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蘇家的擺設(shè)小姐。
父親逼死了我的母親,也從未給過我好臉色。
值得慶幸的是,我有兩個竹馬騎士。
他們將我從頂樓拉下,阻止我麻木的自虐行為。
我將他們當(dāng)成了解藥。
可我留學(xué)完回國后,一切都變了。
他們有了新的公主,還將我當(dāng)成了欺負(fù)公主的惡毒女巫。
我看著他們將父親的繼女護(hù)在身后,看著他們充滿警惕的眼睛。
曾經(jīng)的解藥成了致命的毒藥。
我病情加重,終于決定隨他們的愿,選擇離開。
1
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我回到s市的第一年。
我麻木地刷動著朋友圈,看著那兩人對蘇沫沫刷屏的祝福。
他們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
現(xiàn)在卻完全忘了還有我這個人。
我諷刺地勾起嘴角,不知是藥效到了還是軀體化又犯了,心底疲倦至極。
明明是該慶祝的日子,我卻涌出了死意。
我知道,自己的病不能再拖了,猶豫片刻,還是撥通了遠(yuǎn)在國外的外公的電話。
“外公,我想好了。我同意回去治病。”
對面嘆了口氣,心疼道:“阿黎,你怎么會突然在生日說這個呢……又在他們那受委屈了啊……”
外公的一句話便讓我濕潤了眼眶,但我不想讓外公擔(dān)心,克制著情緒說沒有。
“沒事的,我的好孩子。”對方慈愛的聲音傳來,“外公年紀(jì)大了,拿蘇正明那個王八蛋沒辦法,但讓你養(yǎng)好身體還是可以的,我來安排,兩個星期后,就接你出來?!?/p>
“至于那兩個男人……唉,人都是會變的,不要為他們太過傷心了?!?/p>
我點(diǎn)頭,和外公道邊掛斷了電話。
看著窗外的夜色,我陷入了愁思中。
人都會變的,我知道。
可當(dāng)我回國后,看見兒時最好的兩個朋友為了自己父親在外面的繼女而忽視我,甚至是輕易聽信那人的陷害而嫌惡我的時候,我還是心痛的幾乎窒息。
我有多看重這段感情,那么我受的傷就有多深。
小時候,我就因?yàn)樽约旱母赣H蘇正明厭惡我的母親,對我多年不聞不問的冷暴力而患上了抑郁癥。
嚴(yán)重的時候差點(diǎn)就從頂層跳了下去。
是顧斯年和顧逸思一次次將我拉了回來,帶著我一起玩,讓我慢慢從悲傷的情緒中走了出來。
那個時候,他們就是我的解藥。
可現(xiàn)在,藥變成了毒,我因?yàn)樗麄兊氖柽h(yuǎn),病情更重了。
我緊繃著神經(jīng)躺在床上,多吃了兩粒安眠藥,好不容易快要睡覺,一旁的手機(jī)卻響了。
皺著眉頭點(diǎn)開,看見是顧斯年的電話時,我眉頭輕輕舒展。
我還是抱有期待,覺得可能是他們的祝福。
直到聽到顧斯年說的第一句話:“我們在給沫沫慶生,她說你也是今天過生日,怕你孤單,特地叫我們打電話來問問你?!?/p>
對面熱鬧的聲音與我房間內(nèi)的寂靜形成了鮮明對比。
僅剩的希望瞬間變成了碎片。
我張開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顧斯年等了會等不到我的回應(yīng),不耐煩道:“你說話啊?擺什么架子?沫沫好心怕你一個人不自在,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那么針對她?!?/p>
旁邊傳來一句嗔怪,似乎是蘇沫沫叫他不要那么兇。
顧斯年哼了一聲,卻還是聽話地閉嘴了,將手機(jī)遞給顧逸思。
顧逸思冷淡的聲音傳來:“生日快樂。我們給你準(zhǔn)備了禮物,明天生日宴會上給你……沒什么事的話就先掛了,沫沫想看的煙花秀要開始了?!?/p>
公事公辦的語氣,只有在提到蘇沫沫時,才染上幾分溺。
我麻木地掛斷了電話。
我不明白,自己只是出國留學(xué)了一段時間,為什么曾經(jīng)屬于我的偏愛那么快就給了別人。
我想過挽回,可結(jié)局都是一樣,換不來他們的一點(diǎn)目光。
只能狼狽離場。
我擦干眼淚,知道自己又將一夜無眠。
2.
