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子謙立刻拱手作揖:“敢問大人官居何職?”
蕭念真偏過頭掏了掏耳朵,在謝家人看不到的角度齜牙咧嘴的,該死的,問了他名字沒問他做什么官。
只知道他是肅王的屬官,卻不知道他官職名。
如今要她現(xiàn)編,她如何能編的出來?
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
蕭念真漫不經(jīng)心地回道:“大理寺卿,姓魏的,你不知道?”
謝子謙多年汲汲營營,平步青云,自然將朝廷內(nèi)的各大派系琢磨了個(gè)通透。
如今朝內(nèi)的大理寺卿,確實(shí)姓魏。
這京城魏家,可不是普通家族,真正的鐘鳴鼎食世家,魏老爺子更曾任內(nèi)閣首輔,雖年老至仕,但早已為家中老少打通關(guān)節(jié)。
是以朝中上下,魏家子侄,大大小小,有十幾人身居要職,更別說其姻親家屬,更是如同蛛網(wǎng)密布,數(shù)不勝數(shù)。
其中年輕一輩,則是魏家嫡長孫,魏澤,最為出挑。
十六歲中一甲進(jìn)士,寧興朝最年輕的探花!
如今早已步步高升,任大理寺卿,官居三品。
可謂上至滿朝文武,下至黎民百姓,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魏家的天才少年!
更有坊間傳聞,魏澤其人,面如冠玉,氣質(zhì)出眾,卻潔身自好,房內(nèi)莫說無一個(gè)通房丫鬟,連侍弄紙墨的都是小廝。
謝家人紛紛倒抽一口氣,她,是魏澤的夫人?
他們?cè)趺礇]聽說魏澤娶親了?
娶得還是眼前這位毫無大家閨秀做派、穿著粗鄙的女子?
全身上下看不見一樣值錢的飾物,這任誰都不敢相信,這是一個(gè)朝廷命婦該有的打扮。
陳妍兒此時(shí)有些縮手縮腳地退回謝老夫人身后,在她耳邊低語:“這真是魏大人家眷?怎的看起來還沒我們?cè)豪锎质蛊抛哟虬绲脷馀?。?/p>
謝子謙和陳婉兒交換了個(gè)眼神,上前作揖:“是下官有眼無珠,竟不知魏夫人身份,多有得罪,還請(qǐng)寬恕。”
還未等蕭念真開口,他又關(guān)切道:“不知魏大人前兩個(gè)月的咳疾是否痊愈?”
蕭念真低笑,抱著劍圍著謝子謙踱了幾步,從上到下將他打量一番。
“我夫君何曾患過咳疾,不知謝大人從哪里道聽途說,當(dāng)真晦氣。”
謝子謙臉色一白,若說初始對(duì)她身份有十分懷疑,如今看到她氣定神閑又色厲內(nèi)荏的模樣,倒是信了兩三分。
就算此女不是魏澤夫人,怕也是與魏家有幾分關(guān)系,否則不會(huì)對(duì)魏澤的事情如此清楚。
就光憑這幾分關(guān)系,已是他這種毫無背景根基的小官得罪不起的了。
陳婉兒見謝子謙慌亂不語,滿臉堆笑上前招呼。
“魏夫人遠(yuǎn)道而來,我們謝家不勝榮幸,快請(qǐng)移步客院休息,再讓我們盡盡地主之誼?!?/p>
蕭念真卻不接她的話,神情倨傲地越過她,看向主位一坐一站的兩人。
“剛剛這位小姐說得對(duì),禮不可廢,既然平民之女需向官眷行叩拜之禮,那如今我夫家比謝家官高幾級(jí),是不是您二位也該向我行禮?”
在場(chǎng)所有人,除了蕭念真和佟雪,齊齊變了臉色!
尤其是謝老夫人,一雙枯瘦的手緊緊抓著太師椅扶手,青筋暴起。
她前半生跟著她那沒出息的夫君,過了十幾年清貧的苦日子,后來夫君死了,她帶著兒子投奔佟家,總算也是過上了有丫鬟婆子伺候的生活。
只是寄人籬下,總是覺得低人一等,好不容易佟家落敗,她兒子又有出息,讓她成了這氣派府邸的老封君老祖宗,過上了人上人的日子。
如今不知哪來的粗鄙丫頭,還不知她身份是否是真的,就叫囂著要自己給她行禮。
她也配!
謝老夫人眼皮一掀,朝陳妍兒投去一個(gè)眼神,后者咽下一口氣,不情不愿地走上前。
“民女見過魏夫人。”
雖行的不是叩拜之禮,但蕭念真也不計(jì)較,不避不讓,也不讓她起身。
謝子謙和陳婉兒臉色越來越難看,若是真的魏澤夫人,如此囂張跋扈,他們也就忍了。
如今她身份未明,卻也敢在他們謝家如此倨傲無禮。
陳婉兒正要開口,蕭念真涼涼道:“小雪是我認(rèn)的干妹,剛剛這位小姐怎么說來著?她算是謝家的半個(gè)主子,要我給她行禮?”
“那小雪也算是我們魏家半個(gè)主子,這位小姐也該向她行禮吧。”
陳妍兒低垂著的臉龐氣得通紅,抬眼看了眼自己姐姐和姐夫,卻見他們默默頷首,氣得直咬牙。
“民女見過佟小姐?!?/p>
佟雪冷冷地看著她,不置一詞,有大當(dāng)家的在,全憑大當(dāng)家的做主即可。
蕭念真輕笑一聲,抬眼看向主位的謝老夫人。
謝老夫人手不由攥緊,這來歷不明的小蹄子,莫不是還要她起身向她行禮?!
卻見蕭念真眼光打量了她幾番,涼涼地點(diǎn)評(píng)道:“這高門貴婦打扮,不是頭上插滿首飾就是好看,老夫人如此大紅大綠插個(gè)滿頭,倒像是宮中百獸園里豢養(yǎng)的孔雀,真是貽笑大方。”
這小賤人她怎敢!一身粗布衣裳,從頭到尾不見一樣首飾,窮酸得比他們家倒夜香的老婆子都不如,還敢這么說她!
“你你你——”她枯瘦的手指顫巍巍地指著蕭念真。
“別你啊我的,你兒子不過區(qū)區(qū)六品,就在我面前擺起老封君的譜,沒讓你給我行禮是看在你半截身子入土的份上,可別真的尊卑不分?!?/p>
“六品聽起來好聽,若朝中無人,想來你兒子也止步如此了,罷了,看在你們是小雪故人的份上不跟你們計(jì)較了,那個(gè)誰?”
“什么碗啊盆的,對(duì),就你,帶我們?nèi)タ驮喊?。?/p>
陳婉兒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想到她可能的身份,只能換上一副笑臉,將二人引到客院。
只剩謝老夫人癱倒在太師椅中,吭哧吭哧地喘著氣。
謝子謙心急如焚,上前給她順氣:“娘,你沒事吧,快喝口水。”
半盞茶水下肚,謝老夫人總算是能說句話了:“好好查查,那小賤人究竟是不是魏家婦,若不是,定要讓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