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回答。
只是用那雙燃著火的眼睛瞪著我。
頂在我小腹的匕首，又用力了幾分。
我能感覺到那冰冷的金屬質感，仿佛隨時都能刺穿我的皮膚。
“你到底想怎么樣？”她咬著牙問。
“我不想怎么樣?！蔽铱粗难劬?，一字一句地說，“我只想找回我的戰(zhàn)友。那個和我一起在叢林里殺過怪物，在暴雨里分過餅干的戰(zhàn)友。而不是一個戴著面具，連自己名字都不敢承認的膽小鬼?！?/p>
“我不是她！”她低吼。
“那就證明給我看?！蔽叶⒅掷锏呢笆?，“這把刀，如果是緋狐的刀，刀柄上會有一個小小的‘F’形劃痕。是她自己刻上去的。她說，F(xiàn)，是Faith，是信念。”
裴千俞的呼吸，有了一瞬間的停滯。
我能感覺到，壓在我身上的她的身體，變得更加僵硬。
她握著刀的手，在微微發(fā)抖。
我們在八角籠里，保持著這個危險又曖昧的姿勢。
訓練室的燈光，白得刺眼。
空氣里，只有我們兩個人粗重的呼吸聲。
過了不知道多久。
她松開了匕首。
匕首掉在墊子上，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
她推開我，從地上站起來。
她沒有去看那把匕首，也沒有看我。只是低著頭，整理著自己凌亂的衣服。
“今天的訓練，到此為止?！彼穆曇簦牪怀銮榫w。
她轉身，準備走出八角籠。
我從地上撿起那把匕...首。
在黑色的刀柄末端，我摸到了一個細微的，凹凸不平的痕跡。
我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么。
“裴顧問?！蔽医凶∷?/p>
她停下，沒有回頭。
“你說，我是不是該把這把刀，交給主辦方？”我說，“告訴他們，他們的‘高級NPC’，居然私藏了游戲里的道具。不知道這算不算違規(guī)？”
她的背影，明顯地一僵。
她慢慢地轉過身，看著我。
眼神里，第一次，有了妥協(xié)。
“你想要什么？”她問。
“真相?！?/p>
“沒有真相?！彼龘u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疲憊，“你看到的，聽到的，就是全部。我是裴千俞，你是程野。我們是顧問和選手的關系。僅此而已。”
“好?！蔽尹c點頭，把玩著手里的匕首，“既然只是顧問和選手的關系。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剛才，是想謀殺你的選手？”
我拿著匕首，一步一步，向她走去。
她沒有后退。
只是看著我，眼神復雜。
“把刀給我?！彼f。
“可以?！蔽易叩剿媲?，把匕首遞給她，“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p>
“什么條件？”
“以后，不許再用‘我們只是顧問和選手的關系’這種屁話來敷衍我?！蔽艺f，“也別再試圖用你那套NPC理論來騙我。我知道你是誰。你也知道，我知道你是誰?！?/p>
我把匕首塞進她手里。
她的手心，一片冰涼。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蔽铱粗?，“不是孤狼和緋狐。是程野和……裴千俞。但前提是，真誠。至少，別再騙我?！?/p>
她握緊了匕首，低著頭，沉默了很久。
就在我以為她又要拒絕的時候。
她開口了。
“好?！?/p>
只有一個字。
但對我來說，足夠了。
像是緊繃了很久的弦，終于松開了一點。
“還有一件事。”她抬起頭，看著我，“主辦方給了我一份新的文件，需要你簽署?！?/p>
她從運動褲的口袋里，掏出一個折疊好的，像是什么合約的東西。
“這是什么？”
“補充協(xié)議?！彼归_文件，“或者說，是為你量身定做的，‘王者條款’?！?/p>
我接過來看。
上面的條款，比之前那份更加苛刻。
第一條：無條件配合主辦方的一切宣傳和商業(yè)活動。
第二條：在第二季期間，絕對服從監(jiān)管顧問的一切指令。
第三條：禁止向外界透露任何關于游戲的真實信息，違者……抹殺。
抹殺兩個字，是紅色的。
觸目驚心。
我的目光，停在第二條上。
絕對服從監(jiān)管顧問的一切指令。
我的監(jiān)管顧問，是她。
我抬起頭，看向裴千俞。
她也在看我，眼神里，帶著一種我說不清的意味。
“這是什么意思？”我問。
“字面意思?！彼f，“從你簽字的那一刻起，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命令。你必須服從?！?/p>
這算什么？
打一巴掌，給一顆糖？
不。
這不是糖。
這是更深的，更無法掙脫的枷鎖。
她把一支筆，遞給我。
“簽吧?！彼f，“這是主辦方高層的意思。不是我能決定的?！?/p>
我看著她。
她今天的妥協(xié)，她的退讓……是不是就是為了讓我簽下這份東西？
她是在演戲嗎？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沒得選。
我拿起筆，在簽名欄上，寫下了“程野”兩個字。
寫完，我把協(xié)議遞還給她。
“好了，裴‘教官’。”我看著她，刻意加重了教官兩個字，“現(xiàn)在，你可以對我下達第一個命令了。”
她接過協(xié)議，折好，放回口袋。
然后，她看著我，嘴角，第一次，真正地，向上勾起了一個弧度。
那不是嘲諷，也不是公式化的微笑。
而是一種……帶著掌控感的，真正的笑。
“我的第一個命令。”她說，“從今天起，你搬到我隔壁去住?！?/p>
我愣住了。
“我已經(jīng)住在你隔壁了?！?/p>
“不?！彼龘u了搖頭，“我說的是，4103。那是為你準備的新公寓。”
“4103？”我皺眉，“那不是雜物間嗎？”
“以前是?！彼Φ孟褚恢恍『?，“現(xiàn)在，它是你的新家了。我?guī)湍惆研欣疃及徇^去了?！?/p>
我這才明白過來。
4101，那個有著巨大落地窗的豪華公寓，只是個誘餌。
她把我耍了。
“為什么？”
“因為4101的監(jiān)控有死角?！彼f得理所當然，“而4103，沒有。而且，它離我更近?！?/p>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在安撫一只寵物。
“歡迎來到第二季，程野?！彼穆曇?，帶著一絲愉悅，“從現(xiàn)在開始，游戲，才真正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