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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快步走開。
夜里下雨,雜物間漏水,我蜷縮在角落避雨。
翻開舊箱子,找出一條毛巾擦拭,卻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一件織了一半的毛衣。
我想起小時候,偷偷給二哥織過一件毛衣,針腳歪歪扭扭。
“二哥,生日快樂,這是我親手為你織的?!?/p>
他看到后,厭惡地扔在地上用腳踩壓:“丑死了!誰要你的東西,真是晦氣?!?/p>
當(dāng)時我忍著眼淚,撿起那件毛衣跑開。
半夜偷偷藏在雜物間,用黑線笨拙地縫補好。
我重新疊好毛衣,閉上眼睛,任由淚水滑落。
十八歲生日臨近,我預(yù)感到自己會在這一天死去,忽然有了個瘋狂的想法。
我鼓起勇氣,找到二哥和妹妹,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二哥,妹妹,后天我生日,能一起吃頓飯嗎?”
蘇婉寧開心地拍手:“好啊好啊。”
二哥卻一把拉開蘇婉寧,警告我:“你給我離婉寧遠(yuǎn)點,別想把你身上的晦氣傳給她,別逼我揍你哈?!?/p>
然后,他揚手就給了我一巴掌?!澳闶遣皇怯滞俗约菏鞘裁礀|西?還敢開口說話?!?/p>
“還過生日?你也配?我們還要給妹妹的狗過生日,你算什么個東西?!?/p>
蘇婉寧眨眨眼:“哥哥,為什么姐姐不能和我們一起呀?”
二哥揉了揉她的頭:“乖,小孩子別問這些,走帶我去看看你的小狗狗吧?!?/p>
看著二哥帶著蘇婉寧離開的背影。
胃部突然絞痛,饑餓和心碎的雙重折磨。
李嬸從櫥柜里拿出一瓶過期的胃藥,藥瓶上的日期已經(jīng)模糊。
“這是二少爺讓我給您的,說您胃不好?!?/p>
她把藥瓶重重仍在桌上,“趕緊吃完滾回閣樓去,別在這礙眼。”
我看著那瓶藥,輕輕搖頭。只有這種疼痛才能讓我記得自己還活著。
“不吃?你呀個喪門星裝什么清高。真不知好歹,這藥可是二少爺特意為您準(zhǔn)備的?!?/p>
我卻不敢碰那瓶藥。
上次吃了他給的藥,我在廁所昏睡了兩天,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嘔吐物中。
回到雜物間,我打開床板下的密封袋,取出攢了三年的零花錢。
這些錢本該用來上大學(xué),現(xiàn)在卻用來買自己的骨灰盒。
網(wǎng)頁上各種骨灰盒琳瑯滿目,我選了最便宜但樣式素雅的一款。
送貨那天下著小雨,我穿上最厚的外套,在門口等了兩小時。
快遞員遞給我包裹時,眼神疑惑:“小姐,這是什么?哎呦怪沉的嘞?!?/p>
“生日禮物?!蔽移届o簽收,抱著紙箱快步走向雜物間放入床下。
生日那天,我再次開口請哥哥和妹妹陪我吃頓飯,哪怕只有一小會兒。
二哥一見到我,就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腕,眼神兇狠。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些齷齪想法?!?/p>
“趕緊收起你那些不該有的心思,給我安分點?!?/p>
他松開手,我的手臂上已經(jīng)留下了青紫的指痕。
“你今天不許出這個屋?!?/p>
“今天是婉寧的狗的生日派對,家里要來客人,看見你多晦氣!”
他把我推到并警告,“你別出來破壞氣氛。我絕不允許”
二哥的警告,澆滅了我心中最后微弱的希望。
我在這個家,連呼吸都是錯的。
我想起媽媽還沒去世前,有一次她的項鏈不見了,李嬸說看見我在她房間。
“肯定就是她投的,人不大偷東西還挺快”
二哥急忙跑過來就是一頓踹“看我不踹死你丫的,咱媽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賤玩意”
大家一言一語坐實我,只有大哥蘇遠(yuǎn)峰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她不會偷東西?!彼f完就走開了。
既沒說信我,也沒替我爭辯,最后不了了之。
那條項鏈后來在沙發(fā)縫里找到了,卻沒人向我道歉。
大哥的漠視,原來也是另一種形式的放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