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fā)之際,方以言抬起腳猛踩車長那只好腳,然而骷髏車長不存在痛覺神經(jīng),一連串猛攻毫無用處。
他又提膝前頂,除了頂?shù)密囬L姿勢變形外,同樣造不成半點威脅。
雙肩被鉗制之后,黑線自每一處毛孔鉆入,在肉體神經(jīng)中游走,瘋狂肆虐。異物纏身,皮膚上能清晰看到搖曳尋覓的隆起,折骨而行。
黑線從雙肩逐漸深入,搞得方以言脖頸綻放青筋,隱藏在皮膚之下的線條掠過眼睛,朝著大腦野蠻生長。
他的抵抗越發(fā)微弱,黑線流通全身的速度在缺少阻礙的情況下快速延伸,骷髏腿部蓄勢待發(fā)的殘余線條同時加入到寄生之中。
戰(zhàn)車墳場里上演著的一切,好像骷髏之鬼去奪舍鮮活肉身。
憑借最后一絲清醒,他再度抬頭去凝視破洞口那些冷漠無言的人,生硬地露出怨毒之色。當然罪魁禍首不在其中,那個隱匿于十八號營地的胖老板。
意識彌留之時,二十年短暫生涯走馬觀花,片段式的畫面如白駒過隙,往日所經(jīng)歷過的點點滴滴緩緩浮現(xiàn)。
二十歲,他成功到了外面,如愿以償。
同樣二十歲,他和世上最后一個姑且能夠稱之為親人的酒鬼不歡而散。
十六歲,他參加獵人考試,考出了毫無結(jié)果的四年。
再往前,腦海里只剩兩個地方了,機械鋪子還有十八號營地北大門。
他默默閉上眼睛,從右側(cè)小臂的瘙癢中等待死亡,整個身體失去了全部知覺,唯有這個地方還在苦苦支撐??墒嗝脒^去了,黑線全然沒有吞沒右小臂的跡象,反而有一類不知名的力量在反撲。
那股力量越來越強盛,體內(nèi)止步不前的黑線竟然受到了驚嚇,爭先恐后退出方以言千瘡百孔的肉身。每一根黑線都在如潮水般慌忙逃離,好像是遭遇天敵那般本能膽怯,但凡抽出方以言體內(nèi)的黑線,全都變得綿軟無力,一根根類似斷掉的風箏線。
剛剛還在耀武揚威的寄生者下一秒便砸到地上,亂麻一樣的身體胡亂扭動,那些線全縮到一團,也令寄生者現(xiàn)出原形。
那是一坨不可名狀之物,似流水、似線團、似因聲波快速震動的墨汁,唯獨不似任何地球上土生土長的原住民。
方以言猛地噴了口氣,渾身上下布滿血點的他無力癱軟,那團正因痛苦而翻滾著的寄生者就在眼前,那具缺失了外力扶持的骷髏散成一地碎片。
破洞口幾位看了個目瞪口呆,司機拖著箱子漫步走來,毫不知情地開心問道:“怎么樣?寄生了沒有?我把箱子準備好了?!?/p>
余下獵人們沒任何反應(yīng),甚至沒心思去理會司機。
眼看那團寄生者原地蠕動,獵人們紛紛把目光對準了一個帶墨鏡的男人,目前這支隊伍里,此人是經(jīng)驗最為老道的一位。
對于幾個人的側(cè)目而視,墨鏡男搖搖頭表示一無所知。
“你們不用這樣看我,別說我不知道,恐怕全聯(lián)盟的獵人都沒見過這種事。如果真有能克制寄生者的東西,一定會被協(xié)會察覺,真是奇了怪了?!?/p>
他這么說,余下幾人各自思考,其中跟隨皮卡到來的獵人驚喜道:“這么說的話,咱們是首位發(fā)現(xiàn)者,如果能找到原因的話,我們是不是可以……”
話說到一半,另一個獵人急忙堵住驚喜之人的嘴巴,眾位獵人各懷心思,一些該有和不該有的念頭出現(xiàn)萌芽。
“別鬼扯瞎猜了?!倍贪l(fā)男人淡然道,“說不準那小子身上帶著干擾裝置?!?/p>
此話遭來各種反駁,所謂干擾裝置只能短暫迷惑異種,不可能有眼下這種奇效。
有人問接下來該怎么辦,有人回答靜觀其變。
當情況尚不明朗前,一動不如一靜,再者說了,他們的誘餌還跟死狗似的躺在那里,反正不著急。
好容易拖著箱子湊到破洞口的司機愕然出聲:“這什么情況?”
