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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集

枕上青妝 飛鳥 0 字 2024-12-04 11:4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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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愿意凈身出戶,只要能離婚,所有財產(chǎn)全留給她。”

婚后第五年,沈彥周找到律師,咨詢離婚事宜。

“沈先生,這個分配方案極不公平,如果執(zhí)行的話,你后續(xù)的生活也得不到保障?!?/p>

律師很少見到如此寬容的男人,忍不住提醒了幾句。

“無所謂,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離得干脆些就行?!?/p>

在沈彥周的強烈要求下,律師替他起草了一份條件極不平等的離婚協(xié)議書。

“雙方簽字后就立即進(jìn)入一個月的離婚冷靜期,對嗎?”

沈彥周又確認(rèn)了一遍,律師點著頭:“屆時您就可以把協(xié)議寄給我,后續(xù)的流程我來跟進(jìn)?!?/p>

他垂下眼睫,扯了扯嘴角:“行,很快就能簽好寄給你了,辛苦你?!?/p>

打印機刷刷地出著紙,律師將這沓文件整理好后,交給了沈彥周。

他看著這個男人離去的背影,有些疑惑。

以往接手的離婚案子,雙方要么非得爭個魚死網(wǎng)破,要么一方出軌凈身出戶,很少能遇到像沈先生這么好解決的客戶。

沒有訴訟,沒有財產(chǎn)的拉扯,他像是對女方還有感情,開出的條件都對她有利,可他的訴求卻又是——能離得越快越好。

算了,想什么呢?

律師好笑地?fù)u了搖頭,心想,誰都有難言的苦衷,還是好好服務(wù)客戶吧!

顧氏的總裁辦公室門口,沈彥周抱著一沓資料,有些踟躕。

“沈彥周,一旦踏出這一步,就沒有回頭路了,你想好了?”

他低聲自言自語著,全然沒注意辦公室的門已經(jīng)打開。

顧映瑜踩著高跟走到他面前,投下一片陰影。

程淵挽著她的手臂,輕笑一聲:“沈哥,怎么來了也不進(jìn)去呢?敲門就行了呀,我們聽得到的?!?/p>

沈彥周沒有理會程淵,他看向顧映瑜,看向這個與自己捆綁了五年的女人。

顧映瑜皺起了眉,從他懷中抽走那本資料夾。

打開后,她翻也沒翻,徑直找到最后一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阿彥,我是不是說過,以后找我簽合同,你要翻到最后一頁交上來,我的時間很珍貴的?!?/p>

“我給了你一間公司自由發(fā)揮,任何商業(yè)協(xié)議我也不管你,我只管簽字,你也理解一下我,好嗎?”

她語氣很溫柔,但沈彥周知道,這是她不耐煩的表現(xiàn)。

可顧映瑜,你知不知道你剛剛簽的,是我們的離婚協(xié)議呢?

沈彥周沒有開口,因為程淵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角,附在她耳邊說著什么。

他們突然笑了起來,顧映瑜敲了敲程淵的頭。

他們二人已經(jīng)有了彼此的小秘密啊。

沈彥周也笑了起來,覺得自己真是狼狽。

“沈哥,我們今天去西街吃飯,你要一起嗎?”

程淵笑瞇瞇地對他發(fā)出了邀請。

顧映瑜神色有些緊張,臉上寫滿了戒備。

心里有個聲音在瘋狂叫囂著:看啊,沈彥周,你連跟你妻子一起吃飯的資格都沒有!

“不了,你們?nèi)グ?,我今天得回家大掃除?!?/p>

沈彥周也笑著,回絕了程淵。

程淵本來就不希望他加入,笑得更為挑釁:“沒問題,你好好干活,我會照顧好小瑜的?!?/p>

顧映瑜的神情也放松了下來,她笑著,柔聲道:“大掃除找阿姨就好了,何苦自己動手呢,你早點休息?!?/p>

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短短兩句話后,沒再等沈彥周回應(yīng),她已經(jīng)跟程淵遠(yuǎn)去。

沈彥周也收好了手里的離婚協(xié)議,轉(zhuǎn)身回家。

這場大掃除,只能他自己來。

因為,他已經(jīng)決心要走。

愛你九年,結(jié)婚五年。

一個月為期,割舍九年的感情。

顧映瑜,我要把我們的一切,徹底清除。

2.

別墅很大,卻也很空。

沈彥周從房間里抱出許多大紙箱,提起底部,直接往下傾倒。

里面的物件嘩啦啦地散落一地。

這些都是他們早些時候收集的小物件。

有一起去夜市套圈套中的小玩偶,有吃飯時抽獎中的情侶鑰匙扣。

沈彥周坐在地上,撥弄著這對鑰匙扣。

兩只小貓的身體里藏了磁鐵,只要一靠近,就會緊緊貼在一起。

那時顧映瑜還好奇地玩了很久,調(diào)侃他就跟這小貓一樣,整天當(dāng)她的跟屁蟲。

沈彥周也笑著貼緊她:“我就是要黏在你身上。”

那時他們笑成一團(tuán)。

有風(fēng)從陽臺上吹來,輕輕翻起桌子上的離婚協(xié)議,也喚醒了沈彥周的思緒。

他已經(jīng)簽好字了。

沈彥周苦笑一聲,將這對鑰匙扣分開,丟到了不同的垃圾袋里。

已經(jīng)失去了原本的意義,再“黏在一起”也只是諷刺。

不知收拾了多久,許多回憶在沈彥周眼前閃過,下一秒?yún)s又被扔進(jìn)垃圾袋。

大門打開,顧映瑜回來了。

她身上帶著男士香水的味道,而沈彥周從不用香水。

是程淵的。

她路過坐在地上的沈彥周,還是問了一句:“把這些東西翻出來干什么?”

沈彥周笑了笑:“心血來潮,整理一下?!?/p>

顧映瑜又?jǐn)Q起了眉:“放得好好的,你還拿出來弄亂,多此一舉。”

臥室門被關(guān)上,沈彥周面無表情地把最后一個小物件丟進(jìn)垃圾袋。

洗完澡后,顧映瑜已經(jīng)躺在床上了。

沈彥周無意吵醒她,悄悄掀開被子,放柔了動作。

二人背對躺著,一時無言。

他以為顧映瑜睡了。

片刻后,顧映瑜微涼的手突然撫上他的腰。

沈彥周一僵,心中并無多少悸動的感覺。

他已經(jīng)不再奢求她的靠近了......

顧映瑜貼了上來,沈彥周正想開口推拒,床頭柜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程淵帶著醉意的聲音傳出:“小瑜,今晚夜色很美,想和你一起看?!?/p>

身后的熱度驟然消失,顧映瑜已經(jīng)起身,開始換衣服。

沈彥周心中升起的那一丁點期待又盡數(shù)熄滅。

“阿彥,他喝醉了,在外面危險,我去處理一下?!?/p>

顧映瑜說得很坦然,也沒給沈彥周回應(yīng)的時間,轉(zhuǎn)身就出了門。

身側(cè)的溫度消失了,沈彥周一夜無眠。

他的手機很安靜,顧映瑜出門后就沒再給他發(fā)信息。

天光破曉的時候,他刷到了程淵發(fā)的微博。

“與你攜手,踏入四周年?!?/p>

配圖是模糊的女性身影,可他還是一眼認(rèn)出了顧映瑜。

她忘了?三天前是他們的九周年紀(jì)念日。

那時顧映瑜沒有任何表示,沈彥周在家準(zhǔn)備了一切,只換來一句冷冰冰的今晚不回家。

現(xiàn)在為什么能和程淵在網(wǎng)上秀四周年?

沈彥周拖著疲憊的身體趕到公司,想和顧映瑜聊聊。

程淵依舊坐在她旁邊。

“小瑜,網(wǎng)上那條微博是什么意思?”

沈彥周自認(rèn)自己的語氣已經(jīng)足夠溫和,可顧映瑜還是皺起了眉。

“我和阿淵都算公眾人物,偶爾的營銷很正常。又沒說是什么關(guān)系的四周年,你那么緊張做什么?阿彥,不要太敏感?!?/p>

程淵也笑了笑:“沈哥,我們的運營方式和你開的自媒體公司不一樣,你也不要過度解讀,影響我們的感情?!?/p>

“小瑜有事業(yè)心是好事,你太干涉她啦,該給她多一些自由的?!?/p>

律師的電話突然響起,沈彥周接起來。

“沈先生,今天方便把協(xié)議送過來嗎?”

沈彥周很快回應(yīng):“已經(jīng)簽好字了,馬上過去?!?/p>

顧映瑜突然站起身,直直地盯著沈彥周,語氣有些緊張。

“阿彥,什么協(xié)議?”

3.

沈彥周怔了怔:“離婚協(xié)議?!?/p>

顧映瑜瞪大雙眼,手指顫抖起來。

可下一秒,程淵的話讓她又回歸了冷靜。

“沈哥還挺熱心的,但是婚姻這種事還是少摻和吧,畢竟網(wǎng)上有句話叫不要介入他人的因果 呢?!?/p>

顧映瑜心中升騰起的緊張瞬間消散。

原來沈彥周只是幫朋友辦事而已。

剛剛他的眼神那么落寞,她下意識就要認(rèn)為,沈彥周要和她離婚。

怎么會呢?沈彥周明明那么愛她,怎么可能放手。

顧映瑜覺得自己剛才很可笑,怎么會想這種莫名其妙的事。

這段時間確實有些冷落他了。

她看著沈彥周離開的背影,點開手機,打算約晚上的餐廳,和沈彥周一起吃個飯。

程淵瞥了眼顧映瑜的手機屏幕,笑著開口:“這家餐廳的櫻桃鵝肝味道不錯,小瑜想約什么時候?今晚還要公司聚餐呢?!?/p>

顧映瑜愣了愣,周圍經(jīng)過幾位同事,也笑著和她閑聊起來。

“顧總,我們都帶家屬來了,你什么時候也帶對象來讓咱們認(rèn)識認(rèn)識?。俊?/p>

她想起沈彥周,一時間沒有開口。

要不今晚讓他一起過來?

正這么想的時候,程淵已經(jīng)替她拒絕了:“你們顧總要干大事呢,可不醉心情愛?!?/p>

算了。

她又沒惹他,哪來的愧疚感。

本來就說好的不公開。

想到這,顧映瑜也笑了笑:“別貧嘴,我要搞事業(yè),哪來的家屬?”

同事們心領(lǐng)神會地看了眼她和程淵,一哄而散。

顧映瑜沒注意的是,她手機屏幕上亮著預(yù)約成功的彈窗。

傍晚,餐廳的預(yù)訂信息已經(jīng)發(fā)到了沈彥周手機上,他去赴約的時候,卻被告知顧映瑜沒來。

彼時顧映瑜已經(jīng)和同事們坐滿了里間的包廂,一派歡聲笑語。

沈彥周獨自坐在窗邊,神色莫名。

好巧不巧的是,部門里一位同事的老公正好是沈彥周的委托律師。

他忙著工作,把材料也帶到了飯局上。

趙律師和沈彥周溝通過后,知道他恰巧也在這家餐廳,便想著出去一趟,把材料給了沈彥周。

顧映瑜正照顧著喝了酒的程淵,想出去幫他拿牛奶,便主動接過了資料。

一路按著趙律師說的位置走過去,顧映瑜就這么站到了沈彥周面前。

沈彥周抬眼看到顧映瑜,神色并沒有太驚喜:“怎么來了?”

顧映瑜突然覺得他孤零零的樣子有些可憐:“在里面聚餐呢,我出來透透氣。怎么自己吃飯也不和我說呢?早說我就帶你去和大家一起。”

沈彥周有些嘲諷地扯了扯唇角。

他們一行人進(jìn)門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看到了和顧映瑜舉止親密的程淵。

帶他進(jìn)去?恐怕也只是哄哄而已。

“好啊?!?/p>

沈彥周笑了笑,做出期待的模樣,顧映瑜卻愣住了。

她的確沒想過帶沈彥周進(jìn)去。

僵持了一瞬,她把手中的文件夾遞給沈彥周,主動轉(zhuǎn)移了話題:“阿彥,你這是什么文件呢?”

沈彥周笑意沉了下來:“小瑜,別緊張,我逗你的。就算你真的要帶我去見你同事,我也不會去的,畢竟你一直不打算公開我們的關(guān)系,我尊重你?!?/p>

顧映瑜有些尷尬,她從袋子里拿出一盒酸奶遞給沈彥周:“我剛剛拿的牛奶。”

菠蘿味,沈彥周最討厭的味道。

他沉默著接過,點了點文件袋:“你好奇的話可以拿出來看看是什么?!?/p>

顧映瑜有心消解這股尷尬的氣氛,便也順著沈彥周的話打開了紙袋。

“這是什么?”

“夫妻共同財產(chǎn)分割明細(xì)?”

4.

莫名的心慌再度侵入顧映瑜的內(nèi)心,沈彥周卻笑了起來,伸手拿過了資料。

顧映瑜沒多想,遞給了他。

“幫朋友辦的。”

顧映瑜松了口氣,剛想再和他說說話,就接到了程淵的電話。

電話里,程淵的聲音低沉磁性,帶著幾分醉意:“小瑜,我有點頭暈,你回來了嗎?”

顧映瑜攥緊手中的袋子,緊張了起來。

見沈彥周將資料隨意放在桌子上,她還是忍不住多說了一句:“幫朋友做事也要細(xì)心點,小心沾上油漬。”

沈彥周擺了擺手:“你快進(jìn)去吧。沒事,他不會介意的,他已經(jīng)忍了很多次了?!?/p>

“人家都拜托你了,你也得認(rèn)真點對待嘛?!?/p>

沈彥周沒有了繼續(xù)話題的想法,顧映瑜臉上急切的神色那么明顯,不容忽視。

不如早點放她回去照顧程淵。

“明白,畢竟是離婚,我會認(rèn)真對待的。”

沈彥周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句,繼續(xù)低頭吃飯了。

工作群里有同事發(fā)了一張照片,是程淵眼神迷離靠在沙發(fā)上的模樣。

顧映瑜終于忍不住,轉(zhuǎn)身就走。

這一頓飯吃得味如嚼蠟,沈彥周干脆回了家。

結(jié)賬時,他看見后側(cè)包廂里的景象。

那個叫程淵的男人顯露出脆弱的醉態(tài),靠在顧映瑜的肩上,顧映瑜拿著一盒酸奶,正溫柔地哄他喝下。

沈彥周垂下眼,獨自離開了餐廳。

家里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人氣。

沈彥周按了幾次開關(guān),燈都沒亮。

他原本想去電閘處檢查一下,可剛走幾步路,就覺得胃部翻江倒海般涌起惡心的感覺。

剛剛就沒吃幾口飯,怪不得會犯老毛病。

黑漆漆的房子里,沈彥周捂著肚子,艱難地摸索著。

可到底還是一腳踩空,被臺階絆倒,天旋地轉(zhuǎn)后,他躺到了地上。

在冰涼的地板上緩了許久,沈彥周終于找回些理智。

他打開手機,看到顧映瑜的消息:“我們散場了,沒看到你,你到家了嗎?”

他撥通了顧映瑜的電話。

可電話那頭,是程淵的聲音。

“沈哥,小瑜現(xiàn)在在換衣服呢,剛剛不小心被我弄臟了,你不介意吧?”

