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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集

枕上青妝 飛鳥 0 字 2024-12-04 11:4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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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愿意凈身出戶,只要能離婚,所有財產(chǎn)全留給她?!?/p>

婚后第五年,沈彥周找到律師,咨詢離婚事宜。

“沈先生,這個分配方案極不公平,如果執(zhí)行的話,你后續(xù)的生活也得不到保障。”

律師很少見到如此寬容的男人,忍不住提醒了幾句。

“無所謂,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離得干脆些就行?!?/p>

在沈彥周的強烈要求下,律師替他起草了一份條件極不平等的離婚協(xié)議書。

“雙方簽字后就立即進入一個月的離婚冷靜期,對嗎?”

沈彥周又確認了一遍,律師點著頭:“屆時您就可以把協(xié)議寄給我,后續(xù)的流程我來跟進?!?/p>

他垂下眼睫,扯了扯嘴角:“行,很快就能簽好寄給你了,辛苦你。”

打印機刷刷地出著紙,律師將這沓文件整理好后,交給了沈彥周。

他看著這個男人離去的背影,有些疑惑。

以往接手的離婚案子,雙方要么非得爭個魚死網(wǎng)破,要么一方出軌凈身出戶,很少能遇到像沈先生這么好解決的客戶。

沒有訴訟,沒有財產(chǎn)的拉扯,他像是對女方還有感情,開出的條件都對她有利,可他的訴求卻又是——能離得越快越好。

算了,想什么呢?

律師好笑地搖了搖頭,心想,誰都有難言的苦衷,還是好好服務客戶吧!

顧氏的總裁辦公室門口,沈彥周抱著一沓資料,有些踟躕。

“沈彥周,一旦踏出這一步,就沒有回頭路了,你想好了?”

他低聲自言自語著,全然沒注意辦公室的門已經(jīng)打開。

顧映瑜踩著高跟走到他面前,投下一片陰影。

程淵挽著她的手臂,輕笑一聲:“沈哥,怎么來了也不進去呢?敲門就行了呀,我們聽得到的。”

沈彥周沒有理會程淵,他看向顧映瑜,看向這個與自己捆綁了五年的女人。

顧映瑜皺起了眉,從他懷中抽走那本資料夾。

打開后,她翻也沒翻,徑直找到最后一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阿彥,我是不是說過,以后找我簽合同,你要翻到最后一頁交上來,我的時間很珍貴的?!?/p>

“我給了你一間公司自由發(fā)揮,任何商業(yè)協(xié)議我也不管你,我只管簽字,你也理解一下我,好嗎?”

她語氣很溫柔,但沈彥周知道,這是她不耐煩的表現(xiàn)。

可顧映瑜,你知不知道你剛剛簽的,是我們的離婚協(xié)議呢?

沈彥周沒有開口,因為程淵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角,附在她耳邊說著什么。

他們突然笑了起來,顧映瑜敲了敲程淵的頭。

他們二人已經(jīng)有了彼此的小秘密啊。

沈彥周也笑了起來,覺得自己真是狼狽。

“沈哥,我們今天去西街吃飯,你要一起嗎?”

程淵笑瞇瞇地對他發(fā)出了邀請。

顧映瑜神色有些緊張,臉上寫滿了戒備。

心里有個聲音在瘋狂叫囂著:看啊,沈彥周,你連跟你妻子一起吃飯的資格都沒有!

“不了,你們?nèi)グ?,我今天得回家大掃除?!?/p>

沈彥周也笑著,回絕了程淵。

程淵本來就不希望他加入,笑得更為挑釁:“沒問題,你好好干活,我會照顧好小瑜的。”

顧映瑜的神情也放松了下來,她笑著,柔聲道:“大掃除找阿姨就好了,何苦自己動手呢,你早點休息?!?/p>

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短短兩句話后,沒再等沈彥周回應,她已經(jīng)跟程淵遠去。

沈彥周也收好了手里的離婚協(xié)議,轉身回家。

這場大掃除,只能他自己來。

因為,他已經(jīng)決心要走。

愛你九年,結婚五年。

一個月為期,割舍九年的感情。

顧映瑜,我要把我們的一切,徹底清除。

2.

別墅很大,卻也很空。

沈彥周從房間里抱出許多大紙箱,提起底部,直接往下傾倒。

里面的物件嘩啦啦地散落一地。

這些都是他們早些時候收集的小物件。

有一起去夜市套圈套中的小玩偶,有吃飯時抽獎中的情侶鑰匙扣。

沈彥周坐在地上,撥弄著這對鑰匙扣。

兩只小貓的身體里藏了磁鐵,只要一靠近,就會緊緊貼在一起。

那時顧映瑜還好奇地玩了很久,調(diào)侃他就跟這小貓一樣,整天當她的跟屁蟲。

沈彥周也笑著貼緊她:“我就是要黏在你身上。”

那時他們笑成一團。

有風從陽臺上吹來,輕輕翻起桌子上的離婚協(xié)議,也喚醒了沈彥周的思緒。

他已經(jīng)簽好字了。

沈彥周苦笑一聲,將這對鑰匙扣分開,丟到了不同的垃圾袋里。

已經(jīng)失去了原本的意義,再“黏在一起”也只是諷刺。

不知收拾了多久,許多回憶在沈彥周眼前閃過,下一秒?yún)s又被扔進垃圾袋。

大門打開,顧映瑜回來了。

她身上帶著男士香水的味道,而沈彥周從不用香水。

是程淵的。

她路過坐在地上的沈彥周,還是問了一句:“把這些東西翻出來干什么?”

沈彥周笑了笑:“心血來潮,整理一下?!?/p>

顧映瑜又擰起了眉:“放得好好的,你還拿出來弄亂,多此一舉。”

臥室門被關上,沈彥周面無表情地把最后一個小物件丟進垃圾袋。

洗完澡后,顧映瑜已經(jīng)躺在床上了。

沈彥周無意吵醒她,悄悄掀開被子,放柔了動作。

二人背對躺著,一時無言。

他以為顧映瑜睡了。

片刻后,顧映瑜微涼的手突然撫上他的腰。

沈彥周一僵,心中并無多少悸動的感覺。

他已經(jīng)不再奢求她的靠近了......

顧映瑜貼了上來,沈彥周正想開口推拒,床頭柜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程淵帶著醉意的聲音傳出:“小瑜,今晚夜色很美,想和你一起看?!?/p>

身后的熱度驟然消失,顧映瑜已經(jīng)起身,開始換衣服。

沈彥周心中升起的那一丁點期待又盡數(shù)熄滅。

“阿彥,他喝醉了,在外面危險,我去處理一下。”

顧映瑜說得很坦然,也沒給沈彥周回應的時間,轉身就出了門。

身側的溫度消失了,沈彥周一夜無眠。

他的手機很安靜,顧映瑜出門后就沒再給他發(fā)信息。

天光破曉的時候,他刷到了程淵發(fā)的微博。

“與你攜手,踏入四周年。”

配圖是模糊的女性身影,可他還是一眼認出了顧映瑜。

她忘了?三天前是他們的九周年紀念日。

那時顧映瑜沒有任何表示,沈彥周在家準備了一切,只換來一句冷冰冰的今晚不回家。

現(xiàn)在為什么能和程淵在網(wǎng)上秀四周年?

沈彥周拖著疲憊的身體趕到公司,想和顧映瑜聊聊。

程淵依舊坐在她旁邊。

“小瑜,網(wǎng)上那條微博是什么意思?”

沈彥周自認自己的語氣已經(jīng)足夠溫和,可顧映瑜還是皺起了眉。

“我和阿淵都算公眾人物,偶爾的營銷很正常。又沒說是什么關系的四周年,你那么緊張做什么?阿彥,不要太敏感?!?/p>

程淵也笑了笑:“沈哥,我們的運營方式和你開的自媒體公司不一樣,你也不要過度解讀,影響我們的感情?!?/p>

“小瑜有事業(yè)心是好事,你太干涉她啦,該給她多一些自由的?!?/p>

律師的電話突然響起,沈彥周接起來。

“沈先生,今天方便把協(xié)議送過來嗎?”

沈彥周很快回應:“已經(jīng)簽好字了,馬上過去。”

顧映瑜突然站起身,直直地盯著沈彥周,語氣有些緊張。

“阿彥,什么協(xié)議?”

3.

沈彥周怔了怔:“離婚協(xié)議。”

顧映瑜瞪大雙眼,手指顫抖起來。

可下一秒,程淵的話讓她又回歸了冷靜。

“沈哥還挺熱心的,但是婚姻這種事還是少摻和吧,畢竟網(wǎng)上有句話叫不要介入他人的因果 呢。”

顧映瑜心中升騰起的緊張瞬間消散。

原來沈彥周只是幫朋友辦事而已。

剛剛他的眼神那么落寞,她下意識就要認為,沈彥周要和她離婚。

怎么會呢?沈彥周明明那么愛她,怎么可能放手。

顧映瑜覺得自己剛才很可笑,怎么會想這種莫名其妙的事。

這段時間確實有些冷落他了。

她看著沈彥周離開的背影,點開手機,打算約晚上的餐廳,和沈彥周一起吃個飯。

程淵瞥了眼顧映瑜的手機屏幕,笑著開口:“這家餐廳的櫻桃鵝肝味道不錯,小瑜想約什么時候?今晚還要公司聚餐呢。”

顧映瑜愣了愣,周圍經(jīng)過幾位同事,也笑著和她閑聊起來。

“顧總,我們都帶家屬來了,你什么時候也帶對象來讓咱們認識認識啊?”

她想起沈彥周,一時間沒有開口。

要不今晚讓他一起過來?

正這么想的時候,程淵已經(jīng)替她拒絕了:“你們顧總要干大事呢,可不醉心情愛?!?/p>

算了。

她又沒惹他,哪來的愧疚感。

本來就說好的不公開。

想到這,顧映瑜也笑了笑:“別貧嘴,我要搞事業(yè),哪來的家屬?”

同事們心領神會地看了眼她和程淵,一哄而散。

顧映瑜沒注意的是,她手機屏幕上亮著預約成功的彈窗。

傍晚,餐廳的預訂信息已經(jīng)發(fā)到了沈彥周手機上,他去赴約的時候,卻被告知顧映瑜沒來。

彼時顧映瑜已經(jīng)和同事們坐滿了里間的包廂,一派歡聲笑語。

沈彥周獨自坐在窗邊,神色莫名。

好巧不巧的是,部門里一位同事的老公正好是沈彥周的委托律師。

他忙著工作,把材料也帶到了飯局上。

趙律師和沈彥周溝通過后,知道他恰巧也在這家餐廳,便想著出去一趟,把材料給了沈彥周。

顧映瑜正照顧著喝了酒的程淵,想出去幫他拿牛奶,便主動接過了資料。

一路按著趙律師說的位置走過去,顧映瑜就這么站到了沈彥周面前。

沈彥周抬眼看到顧映瑜,神色并沒有太驚喜:“怎么來了?”

顧映瑜突然覺得他孤零零的樣子有些可憐:“在里面聚餐呢,我出來透透氣。怎么自己吃飯也不和我說呢?早說我就帶你去和大家一起?!?/p>

沈彥周有些嘲諷地扯了扯唇角。

他們一行人進門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看到了和顧映瑜舉止親密的程淵。

帶他進去?恐怕也只是哄哄而已。

“好啊?!?/p>

沈彥周笑了笑,做出期待的模樣,顧映瑜卻愣住了。

她的確沒想過帶沈彥周進去。

僵持了一瞬,她把手中的文件夾遞給沈彥周,主動轉移了話題:“阿彥,你這是什么文件呢?”

沈彥周笑意沉了下來:“小瑜,別緊張,我逗你的。就算你真的要帶我去見你同事,我也不會去的,畢竟你一直不打算公開我們的關系,我尊重你?!?/p>

顧映瑜有些尷尬,她從袋子里拿出一盒酸奶遞給沈彥周:“我剛剛拿的牛奶?!?/p>

菠蘿味,沈彥周最討厭的味道。

他沉默著接過,點了點文件袋:“你好奇的話可以拿出來看看是什么。”

顧映瑜有心消解這股尷尬的氣氛,便也順著沈彥周的話打開了紙袋。

“這是什么?”

“夫妻共同財產(chǎn)分割明細?”

4.

莫名的心慌再度侵入顧映瑜的內(nèi)心,沈彥周卻笑了起來,伸手拿過了資料。

顧映瑜沒多想,遞給了他。

“幫朋友辦的。”

顧映瑜松了口氣,剛想再和他說說話,就接到了程淵的電話。

電話里,程淵的聲音低沉磁性,帶著幾分醉意:“小瑜,我有點頭暈,你回來了嗎?”

顧映瑜攥緊手中的袋子,緊張了起來。

見沈彥周將資料隨意放在桌子上,她還是忍不住多說了一句:“幫朋友做事也要細心點,小心沾上油漬。”

沈彥周擺了擺手:“你快進去吧。沒事,他不會介意的,他已經(jīng)忍了很多次了。”

“人家都拜托你了,你也得認真點對待嘛?!?/p>

沈彥周沒有了繼續(xù)話題的想法,顧映瑜臉上急切的神色那么明顯,不容忽視。

不如早點放她回去照顧程淵。

“明白,畢竟是離婚,我會認真對待的?!?/p>

沈彥周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句,繼續(xù)低頭吃飯了。

工作群里有同事發(fā)了一張照片,是程淵眼神迷離靠在沙發(fā)上的模樣。

顧映瑜終于忍不住,轉身就走。

這一頓飯吃得味如嚼蠟,沈彥周干脆回了家。

結賬時,他看見后側包廂里的景象。

那個叫程淵的男人顯露出脆弱的醉態(tài),靠在顧映瑜的肩上,顧映瑜拿著一盒酸奶,正溫柔地哄他喝下。

沈彥周垂下眼,獨自離開了餐廳。

家里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人氣。

沈彥周按了幾次開關,燈都沒亮。

他原本想去電閘處檢查一下,可剛走幾步路,就覺得胃部翻江倒海般涌起惡心的感覺。

剛剛就沒吃幾口飯,怪不得會犯老毛病。

黑漆漆的房子里,沈彥周捂著肚子,艱難地摸索著。

可到底還是一腳踩空,被臺階絆倒,天旋地轉后,他躺到了地上。

在冰涼的地板上緩了許久,沈彥周終于找回些理智。

他打開手機,看到顧映瑜的消息:“我們散場了,沒看到你,你到家了嗎?”

他撥通了顧映瑜的電話。

可電話那頭,是程淵的聲音。

“沈哥,小瑜現(xiàn)在在換衣服呢,剛剛不小心被我弄臟了,你不介意吧?”