寄生者仍舊掙扎,黑線聚合成一根根觸手,柔軟的身軀瘋狂甩動。那些沾染到寄生者身上來自方以言的血液令它崩潰,所做的努力都是為了擺脫鮮紅之色,可血牢固地附著,怎么都甩不下去。
于是,這只寄生者依靠觸手快速沖擊到坦克上,希望利用鋼鐵的摩擦脫離苦海。
頭頂獵人們目光灼灼,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
寄生者因痛苦幻化成各種形狀,時而像一枚海膽,時而一團亂麻,時而類似倒扣的章魚,但更多時候還是一坨不可名狀之物。
從坦克車頭一路痛苦到坦克炮塔,方以言沾染在寄生者身上的血液被消抹了大半,這寄生者終究一頭鉆入炮塔里再無動作。
眾獵人們那叫一個泄氣,他們謀劃多次,每一次都空手而歸,還有時候損兵折將。本來這次經(jīng)過了縝密設(shè)計,事情的走向也和他們提前預(yù)測的差不多,可天不遂人愿,沒成想竟遇見這等奇葩怪事。
“我還有一個辦法?!倍贪l(fā)男人對著眾人說,“把坦克所有通路封死,整臺坦克運回去,這也算捕獲成功。”
其他人面面相覷,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奈何無人表態(tài)。
見狀如此,短發(fā)男人深知同僚們所知所想,又循循誘導起來:“各位,死的異種什么價?活的異種什么價?我想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不多說,再拖下去,那只寄生者怕要跑出來了。一分鐘考慮時間,干還是不干?!?/p>
他說完也不再跟同僚們有任何對視,只靜靜等待。
所有人都清楚瞬息萬變這個道理,錢固然重要,就看利益跟風險比較起來孰輕孰重。
其實只過了十幾秒鐘,那短發(fā)男人便偷偷給司機打了個手勢,后者深刻領(lǐng)會,當即攥拳吼道:“干了!”
有人做了第一個,后面的接踵而至,獵人們不再猶豫,決定捕獲寄生者。
為了讓計劃更加順利,他們留下司機放哨,隨后各自跑開,回車上收拾封堵之物。
等他們手忙腳亂殺回洞口后,短發(fā)男人一馬當先握住鉸鏈,只是不等他下滑,耳邊傳來一聲驚呼和更多紛亂的吵鬧。
“天吶!”
“怎么了?亂叫什么?”
“坦克!快看坦克!”
“寄生者跑出來了?”
“不是,是坦克動了?!?/p>
最后一句話徹底驚動了短發(fā)男人,不好的預(yù)感油然而生,他低頭一看,原本報廢掉的坦克正緩慢轉(zhuǎn)移炮塔。
“該死!寄生者把坦克寄生了!”
“平頭,你不是確認過坦克不會動的嗎?”
“快上來,要開炮了。”
寄生者坦克抬高炮管,車體引擎發(fā)出轟鳴,短發(fā)男人因應(yīng)激而閉上眼睛。
靜等幾秒,想象中炮彈飛離炮膛的事情并未發(fā)生,獵人們總算松了口氣,這么多年的沉淀下來,這坦克如果還能開炮,那才是真的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