程淵嗓音含笑:“我們今晚玩得挺開心的,估計還要轉(zhuǎn)場,畢竟氣氛到了嘛,總得放縱一下?!?/p>

“哦對了,你找小瑜有什么事嗎?我代你轉(zhuǎn)達(dá)啊。”

他像是剛反應(yīng)過來一般,問起沈彥周的目的。

沈彥周沉默著掛斷電話,程淵也挑挑眉,刪除了這一條通話記錄。

腳踝和肚子都傳來劇烈疼痛,沈彥周撥通了120,在黑暗中靜靜合眼。

果然,不該太期待的。

顧映瑜從廚房出來的時候,程淵依舊躺在沙發(fā)上,緊閉雙眼,臉頰潮紅。

她拿起熱毛巾,細(xì)心地擦拭著程淵額頭上的薄汗。

“阿淵,去床上睡,這里冷?!?/p>

顧映瑜費勁抬起程淵,將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艱難地向臥室挪動。

終于把他放在床上,顧映瑜起身要走,卻被程淵一把抓?。骸靶¤?,不要走......我不想一個人......”

顧映瑜感受著程淵滾燙的掌心,嘆了口氣,輕輕安撫著他。

她用空閑著的左手打開手機,見沒收到沈彥周的回復(fù),自顧自地打了幾個字,發(fā)了過去。

“阿彥,我今晚不回家?!?/p>

哄睡了程淵后,顧映瑜走到陽臺上吹風(fēng)。

微涼的夜風(fēng)慢慢安撫了她躁動的內(nèi)心,顧映瑜打開手機,發(fā)現(xiàn)依舊沒收到沈彥周的回復(fù)。

生氣了?

可是今晚實在走不開,她很少見程淵這么脆弱的模樣,放心不下,已經(jīng)決定陪他一晚。

回去好好解釋就行了吧,阿彥脾氣一向很好。

顧映瑜并不太擔(dān)心。

樓下,一輛救護(hù)車呼嘯而過。

5.

酒醒后,程淵難堪極了,不斷地向顧映瑜道歉,說是怕影響了她和沈彥周的感情。

顧映瑜覺得程淵挺知分寸的,還反過來寬慰了他許久。

事情告一段落,他們也急著回公司跟項目,這一忙又是好幾天。

沈彥周依舊沒回復(fù)她的消息,不僅沒回復(fù),電話也沒打過一個。

顧映瑜忙得焦頭爛額,心里也微妙地對沈彥周多了幾分怨氣。

她最近也沒惹他???只不過一次部門聚餐,沈彥周到底在生什么氣?

他有怨大可以直說,一直玩冷暴力是什么意思?

顧映瑜不知道的是,她在心里埋怨沈彥周那時,沈彥周已經(jīng)在醫(yī)院病床躺了幾天了。

“小伙子你怎么搞的?差點胃出血,腿也受傷了,嘖,怎么還是一個人來的?家屬呢?”

那天晚上,沈彥周痛得幾乎失去直覺,他慘白著臉,對上護(hù)士長憐憫的目光:“她忙?!?/p>

一連幾天,都沒人來探望他。

就連其他病人家屬也忍不住悄悄討論。

“那小伙子怪慘,看起來也不是缺錢的樣子,又傷著腿,干啥都不方便?!?/p>

“可不是,我老公胃病住院,我天天熬了粥送過來,他在這躺幾天了,吃的都是周邊的快餐,也沒個人來照顧?!?/p>

路過的護(hù)士也加入了對話:“他病歷本上寫的是已婚呢!看著真是怪難受的。”

后來是好心的大媽給他推薦了靠譜的護(hù)工,沈彥周才終于輕松了些。

他的腿在摔倒時刮到尖銳物品,受了外傷,創(chuàng)口看著十分驚心動魄。

再加上沒人照顧,他在病床上躺了一周多,才恢復(fù)了個八九成。

要不是程淵說頭暈,想必顧映瑜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發(fā)現(xiàn)沈彥周住院了。

第七天的時候,顧映瑜和程淵終于完成了那個大項目。

程淵說了句頭暈,她就急忙帶著他到了醫(yī)院。

在護(hù)士站,顧映瑜見到了拄著拐的沈彥周。

“阿彥?你怎么會在這里?”

顧映瑜很少見到沈彥周這么狼狽的模樣,一時間也忘了之前的那些不滿。

沈彥周瞥了眼她身后的程淵:“不小心扭到腳了。”

顧映瑜想了想,吩咐程淵自己辦手續(xù),她扶著沈彥周回了病房。

病房里還有另外兩床病人,看到顧映瑜進(jìn)來,有些驚訝,有個大媽還莫名“嘁”了一句。

“阿彥,怎么回事?怎么住院了?也不和我說一聲?!?/p>

顧映瑜有些無措,鄰床大媽又“嘁”了一句。

“沒見過這么不上心的!”

大媽被家人拉出了門,沈彥周笑了笑:“我知道你忙,沒事,已經(jīng)快好了?!?/p>

顧映瑜要是此刻認(rèn)真觀察沈彥周,她就能看到沈彥周褲腿下猙獰交錯的傷口。

可她此刻腦子亂得很,全然不知如何應(yīng)對。

忽視了沈彥周的愧疚,完成項目的疲憊,還有對程淵頭疼的幾分擔(dān)心。

樁樁件件,都占據(jù)著她的內(nèi)心。

“阿彥,我去給你買粥,你在這兒乖乖等我,我很快回來。”

“想喝什么?海鮮粥還是皮蛋瘦肉?”

醫(yī)生叮囑過,為了促進(jìn)傷口愈合,要忌口,不能吃海鮮皮蛋一類的食物。

沈彥周低頭:“我都吃不了?!?/p>

顧映瑜突然感覺有些難堪,這兩種粥平時就是沈彥周愛喝的口味,現(xiàn)在怎么還在口是心非地和她犟?!

她拿起外套,沒再和沈彥周多說,丟下一句“等我”之后就出了門。

顧映瑜給程淵發(fā)去消息,讓他先自己拿藥回家,后續(xù)公司會報銷。

提著熱氣騰騰的海鮮粥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里面依稀傳來沈彥周和誰的說話聲。

“嗯,一定會離婚的,五年了,其實也差不多了,她本來就對我沒感情。”

“之后的事?拿到離婚證再說吧,應(yīng)該不會留在這兒了,換個城市生活吧?!?/p>

“她應(yīng)該知道吧,也可能她沒在意,反正協(xié)議是簽了......”

離婚?

離婚!

顧映瑜呼吸一滯,猛地推開病房的門,看向沈彥周。

6.

沈彥周握著手機,轉(zhuǎn)頭與顧映瑜對視。

“沒什么,下次聊?!?/p>

同電話那頭的人道別后,沈彥周掛斷了電話。

“阿彥,你在和誰打電話?什么離婚?”

顧映瑜不住追問著,生怕從沈彥周的口中聽到她不愿面對的回答。

沈彥周的語氣太過寂寥,讓她的心慌感更加強烈。

難道沈彥周真的要離婚?因為什么?

這段時間有吵架嗎?根本沒有啊……

他們的相處模式不就是如此嗎?都已經(jīng)這么過了五年了啊……

長久的沉默后,沈彥周終于開口。

“想什么呢?我和朋友聊天而已,上次你不也看到了那份分割明細(xì)了嘛。”

他下床主動伸手,接過顧映瑜手中的粥。

“小瑜買了海鮮粥?我嘗嘗這家味道怎么樣?!?/p>

沈彥周走路的動作有些不靈活,顧映瑜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狀若無意地問起“腿怎么了?”

“壓著腿麻了?!?/p>

和往常也沒什么區(qū)別嘛。

顧映瑜再一次覺得自己想太多。

明明她和程淵只是普通的上下級關(guān)系,怎么會三番兩次因為程淵而在沈彥周面前感到心虛呢?

顧映瑜想,她大概還是太縱容沈彥周了。

讓他一次又一次地擺出這幅姿態(tài),讓她一次又一次地揣測——沈彥周又生氣了,她怎么又惹他了?

想到這兒,又想起沈彥周一連七天都不聯(lián)系她的舉動,顧映瑜原本壓制住的火氣又蒸騰起來。

“阿彥,你多少幫幫忙就行了,你也不是專業(yè)律師,少摻和別人的家事。萬一到頭來又和好了,你夾在中間兩頭不是人。”

顧映瑜常年身居高位,一談起說教似的內(nèi)容,就不自覺地帶上了高高在上的氣勢。

她皺眉看著正在喝粥的沈彥周,覺得他實在有些多管閑事。

沈彥周渾然不覺:“沒事,你放心吧,他們不會和好的。”

沈彥周大口吞咽著海鮮粥,這粥熬得很稠,入口滋味鮮美,但他實在不覺得有多好吃。

其實他從來就不喜歡喝海鮮粥,那只是因為顧映瑜每次在外和程淵應(yīng)酬回家,都在附近夜宵店給他隨便打包一份海鮮粥。

久而久之,就成了所謂的“喜歡”。

手機不斷響起消息提示音,是程淵給她發(fā)的信息。

他匯報著自己到了哪,吃了什么飯,分享周遭發(fā)生的有趣小事。

顧映瑜看著,嘴角不自覺地?fù)P了起來。

給程淵發(fā)了幾個摸頭的可愛表情,顧映瑜回復(fù):“乖乖照顧好自己,我忙完去找你。”

放下手機,顧映瑜看著沈彥周認(rèn)真喝粥的背影,他大口大口地喝著粥,明明只是路邊小店隨便打包的,在他面前卻像絕世珍饈一般。

她心里莫名涌上一陣心酸。

自己是不是對他太苛刻了?

誠然,剛結(jié)婚的時候,她是非常不滿意的。

這是長輩促成的婚姻,是她最討厭的感情模式。

可長久相處下來,沈彥周對她處處呵護(hù),慢慢的也有了感情。

她開始愿意在他面前展露喜怒哀樂,會對他耍小性子,二人的相處越來越自然。

自己最近似乎好久沒有和他單獨相處了。

程淵是程淵,沈彥周是沈彥周。

她再怎么照顧程淵,也只不過是因為惜才,說到底,沈彥周才是她的丈夫。

吃醋也是正常的。

心軟了些,顧映瑜走到沈彥周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我剛剛問了醫(yī)生,再過四天你就能出院了,到時候我來接你?!?/p>

“阿彥,吃完好好休息,我公司還沒忙完,得先走了?!?/p>

顧映瑜離開了病房,沈彥周也默默收拾起桌上的垃圾。

顧映瑜不知道 她剛剛站的位置附近有鏡子。

她和程淵的聊天內(nèi)容,沈彥周全看到了。

7.

出院的時候天色陰沉,下一秒,一聲響雷過后,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

沈彥周早就辦好了出院手續(xù),醫(yī)院床位緊張,他也不想在候診大廳占座位。

“反正小瑜快來了,何必進(jìn)去添亂呢,里面那么多病人家屬沒地方坐呢?!?/p>

他這么想著,一邊站在保安室門口,靜靜等候顧映瑜的到來。

不管怎樣,至少現(xiàn)在,他還是有所期待的。

生病出院這種事,顧映瑜總不會失約吧?

半個小時過去,雨勢絲毫沒有減小。

顧映瑜沒來。

一個小時過去,雨越來越大了。

顧映瑜沒來。

沈彥周眼中的光一點點暗淡下去,他撥弄著手機,點開了打車軟件。

雨實在是太大了,等車的人太多太多,平臺上顯示預(yù)計等待一小時,且周邊沒有司機接單。

“小伙子,你家屬還不來?”

連保安也憐憫地問了幾句。

沈彥周想了很久,終于決定撥通顧映瑜的電話。

一陣長久的忙音后,電子女聲提示無人接聽。

微信呢?

他打開微信,最先看到的卻是程淵朋友圈的小紅點。

程淵發(fā)了新的朋友圈,甚至還特地艾特了他。

顧映瑜在他家里。

照片里,顧映瑜系著圍裙的背影十分熟悉,她挽著頭發(fā),正在認(rèn)真地給蛋糕裱花。

程淵面前擺滿了精致的餐盤,一眼就能看出是顧映瑜的杰作。

“下雨天,家,只有我和你?!?/p>

“這種閑適的生活,真的很幸福?!?/p>

沈彥周又笑出了聲。

他居然還抱有幻想?

他提起行李,抬腿就要走進(jìn)瓢潑大雨中。

“哎哎!就這么走?回家指定還得??!這有把傘,挺舊了,還能湊合用,你注意安全?。 ?/p>

保安叫住了沈彥周,給他丟來一把舊傘。

道謝后,他覺得眼眶有些酸澀。

只不過是相處了幾個小時的陌生人,都能將善意與他一起分享。

可日夜同床共枕五年的妻子,竟為了別的男人將他丟在大雨中……

沈彥周撐起傘,踏入雨幕中。

雨真的很大,積水已經(jīng)沒到小腿肚。

他的傷口本來就沒愈合,被臟污的積水一沖,更是一陣劇痛。

他就這么一步步地拖著傷腿,回了那個冷冰冰的家。

到家后,沈彥周撩開褲腿,簡單清理了一下傷口,過程又是數(shù)不盡的劇痛。

已經(jīng)無法再自欺欺人了。

他一深一淺地走進(jìn)雜物間,拖出行李箱,忍著劇痛收拾起行李。

他要搬走。

婚前他在其他樓盤購買了房產(chǎn),但一直沒人打理,搬過去估計也有得收拾。

更何況,他現(xiàn)在行動不便,連收拾行李都還困難得不行。

地上慢慢堆了許多東西,沈彥周想收拾得仔細(xì)些,也好過后面還得再回來拿,又要見到不舒服的場景。

腿部又疼又癢,他仔細(xì)一看,傷口已經(jīng)有些感染,邊緣處滲出些膿水。

“還不如繼續(xù)在醫(yī)院躺會兒呢。”

他自言自語著,自嘲地笑了笑,一瘸一拐地找到醫(yī)藥箱,給自己簡易包扎了一下。

放下褲腿,看起來依舊是光風(fēng)霽月的年輕男人。

“阿彥?”

玄關(guān)處站著兩個人,是顧映瑜和程淵。

沈彥周已經(jīng)對他們黏在一起的行為習(xí)以為常,沒做太大表示。

顧映瑜看到他沉默的樣子,反而有些不忍:“雨太大了,阿淵那邊停了電,我就先帶他回家湊合湊合?!?/p>

“嗯?!鄙驈┲軟]有說話。

顧映瑜想起她曾許諾過會去接沈彥周出院的事,心里又多了些愧疚,努力找著話。

“回來多久了?沒吃東西吧,我一會兒給你做,下雨天氣涼,吃點熱乎的?!?/p>

沈彥周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失望。

原來他所期待的,只不過是顧映瑜一筆帶過的東西。

哪怕她沒有守諾,也能夠輕飄飄揭過的東西。

二人走進(jìn)屋內(nèi),沈彥周腳邊的行李箱和散落一地的物品嚇了顧映瑜一大跳。

“阿彥!這個時候你要去哪里?!”

8.

沈彥周忽然有些自暴自棄地想,顧映瑜到底有多不關(guān)心他?

