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冷陰寒的氣息直往骨頭縫里鉆。陳老蔫沒吭聲，只把煙桿在鞋底上重重磕了磕，

濺起幾點火星子，落進檐下的積水里，嗤一聲就滅了。他渾濁的目光越過渾濁的河水，

投向運河對岸，那一片地勢更低洼的河灘地。

“看那邊……”陳老蔫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水根順著望去，心猛地一沉。

只見對岸那片灘地，原本種著的晚稻秧苗，

早已被渾濁的洪水吞沒得只剩一點點青綠色的尖尖，在水面上絕望地搖晃。

幾處簡陋的窩棚更是徹底沒了頂，只留下幾根歪斜的木樁子戳在水面，像垂死掙扎的手臂。

“完了……全泡湯了……”水根喃喃道，仿佛已經看到自家那幾畝薄田同樣的下場。

饑餓的陰影，像這漫天的烏云，沉甸甸地壓下來?！斑€不止……”陳老蔫重重嘆了口氣，

煙鍋指向運河上游一處水流尤為湍急、打著巨大漩渦的地方。那里水聲轟鳴，浪頭翻卷，

仿佛水下藏著什么不安分的巨獸，正煩躁地攪動著?！袄淆垳u……今年鬧騰得格外兇。

水根啊，你爺爺活著時常念叨，這老龍渦底下，怕是不干凈了。”“不干凈？

”水根打了個寒噤，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班?，”陳老蔫的眼神變得有些悠遠，

帶著敬畏，“說早年發(fā)大水，沖下來一條成了精的巨魚，骨頭架子卡在了渦底的石縫里，

怨氣沖天。后來……后來是七太公領頭，大家伙兒湊錢湊力，在渦邊上起了座小廟，

用那魚骨頭做了主梁，才勉強鎮(zhèn)住。這些年，風調雨順，廟也荒了，

沒想到今年……”話沒說完，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和哭喊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雨幕的沉悶。

只見村里幾個漢子，用門板抬著個人，渾身濕透泥濘，臉色灰敗，

正是住在河灘最邊上的王瘸子。他婆娘跟在后面，拍著大腿哭天搶地：“天殺的喲！

剛想去撈點漂下來的柴火，一個浪頭打過來，人就被卷進老龍渦里了哇！

撈上來就只剩一口氣了！定是那水鬼又出來抓替身了哇！”人群圍了上去，七嘴八舌，

驚恐的氣氛像瘟疫一樣蔓延開。水根擠過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