蘇正明每年都會為我舉辦生日宴。
說是慶祝,但我很清楚,他只是為了營銷人設(shè),順便推我出去社交。
在這場宴會上,我無數(shù)次喝到胃出血。
只是為了蘇正明的項(xiàng)目。
可不管怎樣,我都不能不來。
大門處傳來響聲,我將目光移了過去,看見穿著隆重公主裙的蘇沫沫在顧逸思和顧斯年的簇?fù)硐伦吡诉M(jìn)來。
她紅著臉躲在顧斯年的身后,看起來好像很不適應(yīng)面對這樣的場景。
我淡淡地瞟了一眼,覺得可笑。
真不適應(yīng)的話,會打扮的這么招搖,一進(jìn)門就弄出這么大聲響嗎?
蘇沫沫看見了我,跑過來緊握我的手,嘟著嘴好像很委屈道:“黎姐姐,對不起……我知道這個生日宴是父親專門為你舉辦的,但是……”
她的眼神責(zé)怪又嬌羞地望向身旁的兩個高大的男人,“他們說,我也是今天過生日,非讓我來,說我也是主角……”
蘇沫沫挽著我的手,言語間盡是歉意和無奈,似乎很怕我介意,可我分明看見,她眼中藏不住的得意。
我冷笑一聲,不想陪她演,抽出手沒說話。
就這么一個簡單的舉動,在顧逸思和顧斯年的眼里卻格外刺眼。
顧斯年將滿臉委屈的蘇沫沫護(hù)在身后。
顧逸思皺著眉看向我,失望道:“蘇黎,你怎么出國幾年變的這么自私?”
我冷眼看著這對我充滿敵意的兄弟二人,覺得疲倦極了。
在我的生日宴上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斥責(zé)我,只是因?yàn)槲覜]有回蘇沫沫的話。
這樣的事情這一年我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
我爭吵過,流淚過,可無論怎樣都換不回顧逸思和顧斯年的一個眼神。
現(xiàn)在我累了,不愿再和他們多糾纏,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可顧逸思卻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疲憊地望著他。
顧逸思的動作因我的神情停頓了片刻。
“你走什么?跟沫沫道歉!”脾氣較暴躁的顧斯年搶先開口。
我扯了扯胳膊,發(fā)現(xiàn)扯不動。
我明白了。心思深沉的顧逸思也是這個意思。
周圍人或同情或嘲笑的目光在我的身上匯集。
他們都知道,曾經(jīng)被顧逸思和顧斯年捧在手心上的女孩,早已失去了所有偏愛。
他們都等著看我的反應(yīng)。
我扯了扯嘴角,諷刺道:“我為什么要道歉?”
“沫沫從小就是孤兒,被蘇父領(lǐng)養(yǎng)后才真正過過生日,她從沒有參加過這么隆重的生日宴?!鳖櫼菟家桓敝v道理的樣子,“而你,從小到大舉辦了那么多次生日宴,就這一次和沫沫分享,用的著擺臉色嗎?”
我的心還是因?yàn)樗麄兊脑挾[隱作痛。
孤兒?他們竟然真的信了蘇正明對外的那一套領(lǐng)養(yǎng)說辭!
蘇沫沫,可是僅比我小一歲的同父異母的親妹妹啊!
氣氛焦灼到了極點(diǎn),等我被人們笑話的差不多了,蘇正明才匆忙地趕來勸導(dǎo)。
“唉呀!小顧啊,何必這樣呢!”他親切地拉著顧逸思和顧斯年的手,討好道:“沫沫一直很懂事,我本來也打算今年生日宴一同為她慶祝的!”
“阿黎??!你不要再那么任性了,沫沫再怎么說也是你妹妹呀!”
語氣懇切,可話里話外都在把我塑造成一個自私任性的大小姐形象。
我為他的惺惺作態(tài)作嘔,目光掃視了一遍這群人,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我用盡最大力氣抽出了自己的手。
“好,既然你們都那么想要,那這個生日宴,就為她蘇沫沫舉辦吧。”
為蘇沫沫舉辦的話,她大概就不用為了討好別人不停喝酒了吧……
我自嘲地笑了,向門口頭也不回地走去。
3.