他將行李箱隨意推到一邊,無所謂地笑笑:“翻出點東西,放著也沒用,不如捐給有需要的人?!?/p>

顧映瑜也笑了,她走到沈彥周身邊,輕輕撫了撫他的肩:“還下著大雨呢,要收拾也不急這一時。你要送到哪里?我去幫你叫搬家公司過來?!?/p>

沈彥周報出了自己另一處房子的低智,顧映瑜渾然未覺,打電話聯(lián)系了貨車。

程淵靜靜坐在沙發(fā)上,沒有說話,即便如此,顧映瑜依舊殷切地關(guān)心著他的一舉一動。

聯(lián)系好搬家公司后,她便看向程淵,溫聲問他想吃些什么。

程淵神情乖巧:“剛剛在家里沒吃上小瑜的特制甜品,好遺憾。”

顧映瑜心領(lǐng)神會,看了看已經(jīng)逐漸減弱的雨勢,拿傘出了門。

“我去買點食材,很快回來。”

她對著程淵叮囑了許多,還告訴他,困了的話可以進(jìn)臥室休息。

沈彥周始終淡淡的,一言不發(fā)。

顧映瑜路過他的時候,也額外交待了一句:“阿淵是客人,難免不好意思,阿彥,你幫我多照顧一下。”

沈彥周沒有點頭,顧映瑜也沒在意,開門出去了。

室內(nèi)歸于沉寂。

半晌后,程淵嘲諷的聲音響起:“沈哥,你是要搬出去對吧?”

沈彥周抬眼看了看面前的程淵,顧映瑜離開后,他就裝也不裝了,大膽地釋放著自己的惡意。

“那又怎樣?”沈彥周面無表情。

“不怎樣啊?!背虦Y從沙發(fā)上站起,一步步走到沈彥周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玩以退為進(jìn)?以為這樣就能讓小瑜有危機感,以為這樣就能對我宣誓主權(quán)嗎?”

“沈哥,這幾年小瑜對我到底有多好,我想你心里也清楚。我要是你,早就該主動退出讓為了,小瑜不主動點明,那也只是給你個面子,免得傷你自尊心?!?/p>

顧映瑜知道她一直照顧呵護(hù)著的人私底下是這副面孔嗎?

沈彥周想著,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程淵,你知道你現(xiàn)在在破壞他人家庭嗎?”

“當(dāng)小三還理直氣壯的人可太少見了,你還是小心著點,哪天遭了反噬可就笑不出來了。”

程淵被沈彥周如此直白地嘲諷了幾句,有些氣急:“你以為顧映瑜愛你么?她和我什么都做過了!你的老婆,你結(jié)婚五年的老婆,我早就把她全身上下看了個遍!天底下怎么有你這么窩囊的男人?”

饒是沈彥周已經(jīng)心死,但他聽到這番話,心還是忍不住狠狠抽痛了起來。

原來這份感情早已不再純白潔凈......

見沈彥周神情恍惚,程淵更是得意了。

“顧映瑜在床上親口跟我承認(rèn),她和你結(jié)婚只是迫于長輩的壓力,從來不愛你。我才是最適合她的伴侶。沈彥周,你信不信,哪怕我用最低劣的手段同你爭,小瑜也會信我?”

沈彥周無意再與他爭辯什么,拖著行動不便的腿想要從程淵身側(cè)離開。

大門打開。

下一秒,一杯滾燙的熱水從頭將程淵澆成了落湯雞。

程淵迅速將玻璃杯砸在沈彥周腳邊,帶著哭腔:“沈哥,我真的沒有勾引小瑜??!”

沈彥周還來不及反應(yīng),一個耳光就落到了他臉上。

顧映瑜護(hù)在程淵身前,恨恨地瞪著他。

9.

“道歉!”

哄著給程淵清理了水漬后,顧映瑜臉色陰沉地命令起沈彥周。

“我沒欺負(fù)他。”

沈彥周盯著顧映瑜的眼睛。

“沒欺負(fù)他?你知道那熱水有多燙嗎?”

顧映瑜抓住沈彥周的衣領(lǐng):“我怎么不知道你是這種善妒的人?阿彥,你知不知道你這副模樣特別惡心?”

“顧映瑜,不管你怎么說,我也只會告訴你,不是我干的?!?/p>

程淵縮在沙發(fā)上,輕輕開口:“好了小瑜,沈哥不喜歡我也是正常的,以后我們還是避嫌吧,你的家庭重要。”

顧映瑜聽了程淵煽風(fēng)點火的話,更生氣了。

“再問你一遍,道不道歉?”

沈彥周依舊重復(fù):“我沒欺負(fù)他?!?/p>

“好?!?/p>

顧映瑜拿起一旁的熱水壺,一揚手,潑了沈彥周滿腿滿身。

他那尚未愈合,還在化膿的傷口被這么一燙,痛得更是站也站不住了。

只是踉蹌了一下,顧映瑜就又找到了攻擊沈彥周的地方:“裝什么柔弱?你潑了阿淵的臉,萬一毀容怎么辦?我只是潑了你的腿,讓你感受同樣的痛苦而已,別妄想我會心疼你!”

顧映瑜拉起沙發(fā)上的程淵,要帶他出去住。

沈彥周還是堅持不住,倒在地上。

路過沈彥周時,顧映瑜停留了一瞬,但下一秒,她跨的步子更大了。

直到她把門關(guān)上,沈彥周終于拿出手機,再次撥通了急救電話。

短時間內(nèi)又上救護(hù)車,連隨車的醫(yī)護(hù)人員都認(rèn)得他了。

他的傷口急速惡化,連醫(yī)生都忍不住訓(xùn)斥他,怎么不好好養(yǎng)著,總是出意外。

沈彥周笑得很無奈,他心想,有人有心為程淵出頭,這也不是他能阻止的。

白天,傷口被清理干凈后,卷起褲腳,他的腿再度包上了厚厚的紗布。

沈彥周無處可去,拄著拐在樓下慢慢走著,感受著來之不易的好天氣。

樓下的長椅坐著個慈祥的婆婆,與沈彥周攀談起來。

婆婆年紀(jì)大了,總愛回憶往昔,沈彥周也沒事做,便當(dāng)起了忠實的聽眾。

“哎呀,這小夫妻感情真好,看得老婆子我都想到年輕時候了!”

順著婆婆的目光看去,沈彥周猝不及防地見到了挽著程淵的顧映瑜。

而他們將要走進(jìn)的診室是生殖科。

“小伙子,看你年紀(jì)應(yīng)該也結(jié)婚了吧?有孩子了嗎?”

沈彥周死死盯著顧映瑜的背影:“不巧了,剛離婚吶。”

他語氣帶著自嘲,婆婆卻有些心疼地沉默了。

沈彥周找了個理由,摸到了生殖科室旁邊。

他想,三番兩次的也足夠了,左右離婚冷靜期也要到了,不如再讓自己死心得徹底一些。

診室內(nèi),顧映瑜和程淵并肩而坐,從背影看,的確像是親密無間的夫妻。

“醫(yī)生,麻煩您幫我們看看,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適合懷孕嗎?”

顧映瑜有些小心地問出這句話:“戒煙戒酒一段時間了,每天也在規(guī)律運動,盡量早睡......”

她語氣里的期待不像假的。

沈彥周無心再聽,只覺得特別荒謬。

顧映瑜從來不和他討論孩子,他一直在等,等她愿意打開心防,愿意完全接受他。

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她要和別人共同孕育愛情結(jié)晶的消息。

似乎是天意,沈彥周收到了律師發(fā)來的消息。

離婚冷靜期已經(jīng)快到了,這幾天可以去找他交接一下資料。

后續(xù)的事情律師可以全程接手,他不用再為此耽誤時間。

沈彥周算了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他辦了出院,又一次回了家。

10.

這個家里已經(jīng)空蕩蕩,不剩多少他自己的物品了。

沈彥周翻出結(jié)婚證,給律師拍照的時候,又想起了大半個月前被顧映瑜忽視的那個周年紀(jì)念日。

從哪里開始,就從哪里結(jié)束吧。

有始有終,也算體面的告別。

起碼最后一個紀(jì)念日,沈彥周還不想搞得太難看。

他久違的主動聯(lián)系了顧映瑜,和她提起了這件事。

顧映瑜果然已經(jīng)忘了紀(jì)念日的事。

因著沈彥周“傷”了程淵,她氣還沒消,但如今又有些理虧,只好緩和了語氣:“阿彥,之前的事咱們都不計較了,我休幾天假,和你去玩玩,把落下的日子補上?!?/p>

沈彥周和她約定了時間,叮囑顧映瑜一定要守諾后,便面無表情地掛了電話。

顧映瑜一定會失約的。

沈彥周已經(jīng)買好了回蘇城的車票,他就沒想過顧映瑜會回來。

去律師事務(wù)所交接資料那天,沈彥周還遇到了顧映瑜和程淵。

程淵再度提起那杯熱水,沈彥周很是爽快,當(dāng)場就道了歉。

顧映瑜捎了沈彥周一程,可程淵坐在副駕駛,她正為難的時候,沈彥周就已經(jīng)自覺打開了后座的門。

那一刻,她有些心慌,覺得沈彥周太聽話了,似乎已經(jīng)對什么都不在乎。

可想到約好的紀(jì)念日之旅,她又放下了心。

有什么誤會,到那時候一一說開不就好了。

接下來的幾天,顧映瑜始終陪著程淵。

她把那幾天假期看作保命符,已經(jīng)放下心來,不再擔(dān)心沈彥周的任何事。

所以她不知道,沈彥周馬上就要回家了。

休假前兩天,程淵在家扭傷了腳。

顧映瑜放了他的假,在公司心神不寧地辦公。

休假前一天,快遞員給沈彥周送來一份文件,卻寄到了公司里。

顧映瑜疑惑地拆開,剛想仔細(xì)看看,卻接到了程淵的電話。

她匆匆離開,那份文件被丟在桌子上,又被風(fēng)吹落在地。

休假第一天,沈彥周果然沒等到顧映瑜。

他給顧映瑜的秘書打去電話,秘書疑惑地查了行程,說顧映瑜昨天買了兩張去M國的機票。

沈彥周捏著手機,終于釋懷。

他又一次賭對了,顧映瑜她不會來的,永遠(yuǎn)都不會來的。

所以顧映瑜以后也不會再等得到他了。

沈彥周拿上行李,終于出發(fā)去了車站。

臨上車前,他給顧映瑜打去跨國電話。

“小瑜,我問了秘書,你出國了。”

顧映瑜正享受著程淵的按摩,一時有些心虛:“阿彥,公司突然有情況......跨洋電話有點貴,回國再說吧?!?/p>

“我沒生氣?!鄙驈┲芷届o答道:“我們再聊幾句吧,以后也不耽誤你?!?/p>

“我們在一起九年了。我剛剛想起以前的事,真的覺得好開心啊?!?/p>

沈彥周自顧自地回憶了許多以往的趣事,聽得顧映瑜不自覺地想要落淚。

是啊,他們感情一直都這么好的,沈彥周一直這么愛她的,她也該更愛他一些吧。

這段時間確實是冷落他了。

捏著手機,顧映瑜暗暗決定,明天就回國,這次不再失約。

可她不知道,晚了一秒,也算失約。

沈彥周倚著候車室的墻,越說越坦蕩。

心里那些沉甸甸的情事,已經(jīng)漸漸消散。

“好啦,不說了,跨洋電話確實耗話費?!?/p>

沈彥周主動停下了話頭,顧映瑜仍意猶未盡,打算瞞住回國的消息,給他個驚喜。

“小瑜,你去玩吧,你要的自由,我還給你了?!?/p>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顧映瑜有些疑惑。

可電話那頭已經(jīng)沒聲音了。

“G1233次列車已經(jīng)開始檢票——”

顧映瑜似乎模糊地聽到了火車站的提示音,但電話已經(jīng)掛斷了。

沈彥周提起行李,大步跨入檢票口。

人潮熙熙攘攘,他一次都沒有回頭。

11.

回到蘇城時已經(jīng)將近深夜。

沈彥周特意買了晚點的車票,用車上安靜的數(shù)個小時整理了思緒,最終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我和你爸早就想過這個結(jié)果......”

桌上擺著熱騰騰的飯菜,沈母眼眶微紅,沈父沉默地喝著茶。

“沒事,沒事,回家也好,多陪陪我們倆。你先好好休息,旁的咱不提,吃了就睡覺去啊!”

他們沒有追問什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jié)果。

沈彥周明白,父母是不想讓他再想起什么傷心事,想給他緩沖的時間。

長久以來的委屈在這一刻爆發(fā),飯菜越吃越咸。

他怎么能不委屈?

多年來的忽視,一次又一次的失約,他總是包容,直到現(xiàn)在回了家,才終于輪到他被父母心疼,被父母照顧。

五年的感情,豈能說放下就放下。

“你這些天多帶阿彥出去走走吧。”

沈父擔(dān)心不已,沈母卻打了他一下:“瞎說啥,讓他自己靜會兒,孩子不小了,別太擔(dān)心?!?/p>

沈彥周腿傷還沒好全,原本也是想著在家待一段時間。

飯桌上發(fā)泄過后,他也重新恢復(fù)了平靜,成日窩在家里休息,幫沈母澆澆花,晾晾衣服被子。

沈母是音樂老師,在外面開了個成人學(xué)習(xí)機構(gòu)。

最近幾天,她經(jīng)常帶回許多甜品,一股腦地塞給沈彥周。

“機構(gòu)里的學(xué)生送的,做了老多,我們都分不完?!?/p>

“你年輕,牙口好,多吃點,我學(xué)生說吃甜的心情好?!?/p>

沈母節(jié)儉,不舍得浪費,沈彥周隨手拿了個團(tuán)子嘗了一口,感覺味道還不錯。

“小雨說這個叫什么,芋泥奶酪球?好像是她自己做的,我也嘗了,確實好吃?!?/p>

沈彥周挺喜歡這味道,三兩口吃掉了:“確實不錯,媽,你也學(xué)學(xué),學(xué)會了回來教我?!?/p>

見兒子情緒變好,甚至開起了玩笑,沈母高興極了:“就知道你愛吃甜的,一吃就愛說好話!”

顧映瑜卻不怎么愛吃甜品。

她說甜品吃完會犯困,影響她的思維判斷能力。

所以當(dāng)程淵將一杯巧克力奶昔推到她面前時,她皺著眉頭拒絕了。

程淵似乎有些委屈:“對不起,小瑜,是我不夠好,不知道你不喜歡巧克力?!?/p>

顧映瑜擺擺手,沒有接他的話,她腦子里想的全都是沈彥周。

沈彥周好像前幾天出院了?沒去接他,他是不是又會生氣啊?

程淵騙她說扭傷了腳,只是為了約她一起去M國看極光。

他說,他查了很久資料,蹲點守了很久的消息,才確定這兩天會有。

“小瑜,我想和重要的人一起欣賞,你能給我這個機會嗎?”

程淵的確費心了,看著他可憐兮兮的臉,就算是被騙了,顧映瑜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M國而已,來回也不遠(yuǎn),她就買了機票,和程淵飛了過去。

思來想去,顧映瑜還是決定給沈彥周打個電話。

長長的忙音過后,提示無人接聽。

顧映瑜皺皺眉,又打了一遍。

還是無人接聽。

看來沈彥周是真的生氣了。

她有些遲疑,還是打開手機準(zhǔn)備訂第二天的機票。

“砰!”

