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醫(yī)院走廊的燈光慘白冰冷。
周揚三人早就哈欠連天,眼皮子打架打得難舍難分。
顧言雖然也累得夠嗆——畢竟折騰了大半夜,又是打架(圍觀),又是救人(被迫),又是吵架(跟老爸),又是當冤大頭(后轉(zhuǎn)債主)。
但他看著ICU里那個安安靜靜躺著,仿佛隨時會碎掉的麻煩精,心里那點微妙的“債主責任感”和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扭勁兒又上來了。
“行了行了,都滾回去睡覺!杵在這兒跟三根電線桿子似的,礙眼!” 顧言不耐煩地揮揮手,像驅(qū)趕蒼蠅。
周揚如蒙大赦:“言哥威武!那我們先撤了!有事電話!” 說完拉著陳躍和趙晉就跑,生怕顧言反悔。
陳躍推了推滑落的眼鏡,回頭還想分析點什么:“言哥,建議你也注意休……”
“閉嘴!快滾!” 顧言一個眼刀甩過去,成功讓陳躍把后半句咽了回去,麻溜地消失在電梯口。
走廊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儀器規(guī)律的嘀嗒聲透過厚重的ICU門隱約傳來。
顧言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讓他在這硬邦邦的椅子上窩一晚?
殺了他吧!他可是有嚴重潔癖的顧大少爺!這椅子……誰知道多少人坐過?想想就渾身發(fā)癢!
他黑著臉,走到護士站,敲了敲臺面。
值班的小護士正在打瞌睡,被驚醒,看到是那位帥得慘絕人寰但也兇得讓人腿軟的“襯衫債主”,一個激靈坐直了:“您、您有什么需要?”
“給我找個干凈的躺椅,放ICU門口。” 顧言言簡意賅,語氣不容置疑,“要新的,或者徹底消毒過的。還有,消毒濕巾,多拿幾包。”
小護士:“……” (⊙?⊙) 這是要在ICU門口安營扎寨?還要自帶消毒?她不敢多問,趕緊去找。
不一會兒,一張看起來還算新的折疊躺椅被推了過來,上面還蓋著透明的塑料包裝膜。
小護士還貼心地抱來了一摞獨立包裝的消毒濕巾。
顧言滿意地點點頭。
他拆開包裝膜,像進行某種神圣儀式一樣,先用消毒濕巾把躺椅里里外外、角角落落擦了三遍,連扶手縫隙都沒放過。
擦完,又嫌棄地聞了聞,確定沒有奇怪的味道,才勉為其難地躺了下去。
躺是躺下了,可醫(yī)院這鬼地方,總覺得陰風陣陣,涼颼颼的,空調(diào)是不是開太大了?
顧言裹了裹身上的新外套,還是覺得冷氣往骨頭縫里鉆,躺椅也硬邦邦的硌得慌。
“嘖,真麻煩!” 他低聲抱怨了一句。
糾結(jié)了兩秒,還是認命地爬起來。算了,看在你給老子賺了九百萬的份上!
他乘電梯下到停車場,找到管家開來的那輛嶄新的庫里南(晦氣車已經(jīng)被拖走了),從后備箱里拽出一條蓬松柔軟、帶著淡淡雪松香氣的羊絨小毛毯——這是他平時在車里小憩的必備品。
抱著小毛毯回到躺椅旁,顧言又是一通消毒操作,這才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裹進溫暖蓬松的毯子里。
熟悉的雪松香氣包裹著他,總算驅(qū)散了那股醫(yī)院特有的陰冷感。
他側(cè)過頭,隔著玻璃窗看著里面那個依舊毫無動靜的身影,心里嘀咕:麻煩精,老子為你可是破例了!又是當保姆又是當門神的!你最好趕緊好起來,不然這“守護費”也得算你賬上!(`へ′)
裹著小毯子的顧言,雖然姿勢有點別扭地窩在躺椅上,但總算沒那么難受了。
疲憊感如潮水般涌來,他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楚家別墅,燈火通明。
氣氛卻壓抑得像暴風雨前的死寂。
楚臨江被司機老張和兩個保鏢“請”回家后,就直接被押到了書房。
楚父臉色鐵青,像一座即將爆發(fā)的火山。
楚母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淚,想上前,又被丈夫那駭人的眼神逼退。
“爸……媽……” 楚臨江腿肚子都在打顫,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跪下!” 楚父一聲暴喝,如同驚雷炸響。
楚臨江“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冰冷堅硬的紅木地板上,膝蓋磕得生疼。
“孽障!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楚父抓起桌上厚厚一疊剛傳真過來的沈清宸病歷報告和初步傷情鑒定(顧父“好心”提供的),狠狠摔在楚臨江臉上!
