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怎么會死在井里?昨晚不是還好好的?
昨晚……
宋鈺孚突兀地想起他那句半夢半醒時說的恍惚話,“天亮之前送我回去,從井里……”
所以封聿棠是在找從井里把他送回去的路?但他不僅沒找到路,甚至為了找路,把自己溺死在水里了。
宋鈺孚心臟鼓震似的跳了幾下,這人也太瘋了……
那封聿棠現(xiàn)在抓著他那條使不上力的廢腿是為的什么?死有不甘,想拉他陪葬?還是看見他要走,想挽留?
“咳……”在水下待得太久,宋鈺孚開始嗆水。
但封聿棠抓得太牢,他又不善水,半點(diǎn)都掙不脫,只得任憑來勢洶洶的黑水侵涌進(jìn)自己的口鼻,剝奪掉他呼吸的權(quán)利,“咳咳……”
幾番換氣失敗,宋鈺孚肺里嗆進(jìn)去不少水,攥抓在封聿棠肩頸上的指節(jié)無意識地蜷曲,他整個人無力地趴伏在封聿棠的身上,貼著他耳邊,告饒似的輕動唇瓣:封聿棠,我快窒息了。
覺得不夠,他討好地用唇蹭了蹭封聿棠的唇。
可惜這不是宋鈺孚的性格,看著近在咫尺的唇肉,他不懷好意地用力咬了咬,直到咬得血肉發(fā)爛,他才惡劣地笑了。
指尖曖昧地擦過封聿棠的唇,“不是還想接吻嗎?讓我走?!?/p>
話音剛落,握在宋鈺孚腳踝上的手掌倏地松開了。
封聿棠放過了他。
宋鈺孚眼前的事物重新開始混亂,這意味著他將重歸正途。
他看向封聿棠,失去升力的對方正在下墜,墜往無盡的黑水深淵中。
忽地,封聿棠睜開了那雙無機(jī)質(zhì)的灰眸,陰冷黏膩的視線再次盯住了他,唇角輕勾起抹笑。
宋鈺孚心臟處“嘭”地重跳一下,又突然驟停。
封聿棠的唇輕輕翕動,“吻?!?/p>
他在提醒宋鈺孚,欠他一個吻。
分明沒有任何聲響,宋鈺孚的耳膜卻仿佛被水流壓擠得出現(xiàn)了幻聽,聽到封聿棠的一聲低笑,就抵在他敏感的耳廓內(nèi),反復(fù)碾過。
宋鈺孚的耳朵很敏感,經(jīng)受不住這番半真半假的折騰,他不自在地將耳朵壓在肩上。
封聿棠看到他的反應(yīng),眉毛挑了下,笑意更甚。
像是在警告宋鈺孚,他不死,他們就無止無休。
所以別想賴賬,別想逃。
井邊。
“宋鈺孚!”祁駱斐踩在井沿,急身朝毫無波瀾的井里望,“怎么還不上來?明明他是第一個跳進(jìn)去的?!?/p>
結(jié)果在他后面的三個人現(xiàn)在都上來了,宋鈺孚還沒出來。
“宋先生會不會有事?。堪巢环判??!睆報现穸自诰?,半個身子探進(jìn)井里,手在漆黑中胡亂摸抓著。
宗璞不放心地抓著張笙竹的一條腿,雖然做了些防護(hù)措施,但要是張笙竹真掉下去,就憑那股子牛勁,他其實(shí)也拉不住。
“就這樣亂抓能抓出什么來?”祁駱斐被張笙竹礙眼的動作吵得生煩,“起開,我再下去一趟。”
“抓……真的抓到東西了!”張笙竹驚喜地把手里抓到的東西往上一拉,宋鈺孚就這樣冒頭出來,伏在井邊喘息著,“咳咳……”
“宋先生,你怎么樣?”張笙竹關(guān)切地問道。
“沒事……”宋鈺孚伏在井邊,喘息未定。
祁駱斐還是那樣高挺著身站立,頭都不肯低,但眼睛定定地黏在宋鈺孚身上,打量著問道,“你怎么濕了?”
他們?nèi)齻€身上都是干的,但宋鈺孚卻渾身濕漉漉的,明顯是在水里泡過的。
【(社區(qū)提示:當(dāng)前為祁駱斐的個人直播鏈接。)】
【大美人這眼睛都被水嗆紅了,衣服貼在身上……透透的……真是不枉我凌晨三點(diǎn)還守在直播鏈接里?!?/p>
【好像……激烈的……事后……】
【我心臟,我去面壁思過……】
【這……大美人……在井下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啊……】
“是啊,宋先生?!弊阼蓖仆蒲坨R,疑惑地看了眼井,“按理說,水井只是通行的進(jìn)出口,應(yīng)該不會影響到通行的人才對,是有什么意外發(fā)生嗎?”