“蘇黎!你的禮物不要了嗎!”
顧斯年跑到我面前,躊躇片刻,從背后拿出了一個禮盒。
打開看,里面是一條價值不菲的珠寶項(xiàng)鏈。
我有些詫異,本以為他們只是隨意糊弄,竟沒想到真的為自己準(zhǔn)備了禮物。
抿了抿唇,剛想說些什么,蘇沫沫便走了過來。
“黎姐姐,你快點(diǎn)收下吧,他們兩個忙著為我做手工禮物,這條項(xiàng)鏈還是我選的呢。”蘇沫沫拿起項(xiàng)鏈作勢要往我的脖子上戴,嘻笑道:“價格還不便宜呢,不過黎姐姐你應(yīng)該就喜歡這種,不像我,只愛玩一些幼稚的東西,讓他們?yōu)槲业亩Y物花了好多時間?!?/p>
我本來緩和的臉色因她的話一點(diǎn)點(diǎn)變冷。
阻止了蘇沫沫戴項(xiàng)鏈的動作,我冷淡道:“不用了。”
我在心底嘲笑自己的天真。
原來只是個不上心的禮物罷了,我竟然還天真地以為是為我特意準(zhǔn)備的。
人家忙著哄蘇沫沫開心,根本沒空搭理自己。
“我不喜歡戴項(xiàng)鏈,你喜歡的話,送給你吧?!?/p>
我走出了大門,沒注意到身后兩個男人正死死地盯著我逐漸遠(yuǎn)去的背影。
蘇正明不給我配司機(jī),我便一個人在夜色里走回了家。
經(jīng)過廣場時,我看見了三個圍在一起放煙花的小孩。
唯一的女孩被護(hù)在中間,眼睛亮晶晶地盯著發(fā)光的煙花,她身旁的兩個男孩舉著煙花,寵溺地望著她笑。
我駐足觀望,也笑了。
只是笑著笑著,眼淚卻止不住地流。
我想起小時候自己因?yàn)槌煽兿陆当惶K家人背后貶低瞧不起的時候,是顧逸思不厭其煩地帶著我學(xué)習(xí)。
想起在學(xué)校被欺負(fù)因?yàn)闆]人撐腰躲起來偷偷哭的時候,是顧斯年站出來替我教訓(xùn)了那些人,哪怕被打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也安慰自己說沒事。
那個時候,周圍人都說顧逸思和顧斯年是我的專屬騎士。
可現(xiàn)在呢?
他們?yōu)榱颂K沫沫,和蘇正明站在了一塊,站在了和自己完全對立的地方。
我低頭抹去了眼淚,心底痛苦不已。
我不明白,為什么他們會在知道自己這些年遭遇的情況下,還能輕易地和蘇正明和好。
還是說,曾經(jīng)的一切都是假的?
自己以為的救贖,也不過是這兩公子無聊時的消遣罷了……
我一走,蘇正明便迫不及待地把蘇沫沫接回來,他們也終于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公主”。
“真好……”我看著三個孩子玩鬧的背影喃喃道。
苦笑一聲,轉(zhuǎn)身走入了黑暗中。
4.
離開的當(dāng)天,我主動去了顧家。
剛進(jìn)門,顧夫人就迫不及待地拉我入座,美麗依舊的面龐上滿是慈愛。
她看著我嘆道:“好孩子,你生日宴上的事我都聽說了,那兩個死孩子!等他們回來阿姨一定幫你出氣!”
我拉住我,淺笑著搖了搖頭。
“不用了,阿姨……我不想再打擾他們了,今天我就要出國了?!?/p>
“這怎么能是打擾呢……什么!你要出國?”
“是的……這次出國,是為了我自己。”我眼睛下垂,遮擋著自己的情緒。
“不出意外的話,我不會再回來了?!?/p>
顧夫人好久都說不出話,眼眶紅彤彤地望著我,。
“是不是病情又嚴(yán)重了?因?yàn)樗麄儐幔俊?/p>
我沒有回答,只是珍重道:“我會想您的?!?/p>
“他們知道嗎?”
我搖頭,顧夫人嘆道果然如此,“真的不告訴他們嗎?當(dāng)初你要出國留學(xué),他們可都難過抑郁了很久,或許這次……”
我剛準(zhǔn)備說些什么,大門便被打開了。
顧逸思和顧斯年兩個人提著大包小包進(jìn)來,緊跟著的,還有明顯精心打扮過了的蘇沫沫。
“媽,您看是誰來了!”顧斯年笑著喊道,原本陽光燦爛的表情卻在看見我時大變,“你怎么在這?”
