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邁巴赫在距離小區(qū)兩百米的路口緩緩?fù)Ｏ隆?/p>
“就停在這里吧，謝謝顧總?！?/p>
林夕解開安全帶，車窗外的路燈將她的側(cè)臉映得半明半暗，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顧澤遠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敲兩下：“裙子?！?/p>
“沒關(guān)系，已經(jīng)處理過了。”
林夕低頭看了眼裙擺上淡淡的污漬痕跡，乳白色的面料上暈開一片淺褐，像朵枯萎的花。
車內(nèi)陷入短暫的沉默。車載香氛的氣息混合著皮革的味道，莫名讓林夕想起六年前那個夜晚。
她悄悄瞥了眼顧澤遠的側(cè)臉。
鋒利的眉骨，挺直的鼻梁，下頜線如刀削般凌厲。與記憶中那個模糊的輪廓漸漸重合。
“周一見?！鳖櫇蛇h簡短道，聲音比平時低沉。
林夕微微一怔，隨即點頭下車。
微風拂過她發(fā)燙的臉頰，直到邁巴赫的尾燈消失在轉(zhuǎn)角，她才長舒一口氣，轉(zhuǎn)身走向小區(qū)。
“媽咪！”
林安澈光著腳丫從客廳跑過來，手里舉著一幅新畫的蠟筆畫：“你看！我今天畫了外婆的小花園！”
林夕彎腰抱住兒子，在他柔軟的臉頰上親了親：“畫得真棒！外婆呢？”
“外婆在陽臺澆花?！绷职渤和嶂^看她，“媽咪的裙子怎么臟了？”
林母聞聲從陽臺走進來，手里還拿灑水壺：“回來了？聚餐怎么樣？”
她注意到女兒略顯疲憊的神色和裙擺的污漬，“這是……”
“不小心打翻了甜點?！?/p>
林夕輕描淡寫的帶過，從包里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給安安帶的蛋糕?！?/p>
林安澈歡呼一聲，接過盒子跑向餐桌。
林母卻站在原地沒動，目光擔憂的看著女兒：“夕夕，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了？”
“沒有，媽?！绷窒γ銖娦α诵Γ骸熬褪枪ぷ饔悬c累。”
林母欲言又止：“去換衣服吧，我給你熱牛奶?！?/p>
浴室里，林夕將臟了的裙子扔進洗衣籃。熱水沖刷過肩膀時，她閉上眼睛。
宋珊的笑容，戴熙的刁難，以及同事們探究的目光像走馬燈一樣在她腦海中閃回。
她睜開眼，鏡中的女人皮膚白皙，水滴順著發(fā)梢滑落，像無聲的眼淚。
周一早晨的顧氏集團彌漫著詭異的氛圍。
林夕剛踏進辦公區(qū)朝工位走去，原本嘈雜的交談聲立刻降低了幾分。
“早啊，夕夕姐！”
薛如煙像從茶水間里出來，手里捧著兩杯咖啡：“快跟我說說，周五后來怎么樣了？顧總真的送你回家了？”
她的聲音不大，但周圍離的近的幾個同事立刻豎起耳朵。
林夕接過咖啡，壓低聲音：“只是順路送到小區(qū)門口?！?/p>
“哇哦！”薛如煙眼睛亮晶晶的：“顧總可從沒送過女員工回家！”
林夕抿了口咖啡，苦澀在舌尖蔓延：“別亂說，上司體恤下屬而已?！?/p>
薛如煙正想追問，行政部的李敏突然走過來，將一疊文件重重摔在她桌上。
“林秘書，這些報表顧總急著要，財務(wù)部說有些數(shù)據(jù)需要你確認?！?/p>
文件散落開來，有幾張甚至滑到了地上。林夕彎腰去撿，發(fā)現(xiàn)是最基礎(chǔ)的月度收支表。
這種報表根本不需要總裁秘書過目。
她緩緩站起身，唇角微勾：“李姐，財務(wù)部的數(shù)據(jù)核對流程我記得很清楚，這類報表應(yīng)該由你們行政部初審后，再經(jīng)財務(wù)總監(jiān)簽字確認。”
她聲音不高不低，恰好讓周圍人都能聽見：“既然財務(wù)部說需要我確認，那麻煩你請財務(wù)總監(jiān)親自來和我對接?！?/p>
李敏臉色一僵，顯然沒料到林夕會如此直接的戳破她的刁難。
“我，我只是按流程辦事?！?/p>
“流程？”
林夕輕輕一笑，從抽屜里取出一份文件。
“這是上周剛更新的財務(wù)審批流程，上面明確標注了各級審批權(quán)限。需要我?guī)湍闳Τ鰜韱?？?/p>
李敏臉色漲紅，一時語塞。周圍幾個同事交換著眼神，有人甚至偷偷笑了出來。
就在這時，總裁辦公室的門突然打開。
顧澤遠站在那里，目光冷淡地掃過眾人：“很閑？”
所有人立刻作鳥獸散。李敏慌亂的抓起那疊報表，灰溜溜的回到自己工位。
