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林晚棠借口出門買些女性用品,避開了家里的傭人,獨自打車去了城郊的廢棄工廠。
車子越往郊區(qū)走,周圍的環(huán)境越荒涼。道路兩旁的樹木變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荒地和廢棄的廠房。廢棄工廠坐落在一片荒地中間,銹跡斑斑的鐵門緊閉著,墻上爬滿了雜草和藤蔓,看起來陰森可怖,像一頭蟄伏的怪獸。
林晚棠付了錢,站在工廠門口,心里有些不安。風(fēng)吹過空曠的場地,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哭泣。她深吸一口氣,推開虛掩的鐵門,門軸發(fā)出“吱呀”的刺耳聲響,在寂靜的午后格外嚇人。
工廠里彌漫著鐵銹和灰塵的味道,陽光透過破洞的屋頂,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漂浮著細(xì)小的塵埃。廠房很大,堆放著一些廢棄的機器和零件,蒙上了厚厚的灰塵,看起來像一個個沉默的巨人。
“有人嗎?陳叔?”林晚棠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腳步踩在碎石子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響??諘绲膹S房里傳來回音,讓她的聲音顯得格外單薄。
突然,身后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林晚棠猛地回頭,看到一個穿著藍(lán)色工裝的中年男人,身材微胖,臉上有一道從眼角延伸到下巴的疤痕,看起來有些兇狠。他的手里拿著一把扳手,警惕地看著她。
“你是林晚棠?”男人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確定。
“我是,您是陳叔?陳建國?”林晚棠看著他,心跳得飛快。
男人點點頭,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她,像是愧疚,又像是恐懼:“我是陳建國。你母親的事,我知道。當(dāng)年...是我對不起她?!?/p>
“我母親到底是怎么死的?”林晚棠急切地問,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
陳建國的眼神暗了下來,他嘆了口氣,聲音低沉:“是林夫人。當(dāng)年你母親發(fā)現(xiàn)她挪用公司公款,還做假賬,準(zhǔn)備告訴你父親林正宏。林夫人知道后,就找了人...”
“找了人做什么?”林晚棠追問,心提到了嗓子眼。
“找了人把你母親推下了樓,偽造成自殺的樣子,”陳建國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愧疚,他低下頭,不敢看林晚棠的眼睛,“我當(dāng)時在場,就在樓下看著...但我因為害怕林夫人報復(fù),沒敢說出來...這些年,我每天都睡不好覺,受著良心的譴責(zé)。”
林晚棠的眼淚瞬間涌了上來,視線變得模糊。她的猜測是對的!母親是被害死的!那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婦人,竟然是個殺人兇手!
“那筆五十萬的支出...日記里提到的五十萬...”她哽咽著問,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
“是給兇手的封口費,”陳建國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黑色的 U盤,遞給她,“這里面有當(dāng)年的銀行轉(zhuǎn)賬記錄,還有林夫人和兇手的通話錄音,是我偷偷備份下來的。你拿去吧,算是我為你母親贖罪,也求你能原諒我當(dāng)年的懦弱?!?/p>
林晚棠接過 U盤,緊緊攥在手里,冰涼的觸感讓她稍微冷靜了一些。她看著陳建國,這個當(dāng)年懦弱的旁觀者,如今能站出來說出真相,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謝謝您,陳叔。”她低聲說,聲音里帶著感激。
“快走,這里不安全,”陳建國突然抬頭,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林夫人的人可能已經(jīng)知道了,我收到消息,他們正在往這邊趕?!?/p>
林晚棠心里一驚,剛轉(zhuǎn)身想走,就聽到身后傳來一聲悶響。她回頭,看到陳建國倒在了地上,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男人拿著鐵棍站在他身后,鐵棍上還沾著血跡!