顧夫人看著顧斯年皺眉道:“當(dāng)然是我邀請來的,怎么?你不歡迎?”
顧斯年撇撇嘴,暗地里瞪了眼我,不說話了。
“媽,沫沫來了,您還沒見過她吧?!鳖櫼菟即驁A場,將蘇沫沫拉道顧夫人的面前。
介紹道:“沫沫為這次見面準(zhǔn)備了很久,您看,這些都是她帶給您的禮物?!?/p>
蘇沫沫羞澀地笑了笑,剛想開口,卻被顧夫人直接打斷。
“不用了,我不歡迎她。”
“媽!”顧逸思皺眉道。
“你還好意思叫我媽!”顧夫人拉著我,沖他們喝道:“我有沒有說過,叫你們不能欺負(fù)阿黎?”
蘇沫沫向前走了幾步,紅著眼向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倔強(qiáng)道:“阿姨,您誤會他們了!他們也是為了我……”
“對不起,阿姨……都怪我……是我不該惹黎姐姐難過的……您要罵就罵我吧……”
邊說邊掉眼淚,活脫脫一個堅(jiān)強(qiáng)小白花。
顧逸思果然心軟了,將她護(hù)在懷里,對著顧夫人強(qiáng)硬道:“媽!您能不能不要再這樣無理由地護(hù)著她了!”
顧夫人愣了會,顯然不敢相信一向穩(wěn)重的大兒子竟然會跟自己頂嘴。
“逸思,你太讓我失望了!”
“你為了一個繼女,傷害了和你從小一起長大的阿黎,還頂撞你的母親!”
顧斯年不服道:“繼女又怎么了!”
看著他們這死腦筋的樣子,顧夫人差點(diǎn)被氣的心梗,我連忙為她順氣。
“阿黎今天就要走了!”顧夫人指著他們氣道。
她還是說了。我知道,顧夫人是對我們的感情還抱有幻想。
可我又怎么不是呢?我看著他們,帶著隱秘的期待
可他們只是冷哼一聲。
“媽,您不用說這種話,蘇黎還等著蘇家的家產(chǎn),怎么可能會走。”
“更何況,就算她走了,和我們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心徹底死了。
我望著那兩人,像在看陌生人一般,沙啞的嗓音說道:“是我騙了阿姨。對不起……算我求你們了,先走吧,不要再氣阿姨了……”
顧逸思看著我,眼神深沉,他沒有說話,帶著蘇沫沫離開了。
顧斯年時不時地回頭,臉上有些糾結(jié),好像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也還是什么都沒說和蘇沫沫離開了。
顧夫人注視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深深地嘆了口氣。
“阿黎,你做的對,阿姨不會再攔你了。”
“你走吧,放自己自由吧?!?/p>
5.
今天是我離開的第一個月。
今天是圣誕節(jié),街上人非常多。
隔著人群,我見到了原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的兩個人。
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沒有猶豫,我轉(zhuǎn)身就跑。
可還沒跑兩步,我的手就被輕易抓住。
回過頭,赫然是顧逸思那張清冷出塵的臉。
奇怪的是,他的衣著非常凌亂。
顧斯年也圍住了我。
他的面色也好不到哪去,平日里最看重的發(fā)型,現(xiàn)在也沒打理。
我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想跑。
雖然不知道他們來這里的目的,但我覺得我們見面一定沒什么好事。
我冷淡道:“你們來這里干什么,我都出國了,可沒本事在對蘇沫沫怎么樣?!?/p>
他們的臉色凝固了片刻,罕見地的沒有跟我嗆聲。
“阿黎,跟我們回去?!?/p>
我冷笑:“回去干嘛?”
“繼續(xù)被你們無條件指責(zé)嗎?”
顧斯年奄著腦袋,總是爆脾氣的他,此刻甚至可以說是哄道:“阿黎,之前是我們忽略了你……我們不是故意的,你不能走?!?/p>
我覺得好笑極了
不是故意的,那難道是我活該嗎?
是我活該被他們針對被他們排擠,做什么都成了他們的眼中釘嗎?