林夕低頭整理文件，能感覺到顧澤遠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
等他關(guān)上門，薛如煙的信息發(fā)了過來。
【太解氣了！李敏平時仗著和財務(wù)部關(guān)系好，沒少欺負新人！】
【按規(guī)矩辦事罷了?！?/p>
林夕回復(fù)完便打開電腦，強迫自己專注于工作。
午休時間，員工餐廳里人聲嘈雜。
林夕端著餐盤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陽光透過玻璃灑在桌面上，映出一片暖色。
“夕夕姐！”
薛如煙端著餐盤快步走過來，在她對面坐下，表情嚴肅的壓低聲音說：“你猜我剛才在洗手間聽見什么了？”
林夕放下水杯抬眼看她：“嗯？”
“行政部的李敏在跟王姐說你呢?！?/p>
薛如煙撇撇嘴：“說你不但穿衣風格和宋珊像，連發(fā)型都差不多……”
林夕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夾了塊青菜：“是嗎？”
“太氣人了！”薛如煙憤憤的戳著米飯，“也不怕病從口入，禍從口出！”
林夕輕輕搖頭：“不用在意這些?！?/p>
“可是——”
“如煙，”林夕打斷她，聲音很輕。
“在職場上，解釋只會讓謠言傳得更快?！彼似鹚蛄艘豢冢骸白龊米约旱氖戮蛪蛄??！?/p>
薛如煙張了張嘴，最終只嘆了口氣。
“你說得對…不過，”她突然壓低聲音：“我聽說宋珊今天好像陪顧夫人喝茶去了?！?/p>
林夕眸光微動，但很快恢復(fù)平靜：“嗯?！?/p>
林夕正要繼續(xù)吃飯，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幼兒園老師發(fā)來的消息。
【安安媽媽，安安今天午睡時有點低燒，已經(jīng)喂了退燒藥，您看要不要來接他回家休息？】
她的手指瞬間收緊。
“怎么了？”薛如煙察覺到她的異樣。
“安安發(fā)燒了。”林夕快速收拾餐盤：“我得請假去接他。”
半小時后，林夕匆匆趕到幼兒園。
推開教室門，她一眼就看到林安澈蔫蔫的坐在小椅子上，小臉通紅。
“媽咪……”
看到她，小家伙立刻伸出小手，聲音軟乎乎的。
林夕心疼的將他抱起來，額頭貼著他的小臉試溫度：“還難受嗎？”
“不難受了?！?/p>
林安澈靠在她肩上，小聲說：“老師給我吃了甜甜的藥?！?/p>
幼兒園老師走過來，看到林夕后眼中閃過一絲驚艷，隨后立刻輕聲解釋。
“中午睡醒就有點熱，37.8度，可能是被空調(diào)吹著了?！?/p>
“謝謝您照顧他?！绷窒Ω屑さ恼f，“我先帶他回家休息。”
計程車上，林安澈靠在她的懷里昏昏欲睡。
林夕輕輕拍著他的背，思緒卻飄回了公司。她知道，自己突然請假離開，又給了那些人議論的素材。
“媽咪……”林安澈迷迷糊糊的喊她。
“嗯？”
“薛叔叔過說，生病了要多喝水……”
林夕心頭一暖，親了親他的發(fā)頂：“對，回家媽咪給你煮梨水?！?/p>
回到公寓，林母見外孫發(fā)燒，連忙去廚房煮粥。
林夕給安安換了睡衣，喂他喝了藥，又用溫水擦了擦他的小臉和手心。
“媽咪陪我睡……”小家伙拉著她的手不放。
“好?！绷窒θ崧暣饝?yīng)，輕輕拍著他入睡。
等安安睡熟，她才輕手輕腳地走出臥室。林母端著一碗熱粥從廚房出來。
“安安怎么樣了？”
“退燒了，睡得挺安穩(wěn)?！?/p>
林夕接過粥碗：“媽，您別忙了，去休息吧?！?/p>
林母搖搖頭，突然想起什么：“你工作那邊…”
“我已經(jīng)請好假了。”林夕給母親一抹放心的笑容?！皼]事的。”
她走到陽臺上，給薛景深發(fā)了條消息咨詢情況。對方很快回復(fù)：【需要我過來看看嗎？】
【不用，已經(jīng)退燒了?！克貜?fù)道：【謝謝。】
放下手機，林夕望著遠處的城市天際線。
顧氏集團的大樓在夕陽下泛著金色的光芒，那么遙遠，又那么近。
她知道，明天回到公司，等待她的不會只是堆積的工作。那些竊竊私語，那些探究的目光，和那些藏在禮貌微笑下的惡意都不會消失。
但此刻，她只想好好陪在兒子身邊。
林夕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回到屋內(nèi)。
無論前方有什么在等著她，她都已經(jīng)做好了面對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