一聲巨響,程淵手沒拿穩(wěn),杯子摔碎在地,碎片劃傷了他的手。

鮮血滴落在地。

顧映瑜嘆了口氣,退出了購票網(wǎng)站。

算了,程淵都受傷了,路途奔波對他也不好。

反正沈彥周也回家了,不著急,到時候再說吧。

回去之后,她再好好哄一哄就行了。

12.

“阿彥啊,你都這么大個人了,怎么讓你出門走走,還要媽哄你??!”

沈彥周拋開形象,窩在床上裝睡,無視沈母的怒吼。

“你都回來大半個月了,怎么不愿意出門走走呢!我都擔(dān)心你在家要憋壞了?!?/p>

沈彥周撩開褲腿,猙獰的傷疤有些嚇人。

“這不是傷口剛長好么,愈合的時候我才不出門,曬黑了可丑?!?/p>

沈彥周故作輕松,但他心里明白,他閉門不出,確實是因為還沒消化和顧映瑜的九年感情。

沈母看著兒子腿上的傷,心疼不已,也不好強求,便只好離開了他的房間。

片刻后,沈彥周穿戴整齊,跟沈母打了聲招呼就出了門。

沈母看著兒子的背影,有欣慰,也有難過。

沈彥周一向如此,自覺,懂事,很少訴苦。

所以她想起這段失敗的婚姻,總是會為兒子可惜。

半個月過去,程淵的傷好得差不多了,顧映瑜也終于帶著他回了國。

沈彥周依舊沒聯(lián)系她。

只是這幾天工作忙,公司許多人找她批文件,顧映瑜也無暇去多關(guān)心幾句。

回家吧,回家就行了。

她始終這么想著,可當(dāng)她終于回到國內(nèi),站在家門口時,卻又傻眼了。

偌大的房子里安靜無比,哪還有沈彥周的身影?

“阿彥?”

沒有人回應(yīng)。

顧映瑜按開了燈,進(jìn)屋轉(zhuǎn)了一圈,確定了屋內(nèi)除了她,沒有其他人。

不僅如此,整個房子空蕩蕩的,似乎少了很多東西。

她猛地拉開衣柜——只有她自己的衣物,屬于沈彥周的全都不見了。

毛巾,口杯,鞋子......

全都不見了。

“沈彥周?”

沈彥周原本只是在外面漫無目的地閑逛,經(jīng)過一家甜品店,竟意外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轉(zhuǎn)頭,與一個年輕女孩對視上了。

那女孩有些羞赧的捂著嘴,見他回了頭,頗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的是你啊?!?/p>

沈彥周有些疑惑,他印象中似乎沒見過這個女孩。

“我是鄭老師的學(xué)生,她經(jīng)常跟我們提起你。”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那女孩主動解釋起來。

原來她是沈母機構(gòu)里的學(xué)生。

“不好意思啊,突然叫住你。”她撓了撓頭:“鄭老師經(jīng)常給我們看你演出的錄像,我剛剛看你好眼熟,沒想到真的是本人?!?/p>

沈彥周之前是拉小提琴的,但和顧映瑜在一起后,他漸漸丟棄了這個愛好。

現(xiàn)在聽面前的女孩提起,恍如隔世。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媽愛嘮叨,你們不嫌煩就好?!?/p>

沈彥周無奈地笑了笑。

“怎么會呢!我覺得你拉得很好聽,鄭老師人也很好的,我們都喜歡她的教學(xué)風(fēng)格!”

“對了,這是我的店,你要進(jìn)來坐坐嗎?”

女孩自我介紹起來,她叫喬雨。

左右出門也是沒事,沈彥周接受了女孩的邀請,進(jìn)店坐下了。

顧映瑜枯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終于想起前段時間,沈彥周收拾的那好幾袋東西。

那時他怎么說的?

說是要捐給需要的人。

顧映瑜那時滿心都想著程淵,竟也沒細(xì)想。

現(xiàn)在想想,他那行為的確可疑至極。

顧映瑜找出搬家?guī)煾档穆?lián)系方式,主動撥了過去,詢問他們把那些東西送去了哪兒。

“西郊的別墅區(qū)?好,謝謝師傅?!?/p>

電話掛斷后,顧映瑜的心情出奇的平靜。

她記得沈彥周是有一些婚前財產(chǎn)的,但她沒細(xì)問。

現(xiàn)在想想,他大概是賭氣搬走了。

至于嗎?

但她確實也冷落了沈彥周那么久,確實該哄了。

顧映瑜簡單收拾了一下,準(zhǔn)備過去找沈彥周。

放在沙發(fā)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閃爍著程淵的名字。

13.

顧映瑜有些不耐煩,但還是接起了:“阿淵,我一會兒要去找阿彥,你要是沒急事的話,我們晚點再聯(lián)系?!?/p>

程淵語氣有些委屈:“對不起,我不知道會打擾你……只是頭暈而已,沒什么的,我一會兒自己去醫(yī)院就好。說起來,我剛剛好像還看見沈哥了呢,你們吵架了嗎?”

顧映瑜心高氣傲,怎么可能在旁人面前承認(rèn)自己在和沈彥周鬧矛盾?

她一口否認(rèn),又精準(zhǔn)捕捉到了程淵話語里的信息。

程淵頭暈。

沈彥周還在。

算了,身體重要。

她心中剛升起的不耐煩又盡數(shù)消散,低聲安撫了程淵幾句,便驅(qū)車去了他的住處。

程淵的確是有些低燒,顧映瑜一陣后怕,要不是她及時趕來,發(fā)展成高燒可怎么辦?

程淵虛弱得很,可他還是堅持著要顧映瑜去找沈彥周:“小瑜,沈哥是你丈夫,我實在不想看到你因為我和他生氣,都怪我。我吃了藥就好了,你趕緊去哄哄他吧,我剛剛在外邊好像還看見他了,如果他不接你電話,多打幾個就行……”

顧映瑜制止了程淵的話:“小矛盾而已,他怎么還擺上譜了?阿淵,你不用管?!?/p>

顧映瑜心又硬了下來。

讓他搬出去,讓他不主動聯(lián)系她,這難道還不算縱容嗎?

給了這么大的面子了,沈彥周到底還在鬧什么?

明明結(jié)婚時就說過不會愛他了,他自己也接受,現(xiàn)在擺什么正室吃醋的派頭呢?

既然喜歡鬧別扭,那就一輩子別找她!

顧映瑜終于說服了自己,安心照顧起病弱的程淵來。

沈彥周倒是沒想那么多,他回到蘇城,又認(rèn)識了新朋友,早就將京市那些不快拋到了一邊。

既然放不下,就盡量不去想,總有一天能忘記的。

喬雨店里的甜品很合他口味,沈彥周出門的次數(shù)多了起來,時不時就從店里打包一個小蛋糕回家。

沈母最近忙著帶學(xué)生排練去比賽,不?;丶遥蚋敢渤霾钊チ?。

他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在家里,就像在京市時一樣。

可這一次,他不會覺得寂寞。

畢竟是回了自己的家,還認(rèn)識了喬雨。

沈彥周有時候怕店里人多,會提前給喬雨發(fā)信息預(yù)留,一來二去的,二人也開始了閑聊。

又一次光顧喬雨的甜品店時,顧映瑜的電話也正好打進(jìn)來。

沈彥周沒注意號碼,隨手接起。

這是大半個月以來,他們的第一次溝通,顧映瑜不自覺地放輕了呼吸。

“阿彥?”

沈彥周有些疑惑,難道顧映瑜還沒發(fā)現(xiàn)他寄到公司的離婚協(xié)議嗎?

“嗯,前段時間我寄到公司的文件你拆了嗎?”

沈彥周的態(tài)度一如往常,甚至開口就朝她問起了家事,顧映瑜的心終于安定下來。

“還沒,前幾天忙,我找找......”

背景音傳來顧映瑜翻找東西的聲音,沈彥周輕笑了聲,準(zhǔn)備掛斷電話。

“來啦,你要的伯爵紅茶蛋糕!”

沈彥周空出雙手去接喬雨遞來的蛋糕,將盤子放在桌上時才反應(yīng)過來還沒掛電話。

下一秒,他干脆利落地點了掛斷。

顧映瑜正翻找東西的動作停了下來,頭一回,她錯愕地盯著手機屏幕。

這是沈彥周第一次主動掛斷她的電話。

而且,她似乎在那頭聽到了陌生的女孩聲音。

沈彥周......在干什么?

14.

顧映瑜實在找不到文件在哪,程淵是她的貼身助理,平時辦公室的大小事務(wù)都由他打理。

可前段時間她和程淵出去旅游了,辦公室就交給另一位助理小李負(fù)責(zé)。

小李也不是很熟悉文件的擺放位置,回憶了好一會兒,表示得慢慢找。

顧映瑜只好又給沈彥周撥去了電話:“阿彥,好像找不到了,是什么東西?我讓阿淵去看看能不能買回來?!?/p>

沈彥周在電話那頭輕笑了一聲。

離婚協(xié)議可買不了啊。

顧映瑜聽到沈彥周的笑聲,以為他差不多氣消了,趁熱打鐵,問出了她好奇的事情:“阿彥,什么時候回家?”

沈彥周覺得面前的蛋糕都不美味了。

到底是有多不上心,才會在這個時候還糾結(jié)他的回家時間呢?

但凡用心一些,早早都能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離婚了啊。

“不著急,過幾天應(yīng)該還有個快遞,你記得拿,一定要親自簽收?!?/p>

顧映瑜只覺得沈彥周故意回避她的問題,顧左右而言他,心里突然有些冒火:“沈彥周,你還要擺譜到什么時候?”

“我不明白我哪里惹你了,讓你這段時間以來一而再再而三地對我甩臉子?”

“你不舒服能不能直說?。刻焯鞉靷€臭臉讓我猜,我很忙的好嗎?能不能別沒事找事吵??!”

若是以往,沈彥周估計要難過一晚上。

可他現(xiàn)在面對這些帶刺的話,已經(jīng)面不改色了。

“啪嗒”一聲,他又一次主動掛了電話。

顧映瑜想起上一通電話結(jié)尾的那個女孩聲音,突然覺得心里酸酸澀澀的。

沈彥周在接觸新的人嗎?

他有新的目標(biāo)了?

顧映瑜想起剛結(jié)婚的時候。

那時她還很抵觸沈彥周,新婚夜,她面帶嫌惡:“這段婚姻隨你怎么想,你當(dāng)成開放式也行,你要是有喜歡的女孩,我舉雙手贊成,第一時間放你自由。”

窗外,夜幕降臨。

她不知怎么心情變得很差,拿上車鑰匙,一腳油門,往酒吧開去。

剛剛顧映瑜打電話來的時候,喬雨離得近,其實也聽了個大概。

她有些忐忑地看著沈彥周:“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沈彥周無所謂地笑笑:“沒事,也不怕說,離婚了而已,誰沒有失敗的時候呢。”

喬雨笑笑,卻無端對面前的男人多了幾分可憐。

鄭老師口中的天之驕子,舞臺上熠熠生輝的小提琴手,竟是受了情傷回家療愈的情種么?

沈彥周不想陷入以往那些不好的回憶,四處搜尋著能轉(zhuǎn)移話題的素材。

他看到桌子上立著的小牌子——好評打卡可獲取奶昔一杯。

“喬雨,你需要我?guī)湍泓c個好評么?”

喬雨愣愣地轉(zhuǎn)頭,沈彥周已經(jīng)將手機遞給了她:“我不太懂這個,你來幫我操作吧,你的甜品很好吃,我希望有更多的人看到。”

喬雨下意識就接過了他的手機,拍了幾張店內(nèi)的照片,準(zhǔn)備按著模板寫一段好評文字。

可消息框突然彈出,她不小心誤觸,跳轉(zhuǎn)到了微信。

幾張照片彈了出來,喬雨只是不小心看了一眼,就立馬將手機還給了沈彥周。

15.

沈彥周疑惑地接過,瞬間皺緊了眉。

照片中,顧映瑜領(lǐng)口大敞著,閉著眼靠在程淵肩上。

是程淵發(fā)過來的。

“沈哥,小瑜心情不好,喝醉了,你不在,我只好來照顧她了,你應(yīng)該不生氣吧?”

隨之而來的,又是好幾張角度曖昧的圖片。

喬雨無言,從兜里掏出一塊巧克力遞給沈彥周。

“不要難過......吃點甜的,心情會變好的。”

沈彥周笑著接過:“我沒難過?!?/p>

“很好笑吧?我們早就簽了離婚協(xié)議,結(jié)果她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呢?!?/p>

“反正快拿到離婚證了,以后也再無瓜葛,難過什么呢?”

面前的男人散發(fā)出無比悲傷的氣息,雖然笑著,說著毫不在意的話,但喬雨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并沒有那么灑脫。

沉默了一會兒,喬雨揚起一個笑:“行啦!打烊,下班,陪我出去散散步吧,今天的夜風(fēng)可涼快了!”

沈彥周知道,喬雨是想讓他轉(zhuǎn)移些注意力。

不想讓剛認(rèn)識的朋友為這些事煩心,他笑了笑,起身幫著喬雨關(guān)上店門。

順手悄悄聯(lián)系了朋友,讓他幫忙給喬雨的甜品店做做宣傳。

喬雨說得對,吃甜的會讓心情變好。

起碼此時,他不打算再沉溺于悲傷的往事。

“走走走,去江邊吹風(fēng)!”

喬雨笑著朝他招手,沈彥周提腳跟上。

此時,京市的酒吧里,顧映瑜已經(jīng)醉了。

她面前擺了許多支酒瓶,神色有些迷蒙。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些什么,可被沈彥周冷落了這么久,又聽到電話那頭的女人聲音,她就控制不住的想哭。

沈彥周從來沒有對她這樣,他怎么舍得?

都這么久沒見面了,沈彥周不想她嗎?為什么不見她?

迷迷糊糊的時候,她接到了程淵的電話。

程淵很關(guān)心她,問她在哪。

程淵是自己人啊。

顧映瑜這么想著,就把自己的定位告訴了程淵。

程淵很快趕到,看著酒醉的她,心疼不已。

“小瑜,何必呢?你這樣我會心疼的?!?/p>

顧映瑜腦子里只想著沈彥周,抓著程淵就問:“你在哪看見阿彥了?為什么不讓他來找我?”

“他為什么不找我?到底為什么生這么久的氣啊......”

程淵神色暗了暗,扶著顧映瑜,讓她靠在沙發(fā)上。

“小瑜,你醉了。先休息一下,我去幫你聯(lián)系沈哥,好嗎?”

在顧映瑜意識還不清醒的時候,程淵借著包廂昏暗的燈光,找了幾個巧妙的角度,拍下了幾張照片。

也就是剛剛發(fā)送到沈彥周手機里的那幾張。

他根本就沒想過要聯(lián)系沈彥周。

相反,這是一個激怒他的特別好的機會。

消息剛發(fā)出去不久,程淵還沒來得及看沈彥周有沒有回復(fù),顧映瑜卻突然小聲啜泣起來。

程淵心里有些緊張,連忙上前查看她的情況。

“阿彥,你第一次對我這樣,我真的會生氣的啊......”

顧映瑜雙眼渙散,口中卻仍舊念叨著沈彥周。

程淵終于忍不住了:“后悔嗎?”

把關(guān)系變成這樣,后悔嗎?

給了他乘機而入的機會,后悔嗎?

可后悔有用嗎?

