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淵山脈的妖獸,與人族地界的妖獸,終究是不同的。
逸天飛站在三江行會的后院,面前擺放著幾個精巧的妖獸仿制模型——這些是行會特意請匠人趕制的,以特殊皮革包裹著填充魂力的獸血囊,骨骼和筋絡(luò)的排布都力求還原真實妖獸的構(gòu)造。幾名老獵手正圍著一個銀線貂模型,小心翼翼地嘗試"逆鱗剝皮法"。
其中一人下刀稍重,刀刃劃破了內(nèi)層的血膜囊,暗紅色的液體頓時從仿制皮毛的縫隙中滲出,順著桌沿滴落在地。那老獵手"嘖"了一聲,甩了甩沾滿"獸血"的手,嘟囔道:"這勞什子手法,還不如直接剝了痛快。"
逸天飛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盡管只是模型,但看著那模擬血液滲出、仿制肌肉纖維被粗暴切斷的樣子,他仍感到一陣說不出的窒悶。在獸淵山脈,即便是獵殺,也會給予妖獸最利落的終結(jié)。而人族對待妖獸的方式,總是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殘忍。
三江行會的東家是個精明的商人,在得知逸天飛有意傳授捕獵之法后,立刻命人趕制了這批模型,安排了一場為期三日的學(xué)習(xí)會。行會內(nèi)的獵手、采藥人,甚至是幾個世家派來的子弟,紛紛擠滿了后院。他們帶著好奇、懷疑,亦或是貪婪的目光,盯著這個年紀(jì)輕輕卻手法老道的陌生少年。
逸天飛沒有藏私。
他演示了如何在模型上模擬魂力刺激穴位,讓外層皮毛完整脫落;他講解了抽取毒囊時如何避開模擬毒脈的結(jié)點;他甚至親自示范了角骨截取的正確位置,確保不傷及仿制的髓核結(jié)構(gòu)。
然而,人族的魂力運轉(zhuǎn)方式可謂是一言難盡,粗糙得不像話。許多人即便看懂了手法,實際操作時仍顯得生澀無比。三日內(nèi),后院的模型被毀了大半——有些被切得支離破碎,有些則因魂力注入不當(dāng)導(dǎo)致內(nèi)部結(jié)構(gòu)爆裂。
逸天飛沉默地看著這一切。
他知道,改變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人族獵殺妖獸千年,早已習(xí)慣了簡單粗暴的方式——畢竟對他們而言,妖獸只是材料,而非活物。
但至少,這三天里,有幾個人真正掌握了"逆鱗剝皮法"的訣竅,有幾個人記住了毒囊抽取的要訣,甚至還有人已經(jīng)開始練習(xí)如何不損傷到髓核取下角骨。
或許,在一點點的改變中,就足以讓未來少幾分血腥吧。
——
學(xué)習(xí)會結(jié)束的那天傍晚,逸天飛獨自站在城外的山坡上,望著遠(yuǎn)處逐漸隱入暮色的森林。
飛鳶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旁,手里拎著一壺酒。
"給。"她將酒壺拋了過來,"行會那群老家伙今晚喝得爛醉,嚷嚷著要給你立長生牌位。"
逸天飛接過酒壺,仰頭灌了一口,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卻沖不散胸口的沉悶。
飛鳶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知道嗎?三江行會已經(jīng)決定,從下個月開始,優(yōu)先收購?fù)暾麆冸x的銀線貂皮。"
逸天飛手指微微一頓。
"雖然不知道能堅持多久……"飛鳶笑了笑,"但總歸是個開始。"
夜風(fēng)拂過山坡,帶著初春的微涼。逸天飛望著遠(yuǎn)處隱約的燈火,輕輕"嗯"了一聲。
飛鳶為了讓逸天飛不再那么沉悶,特意到行會去要到了兩匹上等追風(fēng)駒,本來行會那邊是不想給的,但知道飛鳶的用意后,東家二話不說就給了兩匹貴族專供。
接下來的幾日,兩人騎著追風(fēng)駒在白河城外各處游山玩水,逸天飛也知道飛鳶用意為何,默默地接受著她的好意。然而在某一日卻收到了白河城主府的緊急詔令。
——
白河城的城主府內(nèi),氣氛凝重。
逸天飛和飛鳶站在議事廳的角落,周圍是十幾名身著鐵甲的城主府精銳,以及從各個行會召集來的高境界獵手。最低也是聚變境,甚至還有兩名氣合境的強者。而逸天飛——初開八段的氣息在其中顯得格格不入。
"這就是城主點名要帶上的小子?"一名滿臉橫肉的獵手斜眼瞥來,嗤笑一聲,"初開境?別到時候被妖獸一聲吼就嚇得尿褲子。"
旁邊幾個同行者哄笑起來。飛鳶眉頭一皺,手指已經(jīng)按在了腰間的短刃上,卻被逸天飛輕輕攔住。
"無妨。"他低聲道,目光平靜地掃過那些譏諷的面孔。
城主府的統(tǒng)領(lǐng)拍了拍手,示意眾人安靜:"諸位,目標(biāo)是一只豹形妖獸,實力至少在碎魂境以上。三日前,它襲擊了我府三十人的巡邏隊,死傷過半。"他頓了頓,"若能活捉,城主府額外賞五千魂晶。"
眾人眼中頓時閃過貪婪之色。
——
森林深處,古木參天,濃密的樹冠幾乎遮蔽了全部陽光。
隊伍呈扇形推進(jìn),城主府的士兵在前方開路,高境界的獵手們則分散在兩側(cè),警惕地觀察著四周。逸天飛和飛鳶被安排在隊伍中段——這位置既不需要他們打頭陣,也明顯不指望他們出力。
"真是晦氣,帶著個拖油瓶。"一名背著巨斧的獵手啐了一口,"待會兒要是打起來,可沒人顧得上救你。"雖說因為逸天飛的捕獵之法,城主讓他跟著隊伍,在必要的時候提供些幫助。但實際上還有很多人對他這些手段嗤之以鼻,比如現(xiàn)在的隊伍中。
飛鳶冷笑:"管好你自己吧,別第一個被妖獸拍死。"
那獵手臉色一沉,正要發(fā)作,逸天飛卻忽然抬手,示意眾人停下。
"有動靜。"他低聲道。
眾人一愣,紛紛戒備起來,可等了半晌,四周卻一片死寂。
"裝神弄鬼!"巨斧獵手怒罵,"一個初開境的廢物,也敢——"
話音未落,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驟然炸響!
"吼——??!"
恐怖的音浪席卷而來,樹木劇烈搖晃,落葉如暴雨般傾瀉而下。前方的士兵甚至被震得踉蹌后退,幾個境界稍低的獵手直接捂住耳朵,面露痛苦之色。
逸天飛瞳孔驟縮。
那吼聲他再熟悉不過——不是普通的豹形妖獸,而是獸淵山脈七大妖王之一,"影月雷豹"的嫡系血脈!
濃霧之中,一雙幽紫色的獸瞳緩緩亮起,伴隨著低沉如雷的呼吸聲,一道修長的黑影踏出陰影。
它通體漆黑,皮毛上流轉(zhuǎn)著銀藍(lán)色的雷紋,四肢矯健如弓,尾巴末端凝聚著一團(tuán)躍動的雷光。最令人心驚的是,它額間赫然生著一根螺旋狀的獨角——那是影月雷豹王族的標(biāo)志!
"碎、碎魂境巔峰……"有人顫聲道。
妖獸冰冷的眸子掃過眾人,最終,定格在了逸天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