“你是誰?”林晚棠嚇得后退一步,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黑衣人沒說話,只是用兇狠的眼神看著她,一步步朝她逼近。林晚棠轉(zhuǎn)身就跑,卻被另一個從暗處沖出來的男人攔住了去路,那個男人臉上帶著獰笑,眼神貪婪。
“抓住她!”為首的黑衣人喊道,聲音嘶啞。
林晚棠被兩個男人抓住胳膊,他們的力氣很大,她拼命掙扎,卻無濟于事。口袋里的 U盤掉了出來,被為首的黑衣人撿走。
“林夫人果然沒猜錯,你會來找陳建國?!睘槭椎暮谝氯死湫σ宦?,把玩著手里的 U盤,“本來想讓你和這個老東西一起上路,不過...沈總好像很在意你,或許把你交給沈總,能換點好處?!?/p>
沈硯庭?他們認(rèn)識沈硯庭?林晚棠心里充滿了疑惑和恐懼。
就在這時,工廠門口傳來汽車引擎的轟鳴聲,聲音越來越近。一輛黑色的賓利疾馳而來,“吱呀”一聲急剎車,停在工廠門口。
車門打開,沈硯庭從車上下來。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臉色陰沉得可怕,周身散發(fā)著駭人的氣場,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掃過被抓住的林晚棠,又落在那些黑衣人身上。
“放開她!”他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寒意,仿佛能凍結(jié)空氣。
黑衣人顯然沒想到沈硯庭會來,愣了一下,為首的那個強裝鎮(zhèn)定地說:“沈總?您怎么會來這里?這是我們和林家的私事...”
“我說,放開她!”沈硯庭一步步走近,每走一步,周圍的氣壓就低一分。他身后的保鏢立刻沖上來,和黑衣人打了起來。
保鏢都是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身手矯健,黑衣人根本不是對手,很快就被制服了。
混亂中,林晚棠趁機掙脫了束縛,踉蹌著跑到沈硯庭身邊。他一把將她護在身后,眼神狠厲地看著那些被打倒在地的黑衣人,仿佛要將他們生吞活剝。
“把他們帶下去,好好‘問問’。”沈硯庭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保鏢們立刻會意,拖著哀嚎的黑衣人離開了。
處理完黑衣人,沈硯庭才轉(zhuǎn)過身,看向林晚棠。她的胳膊被抓出了幾道紅痕,臉上還有淚痕,頭發(fā)也有些凌亂,看起來楚楚可憐,讓他心里一陣刺痛。
“你沒事吧?”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軟了些,伸手想去碰她的胳膊,又怕弄疼她,猶豫了一下,才收回來。
林晚棠搖搖頭,想起那個 U盤,急道:“我的 U盤...里面有證據(jù)...”
“在我這。”沈硯庭從口袋里掏出那個黑色的 U盤,遞給她。原來剛才混亂中,他已經(jīng)趁亂把 U盤拿回來了。
林晚棠接過 U盤,緊緊攥在手里,心里一陣復(fù)雜。他為什么會來?他怎么知道她有危險?
“你怎么會來這里?”她忍不住問,眼神里充滿了疑惑。
沈硯庭避開她的目光,語氣有些生硬:“我查了你的行蹤,發(fā)現(xiàn)你來了這里,覺得不對勁,就過來看看?!?/p>
林晚棠愣住了。他一直在監(jiān)視她?這個認(rèn)知讓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更多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激。如果他沒來,她現(xiàn)在不知道會是什么下場。
“跟我回去。”沈硯庭沒再多說,拉起她的手往車邊走去。他的手心很燙,和他冰冷的性格完全不符,那溫度透過皮膚傳來,讓林晚棠慌亂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一些。
回去的路上,車?yán)镆黄聊A滞硖目粗巴怙w逝的風(fēng)景,心里亂成一團。沈硯庭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對她,到底是利用,還是有別的什么?
“那個 U盤里的東西,”沈硯庭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你打算怎么辦?”
