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周木回到公寓,指紋鎖發(fā)出"滴"的一聲輕響。他扯開領帶隨手扔在玄關,昂貴的西裝外套滑落在真皮沙發(fā)上,整個人陷進柔軟的靠墊里。
落地窗外,整座城市的霓虹依舊閃爍,卻照不進這間冰冷的頂層公寓。
手機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在黑暗中格外醒目。經(jīng)紀人發(fā)來的消息:「李總那邊暫時消停了,但她背后的人不會善罷甘休。最近出入小心些?!?/p>
周木盯著天花板,水晶吊燈折射出的光斑在視線里模糊成一片?;秀遍g,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悶熱的夏夜——十七歲的自己蜷縮在工地臨時板房的角落,臉上還帶著淤青,工頭扔下的半瓶劣質白酒在泥地上滾了幾圈,刺鼻的酒精味混著汗臭鉆進鼻腔。
"喝??!裝什么清高?"工頭揪著他的頭發(fā),把瓶口往他嘴里塞,"在這地方,老子讓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玻璃碎裂的聲音。酒液混著血水從嘴角滑落。
——那時候,他連說"不"的資格都沒有。
周木突然笑出了聲,笑聲在空蕩的公寓里顯得格外突兀。他起身走到酒柜前,指尖掠過一排排名貴酒瓶,最終停在一瓶陳年麥卡倫上。琥珀色的液體注入水晶杯,冰塊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他仰頭一飲而盡,酒精像火線般從喉嚨燒到胃里。這種灼燒感讓他想起第一次拿到片酬時,自己在便利店買的廉價啤酒——同樣難喝,但那是用尊嚴換來的第一口自由。
水晶杯被重重擱在大理石臺面上。周木望著酒柜玻璃映出的影子:剪裁精良的白襯衫,價值六位數(shù)的腕表,連發(fā)絲都打理得一絲不茍的頂流明星。
可鏡子里的人,眼神還和當年那個滿身淤青的少年一模一樣。
"媽,"他對著空氣輕聲說,聲音啞得不像話,"你看,我現(xiàn)在......"喉結滾動了幾下,"終于有資格說'不'了。"
窗外突然下起雨來,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遠處商業(yè)區(qū)的LED大屏還在循環(huán)播放著他的香水廣告,那張完美無瑕的笑臉在雨幕中若隱若現(xiàn)。
周木解開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酒精讓那道藏在衣領下的陳舊傷疤若隱若現(xiàn)——那是某個酒瓶的碎片留給他的紀念。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養(yǎng)老院的電話:"下個月開始,41820的匯款額度提高到五萬。"頓了頓,"......換最好的護理。"
掛斷電話,周木又倒了一杯酒。這一次,他慢慢地品,任由烈酒灼燒舌尖。
名利場從來都是吃人的地方。但至少現(xiàn)在,被吞噬之前,他能選擇用哪種姿勢倒下。
周木的私人手機在凌晨三點震動。
黑暗中,冷白的屏幕光刺得他眉心一跳。他伸手摸到手機,屏幕上顯示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消息:
「你的鎖骨很漂亮,適合戴一條鉆石項鏈。」
附帶的照片里,是一條卡地亞的獵豹鉆石項鏈——豹首正好能卡在鎖骨凹陷處,價值七位數(shù)。
他盯著那條信息看了兩秒,指腹在刪除鍵上懸停片刻,最終面無表情地清空對話框,然后將手機扔到一旁。
——這已經(jīng)是本周第三條騷擾短信。
自從他在某時尚盛典上穿了一件深V禮服后,那位姓陳的女投資人的"興趣"就愈發(fā)露骨。珠寶、豪車、私人飛機上的晚餐邀請……她像一位耐心的獵手,用金錢織成一張網(wǎng),等待他自投羅網(wǎng)。
周木從床上起身,赤腳踩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絲綢睡衣的領口隨著動作微微敞開,露出那道若隱若現(xiàn)的鎖骨——此刻在黑暗中,反而比鉆石更鋒利。
他走到落地窗前,凌晨的城市燈火闌珊,玻璃映出他修長的輪廓——那是一具被無數(shù)人覬覦的皮囊,卻裝著千瘡百孔的靈魂。
手機又震了一下。
這次是另一串號碼:
「考慮好了嗎?我的飛機明天飛馬爾代夫?!?/p>
周木冷笑一聲,直接關機。
他太熟悉這種游戲了。五年前他剛出道時,某位制片人把房卡塞進他西裝口袋,他傻乎乎地以為是要談劇本,結果差點被按在酒店浴室里扒光。后來他學會用冰水澆醒對方,學會在酒局上"不小心"打翻紅酒,學會用最體面的方式全身而退。
但總有更貪婪的獵手,總有更精致的牢籠。
窗外開始下雨,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淚痕般的痕跡。周木忽然想起母親——
他猛地拉上窗簾。
床頭的劇本還攤開著,明天要拍的是一場被囚禁的戲碼。導演說,那個角色最動人的時刻,是鐵鏈鎖住脖頸時,眼里還帶著不屈的光。
周木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空空如也。
可他知道,有些枷鎖,從來不在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