饒是他程淵這個外人,都能看出沈彥周有多痛苦,只有她顧映瑜依舊在自欺欺人。

明明是喜歡他的,卻一直裝作嫌惡的樣子,長久以來,誰都會走的??!

我不一樣,我利欲熏心,我就是要牢牢抓住機會向上爬。

程淵這么想著,眼神看向了顧映瑜的唇。

她依舊有些發(fā)懵,還在思考程淵問的那一句“后悔嗎”。

可她剛要開口回答的時候,程淵按住了她的手腕,隨后欺身吻了上來。

顧映瑜瞬間瞪大雙眼。

16.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程淵被打得頭側(cè)向一邊,發(fā)絲垂下,遮住了雙眼。

顧映瑜酒醒了大半,她重重地擦著唇瓣,表情凌厲:“程淵,你怎么敢!”

程淵眼圈突然紅了:“又不是沒親過!”

“啪!”

又是一巴掌,程淵的兩邊臉都印上了手掌印。

顧映瑜憤怒至極:“不是說了不要再提那件事了嗎?那次只是酒醉,是意外,我是不是警告過你,程淵?”

“你怎么敢對我蹬鼻子上臉?”

那一天可能真的是意外。

他們二人去談生意,飯桌上多喝了幾杯烈酒。

應(yīng)付完麻煩的合作商后,二人腳步都有些虛浮。

程淵扶著她去早就開好的套房,可顧映瑜腳步不穩(wěn),差點摔倒在地上。

程淵使勁攔著她,結(jié)果二人一起摔在床上。

四目相對,香醇的酒氣縈繞在二人身邊。

不知是誰先開的頭,總之,錯誤就那樣發(fā)生了。

那天過后,顧映瑜給程淵的薪水提了幾級。

只是要他忘了那天的事,爛在肚子里。

可如今,卻被他又一次赤裸裸地提起來。

聯(lián)想起沈彥周這段時間以來的態(tài)度,顧映瑜只覺得心慌極了。

她顧不上面前的程淵,一把推開了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攔了輛出租,一路回到了家。

家里依舊空蕩蕩。

顧映瑜一路走著,甩了衣服鞋子包包,鉆進(jìn)了臥室的被子里。

被子散發(fā)著一點陳舊的味道,好像是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有人用過了。

她將臉埋進(jìn)枕頭里,終于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結(jié)婚五年,上千個日日夜夜,沈彥周的氣息始終伴她入眠。

現(xiàn)在是多久了?多久沒回家,多久沒有和沈彥周同床共枕了?

酒精的作用依舊沒散去,顧映瑜覺得自己心疼極了,此刻,她終于不得不承認(rèn)。

她很想沈彥周,特別特別想。

顧映瑜也終于決定,不管什么賭氣不賭氣的,這一次,換她來低頭,換她堅定地走向沈彥周。

這個時候,沈彥周剛結(jié)束了和喬雨的散步,二人互相道別,回到了各自的家。

沈母不知在和誰打電話,隱約提到了什么“相親”,沈彥周立馬警覺地盯著她。

掛斷電話后,沈母點了點沈彥周的額頭:“老大不小了,總不能揪著過去不放吧?出去吃個飯,和同齡人聊聊天也好?。∩僮屛也傩?,真是!”

沈彥周纏著沈母好一會兒,終于暫時讓她打消了相親的念頭。

不知為何,沈母提起同齡人的時候,沈彥周突然想起剛剛和喬雨在江邊相處的那一小段時間。

嗯。沈彥周贊同地點了點頭。

的確,和同齡人在一起相處是挺有意思的。

他突然想試一試新的東西。

鬼使神差地,沈彥周給喬雨發(fā)去信息。

“喬老板,你的店招不招學(xué)徒?”

喬雨發(fā)來個疑惑的表情包:“我就是做著玩,還沒想過這個啦,是誰想學(xué)嗎?”

沈彥周笑著敲下一個字:“我。”

對面安靜了一分鐘。

“招!??!”

帶著三個感嘆號的回復(fù)發(fā)了過來,沈彥周看著這個字,嘴角不自覺揚起。

京市。

宿醉后,顧映瑜休養(yǎng)了一天。

理清雜亂的思緒后,她順著地址找到了沈彥周在西郊的那棟房子。

沈彥周生氣了,躲著她,不見她。

沒關(guān)系,她已經(jīng)決定主動服軟。

他不喜歡程淵,不喜歡什么,她顧映瑜都可以改。

只要沈彥周肯出來,和她開誠布公地好好談一談。

她站在別墅前,等了許久,等到夕陽西下。

旁邊一棟房子的主人出去了又回來,看到顧映瑜還在,向她投去奇怪的目光。

“這房子沒住人,你是不是找錯了?”

17.

顧映瑜驚訝地回頭:“您說什么?”

那屋子主人是個熱心腸的:“這棟房子一直沒人住,買了之后就一直沒見過人,倒是前段時間有貨車?yán)瓉睃c東西,但也沒見過屋主人。”

她有些恍惚地給對方道了謝,又恍惚地回了公司。

那沈彥周到底去了哪里?

他不住在這的話,他還有哪里可去?

顧映瑜正坐在辦公桌面前發(fā)愣,程淵開門進(jìn)來了。

那天晚上酒吧爭執(zhí)之后,他們一直都沒聯(lián)系過。

程淵面無表情地低著頭,將一沓文件放在另一張桌子上,又轉(zhuǎn)身出去了。

全程都沒有和顧映瑜說一句話。

顧映瑜此刻滿心都在沈彥周身上,就算發(fā)現(xiàn)了程淵的不對勁,她也懶得哄。

門外突然響起了快遞員的聲音。

“顧映瑜小姐,有一份急件需要你當(dāng)面簽收?!?/p>

顧映瑜突然想起前幾天,沈彥周電話里說的還有一份快遞。

她有些著急地推門想要出去。

或許拆了這個快遞,沈彥周就會回來了。

她一定要好好看看,沈彥周給她送了什么東西?

“?。?!程助暈倒了!”

同事倉皇的尖叫聲響起,顧映瑜茫然地回頭。

不遠(yuǎn)處,程淵臉色煞白,緊閉著雙眼,癱倒在地。

顧映瑜已經(jīng)握在手上的簽字筆又被她塞回了快遞員手上。

“我有急事,你找前臺代簽收吧!”

“可是寄件方要求一定要本人簽——”

顧映瑜已經(jīng)跑向程淵。

“那就下次!我現(xiàn)在沒空管這些!”

程淵被眾人扶起,隱秘的角落處,他緩緩勾唇,露出一抹笑。

沈彥周,你三番兩次用這種欲擒故縱的小把戲,妄圖牽絆住顧映瑜,那我倒要看看,在她心中到底誰重要。

他恨恨地想著,閉上眼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在醫(yī)院了。

沈彥周今天興致不錯,因為律師告訴他,離婚證已經(jīng)拿到了,快遞員正在去顧映瑜公司的路上。

過了今天,就真的是再無瓜葛了。

這么想著,他終于主動給顧映瑜打去了電話。

畢竟她嫌棄了他這么久,現(xiàn)在終于重獲自由,對她來說也確實是解脫。

醫(yī)院里,顧映瑜正給程淵擦汗。

見到沈彥周的電話打進(jìn)來,她有些心虛。

畢竟她不久前還決定,一定要真心對待沈彥周。

而現(xiàn)在......卻又一次拋下他的事情,來照顧程淵。

顧映瑜迅速接起電話,那頭傳來沈彥周的聲音:“收到快遞了嗎?”

顧映瑜看了看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程淵。

“嗯......拿到了?!?/p>

大概是禮物什么的吧,沈彥周很喜歡給她買禮物,平時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小玩意兒,都要給她也買一份。

先穩(wěn)住他,一會兒回公司就看看到底是什么。

顧映瑜抱著這樣的想法,撒下了第一個謊。

沈彥周沉默良久:“真的拿到了?你看了嗎?”

顧映瑜回答得很快:“看了啊,我挺喜歡的?!?/p>

一個謊言說出口后,需要千百個來圓。

顧映瑜已經(jīng)沒法坦誠了。

沈彥周敏銳地嗅到了謊言的味道,他笑了:“確定親手拆了嗎?”

這一刻,程淵悠悠轉(zhuǎn)醒,下意識喊出了顧映瑜的名字。

“小瑜......”

顧映瑜急忙捂住聽筒,生怕沈彥周聽到程淵的聲音。

顧映瑜一急,帶刺的話又說出口了:“你一直追問有什么意思???”

“是挺沒意思的?!?/p>

沈彥周其實已經(jīng)聽到了。

他覺得挺沒勁的,這個時候了,還要騙人嗎?

挺沒必要的。

“你看到了就行,我也覺得你會喜歡,就這樣吧?!?/p>

他再次掛斷電話。

隨后點開微信,把手機里存著的顧映瑜的聯(lián)系方式全部刪除。

18.

沈彥周掛了電話,又刪了顧映瑜的聯(lián)系方式后,心里還是有些憋悶。

他出門走了走,漫無目的地,居然走到了喬雨的甜品店附近。

店門少見地關(guān)著,掛了打烊的牌子。

他有些疑惑,剛要上前,就聽到店旁的小巷子里傳來喬雨略顯崩潰的聲音。

“非要結(jié)婚嗎?我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嗎!”

沈彥周遲疑地站住了腳。

這是喬雨的私事,他按理說該走的,但他又不知道巷子里有誰,又怕走了,喬雨遇到事情找不來人幫忙。

猶豫片刻,他還是站住了。

“為什么年齡到了就非要結(jié)婚?我從小到大接受了多少你們的安排,難道我真的要像木偶一樣被你們操控一輩子嗎!”

“我說過了啊......遇到合適的人我會考慮的,我現(xiàn)在有事業(yè),有愛好,這不很好嗎?到底要怎樣你們才肯滿意?又要像以前一樣,想盡一切辦法逼我回去嗎?”

沈彥周屏住呼吸,心底有些震動。

電話那頭好像是喬雨的家人。

原來喬雨也會有這么煩惱的時候嗎?

想起她話語中透露出被逼婚的信息,沈彥周深有感觸。

他和顧映瑜不也是被催著結(jié)的婚,最后又是落得什么樣的一個下場?

他最知道了。

喬雨是個很鮮活很有生命力的女孩,不知為何,他忽然不希望喬雨走上這條路。

“你們別妄想掌控我一輩子!”

小巷子里歸于沉寂,不久后,喬雨走了出來。

她眼圈微紅,看到沈彥周的時候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不小心目睹喬雨失態(tài)的場面,沈彥周也有些不好意思,他遞給她一包紙巾:“抱歉,擅自留下了,我擔(dān)心你有危險。”

喬雨眨眨眼睛:“沒事啦,我不介意?!?/p>

“不過,目擊者,你得負(fù)責(zé)任?!?/p>

“幫我消滅一下壞情緒吧,單憑我一個人,可能有些困難?!?/p>

他們從后門進(jìn)了店里,店里沒營業(yè),窗簾拉著,屋內(nèi)有些昏暗。

喬雨做了兩杯奶昔,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其實是我媽媽催得比較厲害,她一個人帶著我,又要打拼事業(yè),這些年挺孤獨的?!?/p>

“她對我要求很高,我順著她的心意,從小到大一直嚴(yán)格要求自己,直到我終于學(xué)有所成,有能力接手她的公司。”

“現(xiàn)在我終于也能安排好一切,跑出來躲躲懶。小時候想學(xué)音樂,她不讓,所以我報了鄭老師的機構(gòu)。小時候我愛吃甜品,她嫌不健康,不給,所以我自己開了家甜品店?!?/p>

“我想補償一下小時候的我?!?/p>

“所以其實,在鄭老師給我看你演奏的錄像的時候,我很羨慕你,可以一直追逐自己的愛好。”

“壓力真的挺大的,她太傳統(tǒng),可我還想享受世界?!?/p>

面前的女孩安靜了許多,渾身透著一股寂寞的氣息。

沈彥周很能共情,不自覺地,他也說起了自己過往的經(jīng)歷。

他把和顧映瑜的那些難過的事都說了出來,開玩笑道:“回去就跟你媽媽說,我有個朋友,結(jié)婚當(dāng)了五年大舔狗,最后凈身出戶灰溜溜地回家了,什么也沒得到?!?/p>

喬雨被他自嘲的態(tài)度逗笑,卻又有些心疼:“很難過吧?畢竟是九年的感情呢?!?/p>

沈彥周揮揮手:“現(xiàn)在是在解決你的問題,喬雨同志,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你還年輕,生活是自己的?!?/p>

“你說得對?!?/p>

喬雨嘬了口奶昔,突然湊近了沈彥周。

“你考不考慮參與進(jìn)我的生活呢?”

19.

沈彥周愣了愣,試圖消化喬雨話中的意思。

喬雨起身從冰柜里拿出一塊蛋糕,推到她面前:“嘗嘗?!?/p>

沈彥周疑惑地嘗了一口,總感覺跟之前的味道有些差距。

喬雨坐在他正對面,擋住了部分光線,看不真切她臉上的表情。

“你忘啦?雖然我的小店生意不算很好,但每天訂單還是不少的呀?!?/p>

“只有你過來的時候,我才會親手給你做甜品?!?/p>

沈彥周怔愣片刻:“可是喬雨,我們才認(rèn)識不久——”

喬雨突然傾身向前,撞進(jìn)沈彥周眼里。

“可我已經(jīng)認(rèn)識你很久很久了?!?/p>

“你不知道,初中的時候,你就讀的音樂機構(gòu)在外面路演,你上去拉了小提琴?!?/p>

“那時候我被我媽媽壓著去奧數(shù)補習(xí)班,路過舞臺的時候,她大發(fā)慈悲允許我停下聽一會兒?!?/p>

“很巧的是,那天你拉的曲子,是那一年最流行的動畫主題曲。”

“我聽完你的演出,就被媽媽拉回家了。”

“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附近的琴行有一個極具音樂天賦的同校學(xué)長。”

沈彥周呆住了,多年前的記憶有些久遠(yuǎn),他完全想不起來。

“你想不起來也正常呀,畢竟那個時候的你鮮活又優(yōu)秀,專注自己的愛好本來就很迷人。”

喬雨看著他,笑瞇瞇地補了一句:“但我還是想讓你知道,這么多年來,始終有人默默在意著你,崇拜著你?!?/p>

可沈彥周剛從一段痛苦的關(guān)系中脫身出來,短時間內(nèi)他并不打算發(fā)展新的感情。

面前的女孩如此真摯,他要用什么辦法和她說?

喬雨卻像是讀懂了他內(nèi)心的想法,搶先一步制止了他:“不用說——我都明白的。”

“我只是比較愛表達(dá),我想先排個隊。沈?qū)W長,無論如何,我也是只希望你開心快樂?!?/p>

“這個話題就先在這里結(jié)束吧——正好今天不營業(yè),你不是說要和我學(xué)做甜品嘛?”

喬雨系上了圍裙,笑著朝沈彥周招招手。

他鬼使神差地跟著她進(jìn)了操作間,大半天后,他收獲了一個賣相不太美麗的瑞士卷。

喬雨笑瞇瞇地夸他有天賦,細(xì)心地包裝了起來。

沈彥周臨走前,喬雨突然鄭重地拉住他:“謝謝你,沈?qū)W長。今天我很難過的,但還好你來了?!?/p>

沈彥周笑著回了家,心情也莫名好了起來。

回到家中,沈母正好在廚房。

沈彥周隨手將瑞士卷遞過去:“嘗嘗?!?/p>

沈母拿了一塊:“去哪買的?有點像我學(xué)生口味?!?/p>

沈彥周這才反應(yīng)過來,沈母似乎還不知道他認(rèn)識喬雨的事。

“喬雨?”