我不愿繼續(xù)糾纏,余光看見遠(yuǎn)處和我招手的方鶴。
他走到了我身邊,直接將我的手從顧逸思手中抽出。
方鶴是外公給我找的心理醫(yī)生。
他了解我的經(jīng)歷,知道這兩人是我的病因,所以他干脆地握住我的手就打算離開。
顧斯年攔住了他,看向他的眼神充滿戒備。
“方醫(yī)生,你為什么會認(rèn)識阿黎?”
我感到詫異,他們竟然會認(rèn)識方鶴!
顧逸思看出了我的疑惑。
“方家和我們有合作。”
他深邃的眼睛望著我,說道:“他是有名的心理咨詢師……阿黎,你為什么認(rèn)識他?”
顧斯年反應(yīng)過來,也死死盯著我。
“你不是已經(jīng)好了嗎!”
“好了?”我冷笑道:“我有說過嗎?你們根本就不在意我的病情,問這么多有什么必要!”
“可是你父親和沫沫都說你好了……不然你當(dāng)初為什么要出國?”
我感到疲憊。
只是因?yàn)槭翘K沫沫說的,所以他們就信了嗎?
“那你們就當(dāng)我好了吧?!?/p>
不顧他們的挽留,我冷著臉,帶著方鶴轉(zhuǎn)身離開。
殊不知,這一次離開將會成為我人生中最大的轉(zhuǎn)折。
6
我出車禍了。
醒來就看到醫(yī)院潔白的天花板,和外公那張焦急的臉。
醫(yī)生說我頭部受傷,有失憶的可能。
但我仔細(xì)回想,自己的記憶好像也算是完整。
唯獨(dú)有兩個人,我的記憶里處處有他們的身影,可我卻怎么也想不起他們的樣子。
外公嘆了口氣寬慰我,說想不起來就算了,這對我是好事。
我不明白,但我也照做了。
這天在醫(yī)院花園散步的時候,一個男人突然沖到了我的面前。
他神情慌張,盯著我看了很久。
我覺得奇怪,打算掉頭離開。
可一轉(zhuǎn)頭,就看到一個和前面那人長的幾乎一樣的男人。
他們將我圍住,眼神里是如出一轍的傷痛。
“阿黎……”
我皺眉道:“你們是誰,怎么知道我名字?”
他們想要解釋,但外公沖了下來將我拉走,隔絕了他們的靠近。
我只能看到他們滿臉焦急地和外公講話。
說了很多句對不起,甚至連眼眶都紅了。
但外公還是趕走了他們。
我問外公他們是誰。
外公表情凝重,握著我的手說道:“好孩子,不認(rèn)識就算了,他們不重要?!?/p>
從那以后,我經(jīng)常能看到那兩人的身影。
他們總是躲著外公和我見面。
我的床頭每天都多了一束鮮花。
縱使他們總是變著花樣來討好我,但看到他們,我的心底總是感到悲傷。
我跟他們說了這件事,想叫他們不要再來找我了。
但那個看起來非常沉穩(wěn),叫顧逸思的男人卻立即紅了眼眶。
顧斯年更是直接落淚,拉著我的手不停道歉。
“阿黎……我們錯了,我們已經(jīng)讓那些人付出了代價,求你,不要為了我們……”
我不知道他們指的錯是什么。
也不知道他們讓誰付出了代價。
可我的心,卻開始陣陣抽痛,眼淚也抑制不住地滑落。
7.
