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6點,林溪剛從省委辦公室實習回來。
一連三天外出走訪,她幾乎每天只睡四小時,剛進校門時,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
走到宿舍樓附近時,她打算先回租屋取換洗衣物,卻無意間聽見路邊一棵梧桐樹后傳來周明宇的聲音。
她原本只是習慣性一頓,卻聽見他聲音極輕地說著:“她啊……家庭情況確實不好,母親重病,父親還賭債,借錢是常有的事?!?/p>
他的語氣平靜得過分,像是在談論一個與自己毫無關聯(lián)的陌生人。
下一秒,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聲,溫溫軟軟:“那她幫不上你什么吧?你還跟她住在一起?”
“所以我很快會搬?!彼p笑了一下,“我現(xiàn)在不能被任何人拖住腳步,尤其是一個拉不動的人?!?/p>
林溪站在不遠處,像被人迎面扇了一巴掌,腦子里嗡嗡作響。
她的指節(jié)死死攥緊手機,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他在外人面前,是這樣介紹她的,家庭不好,拖累,幫不上忙,還來借錢。
她張了張嘴,什么也說不出來,只是轉身拼命逃走,像是要把這聲音甩在身后。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她沒哭出聲,但步伐踉蹌,一路跑回了學校主道。
夜風冷得刺骨,她只覺得胸口像被人生生掏了一個窟窿,空得疼。
傍晚,她沒有回家,而是隨意走進校內(nèi)那家常去的咖啡館。
沒想到,一推開門,就看見熟悉的背影。
周明宇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白若曦坐在他對面,笑得明艷張揚。
女孩穿著短款西裝外套,露出纖細的鎖骨,手上晃著一條亮閃閃的鏈子,像故意要讓她看清楚似的,笑著對周明宇說。
“你挑的這條我很喜歡,明明自己生活費都不夠,還給我買這種禮物,真是感動得不行?!?/p>
周明宇神色溫柔:“你喜歡就好?!?/p>
林溪站在門口,整個人如墜冰窟。
白若曦看到她時,眼神只輕飄飄一掃,竟笑得更開心:“哎呀,這不是林學妹嘛?真巧啊?!?/p>
林溪死死盯著那條鏈子,喉嚨像被卡住一般。
她終于明白,自己這幾天拼命實習,為五萬塊四處求人時,那個本該與她并肩的人,正陪另一個女人在這里挑選飾品、談未來、享資源。
白若曦托著下巴,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我爸最近在研究高校編制內(nèi)留用名單,你家明宇可是榜上有名呢,我也就添了點力。”
林溪聲音顫抖:“你們……什么時候開始的?”
“時間?”白若曦笑得毫無壓力。
“應該是在你忙著照顧你媽媽、幫你爸擦屁股那段時間吧?他很辛苦,需要安慰,我就順勢安慰了一下。”
她說得輕巧,像在分享一場無足輕重的游戲。
林溪看向周明宇,最后一絲幻想也碎了。
“你就這么一直在騙我?”
周明宇放下咖啡杯,眼神坦然:“我沒有騙你,只是沒告訴你?!?/p>
“你說過……要和我一起撐過去的?!?/p>
“是啊,那時候我確實這么想?!彼Z氣冷靜,“可你呢?你越過越苦。跟你在一起,我看不到未來?!?/p>
“你就這么輕易地選了白若曦?就因為她家境好,有資源?”
“不是因為她?!彼粠Ц星榈乜粗窒?,“是因為你。林溪,我累了?!?/p>
林溪幾乎站不住,心臟像被人捏著,一下一下地抽痛。白若曦江城大學校長的女兒,從小衣食無憂,即使選男朋友,也能為對方帶去價值。
“所以,”林溪的聲音啞了,“我到底是什么?”
“你是我很重要的一段經(jīng)歷?!敝苊饔钫f得平靜,“可不是終點?!?/p>
林溪輕輕笑了笑。
她終于明白了。
在周明宇眼中,她一直只是個“階段性過客”陪他過窮苦日子、借他一點力氣、送上幾次情緒價值,然后,滾出他光鮮體面的上升通道。
林溪吸了口氣,眼神冷下來:“那就祝你,一路順風?!?/p>
周明宇怔了一下:“林溪,你……”
“分手。”林溪不再猶豫,“這屋我也不住了,我今晚就搬。”
林溪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眼淚在夜風里終于涌了出來。
這段林溪一度以為可以與之并肩走下去的關系,在此刻,徹底崩塌。
——
深夜,林溪拖著行李箱回到出租屋,屋子空蕩蕩的,連空氣都冷得像霜。
她站在客廳里環(huán)視了一圈,這個地方,曾是她幻想的“未來起點”。
現(xiàn)在只剩回音和諷刺。
林溪收拾了兩件換洗衣服,打包好書本和資料,最后在門口停留了一秒,拉開門的瞬間,她忽然就笑了。
是苦笑。
林溪低聲說了句:“謝謝你讓我看清。”
夜里十一點。
林溪拎著行李,站在街口,不知道去哪。
沒有地方能回去。
學校宿舍早被騰出來了,家不能回,出租屋已經(jīng)成了回不去的過去。
她凍得直哆嗦,卻不愿哭出聲。
手機里翻到通訊錄,她猶豫了很久,最終撥出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喂?”那頭的女生聲音帶著困倦。
林溪啞著嗓子:“奚曉……我能去你家借住一晚嗎?”
林溪蹲在馬路邊,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終于沒有再滑下來。
對方頓了一秒:“你在哪?我馬上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