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近郊客驛。
“攝政王,你如今雖權(quán)傾朝野,只手遮天,但也不能這般羞辱我夏氏?!?/p>
“本王也只是秉公辦案,并無羞辱之意。只是鎮(zhèn)遠侯這般阻攔,怕不是當真隱瞞了何事!”祁凌霄冷聲打斷了他,眼底的郁色又重了幾分。
“你究竟秉的是何公!怕不是借此以權(quán)謀私,好隨便冠個名頭,除去我夏氏一族。今朝堂之上,也只有我夏氏才能牽制于你!”夏靖羽赫然而怒,緊握的雙拳微顫,眼中的兇光更是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
他不愿與夏靖羽過多言語,只側(cè)頭對潯江道:“徹查隨行所有人?!?/p>
“是?!?/p>
潯江拿著近日出城登記名冊,將其上的面龐與通牒所載之名逐一比對。
見其昂然若峙〔注1〕,視他如塵,越發(fā)怒不可遏。
他爹當年也隨著陛下一起浴血奮戰(zhàn),誅殺逆賊,立下赫赫戰(zhàn)功,夏氏一族在當年護國之爭中死傷慘重,眾子湮沒,獨存末胄〔注2〕。
而今,一個僅憑血脈便權(quán)權(quán)傾天下的佞臣,以一莫虛烏有的“公”,徹查與他隨行之人,疑他有藏匿惡徒之心,而他卻對欲加之罪無可奈何!
夏氏式微〔注3〕,竟容宵小肆意欺凌!
“祁凌霄你莫要欺人太甚!佞幸之徒,同你那不守婦道的娘一樣,陛下目如炬火,豈容爾輩長夜作祟?我倒要看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話落,只見面前的人不屑地輕嗤一聲,隨后眼神一凜,伸手掐住了他的脖頸,逐漸收緊。
隨著呼吸逐漸被掠奪,視野開始扭曲,耳邊是下屬的驚愕聲,卻無一人敢上前阻止,恐懼蠶食著他的神志。
他恍然發(fā)現(xiàn),此時的掙扎皆是徒勞,夏氏那些赫赫威名在祁凌霄的絕對權(quán)力面前,似是一文不值。
“那你便去陛下那兒參我一本,”祁凌霄眼底泛著陰冷,側(cè)頭在他耳邊慢條斯理地道,“至少,在我這一佞臣尚權(quán)傾朝野之時,鎮(zhèn)遠侯宜亟祝我不得把柄。”
“王爺,并未發(fā)現(xiàn)可疑之人?!?/p>
聞此言,他松開了手,冷眼俯瞰著跌坐于地,大口喘粗氣的夏靖羽,忽勾唇一笑:“多有得罪,還望鎮(zhèn)遠侯莫怪。”
“表兄!”少女輕盈的聲音從高處傳來,只見著著黛色暗紋綾錦袍的女子,站在樓梯上朝祁凌霄興奮地揮了揮手,隨后提著裙擺就朝他奔去,身后緊隨著擔慮不已的婢女。
待她到了人前,才注意到被扶起的鎮(zhèn)遠侯,本欲行禮,可怎料他面帶慍色拂袖而去。
她不甚在意,轉(zhuǎn)身迫不及待地同祁凌霄問道:“表兄,怎的在客驛?”
“京中發(fā)生了一案,特來調(diào)查,郡主且將戶冊交與潯江,再將隨行之人盡數(shù)召來,以便查驗。”
“鈺瑩,你且將戶冊拿來,再將他們?nèi)空賮怼!彼辉绫闶潜粯窍碌臓巿?zhí)的吵醒的,雖不知發(fā)生了何事,表兄連她都要查,還是命婢女配合著。
“回王爺,隨行之人的戶冊皆在此?!?/p>
潯江從鈺瑩手中接過戶冊,便開始逐一排查。
大胤有令,凡自彼至此者〔注4〕,不僅需要通牒,還需去司名處,將相貌與姓名登記在冊,才可通行。
“表兄,我此番便是奉父親之命,特來送賀禮的,你成婚怎么這般倉促,我連杯喜酒都未討到?!鄙倥H帶幾分幽怨地嬌嗔道,隨后又圍在他旁邊嘰嘰喳喳地向他詢問著這位表嫂的諸多事。
論到小貓精,他神色都放柔了幾分,一一作答后,便道:“你表嫂還是小孩心性,想來你兩必能玩到一塊兒,此番進京,你且多到我府上來?!?/p>
“回稟王爺,隨行之人并無異處?!睗〗幕卦挻驍嗔硕说慕徽劇?/p>
祁凌霄微微蹙眉,斂了神色,向一旁目睹全程,瑟瑟發(fā)抖的客棧老板問道:“三更入住之人皆在這兒了?”