“軟組織挫傷、骨裂、腦震蕩、失血性休克!還有被強行灌服的致幻劑!楚臨江!你他媽是想殺人嗎?!”
紙頁鋒利的邊緣劃過楚臨江的臉頰,留下幾道紅痕,他卻不敢躲。
“爸!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就是一時糊涂!我沒想打死他……” 楚臨江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求饒。
“一時糊涂?!糊涂到差點背上人命官司?!糊涂到讓楚家丟盡臉面,白白送出去兩千萬?!” 楚父越說越氣,抄起手邊一根裝飾用的、足有手腕粗的黃銅鎮(zhèn)尺,劈頭蓋臉就抽了下去!
“嗷——!” 楚臨江發(fā)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背上火辣辣地劇痛!他下意識地想躲,想跑,但楚父盛怒之下,下手又快又狠,鎮(zhèn)尺帶著風聲,一下接一下,毫不留情地落在他背上、胳膊上、腿上!
“讓你欺負同學!讓你無法無天!讓你給老子惹禍?。 ?/p>
“??!爸!別打了!疼!媽!救我??!” 楚臨江被打得在地上翻滾哀嚎,像只被丟進油鍋的蝦米,哪里還有半點平日里的囂張跋扈?
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昂貴的衣服被抽得裂開,露出底下迅速紅腫泛紫的皮膚。
楚母心疼得肝腸寸斷,撲上去想攔住丈夫:“老楚!別打了!再打真打壞了!臨江他知道錯了!”
“滾開!” 楚父正在氣頭上,手臂猛地一揮,楚母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蹌幾步,差點摔倒,只能捂著嘴絕望地哭喊:“臨江!我的兒??!”
楚臨江被打得上躥下跳,哭爹喊娘,場面一度極其混亂且……帶著點荒誕的黑色幽默。
就在他翻滾躲避時,口袋里的東西掉了出來——那個用紙巾包了好幾層的“定時炸彈”。
小小的紙包在地上滾了幾圈,紙巾散開,露出了里面那條古樸溫潤的手鏈。
玉石在書房明亮的燈光下,流轉(zhuǎn)著內(nèi)斂而瑩潤的光澤,那繁復的編織手法更是透著說不出的神秘感。
正要再次揮下鎮(zhèn)尺的楚父動作猛地一頓,目光死死盯住了地上那條手鏈。
楚母也停止了哭泣,驚疑不定地看著。
連在地上疼得直抽氣的楚臨江都愣住了。
這玩意兒……太扎眼了!和這個混亂暴力的場景格格不入!
楚父彎腰,小心翼翼地撿起那條手鏈。入手溫涼,玉質(zhì)細膩得不可思議,那編織的絲線堅韌異常,絕非普通材料。
以他的閱歷和眼光,瞬間就判斷出——這東西,價值連城!而且,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古韻,絕非現(xiàn)代仿品!
他凌厲的目光射向地上的兒子:“這東西哪來的?!”
楚臨江被父親看得一哆嗦,忍著痛趕緊交代:“是……是在綁沈清宸那棵樹底下?lián)斓降?!肯定是他的!爸,這玩意兒看著邪門,我不敢留……”
“沈清宸的?” 楚父眉頭緊鎖,心中疑竇叢生。一個資料上窮得家徒四壁的山里孩子,怎么可能有這種東西?難道……真的有什么隱情?這東西,怎么看都像是某種……身份的信物?
不管怎樣,這東西絕對不能留在楚家!
楚父心中的怒火被這意外發(fā)現(xiàn)沖淡了一些,但看著地上被打得皮開肉綻、齜牙咧嘴的兒子,氣還是不打一處來。
他冷哼一聲,將手鏈小心地收進自己口袋:“算你還有點腦子,沒敢私藏!明天,跟我去醫(yī)院!只要沒死,爬也得爬去給人家磕頭賠罪!”