程淵嗓音含笑:“我們今晚玩得挺開心的,估計還要轉場,畢竟氣氛到了嘛,總得放縱一下?!?/p>

“哦對了,你找小瑜有什么事嗎?我代你轉達啊?!?/p>

他像是剛反應過來一般,問起沈彥周的目的。

沈彥周沉默著掛斷電話,程淵也挑挑眉,刪除了這一條通話記錄。

腳踝和肚子都傳來劇烈疼痛,沈彥周撥通了120,在黑暗中靜靜合眼。

果然,不該太期待的。

顧映瑜從廚房出來的時候,程淵依舊躺在沙發(fā)上,緊閉雙眼,臉頰潮紅。

她拿起熱毛巾,細心地擦拭著程淵額頭上的薄汗。

“阿淵,去床上睡,這里冷。”

顧映瑜費勁抬起程淵,將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艱難地向臥室挪動。

終于把他放在床上,顧映瑜起身要走,卻被程淵一把抓?。骸靶¤?,不要走......我不想一個人......”

顧映瑜感受著程淵滾燙的掌心,嘆了口氣,輕輕安撫著他。

她用空閑著的左手打開手機,見沒收到沈彥周的回復,自顧自地打了幾個字,發(fā)了過去。

“阿彥,我今晚不回家?!?/p>

哄睡了程淵后,顧映瑜走到陽臺上吹風。

微涼的夜風慢慢安撫了她躁動的內(nèi)心,顧映瑜打開手機,發(fā)現(xiàn)依舊沒收到沈彥周的回復。

生氣了?

可是今晚實在走不開,她很少見程淵這么脆弱的模樣,放心不下,已經(jīng)決定陪他一晚。

回去好好解釋就行了吧,阿彥脾氣一向很好。

顧映瑜并不太擔心。

樓下,一輛救護車呼嘯而過。

5.

酒醒后,程淵難堪極了,不斷地向顧映瑜道歉,說是怕影響了她和沈彥周的感情。

顧映瑜覺得程淵挺知分寸的,還反過來寬慰了他許久。

事情告一段落,他們也急著回公司跟項目,這一忙又是好幾天。

沈彥周依舊沒回復她的消息,不僅沒回復,電話也沒打過一個。

顧映瑜忙得焦頭爛額,心里也微妙地對沈彥周多了幾分怨氣。

她最近也沒惹他啊?只不過一次部門聚餐,沈彥周到底在生什么氣?

他有怨大可以直說,一直玩冷暴力是什么意思?

顧映瑜不知道的是,她在心里埋怨沈彥周那時,沈彥周已經(jīng)在醫(yī)院病床躺了幾天了。

“小伙子你怎么搞的?差點胃出血,腿也受傷了,嘖,怎么還是一個人來的?家屬呢?”

那天晚上,沈彥周痛得幾乎失去直覺,他慘白著臉,對上護士長憐憫的目光:“她忙?!?/p>

一連幾天,都沒人來探望他。

就連其他病人家屬也忍不住悄悄討論。

“那小伙子怪慘,看起來也不是缺錢的樣子,又傷著腿,干啥都不方便?!?/p>

“可不是,我老公胃病住院,我天天熬了粥送過來,他在這躺幾天了,吃的都是周邊的快餐,也沒個人來照顧。”

路過的護士也加入了對話:“他病歷本上寫的是已婚呢!看著真是怪難受的?!?/p>

后來是好心的大媽給他推薦了靠譜的護工,沈彥周才終于輕松了些。

他的腿在摔倒時刮到尖銳物品,受了外傷,創(chuàng)口看著十分驚心動魄。

再加上沒人照顧,他在病床上躺了一周多,才恢復了個八九成。

要不是程淵說頭暈,想必顧映瑜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發(fā)現(xiàn)沈彥周住院了。

第七天的時候,顧映瑜和程淵終于完成了那個大項目。

程淵說了句頭暈,她就急忙帶著他到了醫(yī)院。

在護士站,顧映瑜見到了拄著拐的沈彥周。

“阿彥?你怎么會在這里?”

顧映瑜很少見到沈彥周這么狼狽的模樣,一時間也忘了之前的那些不滿。

沈彥周瞥了眼她身后的程淵:“不小心扭到腳了。”

顧映瑜想了想,吩咐程淵自己辦手續(xù),她扶著沈彥周回了病房。

病房里還有另外兩床病人,看到顧映瑜進來,有些驚訝,有個大媽還莫名“嘁”了一句。

“阿彥,怎么回事?怎么住院了?也不和我說一聲?!?/p>

顧映瑜有些無措,鄰床大媽又“嘁”了一句。

“沒見過這么不上心的!”

大媽被家人拉出了門,沈彥周笑了笑:“我知道你忙,沒事,已經(jīng)快好了?!?/p>

顧映瑜要是此刻認真觀察沈彥周,她就能看到沈彥周褲腿下猙獰交錯的傷口。

可她此刻腦子亂得很,全然不知如何應對。

忽視了沈彥周的愧疚,完成項目的疲憊,還有對程淵頭疼的幾分擔心。

樁樁件件,都占據(jù)著她的內(nèi)心。

“阿彥,我去給你買粥,你在這兒乖乖等我,我很快回來?!?/p>

“想喝什么?海鮮粥還是皮蛋瘦肉?”

醫(yī)生叮囑過,為了促進傷口愈合,要忌口,不能吃海鮮皮蛋一類的食物。

沈彥周低頭:“我都吃不了?!?/p>

顧映瑜突然感覺有些難堪,這兩種粥平時就是沈彥周愛喝的口味,現(xiàn)在怎么還在口是心非地和她犟?!

她拿起外套,沒再和沈彥周多說,丟下一句“等我”之后就出了門。

顧映瑜給程淵發(fā)去消息,讓他先自己拿藥回家,后續(xù)公司會報銷。

提著熱氣騰騰的海鮮粥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里面依稀傳來沈彥周和誰的說話聲。

“嗯,一定會離婚的,五年了,其實也差不多了,她本來就對我沒感情?!?/p>

“之后的事?拿到離婚證再說吧,應該不會留在這兒了,換個城市生活吧?!?/p>

“她應該知道吧,也可能她沒在意,反正協(xié)議是簽了......”

離婚?

離婚!

顧映瑜呼吸一滯,猛地推開病房的門,看向沈彥周。

6.

沈彥周握著手機,轉頭與顧映瑜對視。

“沒什么,下次聊?!?/p>

同電話那頭的人道別后,沈彥周掛斷了電話。

“阿彥,你在和誰打電話?什么離婚?”

顧映瑜不住追問著,生怕從沈彥周的口中聽到她不愿面對的回答。

沈彥周的語氣太過寂寥,讓她的心慌感更加強烈。

難道沈彥周真的要離婚?因為什么?

這段時間有吵架嗎?根本沒有啊……

他們的相處模式不就是如此嗎?都已經(jīng)這么過了五年了啊……

長久的沉默后,沈彥周終于開口。

“想什么呢?我和朋友聊天而已,上次你不也看到了那份分割明細了嘛?!?/p>

他下床主動伸手,接過顧映瑜手中的粥。

“小瑜買了海鮮粥?我嘗嘗這家味道怎么樣?!?/p>

沈彥周走路的動作有些不靈活,顧映瑜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狀若無意地問起“腿怎么了?”

“壓著腿麻了。”

和往常也沒什么區(qū)別嘛。

顧映瑜再一次覺得自己想太多。

明明她和程淵只是普通的上下級關系,怎么會三番兩次因為程淵而在沈彥周面前感到心虛呢?

顧映瑜想,她大概還是太縱容沈彥周了。

讓他一次又一次地擺出這幅姿態(tài),讓她一次又一次地揣測——沈彥周又生氣了,她怎么又惹他了?

想到這兒,又想起沈彥周一連七天都不聯(lián)系她的舉動,顧映瑜原本壓制住的火氣又蒸騰起來。

“阿彥,你多少幫幫忙就行了,你也不是專業(yè)律師,少摻和別人的家事。萬一到頭來又和好了,你夾在中間兩頭不是人?!?/p>

顧映瑜常年身居高位,一談起說教似的內(nèi)容,就不自覺地帶上了高高在上的氣勢。

她皺眉看著正在喝粥的沈彥周,覺得他實在有些多管閑事。

沈彥周渾然不覺:“沒事,你放心吧,他們不會和好的。”

沈彥周大口吞咽著海鮮粥,這粥熬得很稠,入口滋味鮮美,但他實在不覺得有多好吃。

其實他從來就不喜歡喝海鮮粥,那只是因為顧映瑜每次在外和程淵應酬回家,都在附近夜宵店給他隨便打包一份海鮮粥。

久而久之,就成了所謂的“喜歡”。

手機不斷響起消息提示音,是程淵給她發(fā)的信息。

他匯報著自己到了哪,吃了什么飯,分享周遭發(fā)生的有趣小事。

顧映瑜看著,嘴角不自覺地揚了起來。

給程淵發(fā)了幾個摸頭的可愛表情,顧映瑜回復:“乖乖照顧好自己,我忙完去找你。”

放下手機,顧映瑜看著沈彥周認真喝粥的背影,他大口大口地喝著粥,明明只是路邊小店隨便打包的,在他面前卻像絕世珍饈一般。

她心里莫名涌上一陣心酸。

自己是不是對他太苛刻了?

誠然,剛結婚的時候,她是非常不滿意的。

這是長輩促成的婚姻,是她最討厭的感情模式。

可長久相處下來,沈彥周對她處處呵護,慢慢的也有了感情。

她開始愿意在他面前展露喜怒哀樂,會對他耍小性子,二人的相處越來越自然。

自己最近似乎好久沒有和他單獨相處了。

程淵是程淵,沈彥周是沈彥周。

她再怎么照顧程淵,也只不過是因為惜才,說到底,沈彥周才是她的丈夫。

吃醋也是正常的。

心軟了些,顧映瑜走到沈彥周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我剛剛問了醫(yī)生,再過四天你就能出院了,到時候我來接你?!?/p>

“阿彥,吃完好好休息,我公司還沒忙完,得先走了?!?/p>

顧映瑜離開了病房,沈彥周也默默收拾起桌上的垃圾。

顧映瑜不知道 她剛剛站的位置附近有鏡子。

她和程淵的聊天內(nèi)容,沈彥周全看到了。

7.

出院的時候天色陰沉,下一秒,一聲響雷過后,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

沈彥周早就辦好了出院手續(xù),醫(yī)院床位緊張,他也不想在候診大廳占座位。

“反正小瑜快來了,何必進去添亂呢,里面那么多病人家屬沒地方坐呢。”

他這么想著,一邊站在保安室門口,靜靜等候顧映瑜的到來。

不管怎樣,至少現(xiàn)在,他還是有所期待的。

生病出院這種事,顧映瑜總不會失約吧?

半個小時過去,雨勢絲毫沒有減小。

顧映瑜沒來。

一個小時過去,雨越來越大了。

顧映瑜沒來。

沈彥周眼中的光一點點暗淡下去,他撥弄著手機,點開了打車軟件。

雨實在是太大了,等車的人太多太多,平臺上顯示預計等待一小時,且周邊沒有司機接單。

“小伙子,你家屬還不來?”

連保安也憐憫地問了幾句。

沈彥周想了很久,終于決定撥通顧映瑜的電話。

一陣長久的忙音后,電子女聲提示無人接聽。

微信呢?

他打開微信,最先看到的卻是程淵朋友圈的小紅點。

程淵發(fā)了新的朋友圈,甚至還特地艾特了他。

顧映瑜在他家里。

照片里,顧映瑜系著圍裙的背影十分熟悉,她挽著頭發(fā),正在認真地給蛋糕裱花。

程淵面前擺滿了精致的餐盤,一眼就能看出是顧映瑜的杰作。

“下雨天,家,只有我和你。”

“這種閑適的生活,真的很幸福。”

沈彥周又笑出了聲。

他居然還抱有幻想?

他提起行李,抬腿就要走進瓢潑大雨中。

“哎哎!就這么走?回家指定還得??!這有把傘,挺舊了,還能湊合用,你注意安全啊!”

保安叫住了沈彥周,給他丟來一把舊傘。

道謝后,他覺得眼眶有些酸澀。

只不過是相處了幾個小時的陌生人,都能將善意與他一起分享。

可日夜同床共枕五年的妻子,竟為了別的男人將他丟在大雨中……

沈彥周撐起傘,踏入雨幕中。

雨真的很大,積水已經(jīng)沒到小腿肚。

他的傷口本來就沒愈合,被臟污的積水一沖,更是一陣劇痛。

他就這么一步步地拖著傷腿,回了那個冷冰冰的家。

到家后,沈彥周撩開褲腿,簡單清理了一下傷口,過程又是數(shù)不盡的劇痛。

已經(jīng)無法再自欺欺人了。

他一深一淺地走進雜物間,拖出行李箱,忍著劇痛收拾起行李。

他要搬走。

婚前他在其他樓盤購買了房產(chǎn),但一直沒人打理,搬過去估計也有得收拾。

更何況,他現(xiàn)在行動不便,連收拾行李都還困難得不行。

地上慢慢堆了許多東西,沈彥周想收拾得仔細些,也好過后面還得再回來拿,又要見到不舒服的場景。

腿部又疼又癢,他仔細一看,傷口已經(jīng)有些感染,邊緣處滲出些膿水。

“還不如繼續(xù)在醫(yī)院躺會兒呢?!?/p>

他自言自語著,自嘲地笑了笑,一瘸一拐地找到醫(yī)藥箱,給自己簡易包扎了一下。

放下褲腿,看起來依舊是光風霽月的年輕男人。

“阿彥?”

玄關處站著兩個人,是顧映瑜和程淵。

沈彥周已經(jīng)對他們黏在一起的行為習以為常,沒做太大表示。

顧映瑜看到他沉默的樣子,反而有些不忍:“雨太大了,阿淵那邊停了電,我就先帶他回家湊合湊合?!?/p>

“嗯?!鄙驈┲軟]有說話。

顧映瑜想起她曾許諾過會去接沈彥周出院的事,心里又多了些愧疚,努力找著話。

“回來多久了?沒吃東西吧,我一會兒給你做,下雨天氣涼,吃點熱乎的。”

沈彥周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失望。

原來他所期待的,只不過是顧映瑜一筆帶過的東西。

哪怕她沒有守諾,也能夠輕飄飄揭過的東西。

二人走進屋內(nèi),沈彥周腳邊的行李箱和散落一地的物品嚇了顧映瑜一大跳。

“阿彥!這個時候你要去哪里?!”

8.

沈彥周忽然有些自暴自棄地想,顧映瑜到底有多不關心他?

