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副駕駛李振親自出面,用職業(yè)身份和輕松的語氣擔保絕無返航的可能,再配合池清瀾帶著空姐們挨個道歉安撫,客艙內那股劍拔弩張的恐慌氣氛,終于慢慢地癟了下去。
大多數(shù)乘客都是通情達理的,既然機組人員都出面保證了,他們也就不再追究。
機艙內恢復了秩序,只是那份劫后余生的慶幸,讓空氣中多了一絲微妙的氣氛。
趙乾明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整個人像被抽掉了骨頭,軟軟地癱在座椅上。
冷汗浸濕的襯衫緊緊貼在后背,冰涼刺骨。
不會掉頭了,預知夢里的那個爆炸火球,暫時是看不到了。
他下意識地扭頭,看向過道另一側的張陵。
那個年輕人依舊眉頭緊鎖,眼神深邃地望著窗外。他的平靜,與周圍乘客的放松形成了鮮明對比,反而讓趙乾明剛剛放下的心,又“咯噔”一下,懸了起來。
在他看來,張陵是比他更高級的“預言家”。
自己的預知是被動的、混亂的、充滿痛苦的;而張陵,卻能主動地、有條理地去利用這些信息,甚至能“預知”到連他都不知道的細節(jié)。
張陵的態(tài)度,才是真正的風向標。
“兄……兄弟,”
趙乾明湊過去,聲音還有些發(fā)虛,“現(xiàn)在……我們是不是安全了?”
他的聲音不大,但林雅雅和不遠處一直用眼角余光關注著這邊的王占軍,都不約而同地豎起了耳朵。
林雅雅的小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節(jié)泛白。她努力維持著鎮(zhèn)定,但那雙清澈的眸子里,同樣寫滿了對答案的渴望。
王占軍則是不動聲色地調整了一下坐姿,身體微微前傾。
他想知道這兩個人還能爆出什么驚人的消息。
趙乾明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引得不少人注意,張陵收回目光,看向趙乾明。
他看到了對方那張慘白如紙的臉,看到了他布滿血絲、瀕臨崩潰的眼睛。
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連續(xù)經(jīng)歷兩次撕心裂肺的清醒噩夢,對于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都市白領來說,精神沒有徹底垮掉,已經(jīng)是個奇跡了。
他知道,此刻不能再給他施加任何壓力了。
于是,張陵緊鎖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嗯,沒事了。”他拍了拍趙乾明的肩膀,語氣篤定。
“最危險的兩次‘死亡’都被我們化解了。接下來,只要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到姑蘇就行。放心吧,我們安全了?!?/p>
這句善意的謊言,像一劑強效鎮(zhèn)定劑,精準地注入了趙乾明幾乎崩斷的神經(jīng)里。
“真……真的?”
“真的?!睆埩甑男θ堇飵е环N令人信服的力量。
趙乾明緊繃的身體,終于徹底松弛下來。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沒多久,他眼皮就重得再也抬不起來,頭一歪,靠著座椅,沉沉地睡了過去。
聽到兩人對話的林雅雅和王占軍也明顯松了口氣。
張陵看著睡夢中依舊眉頭緊鎖的趙乾明,眉頭已經(jīng)緊皺。
安全了?怎么可能。
死神的字典里,可沒有“放棄”這個詞。
安撫趙乾明,也只是需要一個精神狀態(tài)穩(wěn)定的“預警機”,而不是一個隨時可能引爆乘客情緒的“定時炸彈”。
飛機平穩(wěn)地飛行了十幾分鐘,窗外的景色一成不變,仿佛時間都已靜止。
張陵解開安全帶,起身準備去一趟洗手間。
他剛從廁所里出來,一抬頭,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池清瀾。
她已經(jīng)換下了那身被趙乾明抓皺的制服,亭亭玉立地站在過道里,像一朵清冷的白玉蘭。
過道燈光柔和,映得她雪白的頸項和精致的側臉,有種朦朧的美感。
“張先生。”見他出來,池清瀾主動開口。
“叫我張陵就行。”
“好,張陵?!?/p>
池清瀾的目光很復雜,有感激,有審視,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好奇,“今天的事,謝謝你幫了我兩次?!?/p>
第一次,是在趙乾明失控時,將她解圍。
第二次,是教她那套安撫乘客的話術。
作為一個專業(yè)的乘務長,她很清楚,如果不是張陵那幾句提點,讓她避開“罷工”這個雷區(qū),而是從專業(yè)和共情的角度去化解,后果不堪設想。
盡管平時這些道理都知道,可一旦到了臨場發(fā)揮時,又哪能這么快回想起來。
“舉手之勞。我也不想看到飛機上亂起來?!睆埩昕蜌獾鼗貞?/p>
“對你來說是舉手之勞,但對我,對我們整個機組來說,意義重大。”
池清瀾的語氣很誠懇,“我欠你一個人情。”
人情?
張陵心中一動。
他現(xiàn)在最需要的,就是信息,盡可能多的信息,而一個資深的乘務長,無疑是一個絕佳的信息來源。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臉上卻露出一副恰到好處的、屬于年輕人的靦腆。
“池姐,你太客氣了。其實……說來有點冒昧,”
他撓了撓頭,眼神有些飄忽,似乎不太好意思,“我……我能不能加你個聯(lián)系方式?”
此言一出,空氣瞬間安靜了半秒。
池清瀾那雙清冷的眸子,微微瞇了一下。
她看著眼前這個皮膚白凈,長相帥氣的年輕人,剛才那點感激和欣賞,瞬間被一種“果然如此”的了然自信所取代。
她今年三十二歲,是夏航的空姐門面之一,這種以感謝為由頭,最終目的卻是為了要聯(lián)系方式的搭訕,她見得多了。
從油膩的商業(yè)大佬,到自以為是的富二代,再到眼前這種自持幾分顏值的“小奶狗”,套路千篇一律。
呵,男人。
對于這種圖謀不軌的搭訕,她向來是敬而遠之。
不過,看在他今天確實幫了大忙的份上,直接拒絕似乎又不太好。
于是,池清瀾的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怎么,小弟弟,想追我呀?我可比你大不少,而且還是個單親媽媽哦?!?/p>
她故意將“單親媽媽”四個字咬得很重,通常這四個字,就能勸退百分之九十九的年輕追求者。
然而,張陵的反應卻出乎她的意料。
他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更加“不好意思”的表情,連忙擺手:
“不不不,池姐你誤會了!我……我是個網(wǎng)文作者,準備寫一本以航空為題材的小說。今天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覺得特別有戲劇性,就……就想找您當個專業(yè)顧問,了解一些真實的航空知識和內幕什么的。當然,是有償?shù)模 ?/p>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天衣無縫。
池清瀾看著他那真誠中帶著點窘迫的眼神,一時間也分不清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