在我住院的日子里,經(jīng)常來陪我的還有一個人。
他叫方鶴,我記得他是我的心理醫(yī)生。
可我卻忘了我為什么會病的那么重。
只模糊感覺,或許和那兩個人男人有關(guān)……
每當(dāng)我試圖想起他們,我的頭都會很痛。
方鶴寬慰我,溫柔地說叫我不用為難自己。
他總是很有耐心,帶著我做康復(fù)訓(xùn)練,還跟我講了許多有趣的事。
他一次次地將我從負(fù)面情緒中拉出,這種感覺我很熟悉,像是小時候也經(jīng)歷過很多遍一樣……
我想不明白,只當(dāng)是他的特殊。
住院的這一個月,我們相處的越來越融洽。
在那熟悉感覺的加持下,我覺得自己好像愛上了他。
我很直白地像他表達(dá)了喜歡。
他滿臉通紅,但眼神卻并不躲避。
我知道,他也喜歡我。
住院的最后一天,我和他在病房中有了第一個定情之吻。
我羞澀地躲進(jìn)了他的懷里,一轉(zhuǎn)頭,卻看到門口站著兩個男人。
他們手捧鮮花,雙目猩紅。
正死死盯著我們。
是顧逸思和顧斯年。
我永遠(yuǎn)都忘不了那兩雙相似眼睛中的濃烈痛苦。
像是海浪一般朝我襲卷而來。
又來了,我的心又開始痛苦泛濫。
方鶴抱住我低聲安慰,還往我嘴里喂了顆藥。
我不知道他和那兩人說了什么,那兩人的表情雖然已經(jīng)猙獰,但看了看我蒼白的表情,還是離開了。
我出院了。
身體康復(fù)的不錯,除了記憶沒有完全找回,其它的一切都在慢慢回歸正常。
就是不知為何,我總感到有人盯著我。
我刻意忽視,覺得可能是自己多想。
直到有一個,我結(jié)束和方鶴的約會后突然暈倒,醒來便發(fā)現(xiàn),自己待在一個陌生的房子里。
8.
“顧斯年,你們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憤恨地甩開他喂我吃飯的手,碗摔在地上,發(fā)出劇烈響聲。
這是我今天摔的第三個碗。
距離我在這里,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星期。
這一個星期里,他們對我的照顧無微不至,無論我發(fā)多大火,做了多狠心的事,他們都不會責(zé)怪。
唯獨(dú)不放我自由。
我的情緒從最開始的恐懼慢慢變成了迷茫。
他們的態(tài)度讓我看不明白。
顧逸思是哥哥,我見過他工作的樣子,知道他是個非常冷淡的人。
可這樣的人卻對我充滿了耐心。
他會給我念情詩,會幫我扎頭發(fā),也會因?yàn)槲也辉敢獬燥埗鴤瘛?/p>
顧斯年也是如此。
所以哪怕我的舉動導(dǎo)致了他的手被湯汁燙傷,他第一時間關(guān)心的還是我有沒有事。
直到將我的手仔細(xì)檢查一遍,確認(rèn)沒有被濺到,他才放松下來。
看著我不解的神情,他自嘲地嘆了口氣。
“阿黎,不要怪我們?!?/p>
“我們醒悟的太晚了……晚到你甚至直接將我們忘記?!彼袷窍萑肓嘶貞洠捌鋵?shí)以前我一直很嫉妒我哥,嫉妒他總是擁有你的信任……但現(xiàn)在,我們犯了個共同的錯,我和他有了同一個敵人,我們也都不想放開你?!?/p>
他拾起殘?jiān)?,輕吻我的額頭,呢喃道:“我愛你,我們都愛你。”
這句話像是個咒語,從我被迫來的那天他們便不斷在我耳邊念叨。
看著他的背影,我聯(lián)想起了昨晚顧逸思說的事情。
他說,蘇家倒了。
蘇正明為逃債躲藏了起來,蘇沫沫也不見了蹤影。
我明白,這是他們的手筆。
我感到暢快,因?yàn)槲业膬?nèi)心無比痛恨他們!
痛恨這個逼死我母親的男人。
也痛恨享受著蘇家資源還不當(dāng)回事的蘇沫沫。
可我又好像記得,他們和蘇沫沫的關(guān)系十分密切……
為什么要這樣做?
是為了我嗎?
捂著腦袋,矛盾的問題讓我感到陣陣頭疼。
9
可能是想的太多,我的胃口越來越差,一連好幾天都吃不下什么東西。
曾經(jīng)重點(diǎn)強(qiáng)調(diào)不可能讓我離開的顧逸思和顧斯年也急了。
他們以為我是為了出去在鬧絕食。
可他們也確實(shí)無法看著我這么折磨自己的身體。
沒辦法,他們妥協(xié)了一步,允許我在有保鏢陪同的情況下在附近散步。
今天是個大晴天。
我漫無目的地游走在公園里,身后的保鏢和我隔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
但意外就是來的那么快。
保鏢中有人叛變,將我綁進(jìn)了一處偏僻的倉庫。
可能是最近經(jīng)歷的事情實(shí)在太多,我竟也不那么慌張了。
直到眼罩被打開,我看清了眼前的人。
“蘇正明?!”
