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帶著沙礫的干燥氣息拂過面頰,夜無峰怔怔地看著自己那只剛剛在堅硬巖壁上留下恐怖凹坑的拳頭,又低頭看了看光潔如初的左肩,心中翻騰的震撼如同沙海深處的暗涌。
這一切……都源自昨夜那場生死劫難,以及……他下意識地再次摸向胸口那個冰冷堅硬的凸起——那個四方的小金屬吊墜。
“是你嗎?”他喃喃自語,聲音干澀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將沾著沙粒和血跡的手指,輕輕拂過吊墜表面。觸感依舊是熟悉的金屬冰涼,樸實無華,沒有任何花紋或光芒,仿佛昨夜那救他于瀕死、驅(qū)散劇痛、治愈傷口的耀眼神跡從未發(fā)生。
“你到底……是什么?”夜無峰將它從脖子上解下,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這伴隨他來到沙棘村的唯一信物,此刻在他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神秘與厚重。
就在他全神貫注地凝視著這塊小小的金屬方塊,試圖從它冰冷的表面窺探出昨夜奇跡的蛛絲馬跡時——
嗡!
一聲低沉而宏大的嗡鳴,并非從外界響起,而是直接在他腦海深處震蕩開來!如同沉睡萬古的洪鐘被驟然敲響!
夜無峰只覺得眼前猛地一黑!并非昏迷,而是一種空間被瞬間抽離置換的強烈眩暈感!意識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從身體里硬生生拽了出來,卷入了一個急速旋轉(zhuǎn)的漩渦!天旋地轉(zhuǎn),五感剝離!
這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眨了一下眼,又仿佛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
當那令人窒息的眩暈感如潮水般退去,夜無峰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屏住了呼吸,大腦一片空白!
哪里還有什么炙熱的黃沙、干裂的巖石、冰冷的晨風?
他正站在一片柔軟的、如同翠綠絨毯般的草地上!空氣清新得不可思議,帶著泥土、青草和不知名野花的芬芳,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暢飲甘泉,滌蕩著肺腑。頭頂是澄澈得如同巨大藍寶石的天空,幾縷白云悠閑地飄蕩。柔和的光線不知從何處灑落,溫暖而不熾烈。
舉目四望,遠處是連綿起伏的蒼翠山巒,山勢雄奇,云霧繚繞其間,恍若仙境。近處,茂密的樹林郁郁蔥蔥,枝頭掛滿了不知名的、散發(fā)著瑩瑩微光的果實。色彩斑斕的蝴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幾只毛茸茸、形似松鼠卻拖著蓬松光尾的小獸,好奇地從樹梢探出腦袋,發(fā)出細碎悅耳的吱喳聲,一點也不怕人。
溪流潺潺!一條清澈見底、泛著粼粼波光的小溪,就在他腳邊不遠處蜿蜒流淌,水聲叮咚,如同最純凈的玉器相互敲擊!
水!如此清澈、如此豐沛的水!
夜無峰的心臟狂跳起來!在經(jīng)歷了荒漠中那令人絕望的干渴,靠動物血和苦澀根莖汁液茍延殘喘之后,眼前這條汩汩流淌、散發(fā)著清涼水汽的溪流,對他而言,簡直就是神跡!是生命的甘霖!
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撲到了溪邊!清澈的溪水倒映出他依舊沾著沙礫血污、卻難掩震驚與狂喜的臉龐。他顫抖著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掬溪水。
水!冰涼!清冽!捧在手心,如同捧著最珍貴的寶石!
他再也忍不住,將頭深深埋下,貪婪地、近乎虔誠地大口啜飲起來!
“咕咚…咕咚…”
甘甜!難以言喻的甘甜瞬間充斥了整個口腔,順著喉嚨滑入腹中!這甘甜不同于任何他喝過的水,它純凈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帶著一種奇異的、沁人心脾的清涼感,瞬間驅(qū)散了身體里最后一絲源自荒漠的燥熱與疲憊!仿佛干涸龜裂的大地,驟然迎來了傾盆甘霖,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
“哈……!”他暢快地抬起頭,發(fā)出滿足的嘆息,水珠順著他的下巴滴落。他從未覺得喝水是如此幸福、如此奢侈的事情!他忍不住又捧起水,一遍又一遍地喝著,清洗著臉和脖頸上的污垢,感受著那冰涼的溪水帶來的極致舒爽,仿佛整個靈魂都被洗滌了一遍。
喝飽了水,洗去了部分污垢,夜無峰感覺精神前所未有的振奮。他站起身,打量著這個神奇的空間。
“這……難道是那吊墜里面的世界?”這個念頭無比清晰地浮現(xiàn)。除了這個解釋,他實在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瞬間從荒漠來到這片生機勃勃的天地。
好奇如同藤蔓般迅速蔓延。這里有多大?除了這些可愛的小獸和蝴蝶,是否還有其他人?或者……更危險的生物?他需要探索!
