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
【別康橋了,淮啊,你走不了一點?!?/p>
沈淮覺得自己的眼里,應該已經失去高光了。
見面來個追逐戰(zhàn)很帥,按照他的構想跑路成功,留下個似是而非的話也很帥。
但一個腳滑被人抓住……額,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沈淮躺在小哥懷里平復心情,張起靈也沒動,只是定定地看著他的臉。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什么偶像劇劇情。
兩人維持著這詭異又尷尬的姿勢,站在無人的巷子里。
最后還是沈淮悶咳兩聲道:“放手。”
張起靈松開他,身體擋在唯一的出口處。
青年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拽自己的兜帽,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連帽衫,半張臉藏在陰影里,卻依舊擋不住脖頸上那道猙獰的傷疤。
張起靈在瞬間判斷出來,這是一道陳年槍傷。
在他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情況下,他緊攥著中國結,骨節(jié)處都發(fā)白了。
不知怎的,他心底竟是松了一口氣。
近乎致命,但是,沒死。
“……我認識你嗎?”
沈淮聽到這句問話,竟然還有些感動。
能這么問,證明小哥心底有他!
系統(tǒng)吐槽:【有,但是不多?!?/p>
沈淮:【一點點也是一點點,畢竟死遁了那么多年……嘿嘿?!?/p>
系統(tǒng):【你怎么還笑得出來的?】
不笑還能哭咋地。
沈淮不能回答,他遺憾道:“不認識?!?/p>
一句話殺死對話。
張起靈皺起眉,將那個中國結拿出來:“你的?”
“……”青年沉默了一會,伸手接過來,隨意地用發(fā)帶把那些搔脖子的碎發(fā)扎起來。
他扎得亂七八糟,讓人很懷疑這個中國結是不是用在這個地方。
“我認識這個中國結?!睆埰痨`道,“所以我應該認識你?!?/p>
他的情緒依舊很平靜,但從眼神中還是能看出那點期待。
或許是期待青年能說出他過去的事情,又或者是等待青年說關于他自己的事情。
“應該?”
“我不記得了?!?/p>
“哦?!鼻嗄臧朦c追問的想法都沒。
double kill。
張起靈頭一次見這么軟硬不吃的人。
他第三次試圖開啟話題。
“為什么上房頂偷聽?”
“東西被拿了,來找?!?/p>
他們倆宛若跳探戈的問話還沒說幾句,只聽見摩托車的轟鳴——吳三省載著吳邪追了上來。
吳邪軟著腿下了摩托,捂著嗡嗡作響的腦袋道:“三叔,你這什么車技!”
“沒品的小鬼?!眳侨〉溃拔抑翱墒呛贾荻Χτ忻能嚿?!”
“怪不得你駕照被扣了那么多分?!?/p>
“你——”
吳三省還沒說完,吳邪眼睛一亮,指著戴著兜帽宛若親兄弟的兩人道:“他們在這!”
但他下一刻就意識到了:“誒,真不是鬼啊?”
吳三省嘆氣:“唯物主義學狗肚子里了?!?/p>
他停好摩托,在看到沈淮時臉色驀地一變:“你——你還活著?!”
死人微活。
沈淮現(xiàn)在裝的就是個白板小哥,六親不認,他懨懨地看了吳三省一眼,也沒搭話。
吳邪被吳三省這句話震得一噎。
他好奇地看著沈淮:“三叔,你認識這位?”
張起靈的目光也落在吳三省身上。
吳三省弄不清情況,也不敢多說,含糊道:“一面之緣,一面之緣……”
“兩位,外面風大,回去再聊?”
“吳邪啊,快去打個車,摩托到時候我讓伙計開走?!?/p>
“啊,哦?!眳切懊恢^腦,瞥到了掛在青年頭發(fā)上的中國結,驚訝道,“這原來是個發(fā)繩啊,我就說上面沒扣就算了,繩子還那么長?!?/p>
他突然反應過來:“等下,這是你的東西?那我倉庫的那個棺材……”
沈淮道:“我的?!?/p>
“這幾天就是你跟蹤我?”
“沒有跟蹤,暫放。”語氣很理直氣壯。
吳邪:“??”
放哪不好,偏偏放他哪,總不能是因為他菜,找不到正主收保管費吧?
張起靈望著吳邪,了然:“東西是他拿的。”
沈淮:“嗯。”
吳邪簡直氣樂了:“合著還怪我???”
“三叔,你到底哪里認識的怪人?”
吳三省左右看看,覺得這兩人面無表情杵著,還怪一家人的。
但為什么這個節(jié)骨眼上突然冒出來,就很令人深思了。
他含糊道:“是長沙那邊的熟人。”
杭州這個地方不缺出租車,吳邪手攔了沒一會兒,就有一輛緩緩停了下來。
還沒等吳邪說什么,吳三省就把他推上副駕駛,快速報上地址后,一屁股坐進了后座。
“來啊,兩位。”吳三省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別客氣。”
沈淮看了眼擋在他身后跟門神似的小哥,無奈地坐了上去。
隨著張起靈關上門,出租車啟程,沈淮縮著大長腿正坐中央,努力保持著自己的形象不癱下去,心底把吳三省罵了兩輪。
這人懂不懂尊老啊,自己上那么快,知不知道中間的位置坐起來很別扭!