他將行李箱隨意推到一邊,無所謂地笑笑:“翻出點東西,放著也沒用,不如捐給有需要的人?!?/p>

顧映瑜也笑了,她走到沈彥周身邊,輕輕撫了撫他的肩:“還下著大雨呢,要收拾也不急這一時。你要送到哪里?我去幫你叫搬家公司過來。”

沈彥周報出了自己另一處房子的低智,顧映瑜渾然未覺,打電話聯(lián)系了貨車。

程淵靜靜坐在沙發(fā)上,沒有說話,即便如此,顧映瑜依舊殷切地關心著他的一舉一動。

聯(lián)系好搬家公司后,她便看向程淵,溫聲問他想吃些什么。

程淵神情乖巧:“剛剛在家里沒吃上小瑜的特制甜品,好遺憾?!?/p>

顧映瑜心領神會,看了看已經(jīng)逐漸減弱的雨勢,拿傘出了門。

“我去買點食材,很快回來?!?/p>

她對著程淵叮囑了許多,還告訴他,困了的話可以進臥室休息。

沈彥周始終淡淡的,一言不發(fā)。

顧映瑜路過他的時候,也額外交待了一句:“阿淵是客人,難免不好意思,阿彥,你幫我多照顧一下。”

沈彥周沒有點頭,顧映瑜也沒在意,開門出去了。

室內(nèi)歸于沉寂。

半晌后,程淵嘲諷的聲音響起:“沈哥,你是要搬出去對吧?”

沈彥周抬眼看了看面前的程淵,顧映瑜離開后,他就裝也不裝了,大膽地釋放著自己的惡意。

“那又怎樣?”沈彥周面無表情。

“不怎樣啊?!背虦Y從沙發(fā)上站起,一步步走到沈彥周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玩以退為進?以為這樣就能讓小瑜有危機感,以為這樣就能對我宣誓主權嗎?”

“沈哥,這幾年小瑜對我到底有多好,我想你心里也清楚。我要是你,早就該主動退出讓為了,小瑜不主動點明,那也只是給你個面子,免得傷你自尊心?!?/p>

顧映瑜知道她一直照顧呵護著的人私底下是這副面孔嗎?

沈彥周想著,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程淵,你知道你現(xiàn)在在破壞他人家庭嗎?”

“當小三還理直氣壯的人可太少見了,你還是小心著點,哪天遭了反噬可就笑不出來了?!?/p>

程淵被沈彥周如此直白地嘲諷了幾句,有些氣急:“你以為顧映瑜愛你么?她和我什么都做過了!你的老婆,你結婚五年的老婆,我早就把她全身上下看了個遍!天底下怎么有你這么窩囊的男人?”

饒是沈彥周已經(jīng)心死,但他聽到這番話,心還是忍不住狠狠抽痛了起來。

原來這份感情早已不再純白潔凈......

見沈彥周神情恍惚,程淵更是得意了。

“顧映瑜在床上親口跟我承認,她和你結婚只是迫于長輩的壓力,從來不愛你。我才是最適合她的伴侶。沈彥周,你信不信,哪怕我用最低劣的手段同你爭,小瑜也會信我?”

沈彥周無意再與他爭辯什么,拖著行動不便的腿想要從程淵身側離開。

大門打開。

下一秒,一杯滾燙的熱水從頭將程淵澆成了落湯雞。

程淵迅速將玻璃杯砸在沈彥周腳邊,帶著哭腔:“沈哥,我真的沒有勾引小瑜啊!”

沈彥周還來不及反應,一個耳光就落到了他臉上。

顧映瑜護在程淵身前,恨恨地瞪著他。

9.

“道歉!”

哄著給程淵清理了水漬后,顧映瑜臉色陰沉地命令起沈彥周。

“我沒欺負他?!?/p>

沈彥周盯著顧映瑜的眼睛。

“沒欺負他?你知道那熱水有多燙嗎?”

顧映瑜抓住沈彥周的衣領:“我怎么不知道你是這種善妒的人?阿彥,你知不知道你這副模樣特別惡心?”

“顧映瑜,不管你怎么說,我也只會告訴你,不是我干的?!?/p>

程淵縮在沙發(fā)上,輕輕開口:“好了小瑜,沈哥不喜歡我也是正常的,以后我們還是避嫌吧,你的家庭重要?!?/p>

顧映瑜聽了程淵煽風點火的話,更生氣了。

“再問你一遍,道不道歉?”

沈彥周依舊重復:“我沒欺負他。”

“好。”

顧映瑜拿起一旁的熱水壺,一揚手,潑了沈彥周滿腿滿身。

他那尚未愈合,還在化膿的傷口被這么一燙,痛得更是站也站不住了。

只是踉蹌了一下,顧映瑜就又找到了攻擊沈彥周的地方:“裝什么柔弱?你潑了阿淵的臉,萬一毀容怎么辦?我只是潑了你的腿,讓你感受同樣的痛苦而已,別妄想我會心疼你!”

顧映瑜拉起沙發(fā)上的程淵,要帶他出去住。

沈彥周還是堅持不住,倒在地上。

路過沈彥周時,顧映瑜停留了一瞬,但下一秒,她跨的步子更大了。

直到她把門關上,沈彥周終于拿出手機,再次撥通了急救電話。

短時間內(nèi)又上救護車,連隨車的醫(yī)護人員都認得他了。

他的傷口急速惡化,連醫(yī)生都忍不住訓斥他,怎么不好好養(yǎng)著,總是出意外。

沈彥周笑得很無奈,他心想,有人有心為程淵出頭,這也不是他能阻止的。

白天,傷口被清理干凈后,卷起褲腳,他的腿再度包上了厚厚的紗布。

沈彥周無處可去,拄著拐在樓下慢慢走著,感受著來之不易的好天氣。

樓下的長椅坐著個慈祥的婆婆,與沈彥周攀談起來。

婆婆年紀大了,總愛回憶往昔,沈彥周也沒事做,便當起了忠實的聽眾。

“哎呀,這小夫妻感情真好,看得老婆子我都想到年輕時候了!”

順著婆婆的目光看去,沈彥周猝不及防地見到了挽著程淵的顧映瑜。

而他們將要走進的診室是生殖科。

“小伙子,看你年紀應該也結婚了吧?有孩子了嗎?”

沈彥周死死盯著顧映瑜的背影:“不巧了,剛離婚吶?!?/p>

他語氣帶著自嘲,婆婆卻有些心疼地沉默了。

沈彥周找了個理由,摸到了生殖科室旁邊。

他想,三番兩次的也足夠了,左右離婚冷靜期也要到了,不如再讓自己死心得徹底一些。

診室內(nèi),顧映瑜和程淵并肩而坐,從背影看,的確像是親密無間的夫妻。

“醫(yī)生,麻煩您幫我們看看,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適合懷孕嗎?”

顧映瑜有些小心地問出這句話:“戒煙戒酒一段時間了,每天也在規(guī)律運動,盡量早睡......”

她語氣里的期待不像假的。

沈彥周無心再聽,只覺得特別荒謬。

顧映瑜從來不和他討論孩子,他一直在等,等她愿意打開心防,愿意完全接受他。

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她要和別人共同孕育愛情結晶的消息。

似乎是天意,沈彥周收到了律師發(fā)來的消息。

離婚冷靜期已經(jīng)快到了,這幾天可以去找他交接一下資料。

后續(xù)的事情律師可以全程接手,他不用再為此耽誤時間。

沈彥周算了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他辦了出院,又一次回了家。

10.

這個家里已經(jīng)空蕩蕩,不剩多少他自己的物品了。

沈彥周翻出結婚證,給律師拍照的時候,又想起了大半個月前被顧映瑜忽視的那個周年紀念日。

從哪里開始,就從哪里結束吧。

有始有終,也算體面的告別。

起碼最后一個紀念日,沈彥周還不想搞得太難看。

他久違的主動聯(lián)系了顧映瑜,和她提起了這件事。

顧映瑜果然已經(jīng)忘了紀念日的事。

因著沈彥周“傷”了程淵,她氣還沒消,但如今又有些理虧,只好緩和了語氣:“阿彥,之前的事咱們都不計較了,我休幾天假,和你去玩玩,把落下的日子補上?!?/p>

沈彥周和她約定了時間,叮囑顧映瑜一定要守諾后,便面無表情地掛了電話。

顧映瑜一定會失約的。

沈彥周已經(jīng)買好了回蘇城的車票,他就沒想過顧映瑜會回來。

去律師事務所交接資料那天,沈彥周還遇到了顧映瑜和程淵。

程淵再度提起那杯熱水,沈彥周很是爽快,當場就道了歉。

顧映瑜捎了沈彥周一程,可程淵坐在副駕駛,她正為難的時候,沈彥周就已經(jīng)自覺打開了后座的門。

那一刻,她有些心慌,覺得沈彥周太聽話了,似乎已經(jīng)對什么都不在乎。

可想到約好的紀念日之旅,她又放下了心。

有什么誤會,到那時候一一說開不就好了。

接下來的幾天,顧映瑜始終陪著程淵。

她把那幾天假期看作保命符,已經(jīng)放下心來,不再擔心沈彥周的任何事。

所以她不知道,沈彥周馬上就要回家了。

休假前兩天,程淵在家扭傷了腳。

顧映瑜放了他的假,在公司心神不寧地辦公。

休假前一天,快遞員給沈彥周送來一份文件,卻寄到了公司里。

顧映瑜疑惑地拆開,剛想仔細看看,卻接到了程淵的電話。

她匆匆離開,那份文件被丟在桌子上,又被風吹落在地。

休假第一天,沈彥周果然沒等到顧映瑜。

他給顧映瑜的秘書打去電話,秘書疑惑地查了行程,說顧映瑜昨天買了兩張去M國的機票。

沈彥周捏著手機,終于釋懷。

他又一次賭對了,顧映瑜她不會來的,永遠都不會來的。

所以顧映瑜以后也不會再等得到他了。

沈彥周拿上行李,終于出發(fā)去了車站。

臨上車前,他給顧映瑜打去跨國電話。

“小瑜,我問了秘書,你出國了。”

顧映瑜正享受著程淵的按摩,一時有些心虛:“阿彥,公司突然有情況......跨洋電話有點貴,回國再說吧?!?/p>

“我沒生氣?!鄙驈┲芷届o答道:“我們再聊幾句吧,以后也不耽誤你?!?/p>

“我們在一起九年了。我剛剛想起以前的事,真的覺得好開心啊?!?/p>

沈彥周自顧自地回憶了許多以往的趣事,聽得顧映瑜不自覺地想要落淚。

是啊,他們感情一直都這么好的,沈彥周一直這么愛她的,她也該更愛他一些吧。

這段時間確實是冷落他了。

捏著手機,顧映瑜暗暗決定,明天就回國,這次不再失約。

可她不知道,晚了一秒,也算失約。

沈彥周倚著候車室的墻,越說越坦蕩。

心里那些沉甸甸的情事,已經(jīng)漸漸消散。

“好啦,不說了,跨洋電話確實耗話費?!?/p>

沈彥周主動停下了話頭,顧映瑜仍意猶未盡,打算瞞住回國的消息,給他個驚喜。

“小瑜,你去玩吧,你要的自由,我還給你了?!?/p>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顧映瑜有些疑惑。

可電話那頭已經(jīng)沒聲音了。

“G1233次列車已經(jīng)開始檢票——”

顧映瑜似乎模糊地聽到了火車站的提示音,但電話已經(jīng)掛斷了。

沈彥周提起行李,大步跨入檢票口。

人潮熙熙攘攘,他一次都沒有回頭。

11.

回到蘇城時已經(jīng)將近深夜。

沈彥周特意買了晚點的車票,用車上安靜的數(shù)個小時整理了思緒,最終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我和你爸早就想過這個結果......”

桌上擺著熱騰騰的飯菜,沈母眼眶微紅,沈父沉默地喝著茶。

“沒事,沒事,回家也好,多陪陪我們倆。你先好好休息,旁的咱不提,吃了就睡覺去??!”

他們沒有追問什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沈彥周明白,父母是不想讓他再想起什么傷心事,想給他緩沖的時間。

長久以來的委屈在這一刻爆發(fā),飯菜越吃越咸。

他怎么能不委屈?

多年來的忽視,一次又一次的失約,他總是包容,直到現(xiàn)在回了家,才終于輪到他被父母心疼,被父母照顧。

五年的感情,豈能說放下就放下。

“你這些天多帶阿彥出去走走吧?!?/p>

沈父擔心不已,沈母卻打了他一下:“瞎說啥,讓他自己靜會兒,孩子不小了,別太擔心。”

沈彥周腿傷還沒好全,原本也是想著在家待一段時間。

飯桌上發(fā)泄過后,他也重新恢復了平靜,成日窩在家里休息,幫沈母澆澆花,晾晾衣服被子。

沈母是音樂老師,在外面開了個成人學習機構。

最近幾天,她經(jīng)常帶回許多甜品,一股腦地塞給沈彥周。

“機構里的學生送的,做了老多,我們都分不完?!?/p>

“你年輕,牙口好,多吃點,我學生說吃甜的心情好?!?/p>

沈母節(jié)儉,不舍得浪費,沈彥周隨手拿了個團子嘗了一口,感覺味道還不錯。

“小雨說這個叫什么,芋泥奶酪球?好像是她自己做的,我也嘗了,確實好吃?!?/p>

沈彥周挺喜歡這味道,三兩口吃掉了:“確實不錯,媽,你也學學,學會了回來教我?!?/p>

見兒子情緒變好,甚至開起了玩笑,沈母高興極了:“就知道你愛吃甜的,一吃就愛說好話!”

顧映瑜卻不怎么愛吃甜品。

她說甜品吃完會犯困,影響她的思維判斷能力。

所以當程淵將一杯巧克力奶昔推到她面前時,她皺著眉頭拒絕了。

程淵似乎有些委屈:“對不起,小瑜,是我不夠好,不知道你不喜歡巧克力?!?/p>

顧映瑜擺擺手,沒有接他的話,她腦子里想的全都是沈彥周。

沈彥周好像前幾天出院了?沒去接他,他是不是又會生氣???

程淵騙她說扭傷了腳,只是為了約她一起去M國看極光。

他說,他查了很久資料,蹲點守了很久的消息,才確定這兩天會有。

“小瑜,我想和重要的人一起欣賞,你能給我這個機會嗎?”

程淵的確費心了,看著他可憐兮兮的臉,就算是被騙了,顧映瑜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M國而已,來回也不遠,她就買了機票,和程淵飛了過去。

思來想去,顧映瑜還是決定給沈彥周打個電話。

長長的忙音過后,提示無人接聽。

顧映瑜皺皺眉,又打了一遍。

還是無人接聽。

看來沈彥周是真的生氣了。

她有些遲疑,還是打開手機準備訂第二天的機票。

“砰!”