他蓬頭垢面,眼神陰森。
在他的身后,那個滿身灰塵,頭發(fā)打結(jié)的女人,赫然是蘇沫沫!
我開始掙扎,但被綁在凳子上根本動不了一點(diǎn)!
蘇沫沫笑了,眼神恐怖至極。
“啪。”的一聲,我的頭被這巴掌直接打偏。
“蘇黎,你就是個賤人!”
“霸占著我在蘇家的位置還不夠,你還搶走了顧哥哥們的愛!我恨死你了!”她氣到顫抖。
我轉(zhuǎn)過頭,舔了舔流血的嘴角,看著她冷笑道:“你一個上不得臺面的繼女,你也配說這種話!”
“繼女?”她抓起我的領(lǐng)子,笑的無恥,“那又怎么樣?父親不愛你媽,也不愛你!蘇家的財(cái)產(chǎn)全部都會是我的!”
“呸!”
我朝她臉上吐了口血水。
“沒有我媽,蘇正明根本不會有今天!他入贅我家,為了得到家產(chǎn)不惜逼死我媽,他們兩都是惡心的吸血蟲!”
“啪!”
唇角幾乎咧開。
我又被打了。
這次動手的,是蘇正明,是我的父親。
他眼神幽暗,盯著我像在看一個死人。
“蘇黎,你和你媽越來越像了……越來越讓人厭惡了?!?/p>
“如果你不讓顧家那兩人對我們出手,我可能會選擇放你一命,但現(xiàn)在……你們都得死!”他的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
“還有十五分鐘,我設(shè)的定時炸彈就會爆炸,你覺得,他們會來救你嗎?”
蘇正明的瘋狂遠(yuǎn)超我的想象。
我拼命搖頭,可也根本阻擋不了他給那兩人打電話。
顧斯年很快接通。
聲音急躁,像在強(qiáng)壓著情緒。
吼道:“我們很快就來,別動阿黎,不然我不會放過你們!”
10
門口傳來巨響。
鐵門被顧斯年一腳踹開,他和顧逸思看見了被綁在椅子上的我,沒有一絲猶豫,也不想想會不會有埋伏,直接就向我沖來。
這兩道能為我豁出一切的身影和塵封在頭腦深處的記憶逐漸融合。
淚水從臉頰滑落。
在他們來的我面前的瞬間,我記起了全部。
我?guī)е耷坏溃骸斑@是陷阱啊……你們來干嘛……”
顧斯年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捧起了我的臉。
“誰打的?”顧逸思冰冷的眸子在那兩人身上打轉(zhuǎn)。
蘇沫沫被他們的表現(xiàn)徹底刺傷。
她瘋了,尖叫一聲大喊道:“我打的!怎么了?你們要為了這個賤女人殺了我嗎?!”
顧逸思扇了她一巴掌。
這是他第一次對別人動手。
“蘇沫沫,當(dāng)初你聯(lián)合蘇正明欺騙了我們,說你是蘇家養(yǎng)女,說沫沫沒病,說她出國是為了躲避我們!你讓我們傷害了阿黎,讓你活著,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
他將目光轉(zhuǎn)向蘇正明,冷聲道:“你要的東西,我?guī)砹??!彼贸隽艘粡埡灪米值墓煞蒉D(zhuǎn)讓合同。
“放我們走,顧家的全部,都給你。”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顧逸思。
他最看重的就是顧家的利益!
顧斯年看出我的顧慮,安撫道:“沒事的,阿黎,這是我們自愿的……只要你沒事,一切都值得……”
蘇正明檢查了好幾遍,確認(rèn)是真的后便放聲大笑起來。
他停止了定時炸彈。
顧斯年為我解開束縛,他們二人不顧蘇沫沫陰狠的目光,將我護(hù)在中間向門口走去。
就在我覺得一切都要結(jié)束的時候,身后傳來一聲尖叫。
蘇正明倒在了血泊里,眼睛死死盯著握著刀的蘇沫沫。
蘇正明是個十足的商人。
任何沒有利益的東西,他都可以拋棄。
哪怕是他寵愛了很久的女兒蘇沫沫。
蘇沫沫知道,所以她準(zhǔn)備了后手。
我看著蘇沫沫,覺得膽顫。
她已經(jīng)瘋了!