沈母驚訝地看了眼沈彥周:“你們認(rèn)識?”

“嗯,她教我做的。”

沈彥周原本只想在沈母面前賣弄一下自己的學(xué)習(xí)天賦,可沈母表情突然變得微妙起來,她又咬了一口瑞士卷,上下打量了沈彥周兩眼,發(fā)出意味深長的聲音:“嗯......”

沈彥周覺得莫名其妙,轉(zhuǎn)身上樓去了。

而遠(yuǎn)在京市的顧映瑜,在把程淵安撫睡著之后,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被沈彥周刪了個干凈。

她何其驕傲,又怎會允許自己主動低頭,求著沈彥周消氣?

可她又剛認(rèn)清自己的感情,也不舍得再對他擺什么臉色。

在夜色中呆立了許久,她又一次踏進(jìn)了酒吧。

也就是這一次,她終于得知了沈彥周的下落。

20.

顧映瑜點了杯酒,獨自坐在卡座上。

有不少與她打過交道的人想上前套近乎,卻都被她拒絕了。

過了不久,一個經(jīng)常喝酒的女性朋友突然坐到了顧映瑜身旁。

她明顯喝醉了,滿身酒氣。

顧映瑜有些不悅,剛想推開,卻聽見她不清不楚地念叨著什么。

“小瑜!你,你老公跑去蘇城瀟灑,留你一個人喝悶酒!怎么不叫我?我給你喊人來!”

蘇城?

顧映瑜只聽到這兩個字。

她按住神志不清的朋友:“你怎么知道的?”

“上周我對象看見的,我尋思那,那不是你老公嗎,我以為你也在呢!”

原來這么久了嗎。

顧映瑜喊人拉走這個朋友,低頭笑了笑,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行啊,原來是回娘家了,這次氣生的可真夠久的。

不過是想耍小脾氣,讓她追過去哄嘛,這有什么。

要她主動低頭,可以。

顧映瑜立馬買了第二天飛蘇城的機票。

此刻的沈彥周日子過得安逸,絲毫不知道京市發(fā)生的事。

隔天起床,他仍有些擔(dān)心喬雨的情緒,便去店里看了看她。

正巧店內(nèi)做活動,人格外的多,他便被喬雨扯著幫了半天的忙。

臨告別時,沈彥周接到了沈母打來的電話:“阿彥,你跟小雨在一塊是不?正好,你們一起回家吃飯。”

她生怕沈彥周會拒絕,還讓他把電話給了喬雨,好說歹說,終于讓二人一起回了家。

沈母早早就準(zhǔn)備好了飯菜,見沈彥周帶著喬雨回家,笑得慈愛無比,連忙招呼他們坐下:“快來快來,你沈伯父又出差去了,家里空蕩蕩的也怪無聊,以后啊,多來陪陪老師?!?/p>

喬雨笑著應(yīng)下了。

廚房里還熱著菜,沈母把喬雨按在椅子上,拉著沈彥周進(jìn)了廚房。

“小雨,坐著就好,馬上就開飯了!”

喬雨笑著答應(yīng)了一聲。

半分鐘后,大門口傳來些許聲響,喬雨以為沈父回家,想著過去幫忙,便起身往門口走去:“來了!”

變故突生。

“你是——”

喬雨疑惑的話還沒問完,突然響起一陣掙扎扭打的聲音。

“......放手!”

“你是誰?。磕阍谶@里干什么!”

沈彥周和沈母聞聲趕來的時候,就看到顧映瑜站在門口,攥著喬雨的手腕,眼中滿是怒意。

她冷著一張臉,舉起喬雨的手,狠狠往沈彥周身前帶了帶:“說啊!沈彥周?這個女人是誰?”

“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你家里?怎么,賭氣回家這段時間就是來見她了嗎?”

沈彥周想也沒想,身體最先做出行動,他迅速上前,掰開了顧映瑜的手指,將喬雨解救了出來。

“對不起,讓你受累了?!?/p>

喬雨搖了搖頭,低低回了一句“沒事?!?/p>

可沈彥周明明看到喬雨手腕已經(jīng)有了一圈紅痕,手臂上也有剛剛爭執(zhí)間留下的血痕,大概是刮到了什么尖銳物品。

沈母迅速上前接過喬雨,神色不悅地看著顧映瑜:“映瑜,小雨是我的學(xué)生,是客人,你怎么能這樣呢?”

沈母壓抑著怒火,將喬雨帶進(jìn)了自己的臥房,隨后又看向沈彥周。

“沈彥周,都這個時候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干凈。”

客廳里只剩下沈彥周和顧映瑜二人。

見鬧了誤會,顧映瑜周身的氣勢也收斂了起來,她稍微放軟了語氣,看向沈彥周。

“阿彥,對不起,我也是一時心急,誤會了。”

“你這么久都沒理我,我猜到你大概生我氣了。好了,我現(xiàn)在來找你了,你消消氣,我去向她道歉,再陪你在家玩幾天,我們就回京市,好嗎?”

沈彥周低頭看著地上反光的瓷磚,眼眸似古井無波:“顧映瑜,原來你到現(xiàn)在都還不知道?!?/p>

“我們早就離婚了?!?/p>

“???”

21.

顧映瑜神色錯愕,像聽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笑話一般:“不要說氣話。有話我們可以好好說。”

沈彥周指了指沙發(fā):“你先坐下?!?/p>

她有些疑惑,卻還是坐下了。

沈彥周進(jìn)了臥室,片刻后,拿著一沓資料出來,神色不善地放在了顧映瑜面前的茶幾上。

她有些疑惑地拿起翻閱著,神色一點點變白。

離婚協(xié)議,離婚財產(chǎn)分割明細(xì),離婚證原件......

什么都有。

這上面的日期明晃晃地昭示著他們二人的婚姻關(guān)系早就在數(shù)月前解除。

她雙手開始發(fā)抖,直到再也拿不住手上并不算厚的幾本資料,紙片如雪花般紛揚落在地上。

“什么時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會同意?”

沈彥周輕笑一聲,給顧映瑜的另一位助理小李打去電話。

“沈先生,我正好要通知您,您給顧總寄的兩份快遞我都找出來了,您看發(fā)給您還是?”

“現(xiàn)在拍照給顧映瑜發(fā)一份吧?!?/p>

片刻后,顧映瑜手機震動兩下。

她急忙打開消息,終于看到了被她遺忘在辦公室里許久的那兩個快遞。

顧映瑜神色錯愕,像聽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笑話一般:“不要說氣話。有話我們可以好好說?!?/p>

沈彥周指了指沙發(fā):“你先坐下?!?/p>

她有些疑惑,卻還是坐下了。

沈彥周進(jìn)了臥室,片刻后,拿著一沓資料出來,神色不善地放在了顧映瑜面前的茶幾上。

她有些疑惑地拿起翻閱著,神色一點點變白。

離婚協(xié)議,離婚財產(chǎn)分割明細(xì),離婚證原件......

什么都有。

這上面的日期明晃晃地昭示著他們二人的婚姻關(guān)系早就在數(shù)月前解除。

她雙手開始發(fā)抖,直到再也拿不住手上并不算厚的幾本資料,紙片如雪花般紛揚落在地上。

“什么時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會同意?”

可簽字欄上面,明顯是她的字跡,做不得假。

顧映瑜將圖片反復(fù)放大縮小,試圖從中找到PS痕跡。

“別找了,真的是你親手簽下的?!?/p>

沈彥周看著眼前顧映瑜失態(tài)的模樣,心中已經(jīng)毫無憐惜之感:“兩個多月前我拿著離婚協(xié)議去找你,你正和程淵有說有笑,看也沒看就簽了?!?/p>

“簽完還批評了我兩句,說我給你增加工作量?!?/p>

顧映瑜錯愕地瞪大了雙眼,沈彥周笑道:“記得嗎?想起來了嗎?就是那天啊。”

顧映瑜什么都想不起來。

哪怕沈彥周已經(jīng)報出了日期,向她詳細(xì)描述了那天的細(xì)節(jié),她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

相反,她想起來的卻是那天晚上和程淵去的法式餐廳,里面的櫻桃鵝肝風(fēng)味很特別。

怎么可能......

她怎么能忘掉他們夫妻間發(fā)生的大事,反而將和別人吃的一頓飯記得清清楚楚?

顧映瑜自欺欺人般忽視了沈彥周,打電話給小李,要求調(diào)取那天的監(jiān)控記錄。

“顧總,記錄已經(jīng)被覆蓋了......”

顧映瑜松了口氣。

“阿彥,你掐準(zhǔn)了監(jiān)控覆蓋時間來逗我對嗎?”

她滿懷希望地抬起頭,卻對上沈彥周冰冷的眼神。

“顧映瑜,想不起來無所謂,你的律師團(tuán)隊業(yè)務(wù)能力很強,這些東西你只要給他們一看,分分鐘給你查出真?zhèn)巍!?/p>

“你要是真的想求證,請聯(lián)系他們,不要在我面前演戲,我不想看了?!?/p>

“你剛剛傷害了我的客人,這是我家,不好意思,請你立刻離開。”

她還想說些什么,沈母卻已經(jīng)從臥室走了出來。

沈母面容嚴(yán)肅,嗓音溫柔,態(tài)度卻很強硬:“映瑜,你回蘇城來,還沒回顧家打招呼呢。今天我們家招待客人,就不留你了,你回家代我向你父母問好?!?/p>

顧映瑜原本還想說些什么,可沈母是長輩,她開口了,顧映瑜便也不好糾纏,只好先行離開了。

喬雨也走出了客廳,她手臂纏上了紗布,隱隱透著些血色。

沈彥周終于能與她說上話,此刻看見她的傷勢,只覺得心中狠狠抽痛了一瞬。

“沒事啦,小傷,我剛開始學(xué)烘焙的時候受的傷可比這嚴(yán)重多了?!?/p>

喬雨見沈彥周神色不佳,拉著他往飯桌上走:“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先吃飯再說?!?/p>

22.

顧映瑜回了顧家,面對父母的關(guān)切詢問,卻沒有多少回應(yīng)的力氣。

一開始就是父母促成的這樁婚事,他們對沈彥周也極為滿意,如今鬧到離婚這個地步,她要怎么說出口?

她在床上呆坐了一會兒,手機突然傳來消息提示音。

顧映瑜以為是沈彥周的信息,連忙點開,看到備注顯示程淵后,嘴角又耷拉了下來。

“小瑜,我好想你,擅自跟你一起回了蘇城?!?/p>

“我想見你。”

顧映瑜看著程淵發(fā)來的酒店定位和照片,雙眼直勾勾地出神。

這幾年來,沈彥周一直很介意程淵的存在。

那一次醉酒,也確實是意外。

既然沈彥周不喜歡,那就順著他的心意吧。

顧映瑜當(dāng)即決定,去和程淵說清楚,從此劃清界限,不要再讓沈彥周誤會。

她隨便換了身衣服又出了門。

沈家。

晚餐結(jié)束后,沈彥周主動提起送喬雨回家。

喬雨笑得很開心,沒有拒絕。

只不過他沒想到,喬雨家原來離他家這么近。

從小到大生活在這幾十年,居然從未遇到過。

沈彥周突然覺得自己曾經(jīng)有些蠢得發(fā)笑,居然一心放在顧映瑜身上,忽視了許多東西。

“小雨,你回家了。”

一道女聲響起,門口佇立著的中年女人面容與喬雨有幾分神似,一眼便能看出是喬雨的母親。

沈彥周卻突然敏銳地感覺到身邊的喬雨身子一僵。

“嗯?!?/p>

她的回應(yīng)有些冷淡,隨即轉(zhuǎn)頭看向沈彥周:“沈?qū)W長,我先回家了,謝謝你今天送我。”

喬雨抬腿向門口走去,喬母卻笑吟吟地開口:“人家辛苦送你一趟,不應(yīng)該請他進(jìn)來坐坐嗎?”

喬雨低著頭沒說話,沈彥周心想對方是長輩,便笑著順了她的情,進(jìn)了喬家的門。

喬母給沈彥周上了一盞茶:“是沈家的孩子?”

沈彥周坐在喬雨身邊,大大方方地介紹了自己。

喬母又順著他的話往下閑聊,問了他的工作事業(yè),常居城市等一系列問題。

沈彥周禮貌地笑著,一一回答。

正閑聊著,他卻突然感覺身旁有一股力正在撕扯著自己。

沈彥周低頭望去,喬雨正拉著他的衣擺。

不知為何,喬雨手很涼,即便是透過衣服布料,他也能感覺到。

“媽,少問這么多,怪沒禮貌的?!?/p>

她的聲音也......在打顫?

喬母輕笑一聲:“小雨這還護(hù)上了?好了,我不問就是了,你們聊吧!”

她臉上莫名露出滿意的神色,盯著沈彥周看了一會兒后,起身進(jìn)了里間。

喬雨聲音抖得不行:“沈彥周......我想出去走走,我不想在這里。”

終于察覺到喬雨情緒不對勁,沈彥周急忙帶著喬雨出了門。

喬雨沒有和喬母打招呼,關(guān)門的動作極其用力,似乎在發(fā)泄著什么。

她拉著沈彥周到了附近的一家游樂園,夜風(fēng)吹過,喬雨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我小時候被媽媽打,就會跑來這里玩?!?/p>

沈彥周的心跳了一下。

“沈彥周,你知道嗎,那種粗粗的棍子打人不疼的?!?/p>

“反而是又細(xì)又長的小藤條,打在皮膚上就會留下印子,然后立馬發(fā)紅發(fā)癢?!?/p>

“有時候那小藤條沒削干凈,木刺順著動作刺進(jìn)皮膚里,我還得自己揪著拔出來?!?/p>

喬雨聲音很輕,但透露出的信息卻讓人心驚肉跳。

“其實我有抑郁癥?!?/p>

23.

沈彥周愣住了,不知道此刻他該說些什么。

“我從小就和媽媽生活,她要求越來越高,越來越高,我真的承受不住了。”

“我開始睡不著,掉頭發(fā),害怕跟她相處,害怕她露出那些恐怖的表情......”

“我是她女兒,我太了解她了,沈彥周,她剛剛問你那些,是覺得我可以嫁給你,可以給她創(chuàng)造更高的價值......”

“可我就是我啊,我為什么要成為她的工具!”

喬雨身子不住地發(fā)起抖來,手也不自覺地抬起,隔著紗布一下下地?fù)钢鴤凇?/p>

紗布很快又滲出血跡。

沈彥周看得一陣心疼,下意識地抓住了喬雨沒受傷的右手,阻止她繼續(xù)傷害自己:“冷靜點,喬雨,你現(xiàn)在和我在一起,沒有其他人!”