一聲巨響,程淵手沒拿穩(wěn),杯子摔碎在地,碎片劃傷了他的手。

鮮血滴落在地。

顧映瑜嘆了口氣,退出了購票網(wǎng)站。

算了,程淵都受傷了,路途奔波對他也不好。

反正沈彥周也回家了,不著急,到時候再說吧。

回去之后,她再好好哄一哄就行了。

12.

“阿彥啊,你都這么大個人了,怎么讓你出門走走,還要媽哄你?。 ?/p>

沈彥周拋開形象,窩在床上裝睡,無視沈母的怒吼。

“你都回來大半個月了,怎么不愿意出門走走呢!我都擔心你在家要憋壞了。”

沈彥周撩開褲腿,猙獰的傷疤有些嚇人。

“這不是傷口剛長好么,愈合的時候我才不出門,曬黑了可丑?!?/p>

沈彥周故作輕松,但他心里明白,他閉門不出,確實是因為還沒消化和顧映瑜的九年感情。

沈母看著兒子腿上的傷,心疼不已,也不好強求,便只好離開了他的房間。

片刻后,沈彥周穿戴整齊,跟沈母打了聲招呼就出了門。

沈母看著兒子的背影,有欣慰,也有難過。

沈彥周一向如此,自覺,懂事,很少訴苦。

所以她想起這段失敗的婚姻,總是會為兒子可惜。

半個月過去,程淵的傷好得差不多了,顧映瑜也終于帶著他回了國。

沈彥周依舊沒聯(lián)系她。

只是這幾天工作忙,公司許多人找她批文件,顧映瑜也無暇去多關心幾句。

回家吧,回家就行了。

她始終這么想著,可當她終于回到國內(nèi),站在家門口時,卻又傻眼了。

偌大的房子里安靜無比,哪還有沈彥周的身影?

“阿彥?”

沒有人回應。

顧映瑜按開了燈,進屋轉了一圈,確定了屋內(nèi)除了她,沒有其他人。

不僅如此,整個房子空蕩蕩的,似乎少了很多東西。

她猛地拉開衣柜——只有她自己的衣物,屬于沈彥周的全都不見了。

毛巾,口杯,鞋子......

全都不見了。

“沈彥周?”

沈彥周原本只是在外面漫無目的地閑逛,經(jīng)過一家甜品店,竟意外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轉頭,與一個年輕女孩對視上了。

那女孩有些羞赧的捂著嘴,見他回了頭,頗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的是你啊?!?/p>

沈彥周有些疑惑,他印象中似乎沒見過這個女孩。

“我是鄭老師的學生,她經(jīng)常跟我們提起你?!?/p>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那女孩主動解釋起來。

原來她是沈母機構里的學生。

“不好意思啊,突然叫住你?!彼龘狭藫项^:“鄭老師經(jīng)常給我們看你演出的錄像,我剛剛看你好眼熟,沒想到真的是本人?!?/p>

沈彥周之前是拉小提琴的,但和顧映瑜在一起后,他漸漸丟棄了這個愛好。

現(xiàn)在聽面前的女孩提起,恍如隔世。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媽愛嘮叨,你們不嫌煩就好?!?/p>

沈彥周無奈地笑了笑。

“怎么會呢!我覺得你拉得很好聽,鄭老師人也很好的,我們都喜歡她的教學風格!”

“對了,這是我的店,你要進來坐坐嗎?”

女孩自我介紹起來,她叫喬雨。

左右出門也是沒事,沈彥周接受了女孩的邀請,進店坐下了。

顧映瑜枯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終于想起前段時間,沈彥周收拾的那好幾袋東西。

那時他怎么說的?

說是要捐給需要的人。

顧映瑜那時滿心都想著程淵,竟也沒細想。

現(xiàn)在想想,他那行為的確可疑至極。

顧映瑜找出搬家?guī)煾档穆?lián)系方式,主動撥了過去,詢問他們把那些東西送去了哪兒。

“西郊的別墅區(qū)?好,謝謝師傅?!?/p>

電話掛斷后,顧映瑜的心情出奇的平靜。

她記得沈彥周是有一些婚前財產(chǎn)的,但她沒細問。

現(xiàn)在想想,他大概是賭氣搬走了。

至于嗎?

但她確實也冷落了沈彥周那么久,確實該哄了。

顧映瑜簡單收拾了一下,準備過去找沈彥周。

放在沙發(fā)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閃爍著程淵的名字。

13.

顧映瑜有些不耐煩,但還是接起了:“阿淵,我一會兒要去找阿彥,你要是沒急事的話,我們晚點再聯(lián)系?!?/p>

程淵語氣有些委屈:“對不起,我不知道會打擾你……只是頭暈而已,沒什么的,我一會兒自己去醫(yī)院就好。說起來,我剛剛好像還看見沈哥了呢,你們吵架了嗎?”

顧映瑜心高氣傲,怎么可能在旁人面前承認自己在和沈彥周鬧矛盾?

她一口否認,又精準捕捉到了程淵話語里的信息。

程淵頭暈。

沈彥周還在。

算了,身體重要。

她心中剛升起的不耐煩又盡數(shù)消散,低聲安撫了程淵幾句,便驅(qū)車去了他的住處。

程淵的確是有些低燒,顧映瑜一陣后怕,要不是她及時趕來,發(fā)展成高燒可怎么辦?

程淵虛弱得很,可他還是堅持著要顧映瑜去找沈彥周:“小瑜,沈哥是你丈夫,我實在不想看到你因為我和他生氣,都怪我。我吃了藥就好了,你趕緊去哄哄他吧,我剛剛在外邊好像還看見他了,如果他不接你電話,多打幾個就行……”

顧映瑜制止了程淵的話:“小矛盾而已,他怎么還擺上譜了?阿淵,你不用管?!?/p>

顧映瑜心又硬了下來。

讓他搬出去,讓他不主動聯(lián)系她,這難道還不算縱容嗎?

給了這么大的面子了,沈彥周到底還在鬧什么?

明明結婚時就說過不會愛他了,他自己也接受,現(xiàn)在擺什么正室吃醋的派頭呢?

既然喜歡鬧別扭,那就一輩子別找她!

顧映瑜終于說服了自己,安心照顧起病弱的程淵來。

沈彥周倒是沒想那么多,他回到蘇城,又認識了新朋友,早就將京市那些不快拋到了一邊。

既然放不下,就盡量不去想,總有一天能忘記的。

喬雨店里的甜品很合他口味,沈彥周出門的次數(shù)多了起來,時不時就從店里打包一個小蛋糕回家。

沈母最近忙著帶學生排練去比賽,不?;丶遥蚋敢渤霾钊チ?。

他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在家里,就像在京市時一樣。

可這一次,他不會覺得寂寞。

畢竟是回了自己的家,還認識了喬雨。

沈彥周有時候怕店里人多,會提前給喬雨發(fā)信息預留,一來二去的,二人也開始了閑聊。

又一次光顧喬雨的甜品店時,顧映瑜的電話也正好打進來。

沈彥周沒注意號碼,隨手接起。

這是大半個月以來,他們的第一次溝通,顧映瑜不自覺地放輕了呼吸。

“阿彥?”

沈彥周有些疑惑,難道顧映瑜還沒發(fā)現(xiàn)他寄到公司的離婚協(xié)議嗎?

“嗯,前段時間我寄到公司的文件你拆了嗎?”

沈彥周的態(tài)度一如往常,甚至開口就朝她問起了家事,顧映瑜的心終于安定下來。

“還沒,前幾天忙,我找找......”

背景音傳來顧映瑜翻找東西的聲音,沈彥周輕笑了聲,準備掛斷電話。

“來啦,你要的伯爵紅茶蛋糕!”

沈彥周空出雙手去接喬雨遞來的蛋糕,將盤子放在桌上時才反應過來還沒掛電話。

下一秒,他干脆利落地點了掛斷。

顧映瑜正翻找東西的動作停了下來,頭一回,她錯愕地盯著手機屏幕。

這是沈彥周第一次主動掛斷她的電話。

而且,她似乎在那頭聽到了陌生的女孩聲音。

沈彥周......在干什么?

14.

顧映瑜實在找不到文件在哪,程淵是她的貼身助理,平時辦公室的大小事務都由他打理。

可前段時間她和程淵出去旅游了,辦公室就交給另一位助理小李負責。

小李也不是很熟悉文件的擺放位置,回憶了好一會兒,表示得慢慢找。

顧映瑜只好又給沈彥周撥去了電話:“阿彥,好像找不到了,是什么東西?我讓阿淵去看看能不能買回來。”

沈彥周在電話那頭輕笑了一聲。

離婚協(xié)議可買不了啊。

顧映瑜聽到沈彥周的笑聲,以為他差不多氣消了,趁熱打鐵,問出了她好奇的事情:“阿彥,什么時候回家?”

沈彥周覺得面前的蛋糕都不美味了。

到底是有多不上心,才會在這個時候還糾結他的回家時間呢?

但凡用心一些,早早都能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離婚了啊。

“不著急,過幾天應該還有個快遞,你記得拿,一定要親自簽收?!?/p>

顧映瑜只覺得沈彥周故意回避她的問題,顧左右而言他,心里突然有些冒火:“沈彥周,你還要擺譜到什么時候?”

“我不明白我哪里惹你了,讓你這段時間以來一而再再而三地對我甩臉子?”

“你不舒服能不能直說?。刻焯鞉靷€臭臉讓我猜,我很忙的好嗎?能不能別沒事找事吵??!”

若是以往,沈彥周估計要難過一晚上。

可他現(xiàn)在面對這些帶刺的話,已經(jīng)面不改色了。

“啪嗒”一聲,他又一次主動掛了電話。

顧映瑜想起上一通電話結尾的那個女孩聲音,突然覺得心里酸酸澀澀的。

沈彥周在接觸新的人嗎?

他有新的目標了?

顧映瑜想起剛結婚的時候。

那時她還很抵觸沈彥周,新婚夜,她面帶嫌惡:“這段婚姻隨你怎么想,你當成開放式也行,你要是有喜歡的女孩,我舉雙手贊成,第一時間放你自由?!?/p>

窗外,夜幕降臨。

她不知怎么心情變得很差,拿上車鑰匙,一腳油門,往酒吧開去。

剛剛顧映瑜打電話來的時候,喬雨離得近,其實也聽了個大概。

她有些忐忑地看著沈彥周:“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沈彥周無所謂地笑笑:“沒事,也不怕說,離婚了而已,誰沒有失敗的時候呢?!?/p>

喬雨笑笑,卻無端對面前的男人多了幾分可憐。

鄭老師口中的天之驕子,舞臺上熠熠生輝的小提琴手,竟是受了情傷回家療愈的情種么?

沈彥周不想陷入以往那些不好的回憶,四處搜尋著能轉移話題的素材。

他看到桌子上立著的小牌子——好評打卡可獲取奶昔一杯。

“喬雨,你需要我?guī)湍泓c個好評么?”

喬雨愣愣地轉頭,沈彥周已經(jīng)將手機遞給了她:“我不太懂這個,你來幫我操作吧,你的甜品很好吃,我希望有更多的人看到?!?/p>

喬雨下意識就接過了他的手機,拍了幾張店內(nèi)的照片,準備按著模板寫一段好評文字。

可消息框突然彈出,她不小心誤觸,跳轉到了微信。

幾張照片彈了出來,喬雨只是不小心看了一眼,就立馬將手機還給了沈彥周。

15.

沈彥周疑惑地接過,瞬間皺緊了眉。

照片中,顧映瑜領口大敞著,閉著眼靠在程淵肩上。

是程淵發(fā)過來的。

“沈哥,小瑜心情不好,喝醉了,你不在,我只好來照顧她了,你應該不生氣吧?”

隨之而來的,又是好幾張角度曖昧的圖片。

喬雨無言,從兜里掏出一塊巧克力遞給沈彥周。

“不要難過......吃點甜的,心情會變好的。”

沈彥周笑著接過:“我沒難過。”

“很好笑吧?我們早就簽了離婚協(xié)議,結果她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呢?!?/p>

“反正快拿到離婚證了,以后也再無瓜葛,難過什么呢?”

面前的男人散發(fā)出無比悲傷的氣息,雖然笑著,說著毫不在意的話,但喬雨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并沒有那么灑脫。

沉默了一會兒,喬雨揚起一個笑:“行啦!打烊,下班,陪我出去散散步吧,今天的夜風可涼快了!”

沈彥周知道,喬雨是想讓他轉移些注意力。

不想讓剛認識的朋友為這些事煩心,他笑了笑,起身幫著喬雨關上店門。

順手悄悄聯(lián)系了朋友,讓他幫忙給喬雨的甜品店做做宣傳。

喬雨說得對,吃甜的會讓心情變好。

起碼此時,他不打算再沉溺于悲傷的往事。

“走走走,去江邊吹風!”

喬雨笑著朝他招手,沈彥周提腳跟上。

此時,京市的酒吧里,顧映瑜已經(jīng)醉了。

她面前擺了許多支酒瓶,神色有些迷蒙。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些什么,可被沈彥周冷落了這么久,又聽到電話那頭的女人聲音,她就控制不住的想哭。

沈彥周從來沒有對她這樣,他怎么舍得?

都這么久沒見面了,沈彥周不想她嗎?為什么不見她?

迷迷糊糊的時候,她接到了程淵的電話。

程淵很關心她,問她在哪。

程淵是自己人啊。

顧映瑜這么想著,就把自己的定位告訴了程淵。

程淵很快趕到,看著酒醉的她,心疼不已。

“小瑜,何必呢?你這樣我會心疼的?!?/p>

顧映瑜腦子里只想著沈彥周,抓著程淵就問:“你在哪看見阿彥了?為什么不讓他來找我?”

“他為什么不找我?到底為什么生這么久的氣啊......”

程淵神色暗了暗,扶著顧映瑜,讓她靠在沙發(fā)上。

“小瑜,你醉了。先休息一下,我去幫你聯(lián)系沈哥,好嗎?”

在顧映瑜意識還不清醒的時候,程淵借著包廂昏暗的燈光,找了幾個巧妙的角度,拍下了幾張照片。

也就是剛剛發(fā)送到沈彥周手機里的那幾張。

他根本就沒想過要聯(lián)系沈彥周。

相反,這是一個激怒他的特別好的機會。

消息剛發(fā)出去不久,程淵還沒來得及看沈彥周有沒有回復,顧映瑜卻突然小聲啜泣起來。

程淵心里有些緊張,連忙上前查看她的情況。

“阿彥,你第一次對我這樣,我真的會生氣的啊......”

顧映瑜雙眼渙散,口中卻仍舊念叨著沈彥周。

程淵終于忍不住了:“后悔嗎?”

把關系變成這樣,后悔嗎?

給了他乘機而入的機會,后悔嗎?

可后悔有用嗎?

