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沾衣時，葉昊終于尋到那縷香氣的源頭。
他踩著碎石爬上最后一道土坡，入目是片被月光鍍成銀灰的荒蕪之地——焦黑的泥土翻卷著，像被天火灼燒過的殘卷，幾株枯藤虬結(jié)如爪，連風(fēng)里都飄著鐵銹味。
可他的指尖剛觸到空氣，便猛地一顫——那股溫暖的力量正從地底往上涌，像無數(shù)細(xì)針輕扎掌心，是他在空間里與武帝石碑共鳴過的能量。
"原來你藏在這里。"他低笑一聲，靴底碾碎一塊碎石。
石屑紛飛間，他分明看見幾粒微光從碎巖里飄出，像星子墜入深潭般沒入他掌心。
這是獨(dú)屬于他的感應(yīng)，自三年前第一次踏入宗內(nèi)廢棄的荒谷起，他便知曉，天地間所有被遺棄的貧瘠之地，都藏著最原始的生機(jī)。
盤膝坐下時，他的指節(jié)無意識地?fù)高M(jìn)泥土。
被廢去修為那日的劇痛又涌上來——父親的玄鐵劍刺穿他丹田時，師父在偏殿外飲茶的輕笑，大師兄趙陽拍他肩膀說"廢物就該識趣"的熱息。
現(xiàn)在，他要把這些疼，都淬成劍。
"先試試能引多少能量。"他閉眼前最后一眼，看見月光下自己的影子正在變淡，像要與土地融為一體。
可剛運(yùn)轉(zhuǎn)心法半個時辰，身后突然傳來踩碎枯枝的脆響。
"喲，哪來的小崽子？"
沙啞的男聲像砂紙擦過耳膜。
葉昊睫毛微動，沒睜眼——他能感覺到三股氣息正從左側(cè)二十步外逼近，最前面那個的脈搏跳得比常人**倍，是長期服用暴氣丹的后遺癥。
"老大，這小子在打坐！"另一個聲音帶著興奮的尖細(xì)，"說不定身上有靈玉！"
"靈玉？"為首的男人嗤笑，皮靴重重踹在葉昊身側(cè)的碎石堆上，"老子王霸在這荒土混了十年，還沒見過帶靈玉來這種鳥不拉屎地方的傻子。"他蹲下來，布滿刀疤的手捏住葉昊下巴往上抬，"讓老子看看臉——"
葉昊猛地睜眼。
王霸的瞳孔瞬間收縮。
那雙眼太亮了，像淬過寒潭的劍，根本不似個被堵在荒地里的弱雞。
他手指下意識要縮，卻被葉昊更快扣住腕骨。
"放手！"王霸暴喝，另一只手去摸腰間的鐵尺。
可他這才驚覺，自己被廢了修為的手腕竟傳來鉆心劇痛——這小子，明明氣息微弱得像將熄的燈，哪來的力道？
"老大！"兩個手下慌了，一人抄起木棍，一人抽出銹跡斑斑的短刀，"咱們兄弟三個還怕他一個？"
葉昊松開手，往后退了半步。
他能感覺到王霸腕骨上凸起的骨節(jié)——這是長期用重器留下的老傷，剛才那一下，足夠讓這惡霸三天使不上力。
但他沒急著動手，反而垂眸看了眼自己染著泥的袖口。
"我在修煉。"他聲音很輕，"別打擾我。"
"修煉？"王霸甩著發(fā)疼的手腕站起來，鐵尺在掌心轉(zhuǎn)了個花，"你當(dāng)這是天元宗的演武場？
老子說過，這荒土的規(guī)矩是——"他突然用鐵尺尖端抵住葉昊心口，"誰拳頭硬，誰說話！"
"老大，跟他廢什么話！"拿短刀的手下罵罵咧咧沖上來，刀刃劃破風(fēng)的聲音像只尖叫的烏鴉。
葉昊側(cè)頭避開，反手抓住那人手腕往身側(cè)一帶。
手下收勢不及，整個人撞在枯藤上，短刀"當(dāng)啷"掉在葉昊腳邊。
"操！"另一個拿木棍的手下從背后偷襲。
葉昊不閃不避，任由木棍砸在肩上。
鈍痛傳來的瞬間，他掌心按在地上——荒蕪之地的能量順著指尖竄入經(jīng)脈，傷口處的刺痛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
"就這？"他抬頭看向王霸，眼底浮起冷笑，"你帶的手下，比宗里掃廁所的雜役還弱。"
王霸的臉漲得通紅。
