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凌云挑眉：還吃？
想到他們初見的那晚，她細(xì)胳膊細(xì)腿的，尤其是腰肢，盈盈不堪一握，她吃的東西到底吃到哪去了。
那幅畫面不受他控制地出現(xiàn)在腦海，趙凌云不由臉熱，偏過頭看老板煮餛飩。
“客官，這是最后一碗了，餛飩賣光了?！?/p>
老板笑盈盈地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白胖的餛飩點綴著翠綠的蔥花，蕭念真兩眼放光地舀起一只，吹了兩口氣就下嘴，燙得她瞬間齜牙咧嘴的。
趙凌云失笑，掏出一角碎銀付賬。
吃人嘴軟，她鼓著腮幫子朝趙凌云一笑，露出個虎牙。
趙凌云的心沒來由地便漏跳了一拍。
這女賊不動刀動劍、喊打喊殺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
兩人吃完慢慢踱著步往謝府走去，路過一家酒肆，蕭念真吸了吸鼻子，便走不動道了。
“怎么了？”
“是琥珀酒?！?/p>
蕭念真一下就聞出來是白天知府府中宴客的酒。
“你真是不知道，知府這么大的官，喝他們府上的琥珀酒居然還要作詩！”
“可憐我肚子里只有半瓶墨水，好不容易作了一首，就換了一杯酒，想再喝就得再作，我哪里作的出來?！?/p>
她抱著酒肆門口的柱子，使勁聞了一下空中夾雜的酒味，眼巴巴地看著店內(nèi)的酒桶。
趙凌云失笑，一個土匪頭子，身上連買酒的錢都拿不出來。
他長腿一邁，徑直走進(jìn)了酒肆，再出來時，手里已經(jīng)提了一壇子上好的琥珀酒。
他手一伸：“請你喝的?！?/p>
蕭念真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趙凌云握拳咳了一聲：“畢竟我身家性命在你手上?！?/p>
“嘿嘿，好說好說?！笔捘钫嬉话褗Z過酒壇，一手?jǐn)堊×粟w凌云的肩膀。
“你請我喝酒，我眼下沒錢，只能請你看月亮了！”
話音剛落，她足尖點地，飛身躍起，竟攬著趙凌云飛身上了酒肆屋頂。
她環(huán)顧四周，似乎不滿意，又帶著他飛躍幾息，最終落在了附近最高的屋頂上。
趙凌云心中詫異，這女匪輕功了得，竟不輸他。
見他臉色如常，絲毫不畏高，蕭念真真心夸贊了一句：“沒想到你這個書生膽色倒不錯?！?/p>
說著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酒壇封口，仰頭大喝了一口。
“哈，真是好酒?！彼臐M意足地喟嘆。
夜空如洗，明月高懸，皎潔的月光映在她的臉上，反射出一層淡淡的銀輝，她舒服地瞇著眼，一口一口地咽著酒，高興地哼著不成調(diào)的曲子。
趙凌云起了作弄的心思：“我請你喝酒，你就請我看這不要錢的月亮？”
蕭念真猛地轉(zhuǎn)過頭看他，理直氣壯地說：“這可不是一般的月亮，你見過這么大、這么近的月亮嗎？”
見過，宮中的摘星閣建有十三層之高，在上面可以俯瞰全京城，他十幾歲時也跟他的伴讀們上去品酒論詩，那些世家子弟們滿腹經(jīng)綸，但又恪守禮節(jié)，絕不會在他面前躺成這種，四仰八叉、翹著二郎腿的模樣。
半壇酒下肚，蕭念真雙頰酡紅，眼神開始迷離，趙凌云嘆了一口氣，準(zhǔn)備抱她下去。
“別動?！?/p>
“……”
“你長得好像一個人?！?/p>
蕭念真朝他靠近，一雙眼直直地盯著他的臉，眼中開始閃過依賴、懷念和……痛苦。
呵，自己長得像她某個舊情人？
趙凌云心中沒來由地一陣煩躁。
她不舍地移開眼神：“不，你不是他，他也不可能是你?！?/p>
“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上了。”
蕭念真仰著頭，看著月亮，嘴里輕輕地呢喃：“林云哥哥……”
聲音雖小，可此時萬籟俱寂，趙凌云在她身側(cè)，還是清清楚楚地聽到這句。
他渾身的血液似被凍住了一般，心跳如鼓，砰砰砰地撞擊著胸膛。
“你說的……林云，可是姓趙？”
蕭念真惱怒：“什么姓趙！林云哥哥就叫林云，姓林！”
……
我叫……林云。
少年頓了一下，猶豫著還是說了個假名。
林云，林云哥哥的名字真好聽，不像我，二丫二丫，全京城有成百上千個叫二丫的。
趙凌云十歲的時候，跟著寧興帝和皇后去護(hù)國寺祈福，從小在宮中長大的他對宮外的一切都很好奇。
趁著父王和母后在前殿祈福，他偷跑下山。
沒想到這一下山就出了事。
“小公子是哪家的，你家大人呢？”
剛到山腳下就撞見一個婦人，穿著靛藍(lán)粗布衣裳，頭上戴著一支銀簪，目光灼灼地看著趙凌云。
他直覺這人不是好人，避而不答，企圖繞開她。
沒想到從婦人身后又閃出一名男子，長得高大粗壯，一把就抓住了他。
“你小子還敢跑，快跟爹娘回去?！?/p>
見這兩人自稱是自己的爹娘，趙凌云反應(yīng)過來這就是民間所說的拍花子，立刻用盡全身力氣掙扎個不停。
可是十歲的他哪里打得過干慣粗活的中年漢子，很快就被鉗制住動彈不得。
嘴也被婦人的手帕塞住，饒是他嗚嗚企圖出聲，周圍也沒有可以求救的人。
“啪——”
“??！”男子慘叫出聲，一手摸向額頭，卻見他的額頭被一塊石頭砸出了個血窟窿。
趙凌云詫異地看著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小女孩，她又矮身撿起一塊石頭砸向男子。
“哪來的臭丫頭，敢砸爺爺我，不要命了！”
男子怒火中燒，放開趙凌云就去追那個小女孩。
“快跑！”小女孩朝他大喊一聲，自己也轉(zhuǎn)身狂奔。
眼看著到手的肥肉要跑了，婦人大喊“回來”，這個蠢男人，追那個衣衫襤褸的小丫頭干嘛，這丫頭也賣不出好價錢。
而男人早就氣得失去了理智，朝著小女孩消失的方向猛追不停。
中年婦人身軀肥胖臃腫，根本跑不過趙凌云，氣喘吁吁地咒罵個不停。
趙凌云一個勁地往人多的地方?jīng)_，直到跑進(jìn)鬧市才敢停下來。
隨著心跳逐漸平緩，他又不由地?fù)?dān)心起那個小姑娘，正想去找官府救那個小女孩時，卻看到前面的墻角處，鬼鬼祟祟冒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是剛才的小女孩！
她身量比自己矮不少，大概七八歲的模樣，亂糟糟的頭發(fā)隨意地扎了個辮子，灰撲撲的臉龐上還有一些細(xì)小的擦傷。
此時她眼睛眨巴眨巴看著他，見他也看過來，便咧開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