饒是他程淵這個外人,都能看出沈彥周有多痛苦,只有她顧映瑜依舊在自欺欺人。

明明是喜歡他的,卻一直裝作嫌惡的樣子,長久以來,誰都會走的啊!

我不一樣,我利欲熏心,我就是要牢牢抓住機會向上爬。

程淵這么想著,眼神看向了顧映瑜的唇。

她依舊有些發(fā)懵,還在思考程淵問的那一句“后悔嗎”。

可她剛要開口回答的時候,程淵按住了她的手腕,隨后欺身吻了上來。

顧映瑜瞬間瞪大雙眼。

16.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程淵被打得頭側向一邊,發(fā)絲垂下,遮住了雙眼。

顧映瑜酒醒了大半,她重重地擦著唇瓣,表情凌厲:“程淵,你怎么敢!”

程淵眼圈突然紅了:“又不是沒親過!”

“啪!”

又是一巴掌,程淵的兩邊臉都印上了手掌印。

顧映瑜憤怒至極:“不是說了不要再提那件事了嗎?那次只是酒醉,是意外,我是不是警告過你,程淵?”

“你怎么敢對我蹬鼻子上臉?”

那一天可能真的是意外。

他們二人去談生意,飯桌上多喝了幾杯烈酒。

應付完麻煩的合作商后,二人腳步都有些虛浮。

程淵扶著她去早就開好的套房,可顧映瑜腳步不穩(wěn),差點摔倒在地上。

程淵使勁攔著她,結果二人一起摔在床上。

四目相對,香醇的酒氣縈繞在二人身邊。

不知是誰先開的頭,總之,錯誤就那樣發(fā)生了。

那天過后,顧映瑜給程淵的薪水提了幾級。

只是要他忘了那天的事,爛在肚子里。

可如今,卻被他又一次赤裸裸地提起來。

聯(lián)想起沈彥周這段時間以來的態(tài)度,顧映瑜只覺得心慌極了。

她顧不上面前的程淵,一把推開了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攔了輛出租,一路回到了家。

家里依舊空蕩蕩。

顧映瑜一路走著,甩了衣服鞋子包包,鉆進了臥室的被子里。

被子散發(fā)著一點陳舊的味道,好像是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有人用過了。

她將臉埋進枕頭里,終于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結婚五年,上千個日日夜夜,沈彥周的氣息始終伴她入眠。

現(xiàn)在是多久了?多久沒回家,多久沒有和沈彥周同床共枕了?

酒精的作用依舊沒散去,顧映瑜覺得自己心疼極了,此刻,她終于不得不承認。

她很想沈彥周,特別特別想。

顧映瑜也終于決定,不管什么賭氣不賭氣的,這一次,換她來低頭,換她堅定地走向沈彥周。

這個時候,沈彥周剛結束了和喬雨的散步,二人互相道別,回到了各自的家。

沈母不知在和誰打電話,隱約提到了什么“相親”,沈彥周立馬警覺地盯著她。

掛斷電話后,沈母點了點沈彥周的額頭:“老大不小了,總不能揪著過去不放吧?出去吃個飯,和同齡人聊聊天也好??!少讓我操心,真是!”

沈彥周纏著沈母好一會兒,終于暫時讓她打消了相親的念頭。

不知為何,沈母提起同齡人的時候,沈彥周突然想起剛剛和喬雨在江邊相處的那一小段時間。

嗯。沈彥周贊同地點了點頭。

的確,和同齡人在一起相處是挺有意思的。

他突然想試一試新的東西。

鬼使神差地,沈彥周給喬雨發(fā)去信息。

“喬老板,你的店招不招學徒?”

喬雨發(fā)來個疑惑的表情包:“我就是做著玩,還沒想過這個啦,是誰想學嗎?”

沈彥周笑著敲下一個字:“我。”

對面安靜了一分鐘。

“招!??!”

帶著三個感嘆號的回復發(fā)了過來,沈彥周看著這個字,嘴角不自覺揚起。

京市。

宿醉后,顧映瑜休養(yǎng)了一天。

理清雜亂的思緒后,她順著地址找到了沈彥周在西郊的那棟房子。

沈彥周生氣了,躲著她,不見她。

沒關系,她已經(jīng)決定主動服軟。

他不喜歡程淵,不喜歡什么,她顧映瑜都可以改。

只要沈彥周肯出來,和她開誠布公地好好談一談。

她站在別墅前,等了許久,等到夕陽西下。

旁邊一棟房子的主人出去了又回來,看到顧映瑜還在,向她投去奇怪的目光。

“這房子沒住人,你是不是找錯了?”

17.

顧映瑜驚訝地回頭:“您說什么?”

那屋子主人是個熱心腸的:“這棟房子一直沒人住,買了之后就一直沒見過人,倒是前段時間有貨車拉來點東西,但也沒見過屋主人。”

她有些恍惚地給對方道了謝,又恍惚地回了公司。

那沈彥周到底去了哪里?

他不住在這的話,他還有哪里可去?

顧映瑜正坐在辦公桌面前發(fā)愣,程淵開門進來了。

那天晚上酒吧爭執(zhí)之后,他們一直都沒聯(lián)系過。

程淵面無表情地低著頭,將一沓文件放在另一張桌子上,又轉身出去了。

全程都沒有和顧映瑜說一句話。

顧映瑜此刻滿心都在沈彥周身上,就算發(fā)現(xiàn)了程淵的不對勁,她也懶得哄。

門外突然響起了快遞員的聲音。

“顧映瑜小姐,有一份急件需要你當面簽收?!?/p>

顧映瑜突然想起前幾天,沈彥周電話里說的還有一份快遞。

她有些著急地推門想要出去。

或許拆了這個快遞,沈彥周就會回來了。

她一定要好好看看,沈彥周給她送了什么東西?

“啊?。〕讨鷷灥沽?!”

同事倉皇的尖叫聲響起,顧映瑜茫然地回頭。

不遠處,程淵臉色煞白,緊閉著雙眼,癱倒在地。

顧映瑜已經(jīng)握在手上的簽字筆又被她塞回了快遞員手上。

“我有急事,你找前臺代簽收吧!”

“可是寄件方要求一定要本人簽——”

顧映瑜已經(jīng)跑向程淵。

“那就下次!我現(xiàn)在沒空管這些!”

程淵被眾人扶起,隱秘的角落處,他緩緩勾唇,露出一抹笑。

沈彥周,你三番兩次用這種欲擒故縱的小把戲,妄圖牽絆住顧映瑜,那我倒要看看,在她心中到底誰重要。

他恨恨地想著,閉上眼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在醫(yī)院了。

沈彥周今天興致不錯,因為律師告訴他,離婚證已經(jīng)拿到了,快遞員正在去顧映瑜公司的路上。

過了今天,就真的是再無瓜葛了。

這么想著,他終于主動給顧映瑜打去了電話。

畢竟她嫌棄了他這么久,現(xiàn)在終于重獲自由,對她來說也確實是解脫。

醫(yī)院里,顧映瑜正給程淵擦汗。

見到沈彥周的電話打進來,她有些心虛。

畢竟她不久前還決定,一定要真心對待沈彥周。

而現(xiàn)在......卻又一次拋下他的事情,來照顧程淵。

顧映瑜迅速接起電話,那頭傳來沈彥周的聲音:“收到快遞了嗎?”

顧映瑜看了看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程淵。

“嗯......拿到了。”

大概是禮物什么的吧,沈彥周很喜歡給她買禮物,平時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小玩意兒,都要給她也買一份。

先穩(wěn)住他,一會兒回公司就看看到底是什么。

顧映瑜抱著這樣的想法,撒下了第一個謊。

沈彥周沉默良久:“真的拿到了?你看了嗎?”

顧映瑜回答得很快:“看了啊,我挺喜歡的?!?/p>

一個謊言說出口后,需要千百個來圓。

顧映瑜已經(jīng)沒法坦誠了。

沈彥周敏銳地嗅到了謊言的味道,他笑了:“確定親手拆了嗎?”

這一刻,程淵悠悠轉醒,下意識喊出了顧映瑜的名字。

“小瑜......”

顧映瑜急忙捂住聽筒,生怕沈彥周聽到程淵的聲音。

顧映瑜一急,帶刺的話又說出口了:“你一直追問有什么意思???”

“是挺沒意思的?!?/p>

沈彥周其實已經(jīng)聽到了。

他覺得挺沒勁的,這個時候了,還要騙人嗎?

挺沒必要的。

“你看到了就行,我也覺得你會喜歡,就這樣吧?!?/p>

他再次掛斷電話。

隨后點開微信,把手機里存著的顧映瑜的聯(lián)系方式全部刪除。

18.

沈彥周掛了電話,又刪了顧映瑜的聯(lián)系方式后,心里還是有些憋悶。

他出門走了走,漫無目的地,居然走到了喬雨的甜品店附近。

店門少見地關著,掛了打烊的牌子。

他有些疑惑,剛要上前,就聽到店旁的小巷子里傳來喬雨略顯崩潰的聲音。

“非要結婚嗎?我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嗎!”

沈彥周遲疑地站住了腳。

這是喬雨的私事,他按理說該走的,但他又不知道巷子里有誰,又怕走了,喬雨遇到事情找不來人幫忙。

猶豫片刻,他還是站住了。

“為什么年齡到了就非要結婚?我從小到大接受了多少你們的安排,難道我真的要像木偶一樣被你們操控一輩子嗎!”

“我說過了啊......遇到合適的人我會考慮的,我現(xiàn)在有事業(yè),有愛好,這不很好嗎?到底要怎樣你們才肯滿意?又要像以前一樣,想盡一切辦法逼我回去嗎?”

沈彥周屏住呼吸,心底有些震動。

電話那頭好像是喬雨的家人。

原來喬雨也會有這么煩惱的時候嗎?

想起她話語中透露出被逼婚的信息,沈彥周深有感觸。

他和顧映瑜不也是被催著結的婚,最后又是落得什么樣的一個下場?

他最知道了。

喬雨是個很鮮活很有生命力的女孩,不知為何,他忽然不希望喬雨走上這條路。

“你們別妄想掌控我一輩子!”

小巷子里歸于沉寂,不久后,喬雨走了出來。

她眼圈微紅,看到沈彥周的時候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不小心目睹喬雨失態(tài)的場面,沈彥周也有些不好意思,他遞給她一包紙巾:“抱歉,擅自留下了,我擔心你有危險?!?/p>

喬雨眨眨眼睛:“沒事啦,我不介意?!?/p>

“不過,目擊者,你得負責任?!?/p>

“幫我消滅一下壞情緒吧,單憑我一個人,可能有些困難?!?/p>

他們從后門進了店里,店里沒營業(yè),窗簾拉著,屋內(nèi)有些昏暗。

喬雨做了兩杯奶昔,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其實是我媽媽催得比較厲害,她一個人帶著我,又要打拼事業(yè),這些年挺孤獨的。”

“她對我要求很高,我順著她的心意,從小到大一直嚴格要求自己,直到我終于學有所成,有能力接手她的公司。”

“現(xiàn)在我終于也能安排好一切,跑出來躲躲懶。小時候想學音樂,她不讓,所以我報了鄭老師的機構。小時候我愛吃甜品,她嫌不健康,不給,所以我自己開了家甜品店。”

“我想補償一下小時候的我。”

“所以其實,在鄭老師給我看你演奏的錄像的時候,我很羨慕你,可以一直追逐自己的愛好?!?/p>

“壓力真的挺大的,她太傳統(tǒng),可我還想享受世界?!?/p>

面前的女孩安靜了許多,渾身透著一股寂寞的氣息。

沈彥周很能共情,不自覺地,他也說起了自己過往的經(jīng)歷。

他把和顧映瑜的那些難過的事都說了出來,開玩笑道:“回去就跟你媽媽說,我有個朋友,結婚當了五年大舔狗,最后凈身出戶灰溜溜地回家了,什么也沒得到?!?/p>

喬雨被他自嘲的態(tài)度逗笑,卻又有些心疼:“很難過吧?畢竟是九年的感情呢?!?/p>

沈彥周揮揮手:“現(xiàn)在是在解決你的問題,喬雨同志,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你還年輕,生活是自己的。”

“你說得對。”

喬雨嘬了口奶昔,突然湊近了沈彥周。

“你考不考慮參與進我的生活呢?”

19.

沈彥周愣了愣,試圖消化喬雨話中的意思。

喬雨起身從冰柜里拿出一塊蛋糕,推到她面前:“嘗嘗?!?/p>

沈彥周疑惑地嘗了一口,總感覺跟之前的味道有些差距。

喬雨坐在他正對面,擋住了部分光線,看不真切她臉上的表情。

“你忘啦?雖然我的小店生意不算很好,但每天訂單還是不少的呀。”

“只有你過來的時候,我才會親手給你做甜品?!?/p>

沈彥周怔愣片刻:“可是喬雨,我們才認識不久——”

喬雨突然傾身向前,撞進沈彥周眼里。

“可我已經(jīng)認識你很久很久了?!?/p>

“你不知道,初中的時候,你就讀的音樂機構在外面路演,你上去拉了小提琴?!?/p>

“那時候我被我媽媽壓著去奧數(shù)補習班,路過舞臺的時候,她大發(fā)慈悲允許我停下聽一會兒。”

“很巧的是,那天你拉的曲子,是那一年最流行的動畫主題曲。”

“我聽完你的演出,就被媽媽拉回家了?!?/p>

“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附近的琴行有一個極具音樂天賦的同校學長?!?/p>

沈彥周呆住了,多年前的記憶有些久遠,他完全想不起來。

“你想不起來也正常呀,畢竟那個時候的你鮮活又優(yōu)秀,專注自己的愛好本來就很迷人?!?/p>

喬雨看著他,笑瞇瞇地補了一句:“但我還是想讓你知道,這么多年來,始終有人默默在意著你,崇拜著你。”

可沈彥周剛從一段痛苦的關系中脫身出來,短時間內(nèi)他并不打算發(fā)展新的感情。

面前的女孩如此真摯,他要用什么辦法和她說?

喬雨卻像是讀懂了他內(nèi)心的想法,搶先一步制止了他:“不用說——我都明白的?!?/p>

“我只是比較愛表達,我想先排個隊。沈?qū)W長,無論如何,我也是只希望你開心快樂?!?/p>

“這個話題就先在這里結束吧——正好今天不營業(yè),你不是說要和我學做甜品嘛?”

喬雨系上了圍裙,笑著朝沈彥周招招手。

他鬼使神差地跟著她進了操作間,大半天后,他收獲了一個賣相不太美麗的瑞士卷。

喬雨笑瞇瞇地夸他有天賦,細心地包裝了起來。

沈彥周臨走前,喬雨突然鄭重地拉住他:“謝謝你,沈?qū)W長。今天我很難過的,但還好你來了?!?/p>

沈彥周笑著回了家,心情也莫名好了起來。

回到家中,沈母正好在廚房。

沈彥周隨手將瑞士卷遞過去:“嘗嘗?!?/p>

沈母拿了一塊:“去哪買的?有點像我學生口味。”

沈彥周這才反應過來,沈母似乎還不知道他認識喬雨的事。

“喬雨?”

