監(jiān)牢,還沒收了我身上所有的錢財。
可憐如我,大好年華只能穿著囚服終日在這大牢里度過。
“你過來?!蔽覍χ鴫堑囊恢焕鲜蠛暗馈?/p>
老鼠也不怕人歪著頭看著我,小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傾聽我訴說。
“給你吃?!蔽覍⑹掷镉灿驳酿z頭掰了一半扔給老鼠。
小老鼠嗅了嗅饅頭,便嫌棄地跑開了。
“這監(jiān)牢伙食也太差了?!蔽业吐曕止局斑B老鼠都不吃?!?/p>
“小虎,你還挺有愛心的。”老陳頭拎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笑著說道,“我時常在想,你的愛心和耐心能不能分為陛下一些呢?!?/p>
“你怎么來了?”我看著老陳頭帶來的各式各樣的山珍海味,饞的哈喇子都要出來了。
“聽陛下說你回來了,特地來看看你?!崩详愵^將飯菜擺在桌上,遞給我筷子。
“還是老陳頭對我好?!蔽胰拥麴z頭,拿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
“我是陛下的奴才,只對陛下好?!崩详愵^要了張椅子,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我吃。
我吃飯的動作慢了半拍,艱難地咽下了一大口飯菜:“那你怎的對我如此好?”
“因為你是陛下唯一在意的人?!崩详愵^將雞湯送到我面前。
“唯一在意?”我搖搖頭,不置可否,“那后宮那些佳麗算什么?”
“陛下登基這么久,后宮只有柳嫣嫣一人?!崩详愵^回答道。
“那不正說明他對柳嫣嫣情根深種?”我反駁道。
“陛下是這樣的性子,他做的那些不愿說,老奴便替他說?!崩详愵^深深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陛下這孩子自小聰慧,深受喜愛。自從先皇后去世,他廢了雙腿后便變得孤僻、沉默,宮里所有人都將他視作廢人,就連先皇也不愿見他?!?/p>
“所以呢.....”我的語氣變得軟了下來,這幾年游歷也讓我發(fā)現(xiàn)祁蕭并不像表面看見的那樣無情。
他還花費了大量財力將曾經(jīng)的忘憂村重建,讓忘憂村的那些村民們能重返家園。他不僅沒有動他們性命,還時常發(fā)放物資,興建水利,讓他們的生活過得更好。
“一開始,陛下接近你的確是因為你的身份,可是后來我發(fā)現(xiàn)陛下他是真的喜歡上了你?!崩详愵^看向窗外,回憶道,“從前陛下確實利用了不少人,但每次利用完后都是格殺勿論,唯獨對你,是特別的?!?/p>
“那火燒忘憂村?逼我拿出虎符,不是他親手做的嗎?”我繼續(xù)反駁道,這件事仍舊像一根刺一般扎在我心口。
“陛下殺了太子,皇后一黨又怎會輕易放過他,派了蒲恒一行上山試探陛下是否真如他所編撰的劇本那般被人俘虜,陛下得到消息后便讓衛(wèi)侃將軍告知你們和忘憂村村民撤離?!崩详愵^想起往事,閉上眼似乎不愿記起,“可大家還沒來得及行動起來,蒲恒一行便殺上了山,彼時的陛下還未掌握政權(quán),只能頂著巨大的壓力演了那么一場戲,只是沒曾想你的性子竟那么烈,一躍跳下了懸崖。你跳下懸崖后,一向冷靜如陛下再也演不下去一劍殺了蒲恒,當(dāng)時現(xiàn)場只有衛(wèi)侃將軍和他寥寥數(shù)人,他們硬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陛下不顧身上重傷頂著高燒,在山崖下尋了你三天三夜直到找到你才暈了過去?!?/p>
我靜靜地聽著,心中涌起一股復(fù)雜的情緒。原來,當(dāng)年的事情竟然如此復(fù)雜,祁蕭背負著如此沉重的壓力和責(zé)任。而我的縱身一跳,卻給他帶來了更大的痛苦和困境。
“他背上的傷便是那時候落下的?”我輕聲問道。
老陳頭微微點頭:“之后陛下為了醫(yī)治昏迷不醒的你,遍尋天下名醫(yī)名藥,最終在柳家找到了千年人參,代價就是要陛下娶她?!?/p>
“可是他從來沒來看過我......”我的聲音漸漸微弱,這些衛(wèi)侃都參與其中,可是他卻從來沒有同我講過。
“陛下剛接手政權(quán)便要娶一個前朝公主為后,朝中老臣皆不同意紛紛要推自己的女兒或侄女為后,陛下一直頂著壓力與各方勢力周旋,又怕你在宮中被害所以才將你放在衛(wèi)將軍府內(nèi),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你要和衛(wèi)將軍成婚的消息......”老陳頭看向我,一臉認真地說道,“小虎,我從未見過陛下如此對一個女人上心的模樣?!?/p>
我邊聽邊咬著指甲,直到指甲被咬破了也渾然不覺。
“老奴走了。”老陳頭見我吃完了,起身收拾盤子,“今日老奴多嘴了,畢竟小虎你也快走了,再不說就來不及了?!?/p>
“走了?”我愣神中回過神,“走去哪里?那殺千刀的祁蕭把我放了?”