楚臨江一聽還要去醫(yī)院面對那個差點被他打死的“窮鬼”,臉都嚇白了,但看著父親手里那根還在晃悠的銅尺,所有反抗的話都咽了回去,只剩下絕望的哼哼唧唧。
家庭醫(yī)生很快被叫來,看著楚少爺背上腿上那一道道紅腫青紫、有些地方甚至破皮滲血的傷痕,也是倒吸一口涼氣。
楚父下手是真狠啊!他趕緊給楚臨江處理傷口,消毒上藥包扎,疼得楚臨江又是一陣鬼哭狼嚎。
第二天上午,陽光透過VIP病房寬大的落地窗灑進來,暖洋洋的。
沈清宸被轉(zhuǎn)移到了環(huán)境極佳的VIP單人病房。
醫(yī)生檢查后,確認他已脫離危險期,只是身體極度虛弱,加上藥物和腦震蕩的影響,意識雖然開始恢復,但眼睛還睜不開,對外界的感知也模模糊糊。
“需要定時清潔身體,保持干燥衛(wèi)生,防止感染?!?醫(yī)生叮囑道。
顧言昨晚在躺椅上睡得腰酸背痛,一大早就被護士叫醒處理轉(zhuǎn)病房的事。
他頂著一頭微微凌亂的頭發(fā),臉色臭臭的,但看著病床上那個依舊蒼白脆弱的人,到底沒說什么。
很快,一個四十多歲、看起來挺干練的男護工被請來了。
“顧先生,我來給沈先生擦洗一下身體?!?護工態(tài)度恭敬。
顧言抱著手臂,靠在墻邊,冷眼看著。護工動作還算麻利,解開沈清宸的病號服上衣。
當那具身體完全暴露在陽光下時,顧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過去。
昨天在急救室光線混亂沒看清,此刻在明亮的光線下,他才真正看清沈清宸的身體——瘦,是真的瘦,肋骨根根分明,鎖骨深陷,薄薄的一層皮膚下幾乎沒什么脂肪。
但皮膚卻是驚人的白皙細膩,像上好的冷玉,在陽光下甚至有些晃眼。
只是這如玉的肌膚上,布滿了大片大片青紫交加的淤痕,還有幾道已經(jīng)縫合、但依舊猙獰的傷口,像精美的瓷器上布滿了裂痕和污跡。
強烈的視覺沖擊讓顧言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有點悶悶的疼。
他煩躁地移開視線,但很快又忍不住瞥了回去。
護工開始用溫熱的濕毛巾小心地擦拭。當他擦到胸口附近一道較深的傷口邊緣時,毛巾似乎稍微用了點力。
“唔……” 昏迷中的沈清宸無意識地發(fā)出一聲極輕、極壓抑的痛哼,眉頭痛苦地蹙起。
顧言的心猛地一跳!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他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了護工的手腕,力道之大,讓護工“哎喲”一聲。
“輕點!沒長眼睛嗎?他疼!” 顧言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冷厲和……緊張?
護工被他嚇了一跳,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顧先生!我下次注意!”
顧言看著護工那粗糙的手和毛巾,再看看沈清宸那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皮膚和傷口,一股無名火和強烈的嫌棄涌了上來。
“行了行了!你出去!笨手笨腳的!” 顧言不耐煩地搶過護工手里的毛巾和水盆,“我自己來!”
護工:“……?” (⊙_⊙) 這位金主少爺……要親自伺候人?他沒聽錯吧?
“出去!” 顧言加重了語氣。
護工不敢多言,趕緊退了出去,還貼心地關(guān)上了門。
病房里只剩下顧言和床上無知無覺的沈清宸。
顧言看著手里的毛巾和水盆,再看看床上那具傷痕累累卻異常白皙的身體,耳根莫名有點發(fā)熱。
他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怕什么!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看的!再說了,這小身板瘦得跟排骨似的,有什么好看的!老子這是人道主義關(guān)懷!債主對債務人的基本保障!
他重新擰干毛巾,動作比剛才的護工輕柔了十倍不止。
避開那些淤青和傷口,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沈清宸的脖頸、手臂、胸膛、腰腹……指尖偶爾隔著溫熱的毛巾觸碰到那細膩微涼的皮膚,一種奇異的感覺順著指尖蔓延上來,讓他有點心慌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