喬雨終于大哭起來,斷斷續(xù)續(xù)地朝沈彥周訴說著多年來的壓抑與痛苦。

沈彥周與喬雨十指相扣,看著面前的女孩,只覺得無比心疼。

原來她陽光的外表下,竟也有如此痛苦的過去。

沈彥周也終于知道,喬雨對他的感情,不只是崇拜那么簡單。

“我家離你家很近吧?那天聽了你的演奏之后,我才知道我們就住附近。”

“從那以后我每天都繞路回家,因為能從你家經(jīng)過,能聽到你練習(xí)的聲音,我很安心?!?/p>

在她灰暗壓抑的青春里,只有沈彥周的琴聲始終伴她左右。

“對不起,我今晚很失態(tài),但是我真的忍不下去了?!?/p>

“只有面對你的時候,我才會格外委屈,對不起,讓我任性一下吧......”

喬雨又要落淚,沈彥周終于忍不住,嘆了口氣把她攬入懷中。

“我們?nèi)プμ燧啺?。?/p>

“夜景很美的。”

他牽著喬雨的手,始終沒有放開。

或許是因為夜深了,游客很少。

沈彥周意外在摩天輪入口處看到了顧映瑜。

彼時摩天輪剛放下一批客人,而他和喬雨正在排隊。

顧映瑜從摩天輪上下來,腳步有些趔趄,身后伸出一雙手,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她。

是程淵。

程淵衣領(lǐng)敞開著,沾了點紅色的東西,像是口紅。

沈彥周看了一眼,便轉(zhuǎn)過頭去。

顧映瑜最先發(fā)現(xiàn)他們,也看到了沈彥周和喬雨交疊的雙手。

她正要說話,后面的客人便催促他們快走。

程淵笑著說了句抱歉,拉著顧映瑜往出口走。

沈彥周也拉著喬雨,聽從工作人員的指揮,踏上摩天輪。

四人就這樣錯身而過。

這天,沈彥周陪著喬雨玩了很久,直到夜深人靜,喬母睡下,喬雨才終于回家。

“回家啦,謝謝沈?qū)W長今天陪我,給你造成麻煩了!”

沈彥周躺在床上,翻翻找找,給她發(fā)了一個可愛的表情。

“你愿意對我說這些話,是信任我的表現(xiàn),我很榮幸。喬雨,今晚好好休息,祝你好夢。”

沈彥周回復(fù)之后,捏著手機思考著要如何幫喬雨擺脫心理困境。

這一晚帶給他的沖擊實在太大了。

沈彥周自小家庭和睦,沈母沈父都是開明的人,所以當(dāng)他聽到喬雨的哭訴后,完全無法想象她到底經(jīng)歷了多大的痛苦。

那一雙淚眼始終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在網(wǎng)上搜索著有名氣的心理醫(yī)生,突然一條好友申請彈出,是顧映瑜。

24.

沈彥周選擇了無視。

他劃走申請,繼續(xù)搜索著能用的信息。

直到夜色沉沉,他終于睡去。

第二天,有不速之客找上了沈彥周。

他早早出門,原本是想線下拜訪一下口碑好的心理咨詢師工作室,卻意外遇到了程淵。

程淵笑得禮貌:“沈哥,好久不見,咱們找個地方聊聊吧。”

他們到了一處安靜的咖啡館。

“你和小瑜真的離婚了?”

程淵毫不客氣地開口詢問。

沈彥周抿了口咖啡:“想知道為什么不直接問顧映瑜呢?”

程淵發(fā)出不屑的輕嗤:“沈哥,你以為自己在上演什么追夫火葬場嗎?”

“昨天你都看到我們了吧?在游樂園。”

“你以為隨便帶個女生就會激起小瑜的勝負(fù)欲,讓她反過來挽回你嗎?”

“不管怎樣,她都不會丟下我的。”

程淵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

沈彥周約到了心理醫(yī)生的號,他迅速將杯中的咖啡飲盡,不想再和程淵過多糾纏。

“行,隨便你,有什么殺手锏都可以使出來,盡管搶吧?!?/p>

沈彥周敷衍幾句,離開了咖啡館,只留下程淵憤憤地盯著他的背影。

一天下來,沈彥周拜訪了三四位心理醫(yī)生。

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家時,他又看到了顧映瑜。

霎時間,他覺得有些頭疼。

怎么一個兩個都要往他跟前湊?

不是已經(jīng)離婚了嗎?

顧映瑜手里提著一個紙袋,看到沈彥周回來后,笑得討好:“阿彥,我今天去西城那邊買了你愛吃的米糕,排了好久的隊呢,你嘗嘗?”

沈彥周面無表情地從顧映瑜身邊經(jīng)過:“謝謝,但我不需要,你自己處理吧?!?/p>

顧映瑜小跑兩步追上他:“別這么冷淡好嗎?我在這里等你好久了,請我進(jìn)去坐坐吧。”

沈彥周依舊沒有回應(yīng)她,呼出指紋鎖,正要開門。

大門被從里打開,沈母看著面前的二人,嘆了口氣,招呼著顧映瑜進(jìn)了屋。

她終于如愿以償,被沈母邀請著留下來吃飯。

這一頓飯的氣氛卻無比尷尬。

沈彥周幾乎一言不發(fā),只埋頭扒飯,只有沈母隨口問著顧映瑜在京市的生活。

三人似乎都形成了一種默契,閉口不提那段五年的婚姻。

自那以后,顧映瑜便經(jīng)常來找沈母。

說是找沈母,但她的目的是誰,一目了然。

沈彥周始終淡淡的,從不與她說話。

又結(jié)束了一次尷尬的晚飯后,沈母終于嚴(yán)肅了神色,將沈彥周喊進(jìn)書房。

“你到底想怎么辦?”

沈彥周老實回答:“媽,我既然決定離婚,就不打算復(fù)合?!?/p>

“一次機會都不給?”

“以前的五年里,給過很多次了。”

“那現(xiàn)在映瑜天天往家跑,你也該處理一下啊!”

沈彥周回復(fù)著喬雨的信息,漫不經(jīng)心地回應(yīng):“不會堅持太久的,等她沒耐心了就不會來了,她現(xiàn)在只不過是接受不了被我甩掉而已?!?/p>

結(jié)果,沈彥周被沈母抓住,好一頓訓(xùn)斥。

“無論如何都不能用這種冷處理的態(tài)度?。 ?/p>

她想著自己優(yōu)秀的學(xué)生喬雨,只覺得自己的兒子傻得要命。

“都多大的人了,好好坐下來談不行嗎?你要是再處理不好這些事,就別回家了!”

狠話撂下了,沈母也嘆了口氣。

“我知道,這幾年來你不容易。正是因為這樣,最后才更要好聚好散?!?/p>

“阿彥,認(rèn)清自己的內(nèi)心吧?!?/p>

25.

談話過后,沈彥周一夜沒睡。

關(guān)于顧映瑜,他想了很多,也反思了很多。

目前這種狀態(tài),的確不合適。

既然這段婚姻一開始就是個錯誤,那么現(xiàn)在既已走到尾聲,就應(yīng)該體面地收場。

想到這兒,沈彥周終于主動聯(lián)系了顧映瑜。

他給顧映瑜發(fā)去信息,想約她出去談?wù)劊瑢⒁磺卸颊f清楚。

地點定在他們常去的一家會所。

到了約定見面當(dāng)天,沈彥周一出門就見到了顧映瑜。

他明明約的是在會所碰頭。

顧映瑜打扮得很好看,笑著對沈彥周招手:“車子送去保養(yǎng)了,正好到你家附近,我就過來找你了?!?/p>

“反正路程不遠(yuǎn),我們一起走走吧?就當(dāng)鍛煉身體。”

無奈之下,沈彥周只好答應(yīng)了。

二人沿著路一直往前走,路過一個公園,顧映瑜突然開啟了話題:“你還記得這里嗎?”

沈彥周記得。

小時候,沈彥周和顧映瑜在這里玩過家家的游戲。

到兩家大人分別領(lǐng)他們回去時,顧映瑜拉著沈彥周不放,還大哭起來:“我要哥哥,我要哥哥給我當(dāng)老婆!”

大人們哄笑成一團(tuán),結(jié)親的約定也從那時生了根。

可時過境遷,彼此都成為了不一樣的大人,那些誓言也早已不作數(shù)了。

沈彥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點點頭,想要將這個話題一筆帶過。

可意外往往就發(fā)生在一瞬間。

馬路上,一輛SUV突然失控,歪七扭八地朝他們沖來。

沈彥周下意識伸手,想把顧映瑜推開,可一股巨力先他一步,將他狠狠撞到一邊。

是顧映瑜推開了他。

不遠(yuǎn)處,SUV撞到圍墻,車頭已經(jīng)成了廢鐵,顧映瑜倒在不遠(yuǎn)處的地上,小腿開始流血。

顧不得別的,沈彥周立馬聯(lián)系了救護(hù)車,護(hù)著顧映瑜到了醫(yī)院。

沈彥周只有簡單幾處擦傷,而顧映瑜左腿輕微骨裂。

好在那輛車離他們都不算近,顧映瑜收的傷可謂是十分輕了。

雖然不算嚴(yán)重,但也需要靜養(yǎng)。

看著躺在病床上,右腿被高高吊起的顧映瑜,沈彥周此刻心情極為復(fù)雜。

“為什么要幫我?”

顧映瑜忍著劇痛,虛弱地笑了笑:“事發(fā)突然,下意識就把你推開了,還好,你沒事?!?/p>

“何必呢?那車的距離,也不一定會傷到我們——”

沈彥周不知該說些什么,艱難擠出的一句話也被顧映瑜打斷。

她伸手要去夠床頭的水杯,卻痛得“嘶”了一聲。

沈彥周連忙遞給她。

“你不用有太大負(fù)擔(dān),我就是不想再看到你受傷?!?/p>

顧映瑜捧著水杯,并不與沈彥周對視。

“之前是我不好,忽視了你許久,才會讓你這么失望?!?/p>

“我想重新來過......我不希望我們就這么結(jié)束?!?/p>

顧映瑜的聲音開始有些發(fā)抖,她抬眼看向沈彥周,眼里盈滿了淚:“或許這也是上天給我們的一次機會呢?阿彥,我們再試一次吧給我一個挽回你的機會?!?/p>

此刻的沈彥周,即使是看到顧映瑜在他面前落淚,也已經(jīng)無動于衷了。

剩下的,只有對她不顧自身安危搭救的愧疚。

他不想再欠她什么,所以這份情得還。

他心很亂,找了個理由離開了病房,第一時間給喬雨發(fā)去信息。

不知不覺間,他和喬雨幾乎已經(jīng)無話不談。

喬雨很快回復(fù)了他。

“論跡不論心,不管你們之前如何,她為了救你而受傷是真的?!?/p>

“不用愧疚,不用覺得是負(fù)擔(dān),無論如何總要向前看的對嗎?”

“你想走,她不想讓你走,你們二人必須要達(dá)成共識,未來的日子才好過呢?!?/p>

“就以這次為契機,看清自己的內(nèi)心吧?!?/p>

喬雨的一番話點醒了沈彥周。

他想,說的也是,總該要好聚好散的,未來也不必鬧得太難看。

他推開病房門,看向顧映瑜,終于做出了決定。

“一個月時間,我們重新相處。”

“如果你還會像以前一樣拋下我,那我們就徹底結(jié)束了?!?/p>

顧映瑜的眼中終于綻放光芒。

26.

其實沈彥周明白,不可能的。

一是他確實對顧映瑜沒有了感情,二是他不相信顧映瑜會做得到。

雖然她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說會讓他看到改變,但沈彥周就是知道,不可能堅持下去的。

順?biāo)浦鄞饝?yīng)顧映瑜的要求,也只不過是再次讓她看清形勢罷了。

反正她受傷恢復(fù)也需要時間,這些日子里,就盡量放下芥蒂好好相處吧。

顧映瑜見沈彥周松了口,心情好了許多,決心用這段時間重新取得沈彥周的信任。

她躺在病床上,已經(jīng)開始規(guī)劃接下來這一個月要和沈彥周做點什么。

小時候常去的公園,最愛喝的那家老奶奶熬的糖水,一起相處了六年的初中高中......

現(xiàn)在回頭看,她才終于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的人生在很早之前就有了沈彥周的參與,而她也從未排斥過。

沈彥周這幾天也盡心盡力地照顧著顧映瑜,一如往常。

這明明是他重復(fù)了五年之久的行為,可他現(xiàn)在卻覺得無比煎熬。

他希望這一個月快點結(jié)束,希望顧映瑜快點好起來,希望能快點再見到喬雨。

他希望不要再和顧映瑜有什么瓜葛,希望兩不相欠。

一周后,顧映瑜出院。

得益于沈彥周的悉心照顧,她恢復(fù)得很好。

只是回家休息了一天,她就急不可耐地把沈彥周約出了門。

沈彥周任由顧映瑜安排他,把他帶到了水族館。

“之前你心情不好就會來這里,我一次都沒陪你來過,阿彥,今天我們一起看?!?/p>

沈彥周點了點頭,沒有過多言語。

他的這顆心已經(jīng)不再會為她而激動,太遲了。

顧映瑜似乎真的轉(zhuǎn)了性,從水族館之行開始,就全心全意地跟在沈彥周身邊,似乎真的同程淵斷了個干凈。

她拉著沈彥周去了許多充滿回憶的地方,試圖喚醒他心中的溫情。

在她眼中,他們還是和以前一樣,雖然會有小小的摩擦,但最終都會一直走下去。

但也只有沈彥周知道,最大的矛盾,還沒有爆發(fā)。

程淵不會放任不管的。

果然,在最后一周的周五,程淵終于聯(lián)系了顧映瑜。

那時顧映瑜正在沈家,興致勃勃地說要親自準(zhǔn)備和他二人的燭光晚餐。

電話打進(jìn)來時,她正忙著,喊沈彥周幫忙接通。

“阿彥,你直接開免提就好!”

“是程淵的。”

顧映瑜身子一僵,急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想主動接過手機。

沈彥周平靜地點了接通,將手機遞給顧映瑜,識趣地走到一邊。

顧映瑜拿過手機后小心地看了沈彥周一眼,并沒有開口說話。

可對面的程淵不知說了什么,她臉色越來越白。

“我會去的?!?/p>

直到通話結(jié)束,顧映瑜只說了這四個字。

電話掛斷,她遲疑地看向沈彥周:“阿彥,程淵那邊出事了,我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說,但情況特殊......”

“就這一次,他以后都不會再來影響我們了,真的,我保證,他之前幫過我,我實在不能放著不管!”

顧映瑜糾結(jié)得要命,不住地向沈彥周解釋著。

沈彥周笑著給牛排擺盤:“去解決重要的事吧?!?/p>

顧映瑜愣了會兒。

“你不生氣?”

“之前的幾年我都等過來了,還差這一次嗎?”沈彥周同樣反問。

或許是他的態(tài)度太過平靜,顧映瑜突然就放心了下來。

沈彥周脾氣一向這么好,他不會生氣的。

“阿彥,等著我,我很快就會回來!”

最后下定了決心,顧映瑜朝外飛奔而去。

27.

那天晚上,顧映瑜還是回來了。

可是沈家的門,再也沒有為她而開。

她在外面等到第二天,終于等到了晨起買菜的保姆阿姨。

阿姨從小看著他們長大,終歸是不忍心,將她帶進(jìn)了屋內(nèi)。

沈彥周正坐在桌前用著早餐,仿佛當(dāng)她不存在。

顧映瑜突然就覺得,面前的男人永遠(yuǎn)都不會為自己再停下一秒了。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要再解釋、爭取。

“阿彥,昨晚——”

沈彥周擦了擦嘴,給她遞過一杯水,打斷了顧映瑜的話頭。

“程淵是不是說,他是初中時救了你的那個男生?”