老陳頭含笑不語,不顧我叫嚷 ,收拾好了東西,便離開了監(jiān)牢。
25
我細細品著老陳頭說的話,越想越后怕,這連日以來都吃的硬饅頭。
莫非是死期將至?
據(jù)說人的斷頭飯都會吃的很好!
我越想越害怕,竟然直接睡了過去。
我做了個很長的夢,夢里祁蕭坐在龍椅上,柳嫣嫣坐在他的身側(cè),兩人一同審判我。
最后由衛(wèi)侃率眾人抬上來一個虎頭鍘,要當(dāng)場鍘我。
我被這詭異的夢直接嚇醒,剛一睜眼便看見幾個兇神惡煞的官兵站在面前盯著我看。
“幾位官爺......有什么事么?”我嚇得連話都說得吞吞吐吐起來。
“姜虎,你的日子到了,隨我們出去!”為首的官兵長得極為兇,吹胡子瞪眼的活像閻王。
“那個......我上有老,下還沒小的,可以通融一下嗎?”我連忙跟這幾位“閻王”打商量。
“通融?”這幾人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好笑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隨即又恢復(fù)了正色,“這是陛下吩咐的,我們不能抗旨?!?/p>
“祁蕭?”我頓時翻了個白眼,“那殺千刀的,根本就是不想我活??!可惡的老陳頭騙我眼淚!”
我叫罵著被這群人帶到了一座宮殿,屋中央有一個大大的浴池,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便來了幾十個婢女手捧著裝滿花瓣的托盤圍了上來。
我就這樣被這群香香軟軟的婢女控制,從頭到腳洗刷刷了一番。最后還給我里三層外三層穿了一件又一件華服,又給我撲上了厚厚的粉。
我看向鏡子,看著鏡子里的我,感嘆祁蕭抓我來到皇宮我都不敢相信鏡子里的人是我。
“小美女,長安這邊斬頭都是要這樣的流程嗎?”我頂著這頭插滿了珠寶的笨重頭顱忍不住問道,“把我的頭搞得這樣重是為了待會掉的更遠嗎”
幾個小丫鬟被我這豪放不羈之詞嚇得紛紛后退,直至消失在這里.......
“我問你們呢!”我不依不饒地追過去詢問。
卻看見了一座燈火通明地如同異世之物的水晶宮,那璀璨的光芒仿佛穿越了時空,從遙遠的異世界降臨而來。這座宮殿散發(fā)著神秘而迷人的氣息,宛如夢幻中的仙境。水晶宮的墻壁和屋頂閃爍著五彩斑斕的光芒,如同無數(shù)顆寶石鑲嵌其中,熠熠生輝。
“這是什么?”我望著這座金碧輝煌的水晶宮,驚訝地說不出話。
祁蕭不知從何冒出,指著水晶宮向我介紹道:““前朝時,你父皇為你建了一座水晶宮,當(dāng)時被破壞地慘不忍睹。我登基后召集了當(dāng)時所有的工匠,又在原址修復(fù)新建了一座一模一樣的。”
“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我想起老陳頭說的那些話,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
“別哭,小虎。”祁蕭見我哭了,連忙上前為我擦眼淚,又用近乎于祈求的語氣低聲說道,“可否跟我一起進去瞧瞧?”
我沒作聲,祁蕭便蹬鼻子上臉地拉起我的手往里走。
“小虎,你瞧,這是你父皇為你雕的小兔子玩具?!逼钍捘闷鹚m的每一樣?xùn)|西向我如數(shù)家珍地介紹道。
跟著祁蕭看著看著,我的眼睛又漸漸地濕潤,雖然我不知道我那所謂的父皇長什么樣子,為人如何,但我知道他也許不是一位好的君王卻是一位好父親。
“這封信,是在修復(fù)水晶宮時從地底的一個小匣子里發(fā)現(xiàn)的?!逼钍拸腻\囊里拿出一封未啟封的信交予我,“上面寫的吾女親啟,這應(yīng)該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封信?!?/p>
我接過這封塵封了十幾年的信,小心翼翼地打開。
信紙上只簡短地寫了幾句話:吾生不擇,只能為一傀儡也,欲吾女終身不復(fù)顧布,憂慮無虞不復(fù)帝室。
看見這句話,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像個孩童般一樣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對于父皇來說,我不僅僅是他的第一個孩子,更是他在困苦生活中一縷希望,他將余生的期待都放在了我的身上,因為自己的一生無法選擇只能被當(dāng)作一個政治上的傀儡,所以他反而是期待滅國的那一天快些到來,并提前為我做好了一切準備,只為了讓我這一輩子無憂無慮,不再做皇室女。
“小虎,別哭?!逼钍捒觳缴锨皩⑽覔碓趹牙?,心疼地安慰著我。
這之后我成了祁蕭的皇后,祁蕭也學(xué)著我父皇的樣子遣散了妃嬪,并廢了選妃制度,從此過上了兩人、多餐、一天下的幸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