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慢慢亮起,這條無人問津的街只有匆匆趕去上班的人路過,但都未曾駐足,即使有人不經意間往巷子里看了眼,也只看見一個很大的黑色垃圾,并沒人在意。
直到巷子里的惡臭飄到了街上,然后又飄到另一條相鄰的街,這條街的人很多,和另一條街形成鮮明對比,有各種早餐店和匆匆來往的路人。
“王嬸,你這小籠包不新鮮了,細聞有一股臭味,我可在你這吃幾年了,是老顧客,你可不能犯糊涂啊?!币粋€長得精瘦的男人用筷子戳開碗里一個小籠包,夾起來放到鼻尖聞了聞。
男人奇怪地說:“怎么好像不是從小籠包傳來的味道,王嬸,你在廚房放什么了?臭味都飄到外面來了?!?/p>
王嬸急忙走出來,“哎喲,小李啊,可不能亂說,我這都衛(wèi)生的很,每年衛(wèi)生局的來檢查都是要夸我的?!?/p>
小李將筷子放下,“我又不亂說,不信你自己仔細聞聞?!?/p>
王嬸站在小李旁邊仔細聞了聞,確實有股臭味。
王嬸的早餐店是開在十字巷口的中間位置,就挨在那片等著拆遷的巷子街道,有兩扇門,一道面朝人多的那條街,一道面朝等著拆遷的那條街。
小李就坐在靠拆遷那條街的那邊,為了光亮和涼快,兩扇卷門都開著,風輕輕吹過,那股臭味更明顯了。
王嬸站在小李旁邊,“小李啊,味道確實有,像死老鼠的味道,但我敢保證絕對不是我食材問題,我感覺像是從這條街傳過來的,肯定是那垃圾很久沒倒了,我晚點給環(huán)衛(wèi)局打個電話?!?/p>
等小李走后,王嬸掏出手機,“喂,是環(huán)衛(wèi)局嗎?......”
...
“夏隊,剛接到分局的電話,老城區(qū)待拆遷的遠鎮(zhèn)街的巷子里發(fā)生一起命案,死者最大的特征就是割腕,邢局讓我們接手,還說如果和前幾起案子一樣的話,專案組就不能解散?!崩狭螐耐饷孀哌M來,對夏浩渺說。
他們已經從那個辦公室搬回來幾天了,大辦公室唯一的好處就是人多。
夏浩渺正站在外面的飲水機接水,“知道了,姜力行、老廖出發(fā)。”然后將杯子放在飲水機旁的長桌上。
“是!”“是!”
隨著一聲警鳴響起,警車停在了一條已經廢舊的街道,街道上還有幾輛警車。
夏浩渺下車,大跨步走到巷口,巷口被警戒線攔著,幾個警察站在外面,迎面走過去和看起來為首的人說:“你好,我是市公安總局的夏浩渺?!?/p>
那人禮貌的笑了下,“夏隊你好,我是公安局興邕區(qū)分局的喬成周,七點三十五分環(huán)衛(wèi)局接到投訴電話,說這邊的垃圾已經嚴重影響到商家的生意了,于是派人過來處理,來到這后發(fā)現了一具尸體?!?/p>
夏浩渺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喬成周:“既然你們已經來了,那我們就先走了?!?/p>
“好,感謝?!?/p>
喬成周一行人上了車,警車一下子少了一大半,沒過多久,一輛私家車緩緩停在了街道。
“陳教授。”姜力行看著那個邁著長腿走過來的男人。
陳景修:“怎么樣?”
姜力行:“法醫(yī)正在驗尸。”
陳景修鉆過警戒線,巷子里法醫(yī)正將裝著尸體的袋子打開,那股惡臭愈發(fā)明顯,尸體外表層甚至可以看見蠕動的蟲,又白又肥,幸而不多,但仍是有些惡心,讓人不忍直視。
陳景修忍不住皺起眉頭,但兩個法醫(yī)卻面不改色,“尸體口鼻內汁流,有蛆,全身胖脹,口唇翻開,皮膚潰爛,從尸體的腐爛程度來看,死亡時間起碼已經超過三天了?!?/p>
繼續(xù)翻動尸體,“身上手腕處有整齊的割痕,但刀痕的位置皆無法直接導致死亡,身體沒有其它傷痕,褲襠處有污漬,很明顯,又是窒息死亡,并且這里不是第一案發(fā)現場?!?/p>
“這兇手很大膽啊,之前幾起案子鬧得沸沸揚揚,專案組才宣布解散,這還沒幾天呢就敢頂風作案?!苯π姓驹谙锟?,聽見法醫(yī)的話忍不住吐槽。
夏浩渺環(huán)視四周,“這附近都是老房子了,根本就沒有監(jiān)控,只能看看痕檢那邊能有什么發(fā)現了?!?/p>
陳景修和夏浩渺對視一眼,一前一后穿過巷子,到了巷子那頭,這條巷子不深,一百米左右,巷子的另一頭緊挨著一個十字路口。
如果從這過來,監(jiān)控會拍到,顯然兇手應該不會那么傻,兇手應該是從剛才那條街將尸體放在巷子十幾米的位置。
等現場勘察完畢后,幾人將尸體拖回了警局。
“根據DNA比對,死者叫王華,男,36歲,是榮華市崇縣幻西村人,幼時便失去雙親,是未出嫁的嬸嬸將他養(yǎng)大,十年前嬸嬸患肝癌死了,之后就來了榮華市再沒回過幻西村?!崩狭我贿叢橐贿厡⒉榈降馁Y料投到墻上的白屏上。
他們又搬回了那個不大不小的辦公室,現在辦公室一共四個人,有兩張大的辦公桌,一張暫時用不著,夏浩渺坐在左上角的位置上,“其他人際關系呢?”