顧映瑜臉色一白。

初中時,她父母很忙,有時下了晚自習(xí),她得自己回家。

恰巧那段時間班里都在傳她和沈彥周的流言,顧映瑜覺得煩,也不愛搭理沈彥周。

那天晚上她在外面玩得久了點,一起約著回家的朋友已經(jīng)被家長接走了。

結(jié)果就是在回家的小路上,她遇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中年男人。

顧映瑜那時以為自己絕對要出事了,緊走慢走都甩不開身后那道黏膩的視線。

后來那個男人大吼一聲,解開了身上的風(fēng)衣朝她沖來。

千鈞一發(fā)之際,有個男生拿著板磚沖了上去,同那人扭打在一起。

顧映瑜嚇得跑了起來,直到一路狂奔回家,吩咐保姆報警之后直接暈了過去。

她的父母趕回來處理這件事,怕影響她的心理健康,從此都沒有再提。

可是沈彥周是怎么知道的?

“你跟我父母打聽了?”下意識地,顧映瑜開口質(zhì)問道。

這句話多少有些傷人,但沈彥周已經(jīng)不在意了。

他搖了搖頭:“那男人的風(fēng)衣底下沒穿衣服,對嗎?”

他掀開自己額上的劉海,上面有一道淡淡的傷疤:“我那時候還太弱,打不過他,到底還是挨了一板磚?!?/p>

顧映瑜手中的水杯滑落在地:“是你?!”

沈彥周撿起杯子,擦干了地上的水漬。

“不重要了,九年都捂不熱你的心,我想我們終究還是不合適?!?/p>

“至于現(xiàn)在為什么和你說這些,也只是因為我不想被別有用心的人冒領(lǐng)了功勞?!?/p>

“顧映瑜,昨天是一個月約定的最后一天,你沒做到,我們結(jié)束了?!?/p>

沈彥周終于同年少時懵懂暗戀著顧映瑜的那個自己做了告別,終于同這段糾纏不清的感情做了告別。

他只覺得渾身輕松,沒再管顧映瑜是何反應(yīng),轉(zhuǎn)身出了門。

他想見喬雨。

快一個月沒見到她了,他覺得不習(xí)慣,特別不習(xí)慣。

奇怪的是,沈彥周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喬雨的店又沒營業(yè)。

他有些疑惑地走進(jìn),竟看見店門口掛上了轉(zhuǎn)讓的牌子。

“喬雨,你還好嗎?”

沈彥周第一時間給喬雨發(fā)去消息,可那頭猶如大海撈針,他等了許久都等不到回音。

他給沈母打去電話,沈母同樣疑惑不已:“小雨好幾天都沒來上課了,我以為她忙呢,都沒回復(fù)消息。”

顧不得別的,沈彥周想起曾送過喬雨回家,立馬朝她家的方向趕去。

敲開喬雨家的門,前來迎接的是喬母。

“阿姨好,請問喬雨在家嗎?”

喬母臉色有些蒼白,看到來人是沈彥周,笑了笑。

“你喜歡喬雨嗎?”

沈彥周沒反應(yīng)過來,總感覺喬母的狀態(tài)有些奇怪。

喬母又重復(fù)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歡我們家喬雨?”

28.

“阿姨,我來找喬雨?!?/p>

他又重復(fù)了一遍,可喬母沒有接話的意思,反而自顧自地說起話來:“看到轉(zhuǎn)讓的牌子,很擔(dān)心她是嗎?喬雨是安全的,沒事,你放心。小沈,你是不是喜歡喬雨啊?”

喬母身后的某間房間里,傳出了沉悶的響聲。

沈彥周頓感不對,顧不上什么禮儀,推開喬母沖了進(jìn)去。

門打不開。

“喬雨,你在里面嗎?”

他看向身后的沈母:“她是你的女兒,為什么要這么做?!”

喬母笑吟吟地開口:“因為喬雨不聽話。她越來越不受控制了,她是我女兒,我會害她嗎?我讓她結(jié)婚,她不愿意,我做媽的,當(dāng)然要好好教育?!?/p>

“請你把門打開!”

沈彥周反復(fù)嘗試了幾次,門被上了鎖,絲毫不動。

“我就只有喬雨一個女兒,怎么能讓你隨隨便便帶走?”

“除非你娶她?!?/p>

“到了年紀(jì)就該結(jié)婚生子,她憑什么不聽呢?”

喬母手上拿著一串鑰匙,沖沈彥周提出了這個荒謬的要求。

“好!我會照顧她!”

沈彥周想也沒想,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搶過喬母手上的鑰匙,迅速打開了門。

屋內(nèi),喬雨縮在角落里。

她意識有些不清晰,放在她面前的飯水幾乎沒動過。

沈彥周一把抱起喬雨,往自家的方向沖去。

喬母始終保持著微笑,看著他帶走了喬雨。

沈母收到消息,也迅速趕回了家。

客房里,家庭醫(yī)生正檢查著喬雨的狀態(tài)。

沈母看著床上面容枯槁的女孩,心疼地紅了眼。

醫(yī)生診斷后告知他們,喬雨并無大礙,但長時間未進(jìn)食,身體有些撐不住。

沈彥周松了一口氣,突然想起喬母那奇怪的態(tài)度。

將喬雨托付給母親,他再度前往喬家。

喬家大開著門,喬母已經(jīng)等著了。

“為什么?”

面對沈彥周的質(zhì)問,喬母面無表情地開口:“我得了絕癥,活不久了?!?/p>

“小沈,你不知道,一個離異的女人孤身帶著孩子有多艱難?!?/p>

“喬雨心思細(xì)膩又善良,她做不到像我一樣果決。但正因如此,她就更容易被欺負(fù)?!?/p>

“我一路艱難地把喬雨帶大,這幾十年受的苦只有我自己清楚。所以喬雨必須變強,不能再像我一樣,誰都能來踩一腳。”

“她要是無法靠自己,那就結(jié)婚,嫁給能夠依附的男人,好好地依賴他?!?/p>

“不然等我死了之后,誰幫她料理公司,誰能鎮(zhèn)住底下那群蠢蠢欲動的人?我只有這一個女兒,我不想她無依無靠,被吃干抹凈?!?/p>

沈彥周一時震驚得回不過神來。

他迅速整理好思緒,堅定地看向喬母。

“阿姨,可你也該反思一下自己得問題。”

“我眼中的喬雨并沒有你想的那么軟弱,她很優(yōu)秀,她能靠自己運營一家店鋪,并且公司的大小事務(wù),她也打理得井井有條?!?/p>

“她是你唯一的女兒,可你又何嘗不是她唯一的親人呢?若是換位思考,將心比心,長期在這種高壓環(huán)境下生活,你會快樂嗎?”

“我能理解你的做法,但我絕對不贊同。喬雨是優(yōu)秀的女孩,我會照顧她,幫助她,但我更相信,即使不依靠她人,喬雨也一樣能生活得很好?!?/p>

“你太小看喬雨了。她是你的血脈,又怎么會沒繼承你的性格?”

喬母許久都沒有說話,低垂著頭。

沈彥周又補了幾句:“你是知道她有心理問題的,又何必這么步步緊逼呢?或許在你心里,我就是那個可以讓她依附的男人,那么阿姨,我在此向您承諾,一定會好好照顧喬雨,但代價是,你要遠(yuǎn)離她,在她愿意再次接納你之前,都不要出現(xiàn)在喬雨面前?!?/p>

29.

喬母終于落下淚來。

“我沒有看錯你......”

“我約了三天后的會診,在德國,這兩天就會飛過去了?!?/p>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我對不起她?!?/p>

“你說得對,我也是時候放手,讓她過自由快樂的人生了......你回吧?!?/p>

喬母關(guān)上了屋門,熄滅了燈。

沈彥周在屋外看了許久,終于轉(zhuǎn)身離開。

他那顆枯寂已久的心,再次開始跳動。

不知何時開始,這個女孩已經(jīng)住進(jìn)了他的心里。

而他也在好幾年前,就已經(jīng)成為了她的救贖。

沈彥周突然覺得好榮幸,又好心疼。

心疼自己為什么這么久才看到喬雨,心疼她一個人撐了這么久。

喬雨被轉(zhuǎn)到沈家名下的醫(yī)院去了,沈彥周回了家,客房里還殘存著喬雨的氣息。

隔天,他早早起床,做了一個蛋糕,打算去醫(yī)院探望喬雨。

喬雨醒了,但狀態(tài)不佳。

她眼神有些空洞,突然對沈彥周提出了請求:“我想聽你拉小提琴?!?/p>

醫(yī)生說,在這之前,喬雨一直沒開口說話。

沈彥周見她愿意對自己提出要求,激動得不得了,連忙趕回了家,取出塵封許久的琴。

他是因為什么而放棄的?

想起來了。

因為顧映瑜不喜歡,說欣賞不來,不管怎么拉都像在拉鋸,很招人煩。

所以沈彥周將琴放回雜物間,再也沒碰過。

琴身溫潤的觸感一如往常,仿佛沈彥周從未放棄過一般。

他莫名有些鼻酸,拎著琴急匆匆地回到了醫(yī)院。

喬雨笑著倚在病床上,沈彥周緊張了起來:“我很久沒拉了,估計會手生。”

“我相信你。”

他問喬雨想聽什么曲子,喬雨思索許久,報出一個名字。

沈彥周調(diào)整琴身,握緊了琴弓,那一瞬間,優(yōu)美的音樂從他指尖溢出,他與琴合二為一,似乎從未分離。

一曲結(jié)束,喬雨已淚流滿面。

“你幫我勸走了我媽,對嗎?”

“她昨天跟我說她去德國了,還和我道了歉?!?/p>

“沈彥周......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沈彥周上前擦去喬雨的淚,伸手摸了摸她的發(fā)頂。

“因為你值得?!?/p>

“喬雨是這個世界上最優(yōu)秀可愛的女孩?!?/p>

像情竇初開的少年一般,沈彥周緊張得手心沁出了薄汗。

“我去找你那天,你其實聽到了我和你母親說的那些話,對嗎?”

“喬雨,那不是情急之下的權(quán)宜之計。字字句句,都是我的真心。”

“只是我怕進(jìn)展太快,會嚇到你。所以現(xiàn)在,喬雨,你愿不愿意成為我的女友?”

喬雨剛擦干的眼淚又涌了出來,她撲進(jìn)沈彥周懷里,不顧一切地放聲大哭。

“為什么每次都是你,每次都是你把我從黑暗中拉出來??!”

“我當(dāng)然愿意!”

沈彥周在心里悄悄回答:因為在你不知道的許多個瞬間,你也同樣拯救了深陷泥潭的我。

但他沒有說出口,他想,這些話日后都能用行動,一一向喬雨證明。

再次安撫好喬雨的情緒后,沈彥周提出陪她一起去看心理醫(yī)生。

喬雨笑得很明媚,對就醫(yī)這件事終于顯得不那么抗拒:“有你在,就是我的藥。”

沈彥周珍重地將她摟入懷中,內(nèi)心空缺的那一塊,終于被補上了。

30.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門外還有一個人。

顧映瑜從父母口中聽到了這件事,再加上沈彥周對喬雨不加掩飾的關(guān)心,她到底還是被家人盤問了。

當(dāng)顧映瑜坦白離婚的事實后,她被顧母甩了一耳光。

“糊涂?。 ?/p>

木已成舟,不管他們再如何惋惜感嘆,沈彥周也已經(jīng)開始了新的生活。

顧映瑜摸著火辣的側(cè)臉,木然地聽著父母的訓(xùn)斥。

“阿彥那么好的一個孩子,你就這樣糟蹋他的真心?”

“我們顧家怎么教出你這種糊涂的人?。 ?/p>

顧映瑜自己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明明在意他的,明明是愛他的,可為什么一步步將他越推越遠(yuǎn)了呢?

她想不通,甚至陰暗地追到了醫(yī)院,想看看喬雨究竟有什么能耐,能拿下沈彥周的心。

可病房外,她恰好就看見了二人相擁的場面。

她上一次和沈彥周這么親密是什么時候?

她不自覺地回憶起來,可什么都想不到。

她全忘了。

那些重要的記憶,早就被全部擦除,消失不見。

房間里那親密的一幕不住地刺激著顧映瑜的大腦,她倚著墻,終于無聲地流下淚來。

離開醫(yī)院后,顧映瑜又收到了助理發(fā)來的資料。

前段時間那一起莫名其妙的車禍,是人為。

而策劃這一切的,自然是程淵。

她再次見到程淵的時候,對方臉上掛著病態(tài)的微笑。

“顧映瑜,你想甩了我,不可能的!”

“我一輩子都不會放棄和你的糾纏的!”

顧映瑜神色很平靜:“那一天,你是想對沈彥周下手嗎?”

程淵大笑著點頭:“不然呢?他死了,你就永遠(yuǎn)屬于我了——”

后半段話語哽在喉頭,程淵低頭望去,腹部插著一柄小刀,已經(jīng)沒入大半。

顧映瑜面無表情地更用力了些:“我不會讓錯誤重演了?!?/p>

......

程淵大難不死,活了下來。

只是臟器壞死了一部分,造成了不可逆的后遺癥,此后終身都要掛著尿袋生活。

顧映瑜因故意殺人罪被警方逮捕了。

可意外的是,程淵本人并沒有追究顧映瑜的責(zé)任。

他以此為要挾,成功娶了顧映瑜,進(jìn)了顧家。

顧映瑜再度踏入婚姻,可這一次,似乎比上次還要痛苦。

程淵對她的愛極為扭曲,再加上一起故意傷害的案子,他們二人大概永遠(yuǎn)逃不開被捆綁的宿命了。

為了對外的名聲。顧父要求顧映瑜好好照顧程淵。

可這一次,她深夜回家時,廚房里不再煨著熱粥。

迎接她的,是程淵換下后故意遺棄在房子里臭氣熏天的尿袋。

“顧映瑜,你自找的!”

她收拾著地上的污穢,聽著程淵的嘲諷,木然地點了點頭。

是啊,她自找的。

再次聽到沈彥周消息的時候,他已經(jīng)要訂婚了。

程淵繪聲繪色地描述著他聽來的一切。

沈彥周為喬雨舉辦了一場盛大的訂婚儀式,場地里鋪滿了數(shù)萬朵玫瑰花。

一切結(jié)束后,他連夜帶著喬雨飛出了國,說是要來一場環(huán)球旅行。

后面的事情,顧映瑜不想再聽了。

她頭一回沒有收拾一身狼藉的程淵,徑直進(jìn)了房間,反鎖了門。

程淵在客廳破口大罵,她也只是捂住被子。

混沌間,她好像回到了五年前,他們剛結(jié)婚的時候。

那時沈彥周眼里有光,看向她時凈是滿滿的愛意。

而今不過幾年,卻已經(jīng)物是人非。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月色灑進(jìn)房里,似乎已經(jīng)是深夜了。

程淵的叫囂聲也已經(jīng)停下,四周都很安靜。

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顧映瑜一個人。

她無措地環(huán)顧四周,終于流下淚來。

從今往后,不會再有人這么愛她了。


更新時間:2024-12-04 11:4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