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蘇握著門把的手微微收緊,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錯愕:“靳,靳總?”
她下意識地退后半步,又看了看門牌號:“我,我沒走錯吧?您怎么會在這兒?”
靳開文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聲音帶著幾分被打擾的不悅:“這是公司分配給我的公寓。”
“???”伊蘇這下更懵了,她晃了晃手里的鑰匙,“可,可人事部說,這也是公司分給我的房子啊。”
她腦子飛快地轉(zhuǎn)著,想起剛才在辦公室聽到的只言片語,心里頓時升起一種荒謬的感覺。
“靳總,”伊蘇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一些,“我不太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靳開文沒說話,徑直走到一旁的座機旁,撥了個內(nèi)線電話。
他的聲音依舊是那種不帶什么情緒的調(diào)子:“人事部嗎?我是靳開文。關(guān)于璟園三號樓這套公寓的安排,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些什么,靳開文的臉色沉了幾分。
“房源緊張?所以就把一個新入職的員工,安排到我的公寓里?”他的聲音里透出一絲冷意。
伊蘇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幾分鐘后,靳開文掛了電話,看向伊蘇,表情談不上友善:“人事部說,公司最近入職人員較多,公寓暫時短缺,所以,將你調(diào)配到這里?!?/p>
他頓了頓,補充道:“這是躍層,樓上還有空房間?!?/p>
伊蘇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和靳開文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那個在面試時就斷言她干不長、認為她是花瓶的男人?
那個剛剛還和陳浩打賭,說她連一個月都撐不下去的頂頭上司?
伊蘇忽然想笑,命運的安排,有時候還真是充滿了黑色幽默。
她垂下眼簾,掩去復雜的情緒,再抬起頭時,臉上已經(jīng)恢復了慣常的平靜:“原來是這樣。給靳總添麻煩了?!?/p>
靳開文打量著她,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么,但伊蘇的表情滴水不漏。
“既然是公司的安排,”伊蘇拖著行李箱往里走了幾步,環(huán)顧了一下這個裝修雅致、品味不俗的客廳,“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她心里盤算著,住在公司提供的公寓,總比自己掏錢租房或者住酒店劃算。更何況,這地方的環(huán)境確實不錯。至于靳開文……就當是提前適應(yīng)職場壓力了。
她不是正好要用三個月的時間,讓他刮目相看嗎?
住在同一屋檐下,豈不是有更多機會,讓他親眼見證自己的能力?
想到這里,伊蘇的心情反而輕松了不少。
“靳總放心,”她露出一抹公式化的微笑,“我會盡量不打擾您的工作和休息。三個月后,無論結(jié)果如何,我都會盡快搬出去。”
她特意加重了“三個月”這幾個字。
靳開文自然聽出了她話里的意思,他沒有回應(yīng),只是漠然地轉(zhuǎn)過身,重新望向窗外,留下一個疏離的背影。
伊蘇也不在意他的態(tài)度,徑自打量起這個即將成為她臨時住所的地方。
也好,有壓力才有動力。
靳開文,這場賭局,才剛剛開始呢。
伊蘇拖著行李箱上了樓。
她在二樓轉(zhuǎn)了一圈,走進空著的客臥,窗戶朝南,陽光充沛,獨立衛(wèi)浴,窗外是小區(qū)安靜的綠化帶,視野開闊。
簡單收拾了一下,換了身輕便的運動裝,她便下了樓,徑直出了門。
靳開文在樓下處理工作郵件,對她的進出并沒太在意。
約莫半小時后,伊蘇開了門。
門口赫然堆著五個大小不一的紙箱,嚴嚴實實地碼放著。
她正彎腰,準備先抱起最上面的一個。
靳開文從工作區(qū)抬起頭,看見門口那陣仗,起身走了過去:“怎么回事?”
