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里。”李青一斬釘截鐵。
這是他查看的第二個化工廠，走進車間，他就明白自己找到了。這里的布置和夢境中的場景幾乎完全相同。
“大概四十歲，一米六五，正常身材?！崩钋嘁粚S的負責(zé)人說道，“平常就是在這里工作的，或者大部分時間在這里，而非辦公室。這樣的員工有嗎？”
宋羽和另外兩個警員站在他們身邊。
囚犯按理說不可能出來，但是情況特殊，李青一害怕出現(xiàn)一些自己應(yīng)付不來的情況，宋羽這小子又不肯說出出入夢境的方法，李青一只能決定暫時把他一同壓過來。他仍舊被拷著，手上帶了特制的手套，從外面看不出。
負責(zé)人手上抱著一沓紙，翻看起來，“我們公司一共50多個人，生產(chǎn)部的話……我馬上去找車間主任，他對這邊非常了解，我讓他去把符合要求的人都找出來，在放假的都給他們叫回來。”
大概半小時后，兩名員工被挑出來，有些顫顫巍巍地站在眾人面前。
他們都符合要求，年齡身高差不多，在廠里也工作好幾年了，潛意識里一定對車間有相當(dāng)?shù)氖煜ざ取?/p>
但他們都不是。
李青一能感覺出來。
兩人都缺少一股子戾氣。李青一推測，嫌疑人的性格容易走極端，要不很暴躁，要不特別安靜。眼前兩人都很緊張，可這是在警察面前的正常心理狀態(tài)，李青一沒看出任何不自然來。
難道是自己找錯了？
李青一眉頭微皺，疑惑起來。
地點是對的，它和嫌疑人的關(guān)系，李青一也有這個自信，不會出錯。
問題出在哪？
“還有別人符合條件的嗎？”李青一把負責(zé)人拽到旁邊，“或者除了你們廠的內(nèi)部人員，還有其他人員會經(jīng)常出入這個車間嗎？”
負責(zé)人搖頭，“車間是生產(chǎn)重地，而且我們這里還很危險，平常來參觀都是要登記的，一般人哪能隨便進來?！?/p>
李青一沒轍，招了招手，盡管知道這兩人并非兇手，還是得帶回去詢問一番。說實在的，具體要問什么，李青一也還在思考。過去的夢境無法具像化，這給取證和審訊都帶來了不少麻煩。李青一知道，因為這次案件引發(fā)出的種種問題，都會被立案組所考慮，恐怕關(guān)于夢境新法案的出版時間又要推遲了。
“對了。車間主任呢？”李青一問。他想起來，雨衣也是一個線索，至少他記得雨衣是雜牌，最便宜的那種，也沒有什么其他特征，之前也就沒有特意強調(diào)。他想著帶走這兩人前，再隨口問一嘴。
“他人不在這兒嗎？”負責(zé)人環(huán)視一周，罵罵咧咧，“說了不要走遠，肯定又跑回車間了。這個人，要不是因為干的年歲長，暫時找不到人頂他，早給他開了。”
說完，負責(zé)人跑回車間，不消一會兒，領(lǐng)來一個中年人。
對方很高，比李青一還高些，駝著背還有一米九，導(dǎo)致他看起來更為消瘦。
“警察問你話，你好好答！”負責(zé)人拍打車間主任的背部。
車間主任也不說話，只是連連點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比較高，他的頭低得特別厲害。
一瞬間，仿佛有一道閃電擊中了李青一。
就是他。
車間主任就是兇手！
從負責(zé)人的話里可以聽出，此人在車間工作得最久，整個環(huán)境早已融進他的意識。看負責(zé)人對他的態(tài)度，以及他的反應(yīng)，這顯然是個不受待見的老實人，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所以心中其實積攢了無數(shù)怨氣，無處發(fā)泄。作為主任，按理來說警察來問話，肯定是要一起來的，他卻偷摸著跑回車間，說明他有可能有些心虛。他的年齡也能匹配上，四十來歲，看起來可能更老些。
只有他的身高，完全不對。
為什么？
李青一看向一旁的宋羽，沒想到宋羽已經(jīng)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邊。
“是有可能的?！彼斡鸬吐曊f。
“你知道我想問什么？”李青一直接把他單獨拉到一旁，也沉下聲音。
“顯而易見。你覺得就是他，但是體型對不上。這種情況很少見，但是存在的，我之前就見過一例。”宋羽說，“夢境中你的形象是你自己潛意識的投射，這就代表，通常來說，都是相符合的。因為你對自己的身體太了解了，這具肉身你相處了最久，知道哪根手指長，知道鼻子往哪歪，每照一次鏡子，這個印象就會加深一份。除非，你打心眼兒里認為自己不是這樣的?！?/p>
“具體是？”
“我之前看過一個精神病人的夢境。他從潛意識認為，自己是個蘑菇。所以夢境中的他，就是一個會說話就走路的大蘑菇。同樣的情況還可能存在于極為強烈的情感，導(dǎo)致自己潛意識地矮化自己。比如——”
“強烈的自卑。”李青一明白了。
他轉(zhuǎn)向一旁迷惑的負責(zé)人和車間主任：
“平常上下班，你們有人會穿雨衣嗎？”
車間主任好像還在思考，被負責(zé)人搶先說了話，“我們員工宿舍就在旁邊，沒兩步路，都是打傘的。就是那些住在外面，上班要騎電動車的，才會穿雨衣?！?/p>
“你住哪？”李青一指向車間主任。
“旁邊的村子里?！必撠?zé)人也轉(zhuǎn)頭，“你不就是批雨衣上班的嗎？烏漆嘛黑，幾年了都沒換過一件?！?/p>
車間主任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他的表情好像都寫在臉上，根本無法進行控制或者掩蓋。
李青一走過去，“麻煩你也一起來趟警局?！?/p>
他話音剛落，車間主任好像下定了決心，驟然轉(zhuǎn)身，撒腿就跑。
身后的兩名警員立馬反應(yīng)過來，追擊上去。
李青一拿出對講，呼叫支援，讓在廠外的同事做好準(zhǔn)備，封住大門，同時詢問負責(zé)人，“你們這里出除了大門，還有哪可以出去嗎？”
對方還沒說話，反倒是宋羽開口了，“沒用?！?/p>
“什么沒用？”李青一問。
宋羽看著李青一的眼睛，慢慢抬起手，然后往反方向發(fā)力。
伴隨著一聲脆響，手套崩碎，手銬應(yīng)聲而斷。
李青一瞪大了雙眼。這絕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
“別慌?！彼斡鹦χf，“我們已經(jīng)在夢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