他混這一片五年，靠的就是狠辣名聲，什么時候被人這么羞辱過？
他鐵尺往地上一杵，震得碎石亂濺："老子親自來會會你！"話音未落，他已欺身而上，鐵尺夾著風(fēng)聲直取葉昊咽喉。
葉昊終于動了。
他不退反進(jìn)，左腳在地上一跺。
被他踩中的碎石突然爆發(fā)出幽藍(lán)光芒，能量如潮水般從地底翻涌而出，裹著他的身體騰空而起。
王霸的鐵尺擦著他衣角劃過，卻在觸及那層光膜時"滋啦"一聲冒起青煙——正是趙陽那日在林子里見過的，能灼燒玄鐵的能量。
"你...你到底是誰？"王霸后退兩步，額角滲出冷汗。
他這才發(fā)現(xiàn)，周圍的環(huán)境不知何時變了模樣：原本焦黑的泥土泛著溫潤的光澤，枯藤上冒出了新芽，連他剛才踹碎的碎石堆里，都開出了幾簇淡紫色的小花。
"我是誰不重要。"葉昊落在他對面，掌心托著一團(tuán)流轉(zhuǎn)的光，"重要的是..."他指尖輕點(diǎn)，那團(tuán)光如利箭般射向王霸的鐵尺。
"當(dāng)！"
鐵尺應(yīng)聲而斷。
王霸看著手里只剩半截的武器，喉嚨發(fā)緊。
他想跑，可雙腿像灌了鉛——葉昊身上的氣勢變了，剛才還像塊被踩進(jìn)泥里的石頭，現(xiàn)在卻像把剛出鞘的劍，劍尖正抵著他后心。
"荒土的能量，不是跟你們搶的。"葉昊一步步逼近，"是給真正需要它的人，用來...殺人的。"
最后一個字出口時，王霸只覺胸口一悶，整個人被掀飛出去，撞在土坡上又滾下來，吐了口血，連話都說不利索："你...你是武王？"
"武王？"葉昊彎腰撿起他掉落的半把鐵尺，"我現(xiàn)在，連武師都不是。"他捏著鐵尺輕輕一折，金屬斷裂聲像根細(xì)針扎進(jìn)王霸耳朵，"但這里的每一粒土，都聽我的。"
兩個手下早嚇得癱在地上，見老大被揍得不成樣子，連滾帶爬往林子里跑，跌跌撞撞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夜色里。
王霸看著他們的背影，又看看葉昊腳邊那簇新開的花，突然哭了："大爺我錯了！
您要什么資源都給您！
求您別殺我！"
葉昊沒理他。
他蹲下來，指尖撫過地面——能量還在源源不斷涌來，比他在宗里荒谷時更純粹。
剛才那一戰(zhàn)，他竟在無意識間引動了整片荒蕪之地的生機(jī)，連金手指的能力都精進(jìn)了幾分。
"起來。"他踢了踢王霸的小腿，"告訴我，附近哪個城鎮(zhèn)能買到修煉資源？"
王霸像抓住救命稻草，忙不迭道："往東三十里有個青巖鎮(zhèn)，每月十五有黑市！
什么靈草、功法殘頁都能買到！"
"十五？"葉昊抬頭看天，月亮已偏西，"還有三天。"他拍拍手站起來，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謝了。"
王霸看著他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又看看自己被折成兩段的鐵尺，突然打了個寒顫——這哪是來修煉的廢柴，分明是頭剛磨好爪牙的狼。
青巖鎮(zhèn)的方向，傳來零星的雞鳴。
葉昊加快腳步，遠(yuǎn)遠(yuǎn)便看見天邊泛起魚肚白，晨霧里隱約能聽見挑擔(dān)人的吆喝聲，還有打鐵鋪的錘響。
他摸了摸懷里那半塊從王霸身上順來的碎靈玉，嘴角揚(yáng)起一抹笑。
這一次，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被廢的天元宗少主，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