“回王爺,昨今二日,小店也就鎮(zhèn)遠侯和這位小姐帶人入住,我是斷不敢欺瞞的?!?/p>
“還有余公子!”少女當即補充道,而后轉(zhuǎn)向身側(cè)之人,“鈺瑩,去把余公子喚起來吧”
“余公子?”聞言,祁凌霄微瞇起了雙眸,朝潯江昂頭示意,“潯江你且隨同鈺瑩一塊去吧?!?/p>
少女最是藏不住心事,待鈺瑩和潯江回來時,她已將與余公子從相識到相知之事全都抖了出來,言辭中更是不加掩飾的傾慕。
“如此聽來確是一位才子。”他接下少女的話,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王爺,并無異處?!?/p>
“郡主,王妃還在城門口等著,既無可疑之人,本王便先走一步了?!笔盏綕〗姆A復(fù)后,他朝少女告了別,面上疑色不顯。
待出了客棧,側(cè)首就對人吩咐道:“徹查此人?!?/p>
……
“客驛并無可疑之人,此事蹊蹺,我也不知從何下手。”祁凌霄眉頭緊鎖,將客驛之事告與謝漓,所述約略。
除去那未明底細之人,其余確無異常。
“害,確實不知道從何下手,”謝漓聞此,深嘆了一口氣,隨后又寬慰道,“修璟也無需對此太過勞神,雖不知兇手是何人,但起碼‘黑鷹’已除?!?/p>
“我自是不會過多費神。”他言辭淡淡道。
費神的是他的皇兄,黑鷹與國師殺害了先皇與先太子,這一直都是陛下的心結(jié)。
而他與二人之間,感情甚微,也曾一度怨恨過先皇。他之所以會追查國師與“黑鷹”多年,只是為輔佐他的皇兄,以定天下罷了。
謝漓聽著祁凌霄的語氣,知曉又勾起了他過往的回憶,心中暗道不好。
但卻無良策以安,便打算將這一難題拋給讓人篤愛至極的王妃,尋個由頭離開:“額,那個潯沚啊,你且隨我同回大理寺吧,關(guān)于穩(wěn)定民心一事,我需得與你商議?!?/p>
隨后還一臉正色地朝眾人道:“這懸案未解,京中百姓定會心緒難寧,惶惶不安?!?/p>
“少卿當真是最有膽識之人,當著人兄長的面,便要誘拐胞弟?!?/p>
漫不經(jīng)心的話語,讓摟著潯沚欲倉惶而離的謝漓,腳下一個踉蹌,白了祁凌霄一眼,沒好氣道:“何謂誘拐?我只是同他有要事相議罷了。”
轉(zhuǎn)身又朝著額頭青筋直跳的潯江眨了眨眼:“潯江應(yīng)該不會介意吧?”
“自然不會?!睗〗嫔蠋δ克退麄冸x開,心中早已咬牙切齒。
“潯江,你速駕馬車前往宮中,將這一切稟明陛下?!?/p>
他先是一愣,隨后反應(yīng)過來王爺故意將他支開,上馬領(lǐng)命而去。
祁凌霄垂著眸,一語不發(fā)地盯著懷中的小貓精。
此時的蘇漁早已無聊得趴在他的肩頭,上下眼皮打著架。
忽覺有道目光似是落在自己的身上,他半虛著雙眸,下意識地抬頭,猝然四目相對,瞬間便清醒了。
?!!
談完了正事,要料理他了是吧!
〔注1〕非常狂妄的樣子
〔注2〕獨留最小的孩子
〔注3〕夏氏衰微
〔注4〕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