伊蘇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哦,我之前的一些行李寄存在小區(qū)物業(yè)代收點,現(xiàn)在去取回來了?!?/p>
她語氣輕松,仿佛這五個大箱子只是幾本書那么簡單。
“我要把它們搬上去?!彼噶酥笜翘莘较颍澳判?,您的地板、墻壁,我都會小心,不會刮花碰壞的。”
說完,她便側(cè)身,雙手抱住其中一個半人高的箱子,使勁往上一抬。
箱子紋絲不動。
她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再次發(fā)力。
靳開文看她纖細的胳膊因為用力而繃緊,到底還是有幾分紳士風度:“我?guī)湍??!?/p>
伊蘇喘了口氣,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卻還是搖了搖頭,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謝謝靳總。只是我一個人習慣了,這點小事,應(yīng)該還可以應(yīng)付?!?/p>
靳開文沒再多言,直接伸手,輕松地抱起了另一個箱子。
入手沉甸甸的,他掂了掂,分量不輕。
五個這樣的箱子,從物業(yè)代收點搬到公寓門口,他想象不出眼前這個看起來文弱的女人是怎么做到的。
現(xiàn)在,還要再搬上二樓。
伊蘇見他已經(jīng)動手,也不再堅持,只是開口道:“等等,靳總,這樣直接搬,太費力氣了,而且容易磕碰到樓梯?!?/p>
她快步走到玄關(guān)一角,從門后取出一個折疊起來的平板手推車,而且是專門上樓梯用的手推車。
手推車被擦拭得干干凈凈,輪子都泛著光亮。
伊蘇麻利地將手推車展開,然后示意靳開文將箱子放到車上。
她自己也把剛才沒能撼動的那個大箱子,側(cè)過來,巧妙地利用杠桿原理,一點點挪上了手推車。
很快,兩個箱子穩(wěn)穩(wěn)地疊放在了小車上。
她拉起推車的扶手,另一只手扶著箱子,對靳開文說:“我先把這幾個拉上去,很快就好。”
手推車的輪子在木質(zhì)地板上發(fā)出輕微而平穩(wěn)的滾動聲,她拉著車,一步一步,穩(wěn)當?shù)厣狭藰翘?,確實比硬扛省力多了。
靳開文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zhuǎn)角。
他注視著那個身影,總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卻又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相似的場景,或者相似的人。
伊蘇在房間里歸置那些屬于她的“家當”,整整兩個小時過去,她才終于將最后一個箱子清空。
汗水濕透了T恤,緊貼在后背,帶來一陣黏膩的不適。
她癱坐在地板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五個大箱子,聽起來不過是個數(shù)字,真正動手整理起來,才發(fā)覺工程的浩瀚。
衣物、書籍、專業(yè)資料,還有她這些年零零碎碎積攢下來的小物件,每一件都像是她人生某個片段的縮影。
身體的疲憊是切實的,但心底卻也涌上一股塵埃落定的踏實感。
至少,接下來的三個月,她有了一個安穩(wěn)的棲身之所。
手腕上的表盤顯示,時間已經(jīng)悄然滑向了七點。
她的肚子非常應(yīng)景地發(fā)出“咕嚕?!钡目棺h聲。
伊蘇揉了揉空癟的胃部,從冰涼的地板上撐著坐起身。
外賣?她微微皺眉,此刻并不想吃那些油膩的食物。
她記得小區(qū)門口似乎有幾家口碑不錯的小吃店,簡單應(yīng)付一頓晚餐應(yīng)該不成問題。
去浴室簡單沖洗了一下,換了身干爽的T恤和短褲,伊蘇趿拉著拖鞋,盡量放輕腳步,打算下樓覓食。
剛走到樓梯口,一股若有似無的食物香氣便幽幽地鉆入鼻腔。
很清淡的味道,帶著一絲絲蔥油被熱油激發(fā)的焦香,似乎還有……煎蛋的香氣?
伊蘇的腳步頓了頓,心里有些詫異。
她下意識地放緩了呼吸,屏息凝神地往下走了幾級臺階。
當她來到樓梯拐角處時,眼前的一幕讓她微微怔住。
開放式的廚房里,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正背對著她,站在灶臺前忙碌。
那人身上……竟然系著一條深藍色的棉布圍裙?
圍裙的系帶在他勁瘦的腰間隨意地打了個結(jié),清晰地勾勒出他寬闊的肩膀和緊實的腰線,形成一個漂亮的倒三角。
他一手握著鍋鏟,另一只手扶著鍋柄,手腕翻轉(zhuǎn)間,動作看起來頗為熟練。
是靳開文。
伊蘇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個在公司里向來不茍言笑,周身都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冰冷氣場的靳總,此刻竟然系著圍裙,在廚房里做飯?
這畫面,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充滿了強烈的違和感,卻又詭異地透著一股……家常的煙火氣息。
灶臺上的男人似乎察覺到了她刻意放輕的腳步聲,肩膀幾不可查地動了動,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下來了?”他沒有回頭,聲音依舊平穩(wěn),卻比白日里在公司時少了幾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
伊蘇感覺有些不自在,像是偷窺被人當場抓了個正著。
她輕輕咳了一聲,掩飾住那份不自然,從樓梯上走了下來:“嗯,我準備出去吃點東西?!?/p>
靳開文緩緩轉(zhuǎn)過身。那條棉布圍裙穿在他身上,非但不顯得滑稽,反而給他增添了幾分居家的隨意感。
他瞥了一眼伊蘇,然后用下巴指了指灶臺上正冒著熱氣的鍋子:“我煮了面,有你一份?!?/p>
伊蘇徹底愣住了。
他煮了面?而且……還有她的一份?
這是什么情況?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她下意識地想要開口拒絕。畢竟,和他同住一個屋檐下,已經(jīng)足夠讓她感到渾身不自在了,現(xiàn)在還要吃他親手做的飯……
但轉(zhuǎn)念一想,人家主動提出,而且是現(xiàn)成的飯菜,她也確實餓得前胸貼后背了,何必矯情?
再者說,如果她執(zhí)意拒絕,反而顯得太過刻意,倒不如坦然接受。
“那就……多謝靳總了?!币撂K順水推舟,走到餐桌旁,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她倒要嘗嘗看,這位日理萬機的靳大老板,廚藝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