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言順鐵鏈而下,上面發(fā)生的事情看不見亦聽不見,雙腳平穩(wěn)落地后,破洞口只能望到同行獵人的背影。
那兩臺皮卡車來做什么?是和自己這一行人一樣尋寶的嗎?兩撥人會爆發(fā)沖突嗎?一旦起了沖突,身在下層的自己要怎么辦?難不成就此躲起來?
猜忌和各種想法沖擊著內(nèi)心,對未知的恐懼令他迷茫,按照獵人們的說法,似乎同行見面就是一個掐,掐死一個算一個,但那真的可能嗎?這么個掐法不把稀有的獵人掐滅絕了嗎?
半天折騰過來,太陽從高處向西滑落,露出洞口的光一樣出現(xiàn)偏移,最遠處的光打到了坦克擋泥板和另一邊躺著的一具枯骨前。
眼睛從枯骨上移開,他猛的驚醒,才移開的眼睛立刻縮了回去。等等!一具枯骨?剛才不還是兩個的嗎?
他伸出手指頭再數(shù)一遍,一個,還是一個,那位缺了幾根腳指頭的坦克車長不見了。
不會是跑了吧?
忽然萌生這種了這種念頭,他趕忙狂甩腦袋把想法甩掉,一具骨頭怎么會突然不見了呢?從自己上去再滑下來不過一刻鐘而已,再怎么講也不科學。
方以言定了定神,開始揣測骨頭最有可能轉(zhuǎn)移到什么地方,最可能的解釋是短發(fā)男人在自己不注意時給骨頭挪動了。
“閑的?!?/p>
口中呢喃一聲,他躲開光亮之地,藏于陰影當中。
時間慢慢走過,躲藏起來的方以言心癢難耐,他沒有任何手段去了解上方正在發(fā)生的事情,可能兩撥獵人起了沖突,也可能他們握手寒暄。
閑來無事,他琢磨著這趟尋寶之旅能分到多少錢,從短發(fā)男人喜不自勝的笑臉推斷,估計物超所值。那自己分到的十分之一會是多少?具體數(shù)量肯定計算不出來,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一準比這輩子存的錢要多。
他存錢存了好些年,奈何機械鋪子收入過于微薄,攢錢也只能從牙縫里擠,別看好些年,真正攢起來的真就不多。
況且,這些年的努力覆水東流了,全留在鋪子里忘記取了。
胡思亂想半天,上面還沒動靜,也不知道局勢是好是壞。
當他想站起來活動活動時,那臺坦克后面很突兀地傳出了奇怪的聲響,聽起來像什么動物在磨牙。
這里會有動物生存嗎?應(yīng)該有吧,在戰(zhàn)車墳場外圍確實生長了青草,難不成有只兔子正在享用美味?
在嚴重的好奇心驅(qū)使下,他踮起腳尖,躡手躡腳地靠近坦克,看樣子是計劃給小兔子一個驚嚇。
兔子這一類動物在十八號營地早早絕跡了,小的時候,方以言有幸見過籠子里和餐桌上的兔子,隨著營地設(shè)施完善與人口增加,貓貓狗狗兔子烏龜之流再不見半只。
聽說,只是聽說,營地高層每天會享用享用。
方以言一步跳到坦克后方,隨即,他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那里并沒有兔子,也沒有別的什么動物,唯一有的是磨牙聲。
只不過正在磨牙的是坦克車長。
他親眼所見,一團難以名狀的黑色流體在車長遺骨中穿行,流體分解成無數(shù)線條,每一根線鉆入車長骨頭之中。
車長遺骨以不自然的方式活動著,耷拉著腦袋研磨牙齒,雙臂展開,兩腿半蜷著。這具遺骨就這么站在坦克后方,其狀如一個姿態(tài)扭曲的提線木偶。
那些線逐步深入,完全占據(jù)了遺骨的四肢百骸,仿佛類似纖維的肌肉重新在骨頭上生長。等黑線停止生長,車長遺骨的每一關(guān)節(jié)都被串聯(lián)起來,骨頭內(nèi)外皆是如此,活過來的骨頭正一點點適應(yīng)新的身體。
很難想象方以言看到這種怪異的事遭到了多大沖擊,他整個人都傻掉了,面如死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煥發(fā)第二次生機的車長將腦袋和手腕翻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伴隨著骨頭噼里啪啦亂響,車長又將翻轉(zhuǎn)的腦袋手腕給轉(zhuǎn)了回來。
方以言腿一軟坐到地上,嘴張了半天才想起呼救。
“救命!救命!救命啊!有鬼!”
他兩腿亂蹬亂踢,卻只是原地撲騰,情緒激動下的喊叫讓發(fā)出的求救聲嚴重變形,聽起來都不是從正常人聲帶里發(fā)出來的。
“救命!救命呀!”
劇烈掙扎產(chǎn)生的動靜被那具骨頭察覺到了,可能是還沒能適應(yīng)關(guān)節(jié)的移動方式,骷髏車長像螃蟹那樣橫著走,雙臂不自然擺動,頭水平望著正上方。
一個人和一具骷髏動作都很慢,一追一逃的樣子也十分滑稽。
方以言磨蹭著地面怪叫,一路退到陽光之下,地上被他蹭出來一條平滑的軌跡,骷髏車長橫著在軌跡上平移追趕。
當光照在身上,方以言記起了自己還有同伴,登時抬頭,可呼救聲卡在了喉嚨處無法發(fā)出。
因為他看到了他的所謂同伴,破洞口上蹲著幾個人,這幾個人里有短發(fā)男人也有司機,都在冷漠地凝視著自己,那眼神似乎在看一個死人。
方以言猶如被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淋了一遍,腦子瞬間清醒起來,他用顫抖的四肢撐起身體,兩三步?jīng)_到了鉸鏈前,也不再顧及右肩膀的傷痛,雙手摟住鏈條。
“快拉我上去!”
他急切地呼喚,然而破洞上那幾個人無動于衷,其中一個不認識的居然發(fā)出一聲嗤笑。
這一刻,方以言幡然醒悟,但為時已晚,車長骷髏慢慢適應(yīng)了活動方式,與真正的人那樣站在了方以言身后。
絕望滲透全身。
破洞口,司機問短發(fā)男人:“不動手嗎?”
“寄生者長在骨頭上很容易脫離,需要等它寄生在人的體內(nèi)才行,準備好箱子,等它鉆進那小子體內(nèi),會想辦法爬上來的?!?/p>
“還是胖老板靠譜,這小子太單純了,好騙。”
司機簡短評價了方以言這個人,便去準備捕獲寄生者用的箱子。
反觀另外幾個人如同在看一場好戲,一場殘酷卻很有觀賞性的好戲。
方以言怒視著頭頂那些人,恨不得活吞了他們,可惜,自身難保。
骷髏車長用那雙骨掌夾住了方以言雙肩,黑色線條開始從骷髏中抽離,離開骷髏的黑線果真如寄生蟲那般,爭先恐后往獵物肉體里鉆。
黑線輕而易舉穿透了如薄紙一般的衣服,一根一根扎進了方以言皮膚當中,而被黑線侵入的地方頓時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