“嗯……算是?!彼吴曟陂L呼出口氣,半真半假道:“被水鬼抓住了?!?/p>
他微不可察地吸嗅了下自己身上,沒有怪味。
但為什么總感覺……不舒服。
像是失禁了。
是因為他現(xiàn)在是個沒有知覺的癱子嗎。
但為什么……被封聿棠抓過后,更強(qiáng)烈了。
宋鈺孚咬了咬唇,現(xiàn)在一想到他都……想去廁所。
“水鬼?”宗璞職業(yè)病似的下意識往信息上想,“會不會是有什么新信息?”
張笙竹聽到水鬼神色一下緊張起來,結(jié)結(jié)巴巴道:“俺俺以前聽村里老人說過,水鬼都是會抓交替,找人給自己替死的,就算沒得手也會給人留下痕跡,一直纏著,宋先生你會不會有事啊……”
“我沒事?!彼吴曟陟o靜看著深不見底的水井,“他大概是心甘情愿死在里面的,沒有怨氣,不會來找我替死?!?/p>
要找也是來找他接吻,做其他事的。
只是……
封聿棠為什么無法從井里出來?他不是和祁駱斐他們差不多時間進(jìn)來的同一批玩家嗎。
說起來,之前的跳井、斷頸能夠通行兩個世界的原因又是什么?
總不會是,真的死在過這兩種死法上吧。
“王家村之前應(yīng)該有過饑荒。”宋鈺孚沒有任何鋪墊,說的直截了當(dāng)。
“饑荒?宋先生為什么這么說?”宗璞詢問的同時,當(dāng)下根據(jù)宋鈺孚的想法進(jìn)行推測,“是和我們這兩天的行為有關(guān)嗎?”
饑餓,食生肉,確實(shí)……宗璞頓住,目光短暫地流露出錯愕,“那村志里……那個一人長的白魚?”
他看向宋鈺孚,就見宋鈺孚眸子輕合,認(rèn)同了他的猜測。
是人。
祁駱斐見倆人說著說著突然開始大眼瞪小眼,他上前幾步,與背著宋鈺孚的張笙竹并行,插話道:“那這和誕生宴有什么關(guān)系?”
“可能……是某種前因后果?!彼吴曟谡Z氣淡淡,眸子又開始發(fā)頓,沒精神地打起哈欠,“得找信息?!?/p>
宗璞看了下腕表,現(xiàn)在六點(diǎn)十分,“晚上八點(diǎn)后應(yīng)該可以,他們會在夜行時間去我們這邊?!?/p>
祁駱斐盯著宋鈺孚,沒說話,是他的錯覺嗎,怎么感覺宋鈺孚睡眠時間變長了。
他今天三四點(diǎn)鐘找到宋鈺孚的時候他就在睡,才過了多久清醒時間,又開始犯困了。
“祁駱斐,你昨晚什么時候被那些老人追的?看時間了嗎?”宋鈺孚的視線落在祁駱斐的腕上,嗯,很好,也有塊表。
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細(xì)心到記時間。
祁駱斐敏銳地反應(yīng)過來,“你知道?”
“嗯嗯嗯?!彼吴曟谏杂蟹笱艿攸c(diǎn)頭,“但你也看到了,我腿這樣,沒法子幫你?!?/p>
“幫什么?!逼铖橃车偷驼f道,視線看向宋鈺孚那雙無力低垂的腿,“你不出來給我添麻煩就不錯了。”
宋鈺孚注意到祁駱斐的視線,帶著點(diǎn)催促,提醒道:“時間,祁駱斐?!?/p>
“我看了,零點(diǎn)過五分,但時間流速有異常,如果要算可以往前推些?!逼铖橃澈笾笥X地想道,奇怪,宋鈺孚是什么時候開始直接稱呼他名字的?
宗璞規(guī)劃出時間范圍,“那就是八點(diǎn)到十一點(diǎn),這段時間我們?nèi)ダ锸澜缒沁呎倚畔??!?/p>
“有一點(diǎn),我一直覺得很奇怪?!彼吴曟诼曇袈?,“你們在王家村有見過其他年紀(jì)的人嗎?”
誕生,如果是說嬰兒出世,應(yīng)該有適齡的年輕夫妻才對。
“好像都是老人,年輕的應(yīng)該都出去打工了吧?我們村子就是。”幾人討論的時間,張笙竹已經(jīng)把宋鈺孚身上的濕衣服大概擰了一下。
但衣服畢竟浸過水,即使擰不出水來,也是潮的。
張笙竹擔(dān)憂地看著臉色蒼白的宋鈺孚,“宋先生,還是得把濕衣服換下來,穿著容易感冒。”
“謝謝?!彼吴曟诘乐x,“沒事,應(yīng)該很快就干了?!?/p>
“外出打工?”祁駱斐冷不丁地接了句冷笑話,“到哪里打?其他的蜃區(qū)嗎?”
如果祁駱斐嘴里的蜃區(qū)指的就是游戲的話,確實(shí)是會“外出打工”。
宗璞手指習(xí)慣性地搭在鼻梁上,沒推眼鏡,“確實(shí)很奇怪,就算王家村整個村子里的青壯年都外出打工了,那也該有留守的小孩?!?/p>
但沒有,沒有小孩、沒有青壯年,甚至沒有中年人。
王家村只有老人。
那是什么誕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