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聽瀾平靜地問:“你哪不舒服?”
“我頭昏……感覺渾身還發(fā)燙……你說是不是我昨晚在你家門口睡覺,凍著了。”
“昨晚的風(fēng)特別大,嗚嗚嗚直響,我就穿了一件外套,坐在你家門口,就縮在那里,特別可憐~”
鐘聽瀾沒將他話放在心上。
他說這么多,估計只是為了裝可憐。
小崽子把戲多的很。
鐘聽瀾蹙著眉剛準(zhǔn)備戳穿這個騙子,可當(dāng)看到他臉上的一大塊淤青時,頓時僵住。
“你的臉怎么回事?你被人打了?”
樓淵知道自己現(xiàn)在很丑,忙低下頭,閉眼作無辜狀。
“誰打的?”
“沒誰?!?/p>
“好好說話?!?/p>
“我父親?!?/p>
“……”
“他用杯子砸了我的臉,杯子里還有熱水?!?/p>
“為什么砸你?”
樓淵罕見地沉默了,竟然沒有接著叭叭。
其實鐘聽瀾猜得出來。
昨晚他接了父親的電話,匆匆忙忙就趕了回去。
估計是樓淵在高管會議上親口喊他老婆這件事應(yīng)該傳到他父親耳中了。
作為公司上層,犯這種低級錯誤,被訓(xùn)是正常的。
但是怎么能下這么重的手。
難怪他說自己不舒服。
“他看我不順眼……我都習(xí)慣了?!?/p>
鐘聽瀾沉默片刻,心里酸酸的。
半晌沒聽見回應(yīng),樓淵歪著昏沉的腦袋,微睜開一只眸,嗓音小小地開始賣慘:
“老婆~你看我臉都腫了,不僅被燙傷了,還感冒了,你得多心疼心疼我。”
說完還假模假樣地咳嗽了兩聲。
鐘聽瀾生硬地回:“我不會?!?/p>
“很簡單的,我教你?!?/p>
“你給我多親兩下就行了,我很好哄的?!?/p>
鐘聽瀾:“?”
“親……親?”
“對呀對呀,還要發(fā)出嘬嘬嘬的聲音,而且不能只親臉,要親這里——”
樓淵昏昏沉沉地指了指自己的嘴,話還沒說完,頭一沉,尾音拖長,整個人就暈了過去。
……
暈眩的強(qiáng)度太大,大腦像是死機(jī)了一般,腦組織的深處時空突然開始扭曲,旋轉(zhuǎn),耳道深處傳來一陣轟鳴。
緊接著。
他就被撕扯進(jìn)了夢里。
潮汐漲落般的轟鳴漸漸褪去,一句接著一句地父親訓(xùn)斥聲逐漸清晰。
“你為什么還不放棄找他?!”
“契合度過低的AO是沒有好結(jié)果的!你難道不記得你自己易感期來臨時有多痛苦了嗎?!”
“沒有高契合度Omega撫慰你,你遲早會被活生生痛死的。”
……
樓淵意識到自己又做夢了。
這段對話已經(jīng)在他夢里重復(fù)了上百遍。
就算是在夢里,他的父親依舊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這種難以承受的痛苦。
他怎么可能忘記這種痛苦呢。
堪比抽筋剝骨,比自焚還要痛苦一萬倍。
SSS級別的Alpha的每一次易感期都非常痛苦,神志不清,燥熱難耐,好幾次都失去理智。
他只能一次又一次自虐地栓住自己,用刀劃開皮肉,用身體的疼痛來混淆精神的失控。
任何人都無法靠近他。
失控的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為了不傷害別人,他只能將自己關(guān)在地下室。
腐爛的水泥地上,灰塵混著陳年鼠尿在樓淵一遍又一遍地?fù)]刀割肉的過程中撲簌簌濺起,鈍鈍的皮膚割開聲陪伴了他一年又一年。
畫面一轉(zhuǎn)。
依舊是那個夢,他再一次枯坐在地下室的一角,周身流淌的全是黏稠腥臭的血液,干涸后重新注入,就這么循環(huán)往復(fù)。
灰色的地都被紅血染透。
父親的強(qiáng)烈控制欲依舊充斥在耳邊。
控制著他的性格,控制著他的人生。
甚至控制著他的愛。
只是這一次,樓淵奮力反抗起來。
“我會找到他的,不管他是AO還是beta,無論他有沒有信息素,他都是我的愛人!”
“你總是問我有沒有忘記易感期的痛苦,我怎么可能忘,但是那又如何,這和我愛人相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總有一天,樓淵會找到鐘聽瀾。
終于……
夢境坍塌,現(xiàn)實回攏。
上天眷顧他,讓他找到了很多年前就認(rèn)定的愛人。
……
鐘聽瀾好不容易將暈倒睡著的樓淵拖上床。
本來準(zhǔn)備放任不管。
可是一轉(zhuǎn)頭,就看見樓淵臉上觸目驚心的淤青。
除了那一圈紫紅色的血塊,外圍還有一層蔓延開的薄紅,甚至比淤青處腫的更厲害。
已經(jīng)拖了一晚上沒處理了。
淤青和紅腫交織在一起,邊緣完全模糊,絨毛燙起細(xì)小的卷邊,看著火燒火燎的。
不僅被砸,還被熱的東西給燙腫了。
鐘聽瀾的心皺巴巴的難受。
他揉平了胸口莫名的情緒,轉(zhuǎn)身從廚房拿了兩個煮熟的白雞蛋,輕輕在他臉上滾。
煮熟的白雞蛋在溫?zé)岽碳は驴梢允鎻埫?xì)血管,加速局部血液循環(huán),幫助消散淤血。
鐘聽瀾怕效果不好,特意煮了兩個雞蛋,輪番在他臉上滾,希望快點消腫。
可是越滾越不對勁。
他后頸越來越燙,不斷迭起的海浪正爭先恐后朝他涌過來,目標(biāo)直指他的后頸。
“?”
這明晃晃的騷擾怎么這么熟悉。
等鐘聽瀾反應(yīng)過來后,手里的雞蛋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這小崽子都昏過去了,還不老實,勾勾搭搭的放這么多信息素!
見鬼。
鐘聽瀾冷著臉剛準(zhǔn)備起身,就被一股力量猛地往下拽。
他沒站穩(wěn),腳一滑。
隨著一聲悶哼,兩個肉體相撞,清瘦的身子經(jīng)受不住突如其來的沖擊力,疼的眼眶瞬間泛紅。
鐘聽瀾剛撐起身子。
接著,頭頂上傳來睡夢的囈語。
“寶寶,我勾引你~”
“?”
“老婆,我燒擾你~”
“?”
“乖乖,我燒燒你~”
鐘聽瀾:“……”
這兔崽子,到底在說什么胡話!暈倒了還這么不老實。
虧他還心疼他被父親揍了。
果然不揍不行!
鐘聽瀾咬牙閉眼,抬手,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啪。”
一聲清脆巨響落下。
一個巴掌把睡夢中的樓淵徹底打醒了。
“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