“我要讓林夫人付出代價?!绷滞硖牡恼Z氣很堅定,眼神里閃爍著復(fù)仇的光芒。
沈硯庭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林夫人在林家經(jīng)營多年,根基深厚,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而且她手里肯定還有很多林家的把柄,你貿(mào)然出手,只會打草驚蛇,甚至可能讓自己陷入危險。”
林晚棠知道他說的是對的,她現(xiàn)在勢單力薄,根本斗不過林夫人。可是,讓她眼睜睜看著殺害母親的兇手逍遙法外,她做不到。
“那我該怎么辦?”她有些無助地問,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
“等。”沈硯庭吐出一個字,眼神深邃,“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回到別墅,沈硯庭立刻讓家庭醫(yī)生來給林晚棠處理胳膊上的傷口。醫(yī)生用酒精消毒時,她疼得皺起了眉頭,沈硯庭站在一旁看著,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
“以后別再一個人做危險的事?!贬t(yī)生離開后,沈硯庭開口說道,語氣里帶著一絲責(zé)備,更多的卻是關(guān)心。
“我...”林晚棠想解釋,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如果你信我,”沈硯庭打斷她,眼神認(rèn)真地看著她,“這件事,我?guī)湍??!?/p>
林晚棠看著他的眼睛,那里面沒有了平時的嘲諷和算計,只有一片她看不懂的深邃,還有一絲真誠。她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好?!?/p>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相信他,但此刻,她別無選擇。或許,是他剛才奮不顧身救她的樣子,打動了她。
接下來的日子,沈硯庭像是變了個人。他不再對林晚棠冷暴力,甚至?xí)鲃雍退f話。
他會記得她不吃香菜,每次吃飯都會讓廚房單獨給她做一份;會在她晚上看書時,悄悄給她披上毯子;會在林知夏又來找麻煩時,毫不留情地把林知夏趕走,說:“沈家不歡迎你,以后別來了?!?/p>
林知夏氣得跺腳,卻不敢違逆沈硯庭的意思,只能恨恨地離開,臨走前還不忘瞪林晚棠一眼。
林晚棠有些不習(xí)慣沈硯庭的轉(zhuǎn)變,卻也漸漸放下了一些防備。她發(fā)現(xiàn),沈硯庭其實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冷漠。他會在深夜處理工作時,偷偷看她幾眼;會在她哮喘發(fā)作時,笨拙地給她找藥倒水;會在她學(xué)習(xí)那些不擅長的東西受挫時,雖然嘴上說著“笨死了”,卻會耐心地教她。
這天晚上,林晚棠起夜,看到書房還亮著燈。她走過去,想看看他是不是又在忙工作,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沈硯庭趴在桌上睡著了,手邊放著一份文件。
他的眉頭微微皺著,像是在做什么不愉快的夢,眼下有著淡淡的青黑,看起來有些疲憊。林晚棠心里一動,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想給他蓋上毯子。
沒想到,她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文件。文件散落一地,其中一張紙上,赫然寫著“林氏集團收購計劃”幾個大字!
下面是詳細(xì)的收購方案,包括如何一步步蠶食林氏的股份,如何利用林氏的財務(wù)漏洞...計劃周密而狠毒。
林晚棠的心臟瞬間沉入谷底,像被冰水澆透了一樣。
原來,他接近她,幫助她,都是為了吞并林家!他對她的好,全都是假的!一切都是他的算計!
她撿起文件,手抖得厲害,眼淚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她就說,像沈硯庭這樣冷漠自私的人,怎么會突然變好,原來一切都是為了利益。
這時,沈硯庭醒了。他看到林晚棠手里拿著那份收購計劃,臉色微變,猛地站起來:“你怎么在這里?”
林晚棠看著他,眼神里充滿了失望和冰冷,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沈硯庭,你接近我,就是為了這個?為了吞并林家?”
沈硯庭沉默了,沒有否認(rèn)。
“你的好,你的幫助,全都是算計,對嗎?”林晚棠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你從來沒信過我,就像我從來沒信過你一樣!我真是個傻子,竟然會相信你!”
她把文件狠狠摔在他面前,轉(zhuǎn)身就跑,淚水模糊了視線。
沈硯庭看著她的背影,張了張嘴,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確實想吞并林氏,這是他最初的目的,林正宏當(dāng)年用卑鄙的手段搶走了沈氏的一個重要項目,導(dǎo)致沈氏陷入危機,他一直想報仇。但他對她的感情,是真的。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或許是看到她在婚禮上隱忍的眼神,或許是看到她為了母親的真相不顧一切的樣子,或許是看到她搶救樂樂時的堅定...他自己也說不清。
他撿起地上的文件,眼神復(fù)雜??磥?,有些事情,必須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