沈母驚訝地看了眼沈彥周:“你們認識?”

“嗯,她教我做的?!?/p>

沈彥周原本只想在沈母面前賣弄一下自己的學習天賦,可沈母表情突然變得微妙起來,她又咬了一口瑞士卷,上下打量了沈彥周兩眼,發(fā)出意味深長的聲音:“嗯......”

沈彥周覺得莫名其妙,轉身上樓去了。

而遠在京市的顧映瑜,在把程淵安撫睡著之后,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被沈彥周刪了個干凈。

她何其驕傲,又怎會允許自己主動低頭,求著沈彥周消氣?

可她又剛認清自己的感情,也不舍得再對他擺什么臉色。

在夜色中呆立了許久,她又一次踏進了酒吧。

也就是這一次,她終于得知了沈彥周的下落。

20.

顧映瑜點了杯酒,獨自坐在卡座上。

有不少與她打過交道的人想上前套近乎,卻都被她拒絕了。

過了不久,一個經(jīng)常喝酒的女性朋友突然坐到了顧映瑜身旁。

她明顯喝醉了,滿身酒氣。

顧映瑜有些不悅,剛想推開,卻聽見她不清不楚地念叨著什么。

“小瑜!你,你老公跑去蘇城瀟灑,留你一個人喝悶酒!怎么不叫我?我給你喊人來!”

蘇城?

顧映瑜只聽到這兩個字。

她按住神志不清的朋友:“你怎么知道的?”

“上周我對象看見的,我尋思那,那不是你老公嗎,我以為你也在呢!”

原來這么久了嗎。

顧映瑜喊人拉走這個朋友,低頭笑了笑,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行啊,原來是回娘家了,這次氣生的可真夠久的。

不過是想耍小脾氣,讓她追過去哄嘛,這有什么。

要她主動低頭,可以。

顧映瑜立馬買了第二天飛蘇城的機票。

此刻的沈彥周日子過得安逸,絲毫不知道京市發(fā)生的事。

隔天起床,他仍有些擔心喬雨的情緒,便去店里看了看她。

正巧店內(nèi)做活動,人格外的多,他便被喬雨扯著幫了半天的忙。

臨告別時,沈彥周接到了沈母打來的電話:“阿彥,你跟小雨在一塊是不?正好,你們一起回家吃飯?!?/p>

她生怕沈彥周會拒絕,還讓他把電話給了喬雨,好說歹說,終于讓二人一起回了家。

沈母早早就準備好了飯菜,見沈彥周帶著喬雨回家,笑得慈愛無比,連忙招呼他們坐下:“快來快來,你沈伯父又出差去了,家里空蕩蕩的也怪無聊,以后啊,多來陪陪老師。”

喬雨笑著應下了。

廚房里還熱著菜,沈母把喬雨按在椅子上,拉著沈彥周進了廚房。

“小雨,坐著就好,馬上就開飯了!”

喬雨笑著答應了一聲。

半分鐘后,大門口傳來些許聲響,喬雨以為沈父回家,想著過去幫忙,便起身往門口走去:“來了!”

變故突生。

“你是——”

喬雨疑惑的話還沒問完,突然響起一陣掙扎扭打的聲音。

“......放手!”

“你是誰啊?你在這里干什么!”

沈彥周和沈母聞聲趕來的時候,就看到顧映瑜站在門口,攥著喬雨的手腕,眼中滿是怒意。

她冷著一張臉,舉起喬雨的手,狠狠往沈彥周身前帶了帶:“說??!沈彥周?這個女人是誰?”

“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你家里?怎么,賭氣回家這段時間就是來見她了嗎?”

沈彥周想也沒想,身體最先做出行動,他迅速上前,掰開了顧映瑜的手指,將喬雨解救了出來。

“對不起,讓你受累了。”

喬雨搖了搖頭,低低回了一句“沒事?!?/p>

可沈彥周明明看到喬雨手腕已經(jīng)有了一圈紅痕,手臂上也有剛剛爭執(zhí)間留下的血痕,大概是刮到了什么尖銳物品。

沈母迅速上前接過喬雨,神色不悅地看著顧映瑜:“映瑜,小雨是我的學生,是客人,你怎么能這樣呢?”

沈母壓抑著怒火,將喬雨帶進了自己的臥房,隨后又看向沈彥周。

“沈彥周,都這個時候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干凈。”

客廳里只剩下沈彥周和顧映瑜二人。

見鬧了誤會,顧映瑜周身的氣勢也收斂了起來,她稍微放軟了語氣,看向沈彥周。

“阿彥,對不起,我也是一時心急,誤會了?!?/p>

“你這么久都沒理我,我猜到你大概生我氣了。好了,我現(xiàn)在來找你了,你消消氣,我去向她道歉,再陪你在家玩幾天,我們就回京市,好嗎?”

沈彥周低頭看著地上反光的瓷磚,眼眸似古井無波:“顧映瑜,原來你到現(xiàn)在都還不知道?!?/p>

“我們早就離婚了?!?/p>

“啊?”

21.

顧映瑜神色錯愕,像聽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笑話一般:“不要說氣話。有話我們可以好好說?!?/p>

沈彥周指了指沙發(fā):“你先坐下。”

她有些疑惑,卻還是坐下了。

沈彥周進了臥室,片刻后,拿著一沓資料出來,神色不善地放在了顧映瑜面前的茶幾上。

她有些疑惑地拿起翻閱著,神色一點點變白。

離婚協(xié)議,離婚財產(chǎn)分割明細,離婚證原件......

什么都有。

這上面的日期明晃晃地昭示著他們二人的婚姻關系早就在數(shù)月前解除。

她雙手開始發(fā)抖,直到再也拿不住手上并不算厚的幾本資料,紙片如雪花般紛揚落在地上。

“什么時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會同意?”

沈彥周輕笑一聲,給顧映瑜的另一位助理小李打去電話。

“沈先生,我正好要通知您,您給顧總寄的兩份快遞我都找出來了,您看發(fā)給您還是?”

“現(xiàn)在拍照給顧映瑜發(fā)一份吧?!?/p>

片刻后,顧映瑜手機震動兩下。

她急忙打開消息,終于看到了被她遺忘在辦公室里許久的那兩個快遞。

顧映瑜神色錯愕,像聽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笑話一般:“不要說氣話。有話我們可以好好說?!?/p>

沈彥周指了指沙發(fā):“你先坐下?!?/p>

她有些疑惑,卻還是坐下了。

沈彥周進了臥室,片刻后,拿著一沓資料出來,神色不善地放在了顧映瑜面前的茶幾上。

她有些疑惑地拿起翻閱著,神色一點點變白。

離婚協(xié)議,離婚財產(chǎn)分割明細,離婚證原件......

什么都有。

這上面的日期明晃晃地昭示著他們二人的婚姻關系早就在數(shù)月前解除。

她雙手開始發(fā)抖,直到再也拿不住手上并不算厚的幾本資料,紙片如雪花般紛揚落在地上。

“什么時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會同意?”

可簽字欄上面,明顯是她的字跡,做不得假。

顧映瑜將圖片反復放大縮小,試圖從中找到PS痕跡。

“別找了,真的是你親手簽下的。”

沈彥周看著眼前顧映瑜失態(tài)的模樣,心中已經(jīng)毫無憐惜之感:“兩個多月前我拿著離婚協(xié)議去找你,你正和程淵有說有笑,看也沒看就簽了。”

“簽完還批評了我兩句,說我給你增加工作量?!?/p>

顧映瑜錯愕地瞪大了雙眼,沈彥周笑道:“記得嗎?想起來了嗎?就是那天啊?!?/p>

顧映瑜什么都想不起來。

哪怕沈彥周已經(jīng)報出了日期,向她詳細描述了那天的細節(jié),她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

相反,她想起來的卻是那天晚上和程淵去的法式餐廳,里面的櫻桃鵝肝風味很特別。

怎么可能......

她怎么能忘掉他們夫妻間發(fā)生的大事,反而將和別人吃的一頓飯記得清清楚楚?

顧映瑜自欺欺人般忽視了沈彥周,打電話給小李,要求調(diào)取那天的監(jiān)控記錄。

“顧總,記錄已經(jīng)被覆蓋了......”

顧映瑜松了口氣。

“阿彥,你掐準了監(jiān)控覆蓋時間來逗我對嗎?”

她滿懷希望地抬起頭,卻對上沈彥周冰冷的眼神。

“顧映瑜,想不起來無所謂,你的律師團隊業(yè)務能力很強,這些東西你只要給他們一看,分分鐘給你查出真?zhèn)巍!?/p>

“你要是真的想求證,請聯(lián)系他們,不要在我面前演戲,我不想看了?!?/p>

“你剛剛傷害了我的客人,這是我家,不好意思,請你立刻離開?!?/p>

她還想說些什么,沈母卻已經(jīng)從臥室走了出來。

沈母面容嚴肅,嗓音溫柔,態(tài)度卻很強硬:“映瑜,你回蘇城來,還沒回顧家打招呼呢。今天我們家招待客人,就不留你了,你回家代我向你父母問好?!?/p>

顧映瑜原本還想說些什么,可沈母是長輩,她開口了,顧映瑜便也不好糾纏,只好先行離開了。

喬雨也走出了客廳,她手臂纏上了紗布,隱隱透著些血色。

沈彥周終于能與她說上話,此刻看見她的傷勢,只覺得心中狠狠抽痛了一瞬。

“沒事啦,小傷,我剛開始學烘焙的時候受的傷可比這嚴重多了?!?/p>

喬雨見沈彥周神色不佳,拉著他往飯桌上走:“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先吃飯再說?!?/p>

22.

顧映瑜回了顧家,面對父母的關切詢問,卻沒有多少回應的力氣。

一開始就是父母促成的這樁婚事,他們對沈彥周也極為滿意,如今鬧到離婚這個地步,她要怎么說出口?

她在床上呆坐了一會兒,手機突然傳來消息提示音。

顧映瑜以為是沈彥周的信息,連忙點開,看到備注顯示程淵后,嘴角又耷拉了下來。

“小瑜,我好想你,擅自跟你一起回了蘇城?!?/p>

“我想見你?!?/p>

顧映瑜看著程淵發(fā)來的酒店定位和照片,雙眼直勾勾地出神。

這幾年來,沈彥周一直很介意程淵的存在。

那一次醉酒,也確實是意外。

既然沈彥周不喜歡,那就順著他的心意吧。

顧映瑜當即決定,去和程淵說清楚,從此劃清界限,不要再讓沈彥周誤會。

她隨便換了身衣服又出了門。

沈家。

晚餐結束后,沈彥周主動提起送喬雨回家。

喬雨笑得很開心,沒有拒絕。

只不過他沒想到,喬雨家原來離他家這么近。

從小到大生活在這幾十年,居然從未遇到過。

沈彥周突然覺得自己曾經(jīng)有些蠢得發(fā)笑,居然一心放在顧映瑜身上,忽視了許多東西。

“小雨,你回家了?!?/p>

一道女聲響起,門口佇立著的中年女人面容與喬雨有幾分神似,一眼便能看出是喬雨的母親。

沈彥周卻突然敏銳地感覺到身邊的喬雨身子一僵。

“嗯。”

她的回應有些冷淡,隨即轉頭看向沈彥周:“沈?qū)W長,我先回家了,謝謝你今天送我。”

喬雨抬腿向門口走去,喬母卻笑吟吟地開口:“人家辛苦送你一趟,不應該請他進來坐坐嗎?”

喬雨低著頭沒說話,沈彥周心想對方是長輩,便笑著順了她的情,進了喬家的門。

喬母給沈彥周上了一盞茶:“是沈家的孩子?”

沈彥周坐在喬雨身邊,大大方方地介紹了自己。

喬母又順著他的話往下閑聊,問了他的工作事業(yè),常居城市等一系列問題。

沈彥周禮貌地笑著,一一回答。

正閑聊著,他卻突然感覺身旁有一股力正在撕扯著自己。

沈彥周低頭望去,喬雨正拉著他的衣擺。

不知為何,喬雨手很涼,即便是透過衣服布料,他也能感覺到。

“媽,少問這么多,怪沒禮貌的。”

她的聲音也......在打顫?

喬母輕笑一聲:“小雨這還護上了?好了,我不問就是了,你們聊吧!”

她臉上莫名露出滿意的神色,盯著沈彥周看了一會兒后,起身進了里間。

喬雨聲音抖得不行:“沈彥周......我想出去走走,我不想在這里?!?/p>

終于察覺到喬雨情緒不對勁,沈彥周急忙帶著喬雨出了門。

喬雨沒有和喬母打招呼,關門的動作極其用力,似乎在發(fā)泄著什么。

她拉著沈彥周到了附近的一家游樂園,夜風吹過,喬雨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我小時候被媽媽打,就會跑來這里玩?!?/p>

沈彥周的心跳了一下。

“沈彥周,你知道嗎,那種粗粗的棍子打人不疼的。”

“反而是又細又長的小藤條,打在皮膚上就會留下印子,然后立馬發(fā)紅發(fā)癢?!?/p>

“有時候那小藤條沒削干凈,木刺順著動作刺進皮膚里,我還得自己揪著拔出來?!?/p>

喬雨聲音很輕,但透露出的信息卻讓人心驚肉跳。

“其實我有抑郁癥?!?/p>

23.

沈彥周愣住了,不知道此刻他該說些什么。

“我從小就和媽媽生活,她要求越來越高,越來越高,我真的承受不住了?!?/p>

“我開始睡不著,掉頭發(fā),害怕跟她相處,害怕她露出那些恐怖的表情......”

“我是她女兒,我太了解她了,沈彥周,她剛剛問你那些,是覺得我可以嫁給你,可以給她創(chuàng)造更高的價值......”

“可我就是我啊,我為什么要成為她的工具!”

喬雨身子不住地發(fā)起抖來,手也不自覺地抬起,隔著紗布一下下地摳著傷口。

紗布很快又滲出血跡。

沈彥周看得一陣心疼,下意識地抓住了喬雨沒受傷的右手,阻止她繼續(xù)傷害自己:“冷靜點,喬雨,你現(xiàn)在和我在一起,沒有其他人!”

