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干爸，是在殯儀館門口。
他坐在臺階上抽煙，愁云慘淡，腳邊放著吃剩的泡面。
我鼓起勇氣問他：「叔叔，這個(gè)紙桶能給我嗎？」
他不理我。
被問煩了怒吼一聲：「叫叫叫，一個(gè)桶拿去做什么？裝骨灰??！」
我被嚇得坐到地上，強(qiáng)忍淚意點(diǎn)頭：「嗯，裝我爸的骨灰……」
原來那天，我失去了父親。
他失去了雙胞胎兒子。
后來，他把我領(lǐng)回家。
臉色蒼白的干媽朝他崩潰咆哮：「她是你私生女對不對？你害死我兒子還要我給她當(dāng)媽，欺人太甚！」
我爸死的時(shí)候，我才七歲。
他喝了很多酒，全身水腫躺了四天。
我端著飯菜去叫他，剛開始他翻個(gè)身，跟我說吃不下，后來睜眼看我一下又閉上了，最后，連眼睛都睜不開。
我學(xué)著電視里去探鼻息。
涼的。
當(dāng)場嚇愣在原地。
緊接著「撲通」一聲，剛滿周歲的三弟翻到了床下，哇哇大哭。
雙胞胎四弟立馬跟著哭，二妹趁機(jī)去夠床頭的碗，碗碎了，飯菜撒了一地。
屋里哭聲一片，我爸直挺一條。
我跑到鄰居家喊我媽，還沒進(jìn)門就聽到麻將聲，我媽尖銳的嗓音夾在其中：「胡了，給錢給錢！」
「媽，我爸他——」
我媽眼皮都不抬一下：「不吃飯是吧，沒事，餓幾天就會吃了?！?/p>
「媽，求你了，回家看看吧！」
我沒忍住哭出聲，我媽抬手就是一巴掌：「哭喪啊，你爸還沒死呢?！?/p>
幾個(gè)牌友看不下去，紛紛勸她回去。
牌局提前散了，我媽拽著我往家走，一路上罵罵咧咧：「掃把星，老娘剛來了副好牌，就被你哭沒了——」
她還想打我，卻在看到面色青白的我爸時(shí)，啞然失聲。
她先咒罵，后捶打，眼見不能叫醒我爸，用力擦了把眼淚：「不中用了，死在家里還得賠房東錢。」
「思楠，搭把手?！?/p>
「把你爸拖到后山垃圾場?！?/p>
我死死抱住我媽的腿，苦苦哀求：「爸還是熱的，還能活……」
我媽用力掰開我的手，咬牙切齒地道：「拿什么醫(yī)？有錢嗎？！」
弟妹嚇得哇哇大哭，我媽抱起手邊的二妹，冷冷道：「成啊，我現(xiàn)在就賣了你妹，去救你爸，開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