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真不認識你,滾吧,同一句話我不想重復第三遍?!?/p>
他閉了閉眼,盡量克制自己的情緒。
她抓住他的衣角,像個討糖的孩子。
“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我把金穆青送進監(jiān)獄了,江氏的股份都轉(zhuǎn)可以轉(zhuǎn)到你名下,我......”
“江小姐?!?/p>
盛懷云蹲下來與她平視。
他的指尖撫過她燙傷的手背,突然狠狠按下,他按住自己心口。
“就像這樣,每一寸皮膚都被撕開,但最疼的是這里。因為到死都在想,為什么是懷諾和我?懷諾到底做錯了什么?因為你們,他丟了一條命!你那些所謂的賠償就夠了嗎?我恨你,恨不得你去死,為什么又重新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里!”
江念珍的眼淚砸在他手背上,灼燒滾燙,他卻不想觸碰半分。
盛懷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現(xiàn)在,輪到你來想這個問題了?!?/p>
警察沖上來了。
槍抵著他的胸膛將她趕出去。
她不肯走。
江念珍癱坐在雨水中。
這座陌生城市的雨夜冷得刺骨。
江念珍跪在盛懷云公寓樓下的路上,昂貴的裙子被雨水浸透,黑發(fā)狼狽地貼在臉頰兩側(cè),她的膝蓋早已失去知覺,卻仍固執(zhí)地仰頭望著那扇亮著暖光的窗。
他正在里面,一次都沒有看向窗外。
“懷云......”
她的聲音被雨聲吞沒。
雨越下越大。
江念珍恍惚想起五年前的那個雨夜,盛懷云也是這樣跪在江宅門外,求她去醫(yī)院看看懷諾。
當時她在做什么?
哦,她在和金穆青纏綿。
她低笑著,雨水混著淚水流進嘴角,咸澀得令人作嘔。
突然,頭頂?shù)挠晖A恕?/p>
一把黑傘撐在他上方,握傘的手指優(yōu)雅而蒼白。
“好玩嗎?”盛懷云的聲音比雨還冷,“江總現(xiàn)在是在表演深情給誰看?”
江念珍猛地抬頭,雨水順著她的睫毛滴落。
她想抓住他的衣角,卻在看到自己臟污的手時僵在半空。
“我......我只是想贖罪......”
盛懷云突然笑了,那笑聲讓江念珍渾身發(fā)冷。
“好啊,那你也嘗嘗被當眾羞辱的滋味?!?/p>
他轉(zhuǎn)身走向路邊停著的轎車,林希月正撐著另一把傘等她。
上車前,他回頭看了眼仍跪在雨中的江念珍。
“這才哪到哪,你就受不了了啊?!?/p>
引擎聲中,江念珍終于崩潰地彎下腰。
她的額頭抵在冰冷的地面上。
“別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p>
兩天后。
江念珍的車又一次停在盛懷云的畫廊門前,后座堆滿了包裝精美的禮物盒。
從稀世藍鉆腕表到法國莊園的別墅鑰匙,每一件都價值連城。
“盛先生還是不肯收嗎?”
司機小心翼翼地問。
江念珍沒回答,只是死死盯著畫廊櫥窗。那里正在展出盛懷云的新作《贖罪》,畫中央是一個跪著的女人背影,膝蓋深深陷在血紅色的顏料里。
“再送一次?!?/p>
她含著淚說。
秘書硬著頭皮捧著禮物推門而入,不到三分鐘就灰頭土臉地出來:“盛先生說......”
“說什么?”
“說讓您把這些垃圾......”秘書吞了吞口水,“和您自己一起扔進塞納河?!?/p>
江念珍低笑起來,笑著笑著突然一滴淚就這樣落下。
”她旁若無人的踉蹌著撲到他面前前,昂貴的裙子沾滿酒漬。
“懷云......我把江氏51%的股份轉(zhuǎn)給你了......”
盛懷云慢條斯理地抿了口咖啡。
“所以?”
“求你......看我一眼......”
他突然把一張支票拍在桌上。
“這是你這些年送來的禮物折現(xiàn)。我覺得捐給精神病患救助基金比較有意義。”
“省省吧。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原諒你了,你知道嗎?懷諾臨終前死的時候掙扎的模樣你見過嗎?他跟我們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你怎么忍心......”
他俯身在江念珍耳邊輕聲道。
“他說,哥哥,我好疼,念珍姐為什么不來救我?因為她變了,不再是當初那個江念珍,不再是那個陪著我們兄弟倆在花園里吃冰淇淋一起玩耍的江念珍,也不再是我曾經(jīng)愛過的妻子,”
江念珍癱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fā),
有些錯誤,連用命都贖不清。
有些錯誤,永遠沒有彌補的機會。
今天是盛懷諾的忌日。
照例,他還是去花店買了一束花,帶著些吃的去看墓園。
江念珍跟在他身后三步遠的地方。
他也沒阻攔,隨后停在一塊白色大理石墓碑前。碑上少年笑容燦爛,眉眼間依稀能看出與盛懷云相似的輪廓,只是永遠定格在了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