喬雨終于大哭起來,斷斷續(xù)續(xù)地朝沈彥周訴說著多年來的壓抑與痛苦。

沈彥周與喬雨十指相扣,看著面前的女孩,只覺得無比心疼。

原來她陽光的外表下,竟也有如此痛苦的過去。

沈彥周也終于知道,喬雨對他的感情,不只是崇拜那么簡單。

“我家離你家很近吧?那天聽了你的演奏之后,我才知道我們就住附近。”

“從那以后我每天都繞路回家,因為能從你家經(jīng)過,能聽到你練習的聲音,我很安心?!?/p>

在她灰暗壓抑的青春里,只有沈彥周的琴聲始終伴她左右。

“對不起,我今晚很失態(tài),但是我真的忍不下去了?!?/p>

“只有面對你的時候,我才會格外委屈,對不起,讓我任性一下吧......”

喬雨又要落淚,沈彥周終于忍不住,嘆了口氣把她攬入懷中。

“我們?nèi)プμ燧啺?。?/p>

“夜景很美的。”

他牽著喬雨的手,始終沒有放開。

或許是因為夜深了,游客很少。

沈彥周意外在摩天輪入口處看到了顧映瑜。

彼時摩天輪剛放下一批客人,而他和喬雨正在排隊。

顧映瑜從摩天輪上下來,腳步有些趔趄,身后伸出一雙手,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她。

是程淵。

程淵衣領敞開著,沾了點紅色的東西,像是口紅。

沈彥周看了一眼,便轉過頭去。

顧映瑜最先發(fā)現(xiàn)他們,也看到了沈彥周和喬雨交疊的雙手。

她正要說話,后面的客人便催促他們快走。

程淵笑著說了句抱歉,拉著顧映瑜往出口走。

沈彥周也拉著喬雨,聽從工作人員的指揮,踏上摩天輪。

四人就這樣錯身而過。

這天,沈彥周陪著喬雨玩了很久,直到夜深人靜,喬母睡下,喬雨才終于回家。

“回家啦,謝謝沈?qū)W長今天陪我,給你造成麻煩了!”

沈彥周躺在床上,翻翻找找,給她發(fā)了一個可愛的表情。

“你愿意對我說這些話,是信任我的表現(xiàn),我很榮幸。喬雨,今晚好好休息,祝你好夢?!?/p>

沈彥周回復之后,捏著手機思考著要如何幫喬雨擺脫心理困境。

這一晚帶給他的沖擊實在太大了。

沈彥周自小家庭和睦,沈母沈父都是開明的人,所以當他聽到喬雨的哭訴后,完全無法想象她到底經(jīng)歷了多大的痛苦。

那一雙淚眼始終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在網(wǎng)上搜索著有名氣的心理醫(yī)生,突然一條好友申請彈出,是顧映瑜。

24.

沈彥周選擇了無視。

他劃走申請,繼續(xù)搜索著能用的信息。

直到夜色沉沉,他終于睡去。

第二天,有不速之客找上了沈彥周。

他早早出門,原本是想線下拜訪一下口碑好的心理咨詢師工作室,卻意外遇到了程淵。

程淵笑得禮貌:“沈哥,好久不見,咱們找個地方聊聊吧?!?/p>

他們到了一處安靜的咖啡館。

“你和小瑜真的離婚了?”

程淵毫不客氣地開口詢問。

沈彥周抿了口咖啡:“想知道為什么不直接問顧映瑜呢?”

程淵發(fā)出不屑的輕嗤:“沈哥,你以為自己在上演什么追夫火葬場嗎?”

“昨天你都看到我們了吧?在游樂園?!?/p>

“你以為隨便帶個女生就會激起小瑜的勝負欲,讓她反過來挽回你嗎?”

“不管怎樣,她都不會丟下我的?!?/p>

程淵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

沈彥周約到了心理醫(yī)生的號,他迅速將杯中的咖啡飲盡,不想再和程淵過多糾纏。

“行,隨便你,有什么殺手锏都可以使出來,盡管搶吧。”

沈彥周敷衍幾句,離開了咖啡館,只留下程淵憤憤地盯著他的背影。

一天下來,沈彥周拜訪了三四位心理醫(yī)生。

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家時,他又看到了顧映瑜。

霎時間,他覺得有些頭疼。

怎么一個兩個都要往他跟前湊?

不是已經(jīng)離婚了嗎?

顧映瑜手里提著一個紙袋,看到沈彥周回來后,笑得討好:“阿彥,我今天去西城那邊買了你愛吃的米糕,排了好久的隊呢,你嘗嘗?”

沈彥周面無表情地從顧映瑜身邊經(jīng)過:“謝謝,但我不需要,你自己處理吧?!?/p>

顧映瑜小跑兩步追上他:“別這么冷淡好嗎?我在這里等你好久了,請我進去坐坐吧?!?/p>

沈彥周依舊沒有回應她,呼出指紋鎖,正要開門。

大門被從里打開,沈母看著面前的二人,嘆了口氣,招呼著顧映瑜進了屋。

她終于如愿以償,被沈母邀請著留下來吃飯。

這一頓飯的氣氛卻無比尷尬。

沈彥周幾乎一言不發(fā),只埋頭扒飯,只有沈母隨口問著顧映瑜在京市的生活。

三人似乎都形成了一種默契,閉口不提那段五年的婚姻。

自那以后,顧映瑜便經(jīng)常來找沈母。

說是找沈母,但她的目的是誰,一目了然。

沈彥周始終淡淡的,從不與她說話。

又結束了一次尷尬的晚飯后,沈母終于嚴肅了神色,將沈彥周喊進書房。

“你到底想怎么辦?”

沈彥周老實回答:“媽,我既然決定離婚,就不打算復合?!?/p>

“一次機會都不給?”

“以前的五年里,給過很多次了?!?/p>

“那現(xiàn)在映瑜天天往家跑,你也該處理一下啊!”

沈彥周回復著喬雨的信息,漫不經(jīng)心地回應:“不會堅持太久的,等她沒耐心了就不會來了,她現(xiàn)在只不過是接受不了被我甩掉而已?!?/p>

結果,沈彥周被沈母抓住,好一頓訓斥。

“無論如何都不能用這種冷處理的態(tài)度啊!”

她想著自己優(yōu)秀的學生喬雨,只覺得自己的兒子傻得要命。

“都多大的人了,好好坐下來談不行嗎?你要是再處理不好這些事,就別回家了!”

狠話撂下了,沈母也嘆了口氣。

“我知道,這幾年來你不容易。正是因為這樣,最后才更要好聚好散?!?/p>

“阿彥,認清自己的內(nèi)心吧?!?/p>

25.

談話過后,沈彥周一夜沒睡。

關于顧映瑜,他想了很多,也反思了很多。

目前這種狀態(tài),的確不合適。

既然這段婚姻一開始就是個錯誤,那么現(xiàn)在既已走到尾聲,就應該體面地收場。

想到這兒,沈彥周終于主動聯(lián)系了顧映瑜。

他給顧映瑜發(fā)去信息,想約她出去談談,將一切都說清楚。

地點定在他們常去的一家會所。

到了約定見面當天,沈彥周一出門就見到了顧映瑜。

他明明約的是在會所碰頭。

顧映瑜打扮得很好看,笑著對沈彥周招手:“車子送去保養(yǎng)了,正好到你家附近,我就過來找你了?!?/p>

“反正路程不遠,我們一起走走吧?就當鍛煉身體?!?/p>

無奈之下,沈彥周只好答應了。

二人沿著路一直往前走,路過一個公園,顧映瑜突然開啟了話題:“你還記得這里嗎?”

沈彥周記得。

小時候,沈彥周和顧映瑜在這里玩過家家的游戲。

到兩家大人分別領他們回去時,顧映瑜拉著沈彥周不放,還大哭起來:“我要哥哥,我要哥哥給我當老婆!”

大人們哄笑成一團,結親的約定也從那時生了根。

可時過境遷,彼此都成為了不一樣的大人,那些誓言也早已不作數(shù)了。

沈彥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點點頭,想要將這個話題一筆帶過。

可意外往往就發(fā)生在一瞬間。

馬路上,一輛SUV突然失控,歪七扭八地朝他們沖來。

沈彥周下意識伸手,想把顧映瑜推開,可一股巨力先他一步,將他狠狠撞到一邊。

是顧映瑜推開了他。

不遠處,SUV撞到圍墻,車頭已經(jīng)成了廢鐵,顧映瑜倒在不遠處的地上,小腿開始流血。

顧不得別的,沈彥周立馬聯(lián)系了救護車,護著顧映瑜到了醫(yī)院。

沈彥周只有簡單幾處擦傷,而顧映瑜左腿輕微骨裂。

好在那輛車離他們都不算近,顧映瑜收的傷可謂是十分輕了。

雖然不算嚴重,但也需要靜養(yǎng)。

看著躺在病床上,右腿被高高吊起的顧映瑜,沈彥周此刻心情極為復雜。

“為什么要幫我?”

顧映瑜忍著劇痛,虛弱地笑了笑:“事發(fā)突然,下意識就把你推開了,還好,你沒事?!?/p>

“何必呢?那車的距離,也不一定會傷到我們——”

沈彥周不知該說些什么,艱難擠出的一句話也被顧映瑜打斷。

她伸手要去夠床頭的水杯,卻痛得“嘶”了一聲。

沈彥周連忙遞給她。

“你不用有太大負擔,我就是不想再看到你受傷?!?/p>

顧映瑜捧著水杯,并不與沈彥周對視。

“之前是我不好,忽視了你許久,才會讓你這么失望?!?/p>

“我想重新來過......我不希望我們就這么結束?!?/p>

顧映瑜的聲音開始有些發(fā)抖,她抬眼看向沈彥周,眼里盈滿了淚:“或許這也是上天給我們的一次機會呢?阿彥,我們再試一次吧給我一個挽回你的機會?!?/p>

此刻的沈彥周,即使是看到顧映瑜在他面前落淚,也已經(jīng)無動于衷了。

剩下的,只有對她不顧自身安危搭救的愧疚。

他不想再欠她什么,所以這份情得還。

他心很亂,找了個理由離開了病房,第一時間給喬雨發(fā)去信息。

不知不覺間,他和喬雨幾乎已經(jīng)無話不談。

喬雨很快回復了他。

“論跡不論心,不管你們之前如何,她為了救你而受傷是真的?!?/p>

“不用愧疚,不用覺得是負擔,無論如何總要向前看的對嗎?”

“你想走,她不想讓你走,你們二人必須要達成共識,未來的日子才好過呢?!?/p>

“就以這次為契機,看清自己的內(nèi)心吧。”

喬雨的一番話點醒了沈彥周。

他想,說的也是,總該要好聚好散的,未來也不必鬧得太難看。

他推開病房門,看向顧映瑜,終于做出了決定。

“一個月時間,我們重新相處?!?/p>

“如果你還會像以前一樣拋下我,那我們就徹底結束了?!?/p>

顧映瑜的眼中終于綻放光芒。

26.

其實沈彥周明白,不可能的。

一是他確實對顧映瑜沒有了感情,二是他不相信顧映瑜會做得到。

雖然她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說會讓他看到改變,但沈彥周就是知道,不可能堅持下去的。

順水推舟答應顧映瑜的要求,也只不過是再次讓她看清形勢罷了。

反正她受傷恢復也需要時間,這些日子里,就盡量放下芥蒂好好相處吧。

顧映瑜見沈彥周松了口,心情好了許多,決心用這段時間重新取得沈彥周的信任。

她躺在病床上,已經(jīng)開始規(guī)劃接下來這一個月要和沈彥周做點什么。

小時候常去的公園,最愛喝的那家老奶奶熬的糖水,一起相處了六年的初中高中......

現(xiàn)在回頭看,她才終于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的人生在很早之前就有了沈彥周的參與,而她也從未排斥過。

沈彥周這幾天也盡心盡力地照顧著顧映瑜,一如往常。

這明明是他重復了五年之久的行為,可他現(xiàn)在卻覺得無比煎熬。

他希望這一個月快點結束,希望顧映瑜快點好起來,希望能快點再見到喬雨。

他希望不要再和顧映瑜有什么瓜葛,希望兩不相欠。

一周后,顧映瑜出院。

得益于沈彥周的悉心照顧,她恢復得很好。

只是回家休息了一天,她就急不可耐地把沈彥周約出了門。

沈彥周任由顧映瑜安排他,把他帶到了水族館。

“之前你心情不好就會來這里,我一次都沒陪你來過,阿彥,今天我們一起看?!?/p>

沈彥周點了點頭,沒有過多言語。

他的這顆心已經(jīng)不再會為她而激動,太遲了。

顧映瑜似乎真的轉了性,從水族館之行開始,就全心全意地跟在沈彥周身邊,似乎真的同程淵斷了個干凈。

她拉著沈彥周去了許多充滿回憶的地方,試圖喚醒他心中的溫情。

在她眼中,他們還是和以前一樣,雖然會有小小的摩擦,但最終都會一直走下去。

但也只有沈彥周知道,最大的矛盾,還沒有爆發(fā)。

程淵不會放任不管的。

果然,在最后一周的周五,程淵終于聯(lián)系了顧映瑜。

那時顧映瑜正在沈家,興致勃勃地說要親自準備和他二人的燭光晚餐。

電話打進來時,她正忙著,喊沈彥周幫忙接通。

“阿彥,你直接開免提就好!”

“是程淵的。”

顧映瑜身子一僵,急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想主動接過手機。

沈彥周平靜地點了接通,將手機遞給顧映瑜,識趣地走到一邊。

顧映瑜拿過手機后小心地看了沈彥周一眼,并沒有開口說話。

可對面的程淵不知說了什么,她臉色越來越白。

“我會去的?!?/p>

直到通話結束,顧映瑜只說了這四個字。

電話掛斷,她遲疑地看向沈彥周:“阿彥,程淵那邊出事了,我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說,但情況特殊......”

“就這一次,他以后都不會再來影響我們了,真的,我保證,他之前幫過我,我實在不能放著不管!”

顧映瑜糾結得要命,不住地向沈彥周解釋著。

沈彥周笑著給牛排擺盤:“去解決重要的事吧?!?/p>

顧映瑜愣了會兒。

“你不生氣?”

“之前的幾年我都等過來了,還差這一次嗎?”沈彥周同樣反問。

或許是他的態(tài)度太過平靜,顧映瑜突然就放心了下來。

沈彥周脾氣一向這么好,他不會生氣的。

“阿彥,等著我,我很快就會回來!”

最后下定了決心,顧映瑜朝外飛奔而去。

27.

那天晚上,顧映瑜還是回來了。

可是沈家的門,再也沒有為她而開。

她在外面等到第二天,終于等到了晨起買菜的保姆阿姨。

阿姨從小看著他們長大,終歸是不忍心,將她帶進了屋內(nèi)。

沈彥周正坐在桌前用著早餐,仿佛當她不存在。

顧映瑜突然就覺得,面前的男人永遠都不會為自己再停下一秒了。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要再解釋、爭取。

“阿彥,昨晚——”

沈彥周擦了擦嘴,給她遞過一杯水,打斷了顧映瑜的話頭。

“程淵是不是說,他是初中時救了你的那個男生?”