老廖敲打著鍵盤說:“王華現在算得上是孤兒,之前沒有固定工作,現在在一家電子廠打工,已經半年了,不過最近和領導說想要辭職,還沒遞交辭呈就死了?!?/p>
“幾個月前交了個女朋友,還有個沉默寡言的朋友,也是電子廠的員工,總之就是,為人還算不錯,人際關系也簡單,沒有明顯仇敵。”
“從死者女朋友和那個朋友入手吧?!标惥靶奘持敢稽c一點地敲打著桌面,看著對面的夏浩渺說。
夏浩渺:“也只能這樣了,力行,先把他女朋友叫過來,看看尸體怎么處理?!?/p>
姜力行點頭應道:“好?!?/p>
直到下午夏浩渺他們快下班的時候,王華的女朋友才匆匆趕來,無奈的只能加班了。
夏浩渺和姜力行來到等候室里,女人穿著一身白色長裙,看起來有點弱不禁風,長得清秀,勉強算得上一個清秀佳人。
夏浩渺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你好,我姓夏?!?/p>
“夏警官,王華他......他真的死了嗎?”女人一臉無法相信的表情,“他前些天還和我說要結婚,怎么就那么突然的死掉了?”
夏浩渺點點頭,“雖然我們也不希望,但確實是真的,節(jié)哀,現在最主要做的就是抓到兇手,和我說說你們之間的故事吧。”
女人眼泛淚水,“我叫毛谷蘭,今年32歲,有個女兒,王華是我們樓上的租客,那時候我和前夫結婚不到一年,結婚之前說得多么多么好,結婚后一喝醉就打我,他就是那時候搬到我樓上的?!?/p>
或許是想起那段昏暗的時光,女人打了個寒顫,又說:“每次被打后我就躲在樓道里,半夜才敢進門,有次他很晚才回來,我們就在樓梯里相遇了,他看著我身上的傷什么也沒說,然后又下了樓,我當時不知道他干嘛去了,見時間差不多了就回了家?!?/p>
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女人嘴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后來我才知道,他去買藥了,第二次見面也是在樓道里,他給我藥?!闭f著說著哭了起來,“那晚回去后,被我前夫發(fā)現了,說我私會野男人,那是我被打得最狠的一次,腦袋磕在墻上,血流滿了我整張臉,我以為我會死去?!?/p>
“或許是因為吵得太大聲,樓上的王華聽見了,把我救了下來,我醒來是在醫(yī)院,后來我在婦委會的幫助下成功和前夫離了婚,一個人帶著孩子,好在王華是個很好的人,是他陪我熬過最苦的三年,沒有他的幫助,我根本養(yǎng)不活孩子,所以我想和他結婚,可他覺得自己什么都沒有,一直不肯答應?!?/p>
“半年前他終于答應了,前些天他說他要找個好工作,我們準備這個月底就領證,沒想到......”女人抽泣著。
“為什么這么多天你都不報案?為什么你不早點提出離婚?”夏浩渺真的很難理解這些女人是怎么想的,因為家暴致死的案子不算少。
“那時候女兒還小,我沒有工作,根本就養(yǎng)不起,至于報案,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死了,我們也不經常聯(lián)系,多則一個星期,少則一兩天,我們都很忙,每天為了生活已經竭盡全力,所以我也沒放在心上?!?/p>
夏浩渺理解的點點頭,“尸體你看你今天找殯儀館的人處理還是明天,我們發(fā)現的時候尸體已經開始腐爛了,得盡快處理一下?!?/p>
“今天吧,給警官添麻煩了,我能再看一眼嗎?”毛谷蘭眼里含著淚花,小聲問。
夏浩渺委婉地說:“我看,最好不要,你也知道現在天氣這么熱,即使現在已經打包放在冰柜里,但......”
“我知道了,多謝警官?!泵忍m坐在椅子上不再說話。
一小時后,殯儀館的車停在了警局門口,很快又開走了。
警局門口,姜力行用憐憫的語氣說:“這毛谷蘭好可憐啊,終于找到了依靠,可惜還沒靠上就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