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將軍,是在同我說笑?”邊境安穩(wěn),林淵也懶得和朝堂的官員有過多接觸,
躲在現(xiàn)在這南邊小城里樂的清凈。他釋放的信號很明顯,無意高堂。即便是這樣,
最年輕將軍的威名也讓京城內(nèi)外多少女子光是聽到便紅了臉龐。這樣的人,
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菜攤,說要娶我,不是說笑又是什么?!皩④娤雭硎锹犝f了旁人的傳言,
覺得我好玩,一時興起來的?!敝芘尾徽f,可我知道,那日之后不少子弟拿我打賭。
看看誰能將我的真心拿到手。以此為談資?!拔壹抑兄挥心赣H一人,上下奴仆你要覺得不夠,
可以再找人買?!绷譁Y說著自己家中的種種,末了反應(yīng)過來,
覺得自己滔滔不絕有些失禮:“我不太會說話,抱歉?!敝芘卫业揭慌?,
耳語道:“顧姐姐,他好像是認真的。”他的耳朵極靈,抬眸道:“自然是認真的。
”可我自知自己有幾斤幾兩,從周家出來的那一日我就知道了。人心是玄之又玄的東西,
幾年十幾年的感情。遠遠看去,好像夜色星斑高懸。一旦有人變心,離得近了,
無非鍋底米粒??炊嗔?,便似平常?!傲謱④?,小女不敢奢望更不敢高攀,
今日之事多謝相助,要是將軍想吃什么新鮮的菜,可以來我這光顧一二,
旁的還請將軍莫要折煞我了?!绷譁Y怔怔看著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生氣了?罷了,
想來以后也不會有什么機會見面的。6.周斐和祝雙雙成婚了,從定親到成婚兩月不到。
這新晉探花娶了侍郎之女,在小城傳得沸沸揚揚。說是不久后,
周郎就要帶著一家老小進京享福了。那侍郎之女嫁進周家,還給周斐帶來個主持賑災(zāi)的差事。
本朝學(xué)子,進士及第后一般都是入翰林三年到六年后再派到各地做官,極少有立刻當(dāng)差的。
周斐這是遇上貴人了。說這話的小販撓撓頭,發(fā)現(xiàn)我正盯著他看?!邦櫺∧?,
你那巷子最近鬧賊,你一個女子可得小心些?!蔽业皖^收拾賣的差不多的菜攤,
周盼最近一段時間都沒來,身邊清凈是清凈,總歸讓人不太習(xí)慣,
這才留意了旁邊小販說的話?!霸撔⌒牡膽?yīng)該是做賊的人,小心遇上當(dāng)差的拿他。
”話這么說,我心中還是想著回家后把廚房的刀再磨利一些。我住的小院離街遠,
隔著好幾條小巷,院中只有兩間土房。雖小,但也算得上干凈清凈。我挑著扁擔(dān),
遠遠得便看到周盼蹲在門口啜泣。見到我,她哇的一聲哭出來:“顧姐,我哥他要把我賣了!
”她一襲嫁衣,即便臉上蓋著厚厚的胭脂也能一眼看出好幾天沒休息好留下的烏青眼眶。
“顧姐,救救我!”她說完這話,便一頭栽倒暈了過去。來不及細想,我趕緊扶她進屋躺下,
倒了熱水給她擦擦身子。周盼做了一夜的噩夢,下半夜幾乎是哭著喊著說夢話:“我不嫁!
”醒過來后,她也是一邊說一邊哭:“我哥收了錢,逼我嫁到張家去。
”我腦海中浮現(xiàn)那日在菜攤鬧事的張小爺,問道:“張小爺?
”周盼頭都搖成撥浪鼓:“是張家老爺!”“他都快七十了!”“我不樂意,
娘就把我鎖在邊房,逼我穿上嫁衣等人來接?!薄白蛉瘴乙豢?,發(fā)現(xiàn)門沒鎖好才跑出來的。
”“我該怎么辦啊顧姐,要是發(fā)現(xiàn)我跑了,我哥他們肯定要派人抓我?!蔽颐念^,
讓她安心。“周斐剛?cè)⒘藨舨渴汤傻那Ы?,又新官上任,怎么會缺錢?
”“他要那么多錢做什么用?”她搖搖頭,說自己也不知道。“顧元!開門!
”木門被叩響得緊,周盼嚇得捉緊了我的衣角。7.我讓她躲進灶臺,轉(zhuǎn)身打開了大門。
周斐氣勢洶洶闖進小院,十幾個衙役候在門前?!叭四?!”他進屋四下一看發(fā)現(xiàn)沒人,
又朝我問道。我茫然地說:“什么人?”周斐冷哼一聲:“別裝了,周盼除了你這還能去哪?
我告訴你,她的婚事非常重要,耽誤不起!趕緊把人叫出來,不然...”“不然怎么樣?