系統(tǒng):【我怎么覺得你挺高興的?!?/p>
沈淮:【高興。】
高興了才有空閑時間想東想西啊。
他在心底淚目:【終于能過上住好房子、洗熱水澡,順便給本體買新衣服的日子了!】
媽媽,我再也不想睡房頂了!
系統(tǒng)撓了撓不存在的腦殼:【不過吳三省對你怎么是這個態(tài)度,我們之前跟他見過嗎?】
沈淮最近才跳躍到這個時間線,除了在吳邪身后當背后靈,其他什么都沒干。
但看吳三省這個態(tài)度,好像認識他似的。
但照理說,吳三省哪怕認識他,該認識的也不是“沈鶴釗”這個馬甲。
沈淮想了想道:【可能是吳邪出生的時候,我去吳家被看到了吧?】
那都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他只是好奇去湊了個熱鬧。
那時沈鶴釗已經搞了波大事,被世界意識盯上了,他幾乎是看了一眼就走,完全沒停留。
吳三省對他有印象倒是令人驚訝。
沈淮在跟系統(tǒng)嘮嗑,目光直視前方沒有說話,坐在他右側的小哥也很安靜,只是沒了看窗外的習慣,反倒一直盯著他看。
坐在副駕駛的吳邪也沒閑著,聽到吳三省手機叮叮當當?shù)奶崾疽?,就知道他發(fā)了多少東西。
吳三省煩不勝煩,還是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吳邪:[三叔!!這兩個人到底是誰?你可別坑你大侄子?。
吳三?。篬算了,早點告訴你也行,坐在最右邊的那個是道上鼎鼎有名的人物,人稱“啞巴張”。]
吳邪:[中間那位呢?]
吳三省:[這位我也不熟,只是見過一面。]
吳邪:[什么時候見的?哪見的?]
吳三?。篬應該是你滿月宴的時候?]
吳邪:[別在這個時候開玩笑??!這家伙看著跟我差不多大。]
吳邪:[那他叫什么名字?]
吳三省:[你覺得他怎么樣。]
吳邪:[人狠話不多。]
吳三?。篬要不你喊他啞巴張二號吧。]
一個是啞巴張,另一個也是啞巴張——當他沒看過魯迅的文章嗎?
“啪!”吳邪把手機蓋合上,惡狠狠地回頭瞪了一眼吳三省。
吳三省樂呵呵地攤開手,表明自己的無辜。
他這次確實沒撒謊。
吳三省瞥了一眼安靜坐在旁邊的青年,想起二十六年前,他們老吳家第三代長孫出生,各勢力都登門送上賀禮。
那時吳老狗——他爹年事已高,也擔心仇家上門,一切事物都是由吳一窮和吳二白——他大哥二哥操辦接納。
但只有這位青年,深夜前往,身上甚至還帶著殺伐的血腥氣。
但吳老狗卻披衣而起,鄭重接待。
青年似乎很忙,來去匆匆,只是見了一下吳邪,送上了見面禮,便起身告辭。
這并不是什么足夠令吳三省記那么多年的場景。
但架不住青年離開幾天后,有個穿著皮夾克、留著大胡茬的中年男人行色匆匆的趕來,在得知人離開、找尋未果后,竟毫不顧形象地大哭起來。
吳三省那時還是個玩世不恭的痞子形象,見狀吐槽了兩聲。
至此,他挨到了此生最狠的一頓揍。
當著他爹的面,被外人揍得屁滾尿流,毫無還手之力,吳三省不記一輩子才怪。
后來他才知道,那個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竟是東北張家的人。
“那么張家人找的那個人又是誰?”吳三省問吳老狗,“那天晚上來看咱侄子的那位?!?/p>
吳老狗磕了磕煙管子,眼神迷離了一下:“這不好說……老三啊,你只需要知道,他是我們九門的恩人就行了?!?/p>
再過幾天,吳三省驚訝地發(fā)現(xiàn),就連在長沙養(yǎng)老的二月紅夫婦都千里迢迢跑來了杭州一趟,但也沒停留多久,得知人走后便也告辭了。
再后來,吳老狗竟干脆搬了個宅子住,擋住幾個暗中調查的勢力。
吳三省簡直覺得不可思議,那個青年僅僅是出現(xiàn)了一面,就像是往平靜的湖面丟下了一塊巨石,引起了那么多莫測的變化。
無數(shù)人在尋找他,掛念他,關心他,在之后的二十多年,哪怕吳老狗去世,那個青年都沒再出現(xiàn)過。
那么多勢力聯(lián)合尋找,竟然一點消息都沒,吳三省很難不認為,這人是死了。
而現(xiàn)在,吳三省用眼睛余光瞥了眼端坐身旁的青年。
他的臉色格外寡淡,那雙眼眸里沒有絲毫情緒,黑沉沉的,像是能將光線都吸收進去。
看上去生人勿近,冷淡漠然。
消失的這么多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吳三省想,他知道有那么多人,都在尋找他嗎?
好像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