他沿著小溪逆流而上,步履輕松而充滿力量。腳下的草地柔軟富有彈性,空氣清新得醉人。他走過開滿奇異花朵的草地,穿過掛滿發(fā)光漿果的灌木叢,驚起幾只拖著七彩長尾的美麗鳥兒。這里的一切都充滿了勃勃生機,卻又寧靜祥和,仿佛一片從未被塵世打擾的凈土。
空間之大,遠超他的想象。他走了許久,翻過幾座低矮的山丘,眼前的景象依舊無邊無際,遠方的山巒依舊遙不可及。這里仿佛自成一個完整的世界。
就在他驚嘆于這方天地的廣闊與神奇時,他的目光被遠處一座山峰吸引了。
那并非群山中最高的一座,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嚴與古老。它孤峰突起,山勢險峻,直插云霄。而在那云霧繚繞的峰頂之上,赫然矗立著一座宏偉的建筑!
距離太遠,只能看清輪廓:巨大的石質(zhì)基座,高聳入云的殿宇,飛檐斗拱,氣勢磅礴,充滿了難以形容的莊嚴與神秘。它靜靜地矗立在云端,如同一位沉默的巨人,俯瞰著整個空間。
“宮殿?”夜無峰的心臟猛地一跳。在這片看似原始而生機盎然的世界里,竟然存在著一座明顯由人力(或者說某種偉力)建造的宏偉宮殿?這代表著什么?是誰建造了它?里面……是否有人?
強烈的好奇與一絲莫名的悸動驅(qū)使著他。他不再猶豫,朝著那座孤峰的方向,加快了腳步。
攀爬對于此刻力量大增、身體輕盈的夜無峰來說,并不算太困難。他沿著崎嶇的山路向上,越接近峰頂,越能感受到那座宮殿散發(fā)出的無形威壓。它通體由一種不知名的、泛著溫潤青玉光澤的巨大石材砌成,歲月似乎并未在它身上留下太多痕跡,只有一種沉淀了萬古的滄桑與厚重感。
終于,他踏上了峰頂?shù)钠脚_。巨大的宮殿近在咫尺,如同一座沉睡的神祇居所。正對著他的,是兩扇高達數(shù)十丈、緊閉著的、雕刻著繁復(fù)而玄奧紋路的巨大石門。石門厚重無比,散發(fā)著一種堅不可摧的質(zhì)感。
夜無峰站在巨大的石門前,渺小得如同塵埃。他屏住呼吸,抬頭仰望。石門之上,一塊同樣由青玉般石材雕刻的巨大匾額橫亙其上。
三個古樸蒼勁、仿佛蘊含天地至理的大字,深深地烙印在匾額之上:
**天 矩 樞**
夜無峰并不認識這三個字的具體含義,但那字體的神韻,那筆畫間流轉(zhuǎn)的磅礴氣韻,卻讓他心神劇震!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敬畏油然而生,仿佛面對的是某種宇宙法則的具現(xiàn)。
“天矩樞……”他低聲默念,只覺得這三個字重若千鈞,蘊含著難以想象的深意。
他站在巨大的石門前,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忐忑與茫然。推開它?里面會有什么?是機遇,還是無法想象的兇險?這吊墜空間,這宮殿,這名字……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認知極限。
就在他猶豫不決,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冰冷厚重的石門,感受著那玄奧紋路的起伏時——
一個聲音,毫無征兆地,直接在宮殿內(nèi)部、不,是直接在他腦海深處響起!
那聲音蒼老、悠遠,仿佛穿越了無盡時空而來。它并非震耳欲聾,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大道之音般的宏闊與威嚴,每一個音節(jié)都仿佛敲擊在靈魂的鼓點上,讓夜無峰渾身劇震,血液都仿佛瞬間凝固!
“你……終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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