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聽雨軒內(nèi)。
“大當家的……”
佟雪一臉悶悶不樂。
蕭念真擦了一把臉，遣退了屋內(nèi)的丫鬟。
“嗯？”
佟雪咬了咬唇：“今天在花廳見到謝老夫人和那陳二小姐，她們……她們頭上，身上，戴的飾品，好多都是我們佟家的?！?/p>
“你可看清楚了？”
“看得真真的，老夫人頭上的發(fā)簪，有兩支是我母親的?！?/p>
“而那個陳二小姐，手上的碧璽珠串，脖子上戴的金鑲琥珀項圈，都是我姐姐的?！?/p>
蕭念真沉吟片刻：“當年肅王查抄佟府，這些應該都上繳朝廷了，為何會出現(xiàn)在謝家女眷身上?！?/p>
“當年你姐姐和謝子謙有婚約，這些會不會是出事前你家贈送給謝家的。”
佟雪搖搖頭：“這些首飾上有幾樣寶石乃是傳家之物，但凡帶著這些寶石的首飾，我們也許會請匠人重新打造，改變樣式，但我們絕不會將它變賣或者贈人?！?/p>
蕭念真打量著她的神色，緩緩開口：“小雪，不管你信不信我，我覺得這謝家不一般。”
佟雪急急道：“大當家的，我自是信你的，你有什么話就跟我直說，小雪都按你的吩咐行事?！?/p>
聽到她這話，蕭念真也松了一口氣，就怕小姑娘念著舊情，看不清眼前的形勢，那她就不好直接出手了。
“你們家出事是四年前，四年前謝子謙還是個白身，即使在你們佟家出事那年他開始科考，如今也不過剛剛?cè)胧?，哪有這么快就官至六品通判?！?/p>
“更何況，普通人剛中進士，即使入朝為官，運氣好也是從七品開始做官，三年考評為優(yōu)，方可升官?！?/p>
“按你說的，謝子謙只有你們佟家一個靠山，此外毫無根基，那他究竟是憑什么，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升到六品?！?/p>
“這是最大的疑點。”
“其二，昔日你們佟家照顧謝家孤兒寡母，又對他們禮遇有加，今日他們看到你，不該是這種態(tài)度?！?/p>
“恐怕，謝老夫人早就對你們佟家心存不滿，如今看你家失勢，便毫無顧忌，折辱與你?！?/p>
聽到這里，佟雪狠狠咬住了嘴唇，當年她年紀小，很多事情都沒有放在心上，今日經(jīng)歷了這么一遭，心中早就看清謝老夫人為人了。
“小雪，謝子謙平步青云，怕是有人暗中相助，而這背后之人，怕是與當年操縱佟家通敵案之人息息相關。”
“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我們來了澄州，你祖母的身體就交給張伯調(diào)理，我們在城里多觀察幾日?！?/p>
佟雪緩緩點頭，雖然心里難以接受故人之子心懷異心，但事實擺在眼前，這謝家，恐怕真的不是看上去那么簡單。
“魏夫人，佟小姐，請移步凌煙閣用餐。”
兩個侍女上前引路，謝家已在凌煙閣備好席面，謝家眾人面色各異，看著蕭念真和佟雪入席。
寧興朝民風開放，謝家人口又少，并未刻意男女分桌，只每人一張小幾，分餐而坐，侍女抬著餐食魚貫而入。
“魏夫人，請?！?/p>
有魏澤夫人這樣一個“三品官眷”在，謝家無人敢坐上席，蕭念真一進門就被引入主位，她很自然地牽著佟雪將她安排在自己下首，謝家眾人臉上表情復雜，也只能坐到她們下首。
尤其是謝老夫人，一開始看到佟雪心中產(chǎn)生了極大優(yōu)越感，此時卻又像當年那樣，屈居她之下，心中一團火越燒越旺。
小蹄子，要是讓他們知道這個魏夫人是個冒牌貨，必要請官府捉拿二人，再讓謙兒派人狠狠折磨。
“魏夫人遠道而來，下官敬您一杯?！?/p>
謝子謙舉杯敬酒，若她真是魏澤的夫人，這次他一定要把握機會好好攀附結(jié)交。
蕭念真舉起酒杯，微微頷首，一飲而盡。
唔，上好的梨花白，好久沒喝到了。
她舒服地瞇了瞇眼。
陳婉兒見她喝酒姿勢豪放，并不像世家貴女一樣淺酌輕抿，與她上首的謝老夫人對視一眼。
謝家眾人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蕭念真的一舉一動，她卻像沒注意到似得。
捧起身前的菜碟，看著里面嬰兒拳頭大的餐食，皺了皺眉。
下一瞬，她的筷子就夾起那塊肉丸，整個塞進了嘴里。
這謝家的廚子，真是一點都不爽氣，那么大一個菜碟里只放這么小一個丸子，還不夠她塞牙縫的。
見她一盤接一盤地吃光案前的餐食，身后的侍女撤碟上菜都來不及，陳妍兒忍不住偷笑。
看，假的就是假的，這用餐禮儀，像是城門口三天未進食的乞丐。
謝子謙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打量蕭念真的眼神愈發(fā)銳利。
而一旁的佟雪除了自己認真進食之外，時不時還把自己的飯菜分給蕭念真。
餓著誰也不能餓著大當家啊，這謝家，準備的菜量這么少，喂蚊子呢？
于是，謝家人就看著蕭念真足足吃了兩人的飯量，仍未饜足。
天王老子來了她也不可能是魏家婦！
一頓飯吃下來，謝家看著蕭念真的眼神又開始輕慢無比了。
謝老夫人神情倨傲：“魏夫人覺得今天飯菜可合胃口?！?/p>
跟鄉(xiāng)下人進城似得，吃得盆干碗凈，她娘家前來打秋風的親戚都沒這么上不得臺面！
蕭念真等了又等，遲遲不見侍女繼續(xù)上菜，便知道這頓飯已經(jīng)吃完了。
沒意思，還沒吃個半飽，就沒了，這謝家好生吝嗇。
她懶懶點評道：“這莼菜羹不夠新鮮，水荷蝦兒火候太過，桂花魚翅不夠嫩?！?/p>
謝老夫人氣結(jié)，這不好那不好，那你還吃了個底朝天？
“也就這道炒血鴨堪堪合人意，不過比起林尚書家的炒血鴨，還是差了幾分?！?/p>
陳妍兒差點笑出聲，雙眼冒火似得盯著這個坐沒坐相、吃沒吃相的女人，還林尚書家的炒血鴨，她知道尚書府的大門朝哪開嗎？
“你！”她一個沒忍住，站起身就想戳穿蕭念真。
“妍兒！”陳婉兒沉聲打斷。
“魏夫人一路舟車勞頓，想必很累了，先讓人帶你回房休息吧。”
蕭念真也懶得繼續(xù)和他們虛與委蛇，帶著佟雪就回了聽雨軒。
只留下臉色難看的謝家眾人留在原地。
“姐！你剛剛為什么不讓我說話！這兩個破落戶，居然跑到我們家招搖撞騙！”
陳婉兒氣急敗壞。
謝老夫人閉目養(yǎng)神，老神在在地開口：“謙兒，你覺得她真是魏澤夫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