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還敢提那個姓周的狗東西?”
奚曉將最后一口泡面湯喝下,啪地一聲把碗放進水池里,氣得臉都紅了。
“他現(xiàn)在和那個白若曦光明正大勾搭?還是你親眼看見的?”她怒火沖天,“林溪,你就該當場抽他一巴掌再走!不是分手,是清算!”
林溪靠在沙發(fā)上,縮著肩膀,臉色蒼白,眼神卻空蕩。
“……我沒力氣抽他了?!?/p>
“那你也不能讓他輕輕松松離開??!”
“算了。”林溪聲音發(fā)啞,“都結(jié)束了?!?/p>
奚曉頓了一秒,坐下來,摟住她的肩膀。
“小溪,聽我一句話,男人這玩意,靠不住。你媽現(xiàn)在身體是最重要的,你得活著,穩(wěn)著,等你能掙夠錢、能撐住場的時候,你再回頭看他,絕對只會覺得,當初真傻?!?/p>
林溪扯了扯嘴角,沒笑出來。
“你在我這住著,別怕。房租、水電我扛。你實習繼續(xù)干,機會你別丟,那可是能翻身的地方?!?/p>
林溪輕輕點頭。
她知道奚曉是真心為她好??涩F(xiàn)實的壓迫感不是一句“你別怕”就能消解的。
她媽病情加重,手術(shù)必須推進;她爸那邊又有債主發(fā)來恐嚇信息;學校的繳費系統(tǒng)今天再次發(fā)來通知,必須盡快補交學費和住宿費,否則直接凍結(jié)學生賬號。
林溪把這些信息翻出來時,手機屏幕冷冰冰的,像幾把刀扎進胸口。
她不敢告訴奚曉。對方早已經(jīng)幫她太多,她不能再壓著她的生活。
夜十一點,她找了個借口出門,獨自走在江城街頭。
風有些大,路燈一盞盞晃著,像走進了無聲的夢里。
她的腳步?jīng)]有目的,像是身體在往某處逃命。
直到她走進一家巷子口的清吧。
酒精味混著薄荷香氣撲面而來,她走到吧臺前,坐下。
“幾瓶都行?!彼硢¢_口,“烈一點?!?/p>
她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
只是覺得胃像火燒,腦子開始發(fā)熱,耳邊的音樂聲越來越遠,眼前越來越晃。
身后傳來輕微交談聲,一個男人在和別人說著什么“合作審批”“土地指標”“合同條款”……
她沒在意,直到忽然有一只修長的手遞來一杯水,連帶著一張干凈的紙巾。
“別喝了。”
林溪抬頭。
那張臉太熟悉了,冷峻、克制、沉穩(wěn),像在辦公室里也像在風里。那雙眼睛不帶審判,也沒有同情,只是一種莫名的沉靜。
“……顧廳長?”
她聲音沙啞,眼神有些醉意。
顧硯深沒說話,只淡淡點頭,接過她面前還未開封的酒瓶,放到一邊。
“怎么一個人在這?”
林溪怔了幾秒,鼻子突然一酸,眼淚幾乎不受控地落下來。
“你是……巧合遇到我的嗎?”她語氣發(fā)顫,努力想穩(wěn)住自己,“還是……我太丟人了?”
顧硯深遞過紙巾:“沒丟人?!?/p>
她手指抓著杯子,突然開口:“我爸又賭了,欠了一屁股債;我媽現(xiàn)在急著做手術(shù);我連學費都交不起了;就連陪了三年的男朋友,也轉(zhuǎn)身說我拖累他,跟別人在一起了。”
她一口氣說完這段,眼淚已經(jīng)打濕了臉。
顧硯深沉默。
酒精讓她像卸下了所有防備,那些壓在骨縫里的痛,一點點流出來。
“我真的已經(jīng)撐不住了。”她低頭,聲音抖得像紙,“我一直覺得只要我夠努力,就會好起來……可為什么,我越努力,越像個笑話?!?/p>
顧硯深沒有說話,只把那杯溫水推到她手邊。
林溪沒動。
她看著他,眼神迷蒙:“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沒用?”