周斐?”我看著這張曾經(jīng)朝思暮想見到的臉,第一次覺得從他的眉眼也沒有什么特殊的。
“周盼是我從小帶大的,比起你,我更像她的親人?!薄澳阋仓浪诉@里沒有地方去,
就不該讓她受了委屈離家。”“二話不說闖我房子,欺負我人微勢窮,周大人,
真是好大的官威。”一番話讓周斐漲紅了臉,按理說他還沒有正式入官,
可如今門前十幾個衙役供他調(diào)遣搜捕抓人,顯然是逾矩的。他扭頭帶著那隊人離開,
遠遠得我喊住他:“周大人,我那六十兩幾時還我??!”他走得更快了,消失在巷子盡頭。
我趕忙拉著周盼出來,收拾了自己僅剩的幾件衣服出了門。“這不能呆了,咱們一起出城,
往北走?!敝芘尾亮瞬聊樕系臏I痕,點了點頭,任由我拉著她穿過小巷,
就像那日她拉著我穿過長街。我是擅長逃命的,呼嘯的風(fēng)在耳邊嘯叫。它說:“幺幺,
快跑啊?!薄叭嗽谶@!動作快!”一隊衙役堵在巷子,指著我說道:“找到了!
”身后也有一隊人追上前,周斐也在其中。他沒走,像是料定周盼一定會來找我,
守在院子附近。這樣的心思,這樣手段,用在自己妹妹身上。你真是好狠的心。
巷子前后有人,我只能拉著周盼屋頭亂竄,胡亂躲進跑出街,躲進街口一個干草垛中。
周斐帶著衙役,一個口一個口地查,用不了多久就會找到我們這?!邦櫧悖懿坏袅?。
”周盼苦笑般搖頭:“我哥說要抓我,就一定會抓我的,現(xiàn)在城門應(yīng)該也有人守著。
”她抱了抱我:“顧姐,你是頂好頂好的人。”“我娘和我哥都不管我,是你教我識字念書,
給我做衣服?!薄八麄円サ氖俏?,一會我跑哪邊,顧姐你就往反方向跑,別回頭。
”搜查的聲音愈來愈近,耳邊卻響起一個沉厚的嗓音:“顧元?上車?!碧а劭慈?,
林淵的馬車停在我面前的街口,他掀開簾子朝我這說道。來不及多想,我拉起周盼鉆進馬車。
馬車內(nèi),林淵神色如常端坐著,問了一句去哪后便不再言語。馬車往城門方向駛?cè)ァ?/p>
周盼說的沒錯,城門正盤問出城的行人。我心下一沉,看向林淵。他依舊神色淡淡。
很快盤問到馬車這邊,馬夫只說了一句這是林將軍的馬車。
當(dāng)差的訕訕一笑:“原來是林將軍?!闭判?,周斐趕來攔住馬車。他對著馬車作揖,
畢恭畢敬地說道:“林將軍,在下正在追捕逃犯,不知道林將軍現(xiàn)下出城是有什么事?
”“方便讓人檢查一下馬車嗎?”8.“不方便?!彼_口,語氣帶著幾分寒意。
“周斐,今年的探花,我記得你還沒有入朝吧?”“沒入朝,不為官,
不在家陪著自己新娶的嬌妻...”“你說說什么逃犯需要你來抓?”他一頓,
抬眼隔著馬車前的隔簾,好似要將周斐看透?!氨緦④娨鍪裁词乱ツ睦铮?/p>
需要和你一個未入朝的書生匯報嗎?”他身上的肅殺讓馬車周圍的空氣一滯,無人敢言語,
馬車內(nèi)的周盼縮起脖子,我這才細細打量起這個少年將軍。
和那日菜攤前恨不得將自己家事說盡的模樣重疊,多了幾分凌厲。
馬車外攔路的周斐冷汗涔涔,低著頭:“在下不敢?!敝钡今R車駛出城外,我才松了一口氣,
讓馬車停下,想拉著周盼下車?!邦櫧?。”她搖搖頭:“我自己走?!币娢蚁敕瘩g,
她緊接著說道:“顧姐,你不該走,會有人傷心的。”她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有意無意往林淵那瞟。
“可...你要怎么過活..”顧盼收起孩子的模樣,正色道:“當(dāng)年你和我哥回家的時候,
比我還小,不也一樣養(yǎng)活了我們一家?”“你教會我讀書寫字,大不了我就去當(dāng)個教書匠,
躲進山村里不出來了?!彼f得堅定,我便在懷中掏出自己僅剩的十幾兩碎銀,
一股腦都交到她手里,她想拒絕,我幽幽說道:“窮家富路,一路上別餓了肚子。
”她看著我,又紅了眼眶。送走周盼再回城時天已黑得沉,
馬車里我向林淵道謝:“上次你幫了我,這次又幫我一次,謝謝。”他眼皮沒抬,
但說話語氣里藏著雀躍:“那是你本身好心,該有好報。
”“你這么幫我...”我大著膽子,說道:“不會還想著菜攤前那些話吧?”他一頓,
收斂了眼眸:“不是,是為了一根釵子。”“釵子?”“將軍,到了。
”馬車停在白天的那個位置,我沒來得及聽林淵說原因便下了車。
離開前我對他說:“有機會,我會報答你的。”打開院子的門,我正抬腳往里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