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被風(fēng)卷著散向街角,葉昊跟著許瑤往松風(fēng)居走時,靴底碾碎的陳皮香氣還沾在褲腳。
他望著姑娘月白裙角掃過青石板的弧度,喉結(jié)動了動:"你怎會來青巖鎮(zhèn)?"
許瑤竹籃里的草藥香混著粥氣飄過來,她側(cè)頭時木簪上的紅玉晃了晃:"前兩日在山腳下采紫芝,聞到赤焰草的味道——"她眼尾微挑,笑意在梨渦里漾開,"你懷里那株,是給受傷的靈獸用的吧?"
葉昊腳步一頓。
他本想遮掩被廢修為后在山林里與野獸搏殺的狼狽,可許瑤的目光像浸了溫水的銀針,輕輕一挑就挑開了他刻意繃著的弦。
他摸了摸懷里還帶著晨露的赤焰草,突然想起昨夜在破廟熬藥時,那只被他救下的小蒼狼蹭他手心的溫度。
"你..."他剛開口,松風(fēng)居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許瑤的竹籃里冒出熱騰騰的白氣,她轉(zhuǎn)身時發(fā)梢掃過他手背:"先喝粥,涼了可就沒竹瀝的清甜了。"
兩人在二樓臨窗的木桌坐下。
許瑤揭開竹籃上的藍布,青瓷碗里浮著碧色的竹瀝,米香裹著草木清氣直往鼻尖鉆。
葉昊端碗的手頓了頓——這是他被廢修為后,第一次坐在干凈的桌前吃熱食。
"我聽林掌柜說,鎮(zhèn)南有處遺跡。"許瑤舀了勺粥推過去,"昨日我去探過,外圍有禁制,但..."她指尖輕點桌面,"禁制紋路像我門派典籍里的'星隕陣',需要三種火屬性靈草引動。"
葉昊握著碗的指節(jié)微微發(fā)緊。
他被父親廢去修為那日,大師兄的劍挑碎了他腰間的玉牌,卻漏了半塊刻著"星隕"二字的殘玉——此刻正掛在他腰間,隨著動作輕撞桌沿。
"你..."他盯著許瑤發(fā)間的紅玉,突然想起被追殺時在懸崖邊撿到的半塊玉玨,"是不是見過這塊?"他扯出腰間碎玉,陽光透過窗紙照在玉紋上,竟與許瑤木簪上的紅玉映出同一道星芒。
許瑤的筷子"當(dāng)啷"掉在碗里。
她盯著那半塊玉,眼尾泛起薄紅:"我?guī)煾刚f,這是...我父母留下的信物。"她伸手觸碰碎玉,指尖微微發(fā)抖,"原來...你也有一塊。"
窗外的風(fēng)突然大了,卷起幾片梧桐葉拍在窗紙上。
葉昊望著許瑤眼底的水光,喉間像塞了團浸了蜜的棉花。
他想起被追殺時在雨里跑了三天三夜,想起躲在山洞里啃野果時,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處護著他——或許就是眼前這個姑娘。
"去遺跡。"他突然開口,把碎玉塞進許瑤掌心,"我要看看里面有什么。"
許瑤反手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比他涼,卻帶著某種讓人心安的溫度:"我陪你。"
兩人出發(fā)時已近正午。
葉昊背著從林掌柜那里換的短刀,許瑤提著裝滿火屬性靈草的竹籃。
鎮(zhèn)南的山路被野藤纏得七扭八歪,許瑤走在前頭用木簪挑開荊棘,發(fā)間紅玉隨著動作一閃一閃,像引路的星火。
"到了。"許瑤停在一片殘碑前。
碑上的"玄霄"二字已被風(fēng)雨磨得模糊,周圍古木盤根錯節(jié),將整片山坳遮得陰沉沉的。
葉昊抬頭,看見半空中浮著淡金色的光網(wǎng)——正是禁制。
他取出赤焰草,按照許瑤說的方法插在碑前三個方位。
靈草剛觸地,光網(wǎng)突然劇烈震顫,金芒如利箭般射向兩人!
葉昊本能地將許瑤拉到身后,短刀出鞘擋開一道金光,掌心卻被震得發(fā)麻——他如今只是武徒初期,連武者的內(nèi)勁都使不出來。
"用玉!"許瑤從懷里掏出碎玉,"兩塊合起來!"
葉昊慌忙摸出自己的碎玉。
兩塊玉剛相觸,金網(wǎng)突然凝成星芒,在半空畫出旋轉(zhuǎn)的陣圖。
葉昊額頭滲出冷汗,他能感覺到陣圖在抽取他的生機——這哪是引動禁制,分明是在拿他當(dāng)活祭!
"快!"許瑤攥住他手腕,將自己的靈氣渡過來,"我門派心法能中和星隕陣的戾氣!"
兩股力量在玉中交匯,陣圖的金光逐漸轉(zhuǎn)為柔和的銀芒。
葉昊只覺眼前一花,禁制突然像水面般蕩開漣漪。
可就在他要跨進去時,一聲尖嘯劃破山林!
紅羽妖鳥從樹頂撲下,火紅色的尾羽掃過地面,竟燒出一道焦黑的痕跡。
它瞳孔泛著妖異的紫,鷹嘴一張就是一道火刃——正是大武師后期的修為!
"瑤瑤!"葉昊將許瑤推開,短刀勉強割開火刃,手臂卻被余波灼得冒起青煙。
妖鳥振翅再撲,利爪擦著許瑤的肩頭劃過,血珠濺在她月白裙上,像開了朵妖異的花。
"你沒事吧?"葉昊嗓音發(fā)顫。
他盯著許瑤肩上的傷口,耳邊響起被廢修為那日,父親說"你連自己都護不住"的冷笑。
此刻他體內(nèi)有團火突然燒起來——那是他在荒蕪之地修煉時,從泥土里吸收的神秘能量!
"去死!"他吼道,雙掌按在地上。
原本寸草不生的山坳突然涌出青色光霧,紅羽妖鳥的動作竟慢了半拍!
葉昊抓住機會躍到樹頂,短刀蘸著光霧刺向妖鳥咽喉——這是他在荒蕪之地悟到的,用土地能量強化自身的秘法!
妖鳥發(fā)出痛鳴,左翼被劃開深深的傷口。
它撲騰著撞斷兩棵古木,最后跌進禁制的漣漪里,消失不見。
葉昊踉蹌著扶住許瑤,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后背全被冷汗浸透,手心里的碎玉燙得驚人。
禁制的漣漪還在蕩著。
葉昊抹了把臉上的血,剛要跨進去,許瑤突然拽住他:"等等...里面有人。"
兩人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遺跡內(nèi)部的霧氣中,不知何時站著個灰袍老者。
他白發(fā)垂地,眼神像淬了冰的劍,正冷冷盯著他們。
山風(fēng)卷起幾片枯葉,擦過老者的衣擺。
葉昊握刀的手緊了緊——這老者的氣息,比紅羽妖鳥更可怕十倍。
許瑤的手指在他掌心輕輕動了動。
他低頭,看見姑娘眼里沒有懼色,只有躍躍欲試的光。
"走。"他說,拉著許瑤踏進禁制。
霧氣在他們身后合攏,將老者的身影隱入混沌。
只有他冰冷的聲音,像根細針似的扎進兩人耳中:"擅自闖入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