顧映瑜臉色一白。

初中時,她父母很忙,有時下了晚自習,她得自己回家。

恰巧那段時間班里都在傳她和沈彥周的流言,顧映瑜覺得煩,也不愛搭理沈彥周。

那天晚上她在外面玩得久了點,一起約著回家的朋友已經(jīng)被家長接走了。

結果就是在回家的小路上,她遇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中年男人。

顧映瑜那時以為自己絕對要出事了,緊走慢走都甩不開身后那道黏膩的視線。

后來那個男人大吼一聲,解開了身上的風衣朝她沖來。

千鈞一發(fā)之際,有個男生拿著板磚沖了上去,同那人扭打在一起。

顧映瑜嚇得跑了起來,直到一路狂奔回家,吩咐保姆報警之后直接暈了過去。

她的父母趕回來處理這件事,怕影響她的心理健康,從此都沒有再提。

可是沈彥周是怎么知道的?

“你跟我父母打聽了?”下意識地,顧映瑜開口質(zhì)問道。

這句話多少有些傷人,但沈彥周已經(jīng)不在意了。

他搖了搖頭:“那男人的風衣底下沒穿衣服,對嗎?”

他掀開自己額上的劉海,上面有一道淡淡的傷疤:“我那時候還太弱,打不過他,到底還是挨了一板磚?!?/p>

顧映瑜手中的水杯滑落在地:“是你?!”

沈彥周撿起杯子,擦干了地上的水漬。

“不重要了,九年都捂不熱你的心,我想我們終究還是不合適?!?/p>

“至于現(xiàn)在為什么和你說這些,也只是因為我不想被別有用心的人冒領了功勞?!?/p>

“顧映瑜,昨天是一個月約定的最后一天,你沒做到,我們結束了。”

沈彥周終于同年少時懵懂暗戀著顧映瑜的那個自己做了告別,終于同這段糾纏不清的感情做了告別。

他只覺得渾身輕松,沒再管顧映瑜是何反應,轉身出了門。

他想見喬雨。

快一個月沒見到她了,他覺得不習慣,特別不習慣。

奇怪的是,沈彥周遠遠地就看到,喬雨的店又沒營業(yè)。

他有些疑惑地走進,竟看見店門口掛上了轉讓的牌子。

“喬雨,你還好嗎?”

沈彥周第一時間給喬雨發(fā)去消息,可那頭猶如大海撈針,他等了許久都等不到回音。

他給沈母打去電話,沈母同樣疑惑不已:“小雨好幾天都沒來上課了,我以為她忙呢,都沒回復消息?!?/p>

顧不得別的,沈彥周想起曾送過喬雨回家,立馬朝她家的方向趕去。

敲開喬雨家的門,前來迎接的是喬母。

“阿姨好,請問喬雨在家嗎?”

喬母臉色有些蒼白,看到來人是沈彥周,笑了笑。

“你喜歡喬雨嗎?”

沈彥周沒反應過來,總感覺喬母的狀態(tài)有些奇怪。

喬母又重復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歡我們家喬雨?”

28.

“阿姨,我來找喬雨?!?/p>

他又重復了一遍,可喬母沒有接話的意思,反而自顧自地說起話來:“看到轉讓的牌子,很擔心她是嗎?喬雨是安全的,沒事,你放心。小沈,你是不是喜歡喬雨???”

喬母身后的某間房間里,傳出了沉悶的響聲。

沈彥周頓感不對,顧不上什么禮儀,推開喬母沖了進去。

門打不開。

“喬雨,你在里面嗎?”

他看向身后的沈母:“她是你的女兒,為什么要這么做?!”

喬母笑吟吟地開口:“因為喬雨不聽話。她越來越不受控制了,她是我女兒,我會害她嗎?我讓她結婚,她不愿意,我做媽的,當然要好好教育。”

“請你把門打開!”

沈彥周反復嘗試了幾次,門被上了鎖,絲毫不動。

“我就只有喬雨一個女兒,怎么能讓你隨隨便便帶走?”

“除非你娶她?!?/p>

“到了年紀就該結婚生子,她憑什么不聽呢?”

喬母手上拿著一串鑰匙,沖沈彥周提出了這個荒謬的要求。

“好!我會照顧她!”

沈彥周想也沒想,一口答應了下來,搶過喬母手上的鑰匙,迅速打開了門。

屋內(nèi),喬雨縮在角落里。

她意識有些不清晰,放在她面前的飯水幾乎沒動過。

沈彥周一把抱起喬雨,往自家的方向沖去。

喬母始終保持著微笑,看著他帶走了喬雨。

沈母收到消息,也迅速趕回了家。

客房里,家庭醫(yī)生正檢查著喬雨的狀態(tài)。

沈母看著床上面容枯槁的女孩,心疼地紅了眼。

醫(yī)生診斷后告知他們,喬雨并無大礙,但長時間未進食,身體有些撐不住。

沈彥周松了一口氣,突然想起喬母那奇怪的態(tài)度。

將喬雨托付給母親,他再度前往喬家。

喬家大開著門,喬母已經(jīng)等著了。

“為什么?”

面對沈彥周的質(zhì)問,喬母面無表情地開口:“我得了絕癥,活不久了。”

“小沈,你不知道,一個離異的女人孤身帶著孩子有多艱難?!?/p>

“喬雨心思細膩又善良,她做不到像我一樣果決。但正因如此,她就更容易被欺負?!?/p>

“我一路艱難地把喬雨帶大,這幾十年受的苦只有我自己清楚。所以喬雨必須變強,不能再像我一樣,誰都能來踩一腳?!?/p>

“她要是無法靠自己,那就結婚,嫁給能夠依附的男人,好好地依賴他?!?/p>

“不然等我死了之后,誰幫她料理公司,誰能鎮(zhèn)住底下那群蠢蠢欲動的人?我只有這一個女兒,我不想她無依無靠,被吃干抹凈?!?/p>

沈彥周一時震驚得回不過神來。

他迅速整理好思緒,堅定地看向喬母。

“阿姨,可你也該反思一下自己得問題?!?/p>

“我眼中的喬雨并沒有你想的那么軟弱,她很優(yōu)秀,她能靠自己運營一家店鋪,并且公司的大小事務,她也打理得井井有條?!?/p>

“她是你唯一的女兒,可你又何嘗不是她唯一的親人呢?若是換位思考,將心比心,長期在這種高壓環(huán)境下生活,你會快樂嗎?”

“我能理解你的做法,但我絕對不贊同。喬雨是優(yōu)秀的女孩,我會照顧她,幫助她,但我更相信,即使不依靠她人,喬雨也一樣能生活得很好?!?/p>

“你太小看喬雨了。她是你的血脈,又怎么會沒繼承你的性格?”

喬母許久都沒有說話,低垂著頭。

沈彥周又補了幾句:“你是知道她有心理問題的,又何必這么步步緊逼呢?或許在你心里,我就是那個可以讓她依附的男人,那么阿姨,我在此向您承諾,一定會好好照顧喬雨,但代價是,你要遠離她,在她愿意再次接納你之前,都不要出現(xiàn)在喬雨面前。”

29.

喬母終于落下淚來。

“我沒有看錯你......”

“我約了三天后的會診,在德國,這兩天就會飛過去了?!?/p>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我對不起她?!?/p>

“你說得對,我也是時候放手,讓她過自由快樂的人生了......你回吧?!?/p>

喬母關上了屋門,熄滅了燈。

沈彥周在屋外看了許久,終于轉身離開。

他那顆枯寂已久的心,再次開始跳動。

不知何時開始,這個女孩已經(jīng)住進了他的心里。

而他也在好幾年前,就已經(jīng)成為了她的救贖。

沈彥周突然覺得好榮幸,又好心疼。

心疼自己為什么這么久才看到喬雨,心疼她一個人撐了這么久。

喬雨被轉到沈家名下的醫(yī)院去了,沈彥周回了家,客房里還殘存著喬雨的氣息。

隔天,他早早起床,做了一個蛋糕,打算去醫(yī)院探望喬雨。

喬雨醒了,但狀態(tài)不佳。

她眼神有些空洞,突然對沈彥周提出了請求:“我想聽你拉小提琴?!?/p>

醫(yī)生說,在這之前,喬雨一直沒開口說話。

沈彥周見她愿意對自己提出要求,激動得不得了,連忙趕回了家,取出塵封許久的琴。

他是因為什么而放棄的?

想起來了。

因為顧映瑜不喜歡,說欣賞不來,不管怎么拉都像在拉鋸,很招人煩。

所以沈彥周將琴放回雜物間,再也沒碰過。

琴身溫潤的觸感一如往常,仿佛沈彥周從未放棄過一般。

他莫名有些鼻酸,拎著琴急匆匆地回到了醫(yī)院。

喬雨笑著倚在病床上,沈彥周緊張了起來:“我很久沒拉了,估計會手生?!?/p>

“我相信你?!?/p>

他問喬雨想聽什么曲子,喬雨思索許久,報出一個名字。

沈彥周調(diào)整琴身,握緊了琴弓,那一瞬間,優(yōu)美的音樂從他指尖溢出,他與琴合二為一,似乎從未分離。

一曲結束,喬雨已淚流滿面。

“你幫我勸走了我媽,對嗎?”

“她昨天跟我說她去德國了,還和我道了歉?!?/p>

“沈彥周......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啊?”

沈彥周上前擦去喬雨的淚,伸手摸了摸她的發(fā)頂。

“因為你值得。”

“喬雨是這個世界上最優(yōu)秀可愛的女孩。”

像情竇初開的少年一般,沈彥周緊張得手心沁出了薄汗。

“我去找你那天,你其實聽到了我和你母親說的那些話,對嗎?”

“喬雨,那不是情急之下的權宜之計。字字句句,都是我的真心?!?/p>

“只是我怕進展太快,會嚇到你。所以現(xiàn)在,喬雨,你愿不愿意成為我的女友?”

喬雨剛擦干的眼淚又涌了出來,她撲進沈彥周懷里,不顧一切地放聲大哭。

“為什么每次都是你,每次都是你把我從黑暗中拉出來?。 ?/p>

“我當然愿意!”

沈彥周在心里悄悄回答:因為在你不知道的許多個瞬間,你也同樣拯救了深陷泥潭的我。

但他沒有說出口,他想,這些話日后都能用行動,一一向喬雨證明。

再次安撫好喬雨的情緒后,沈彥周提出陪她一起去看心理醫(yī)生。

喬雨笑得很明媚,對就醫(yī)這件事終于顯得不那么抗拒:“有你在,就是我的藥?!?/p>

沈彥周珍重地將她摟入懷中,內(nèi)心空缺的那一塊,終于被補上了。

30.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門外還有一個人。

顧映瑜從父母口中聽到了這件事,再加上沈彥周對喬雨不加掩飾的關心,她到底還是被家人盤問了。

當顧映瑜坦白離婚的事實后,她被顧母甩了一耳光。

“糊涂?。 ?/p>

木已成舟,不管他們再如何惋惜感嘆,沈彥周也已經(jīng)開始了新的生活。

顧映瑜摸著火辣的側臉,木然地聽著父母的訓斥。

“阿彥那么好的一個孩子,你就這樣糟蹋他的真心?”

“我們顧家怎么教出你這種糊涂的人??!”

顧映瑜自己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明明在意他的,明明是愛他的,可為什么一步步將他越推越遠了呢?

她想不通,甚至陰暗地追到了醫(yī)院,想看看喬雨究竟有什么能耐,能拿下沈彥周的心。

可病房外,她恰好就看見了二人相擁的場面。

她上一次和沈彥周這么親密是什么時候?

她不自覺地回憶起來,可什么都想不到。

她全忘了。

那些重要的記憶,早就被全部擦除,消失不見。

房間里那親密的一幕不住地刺激著顧映瑜的大腦,她倚著墻,終于無聲地流下淚來。

離開醫(yī)院后,顧映瑜又收到了助理發(fā)來的資料。

前段時間那一起莫名其妙的車禍,是人為。

而策劃這一切的,自然是程淵。

她再次見到程淵的時候,對方臉上掛著病態(tài)的微笑。

“顧映瑜,你想甩了我,不可能的!”

“我一輩子都不會放棄和你的糾纏的!”

顧映瑜神色很平靜:“那一天,你是想對沈彥周下手嗎?”

程淵大笑著點頭:“不然呢?他死了,你就永遠屬于我了——”

后半段話語哽在喉頭,程淵低頭望去,腹部插著一柄小刀,已經(jīng)沒入大半。

顧映瑜面無表情地更用力了些:“我不會讓錯誤重演了?!?/p>

......

程淵大難不死,活了下來。

只是臟器壞死了一部分,造成了不可逆的后遺癥,此后終身都要掛著尿袋生活。

顧映瑜因故意殺人罪被警方逮捕了。

可意外的是,程淵本人并沒有追究顧映瑜的責任。

他以此為要挾,成功娶了顧映瑜,進了顧家。

顧映瑜再度踏入婚姻,可這一次,似乎比上次還要痛苦。

程淵對她的愛極為扭曲,再加上一起故意傷害的案子,他們二人大概永遠逃不開被捆綁的宿命了。

為了對外的名聲。顧父要求顧映瑜好好照顧程淵。

可這一次,她深夜回家時,廚房里不再煨著熱粥。

迎接她的,是程淵換下后故意遺棄在房子里臭氣熏天的尿袋。

“顧映瑜,你自找的!”

她收拾著地上的污穢,聽著程淵的嘲諷,木然地點了點頭。

是啊,她自找的。

再次聽到沈彥周消息的時候,他已經(jīng)要訂婚了。

程淵繪聲繪色地描述著他聽來的一切。

沈彥周為喬雨舉辦了一場盛大的訂婚儀式,場地里鋪滿了數(shù)萬朵玫瑰花。

一切結束后,他連夜帶著喬雨飛出了國,說是要來一場環(huán)球旅行。

后面的事情,顧映瑜不想再聽了。

她頭一回沒有收拾一身狼藉的程淵,徑直進了房間,反鎖了門。

程淵在客廳破口大罵,她也只是捂住被子。

混沌間,她好像回到了五年前,他們剛結婚的時候。

那時沈彥周眼里有光,看向她時凈是滿滿的愛意。

而今不過幾年,卻已經(jīng)物是人非。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月色灑進房里,似乎已經(jīng)是深夜了。

程淵的叫囂聲也已經(jīng)停下,四周都很安靜。

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顧映瑜一個人。

她無措地環(huán)顧四周,終于流下淚來。

從今往后,不會再有人這么愛她了。


更新時間:2024-12-04 11:4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