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汴繡里的“并蒂蓮”針法，每一針都要從反面下針，才能在正面繡出完美的花型。

屋外傳來劈柴的聲響，伴隨著紅英壓抑的咳嗽。寇準摸出懷里的布包，展開來，

梅晴的牌位旁，幾粒紅豆在昏暗光線下泛著溫潤的光。他想起那年上元節(jié)，

梅晴將紅豆縫在他的護腕里，說“愿君心似我心”，如今護腕早已遺失在流放途中，

唯有這幾粒紅豆，還帶著當年的體溫。柴火燒起來了，噼啪聲中夾雜著海草燃燒的怪味。

紅英抱膝坐在火堆旁，用匕首削著一根木棍，刀尖在木頭上刻出細密的紋路。

寇準看見她偶爾抬手揉肩，想必是扛車輪時扭傷了?；鸸馓S著，將她的影子投在墻上，

那影子時而化作澶州城頭擂鼓的士兵，時而化作穎水渡口撐傘的女子，

最終定格成此刻削木的孤影?！霸诳淌裁?？”寇準啞聲問道。紅英沒抬頭，

刀尖在木頭上劃出最后一道弧線：“符?！彼龑⑾骱玫哪九品旁诨鹕峡?，水汽蒸騰中，

牌面上漸漸顯出個“雷”字，筆畫間纏繞著蛇形紋路?！袄字荻嗾伟O，刻個雷部符鎮(zhèn)宅。

”寇準望著那跳動的火苗，忽然覺得這土屋不再那么寒冷。紅英的斗篷搭在他肩上，

還帶著她身體的溫度，那溫度透過粗布，一點點滲入他冰涼的骨髓。屋外的風雨似乎小了些，

唯有海浪聲依舊，像遙遠的嗚咽，又像低沉的戰(zhàn)鼓。

4 雷州辭（下）后半夜的雨勢驟然轉急，海風卷著雨點砸在木板上，發(fā)出擂鼓般的聲響。

寇準在半夢半醒間感到額頭一陣冰涼，猛地睜開眼，只見紅英正俯身在床邊，

布巾上的水珠滴在他鎖骨處，激起一陣寒顫?！盁酶鼌柡α恕！彼哉Z，

指尖探向他的脖頸，觸到脈搏時微微蹙眉。寇準想開口，卻只發(fā)出嘶啞的氣音，

喉嚨里像堵著團燒紅的炭。視線模糊中，他看見紅英轉身去翻行囊，

發(fā)尾的水珠落在他手背上，冰涼刺骨?！懊非纭彼麩o意識地呢喃，

眼前浮現(xiàn)出妻子臨終前的模樣。那時她也是這樣替他拭汗，只是指尖比紅英柔軟些，

帶著淡淡的蘭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