顧逸思和顧斯年反應(yīng)過來帶著我跑走,但蘇沫沫迅速提著刀向我沖了過來。
刀劍離我僅有一點(diǎn)距離的時候,顧逸思擋在了我面前。
獻(xiàn)血從他胸膛流出,他像感覺不到痛,拔出刀捅在蘇沫沫身上,一腳將她踹翻在地。
可他自己也因?yàn)槭а^多跌倒在了地上。
“顧逸思!”我崩潰地大喊,想要將他拉起。
可他只是笑笑,用最后的力氣將我的手放在顧斯年的手上。
“斯年,帶她走!”
顧斯年紅著眼將我拉起。
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但我還是從顧逸思的嘴里讀出了那三個字——“我愛你。”
11
倉庫開始彌漫濃煙。
顧斯年打量了一番四周,沉重道:“起火了?!?/p>
來到門口,發(fā)現(xiàn)大門早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人焊死。
顧斯年的表情凝重,他盯著上方的通風(fēng)管道,久久沒有說話。
煙霧越來越濃了。
他轉(zhuǎn)過頭深深地看著我,像是要將我的模樣刻入骨髓一般。
我感受到了什么,抓著他的手排命搖頭,說我不要一個人走。
他嘆了口氣,像年少時哄我那般,微笑說道:“乖,上面一次只能走一個人。”
“你外公和方鶴都在外面,出去后,再叫人來救我們就行……我們都會等你的?!?/p>
說完后不顧我的抗拒,將我送了上去。
我伏著身子,在管道內(nèi)拼了命地爬,眼淚都不敢流,生怕因?yàn)橛绊懸暰€多消耗了時間。
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
顧斯年和顧逸思還在里面!
看到光亮的那一刻,我瞬間支撐不住跌倒在地。
方鶴沖了上來,將我扶起,不停地問有沒有事。
壓抑的情緒爆發(fā),我泣不成聲,抓著方鶴喊道:“顧逸思和顧斯年還在里面,著火了!你快叫人去救他們……”
方鶴面色沉重,將我抱在懷里,哽咽道:“來不及了,阿黎……”
我像被凍住了一般,緩緩回頭。
身后的倉庫已然是一片火光。
火焰燒不到我身上。
可我卻感覺全身上下都在疼痛。
唯一的希望崩塌了。
我再也堅(jiān)持不住,“噗”地一聲吐了口血,暈倒在方鶴的懷里。
方鶴驚慌的呼喊在我耳邊響起。
迷迷糊糊間,我好像看見了顧逸思和顧斯年。
他們在說什么?
我聽不清,但心底卻像有感應(yīng)一般,讓我瞬間明白。
他們說的是——再見。
12
我和方鶴分手了。
在我醒來的第二天。
他并不意外,只是勉強(qiáng)著笑容嘆氣道:“其實(shí)你剛開始喜歡我,是把我當(dāng)成了他們吧?”
我抿唇跟他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當(dāng)時太混亂了,你又對我那么好,給我的感覺實(shí)在太熟悉了……”
他擺手表示沒事,有些遺憾道:“我原本以為,我能讓你走出來。”
我沒說話。
走不出來的。
永遠(yuǎn)都走不出來了。
年少時曾挽救了我生命的兩個男人,在現(xiàn)在,又為我付出了生命。
我想起顧斯年說的最后一句話。
“阿黎,不要難過。我們的所作所為讓你精神崩潰,那么我們現(xiàn)在為你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其實(shí)他早就知道自己出不去了吧。
說什么讓我找人救他們,都是騙我的。
只為了讓我能活著出去……
我捂著臉,再也抑制不住地痛哭。
我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
直到外公找到我,說顧逸思將顧家的財(cái)產(chǎn)都留給了我。
我很震驚。
同時我也知道,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不能眼看著他們心血被敗光。
所以我投入到了事業(yè),開始日夜不停地工作。
幾年過去了,值得慶幸的是,我當(dāng)初為了逃避我父親出國留學(xué)多年的知識沒有浪費(fèi)。
我將顧家和蘇家合并,打理的井井有條。
長時間的工作,我?guī)缀鯖]有休息時間,也就少了很多胡思亂想。
只是在我的辦公桌上,永遠(yuǎn)放著一個像框。
像框里,是我和那兩人的合照。
實(shí)在熬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會看看這個像框。
這讓我覺得,他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