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從領(lǐng)命離開。
顧臻攥著那賣身契，在月色下眉目陰沉。
宋魚。
別以為你逃得掉！
逃到哪里，你都是我顧臻的賤奴！
看我把你抓回來以后如何收拾！
眼底燃著洶洶欲火，顧臻將那賣身契收好，轉(zhuǎn)身離開后院。
……
祁妄醒來的時候，聽見院子里有說話聲。
皺著眉頭緩了口氣，剛要撐著胳膊坐起來，動作猛地一頓，看向炕邊。
宋魚坐在炕邊的凳子上，兩只手臂交疊趴在炕邊兒，臉枕著手臂，正睡著。
小狗似的眼睛現(xiàn)在閉著，卷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
可能是睡得姿勢不太舒服，祁妄看過去的時候，他臉蛋正在手臂上來回蹭著。
蹭了幾下，小舌頭伸出來，舔了一下嘴唇，又縮回去，不動了。
只在紅唇上落下一片被舔過的水漬。
睡得倒是香！
祁妄心下冷哼一聲，但坐起身的動作到底還是放輕了。
坐起來，背后靠著那摞破舊的被子，目光又落向旁邊那張臉。
十六七的樣子吧。
身子骨是纖瘦的。
睡著的時候看起來乖巧，但祁妄還記得自己昏過去之前這人看他的眼神。
執(zhí)拗而透著一股子委屈，眼眶發(fā)紅。
你最好是清白的！
不然……
目光在宋魚略微分開的紅唇上停留片刻，祁妄轉(zhuǎn)頭，抬手推開臨炕的窗戶。
半斤和八兩正在院中說話。
兩人都是功夫極好，這推開窗戶的聲音立刻被兩人捕捉到，齊齊回頭，就見屋里他家殿下已經(jīng)醒來。
半斤八兩忙抬腳進屋。
宋魚趴在炕邊兒睡，這姿勢不舒服，本來就睡得不安穩(wěn)，聽到腳步聲靠攏，這一兩日過得心驚肉跳的，幾乎一下就驚醒過來。
“殿下，查清楚了?！?/p>
宋魚才要睜眼起身，猛地聽到一聲回稟。
是半斤的聲音。
慌忙又把眼睛閉好，趴在那里一動不動。
嘿嘿~
只要他們沒發(fā)現(xiàn)他醒來，只要他們不把他趕出去，就能偷聽！
祁妄眼睜睜看著那一小片睫毛顫了顫馬上要睜開眼了，這又閉上了？
裝睡？
眉梢微挑，祁妄看向進來的半斤八兩，“小點聲。”
半斤八兩齊齊看了一眼趴在那里的人。
半斤壓低聲音，回稟，“卑職下山之后，先找到了那個牙婆，牙婆招供，她的確是從安平伯府將宋魚帶出來的……”
頓了一下，半斤抬手指了指眼前的腦袋，“宋魚就是他，宋太傅的宋，魚是水中魚的魚?！?/p>
指完，繼續(xù)回稟。
“牙婆說，當(dāng)時在安平伯府的后院，宋魚是穿著大婚吉服的，是安平伯和夫人王氏帶著她過去的。
“宋魚正站在假山旁，王氏下令將人拿下。
“之后安平伯說宋魚偷盜府中財物，王氏下令將宋魚發(fā)賣出府，并專門交待，發(fā)賣的遠遠的。
“她從安平伯府把人帶出來之后，給人換了身衣裳就立刻帶去集市那邊。
“是宋魚告訴她，那個上前來買奴的人，是顧臻的隨從。
“宋魚用繩子勒暈了那個隨從，搶了賣身契就跑了。
“另外，刺殺當(dāng)時，安平伯府的確是在石榴巷埋伏了人?！?/p>
祁妄手指似有若無的輕輕在被面上點著。
一下一下的。
目光落向趴在旁邊的那張小臉上。
“卑職才從那牙婆的住處出來，就有人去把牙婆滅口了?！?/p>
宋魚睫毛猛地一顫，裝睡的臉明顯臉色變了。
祁妄看著那一小片抖動的睫毛，皺了下眉，抬眼看向半斤。
半斤道：“是顧臻的隨從，那個在集市上冒充行商要買宋魚的人，之后卑職抓了兩個安平伯府的下人，詢問有關(guān)宋魚的情況。
“結(jié)果抓到的兩個下人，至死都說府中沒有叫宋魚的人?！?/p>
半斤的審訊手段祁妄是知道的。
安平伯府隨便抓的兩個下人，沒必要對主家忠心耿耿到扛得住半斤的審訊。
他們說沒聽說過，那就是真的沒聽說過。
這就怪了。
宋魚說他是在安平伯府偷聽到的秘密。
牙婆說宋魚是安平伯府發(fā)賣的。
卻偏偏安平伯府的人沒見過宋魚？
祁妄審視的目光再次落向旁邊裝睡的人。
裝的并不高明，睫毛顫的都快打起來了。
沒戳穿，祁妄沉默一瞬之后，朝半斤問：“安平伯府在做什么？”
半斤忙道：“原本府中少爺宋時安要和那個叫顧臻的成婚，但不知道為什么，這大婚又沒辦，卑職回來的時候，安平伯府闔家準(zhǔn)備進京，顧臻也一起進京。
“卑職留了人盯著顧臻和安平伯府。
“要抓人嗎？”
祁妄搖頭，“進京才是他們的目的，現(xiàn)在抓了，反倒打草驚蛇，先盯著吧?！?/p>
半斤領(lǐng)命，又道：“禹王又派了人來這邊，正在附近搜查殿下?！?/p>
祁妄冷哼一聲。
那日的殺手，便是他那好弟弟禹王派來的。
“你們怎么看？”祁妄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窗外，問。
這次是八兩回答的，“殿下昏睡這幾日，下了兩天雨，山上泥濘不好走，兩場雨更是沖刷了山上的氣味，這地方在密林深處，禹王便是用特訓(xùn)犬也尋不到這里來。
“不如找人假冒殿下，做出回京的樣子，將禹王的人引開，然后找機會消滅。
“殿下也好在這期間養(yǎng)傷，等傷好了再回京?！?/p>
很妥帖的安排，祁妄沒意見，“去安排吧。”
半斤八兩領(lǐng)命離開。
屋里一下安靜下來。
宋魚趴在那里，趴的脖子都快梗住了，正琢磨該如何自然又隨意的“睡醒”，就聽得頭頂傳來一道不輕不重的詢問。
“還沒偷聽夠？”
宋魚頓時一個激靈，刷的睜眼。
被發(fā)現(xiàn)了？
一睜眼——
【臥槽，我就說剛剛好像看到小魚睫毛顫了，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原來是醒來了！】
【這膽子也太大了，敢偷聽祁妄和屬下說話，完了完了，這下小魚必死無疑了！】
【我反派太子爺殺人如麻是鬧著玩的？】
【上次，東宮一個伺候了祁妄很多年的內(nèi)侍，偷聽祁妄和八兩說話，結(jié)果被祁妄一腳踹死。】
【哎，我還以為小魚這次能改變命運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