顧硯深目光落在她臉上,停頓了一秒:“不會?!?/p>
林溪的眼淚又下來了。
“我真的快撐不下去了,顧廳長?!彼溃拔疫B下個月的飯錢都不知道從哪來。每天在單位笑著做材料,回家卻只想把自己埋起來?!?/p>
顧硯深靜靜看著她。
他眼里有一種極淡的復雜情緒,藏得很深,但那一刻,她仿佛看懂了。
不是憐憫。
也不是好奇。
是一種……不知何時開始的在意。
“林溪,”他開口,聲音低沉,“你別怕。你會熬過去的?!?/p>
這一句,比所有安慰更像一根撐傘的骨架。
林溪眼前一黑,終于支撐不住,頭歪在一旁,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凌晨一點半。
顧硯深扶著她走出清吧,秘書已將人送走,司機將車停在路邊。
他沉默地把她抱上車,一路無言。
林溪睡得很沉,酒意混著疲憊讓她整個人像脫了殼的海螺,緊縮在副駕駛座上。
車停在城西一處高檔小區(qū),是他名下閑置的空置公寓。
他把她抱下車,指紋開門進屋,把她輕輕放在客臥那張柔軟的床上。
倒好水,放好垃圾桶,關(guān)掉燈。
他轉(zhuǎn)身準備離開,剛走到門口,身后卻傳來細微的聲音。
她靠在床頭,神志半醒,唇角微微開合,像在說話,又像只是夢囈。
“別走……”
林溪像夢囈一樣開口,抓著被角,眼角還掛著淚痕。
顧硯深站住了,停了一會兒,輕聲問:“你醒了?”
她睜開眼,迷迷糊糊地看著他,眼里全是醉意和疲憊:“你剛才說,別怕,是嗎?”
他點頭:“我說了?!?/p>
“那……你能不能,陪我一會兒?”
顧硯深看著她。
那一瞬間,他眼中那些年訓練出的自律與界限,仿佛被一點點推開。
他走回來,坐在床邊。
林溪靠過去,抱住他,眼淚濕了他的肩膀。
“就一會兒……”她輕聲說,“我真的撐不住了。”
顧硯深站在床邊,本想起身離開。
可那一聲“別走”,像細鉤一樣,從她口中勾出,又悄無聲息地鉤進他心口。
他看著她,頭發(fā)散亂,臉頰泛著酒后的紅意,像一團不安分的火焰,在這沉寂的夜色中跳動。
“你很熱……”她輕輕呢喃,手指無意識地碰到他手背,像一只落下的蝴蝶,顫了一下。
顧硯深握住她那只手,試圖拉開些距離。
她卻反手抱住了他。
“你說了,別怕?!彼а劭此蟹褐F,“那你能不能……再靠近一點點?”
顧硯深的呼吸沉了下去。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對一個學生起這樣的心思,可這一刻,她太脆弱,太坦白,又太美。
不是外貌上的美。
是那種被現(xiàn)實一層一層剝開的倔強里,藏著的求生欲和……渴望被安慰的溫度。
“林溪,”他嗓音低啞,“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她點頭,眼角的淚痕還沒干,卻露出一個安靜的笑:“我知道。可我現(xiàn)在……只想有人抱我一下。”
顧硯深最終,低頭吻住了她。
像一場注定要失控的風暴,悄無聲息地,席卷了整個夜晚。
他的動作一貫克制,卻在她手指蜷住他肩膀的那一瞬,破了防。
她睫毛輕顫,像一只被驚擾的小鹿,偏又主動湊近,把自己交到他掌心。
空氣溫度漸漸升高,一切都像是沉默中發(fā)生的約定。
他輕輕吻她的額頭,像回應她所有的委屈與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