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天才蒙蒙亮，林家村的土路上就傳來一陣摩托車的轟鳴。
“哎呦，是順豐小哥來了！”
“通知書來了吧？我家小虎昨天晚上就等得睡不著覺了！”
“今兒估計村里幾個考上一本的孩子都有份兒吧？”
鄰居們紛紛出門圍到村口，議論聲此起彼伏。
林戰(zhàn)正坐在屋檐下削著一把柴刀，聽到聲音，微微抬頭。
“清清，快出來，順豐來了?！蹦棠淘趶N房門口探頭喊道。
“來啦！”林清清系著圍裙跑出來，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奶奶，我夢見我穿上漢東國防科大的軍裝了，帥呆了！”
林戰(zhàn)笑著起身：“那就看今天是不是美夢成真?！?/p>
三人出了門。
村口，穿著橘色工服的順豐小哥正挨家挨戶核對著名單，一輛三輪車上摞著厚厚一沓快遞，封面上赫然印著“××大學錄取通知書”。
“張小虎，到！”
“李曉燕，到！”
“顧樂，顧樂是顧叔家的？”
“是我孫女！”顧叔樂呵呵地迎上前。
林清清在人群中踮著腳張望，眼睛一刻不停地盯著那堆快遞。
她的名字還沒被叫到。
小哥翻了一會兒，抬頭：“林清清？”
“我在！”林清清立刻舉手，笑容燦爛，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
順豐小哥看了看手上的單子，又低頭翻了翻快遞，然后皺起了眉。
“奇怪……沒有你這一份啊。”
“……什么？”林清清愣住了。
“你是不是還沒被正式錄??？”小哥撓了撓頭，“我們這批都是高考錄取生和保送生的正式通知書。有的學?？赡芡韮商臁！?/p>
“不可能啊，我是保送生，高三的時候?qū)W校就公示過我的名字了……”林清清喃喃說，聲音低得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
“清清？”奶奶的臉色也有些變了，“是不是弄錯了？你不是說你學校早就確認你錄取了嗎？”
“對，學校老師親口說我進了，保送資格也在教育局官網(wǎng)公示過……”林清清的手指微微顫抖，額頭冒出冷汗。
林戰(zhàn)緩緩走近，看著妹妹蒼白的臉色，語氣仍舊沉穩(wěn)：“可能快遞分批寄。先別慌?！?/p>
“對對對，也可能是漏發(fā)?！蹦棠碳泵Ω胶?，“我們清清可是被保送的，怎么會沒份兒。”
林清清咬著嘴唇，眼神開始閃躲：“哥，我……我去查查官網(wǎng)吧?！?/p>
“我陪你?！绷謶?zhàn)聲音不大，但堅定。
屋里，林清清打開筆記本電腦，手指在鍵盤上明顯僵硬。
“學校官網(wǎng)……”她喃喃著，輸入網(wǎng)址，點擊進入“2025年保送生正式錄取名單”。
加載的進度條像極了她此刻提著的心。
“快出來了?！绷智迩寰o張地握著鼠標，呼吸越來越急促。
“快看看。”奶奶坐在一旁，小聲念叨，“肯定有的，肯定有的……”
網(wǎng)頁跳出表格。
“姓名、性別、錄取專業(yè)、所在高中……”林清清手指下滑。
第一頁沒有。
第二頁也沒有。
她忽然停住了。
“哥……你看看。”她把鼠標停在一個熟悉的名字上。
【蘇韻瑤，女，梅澤市第一高級中學，錄取專業(yè)：仿真工程】
林清清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
“蘇韻瑤？！”她猛地站起身，臉色慘白，“怎么可能是她？！”
林戰(zhàn)眉頭微皺：“她是你高三的同班同學？”
“對……怎么可能是她？？？她根本就?。。。。 ?/p>
“怎么了?”
林戰(zhàn)關(guān)心的問到妹妹，
“她就是個小太妹，抽煙，喝酒，平均分就沒超過50！??！
哥！滿分是150?。。。 ?/p>
林戰(zhàn)沉默。
奶奶這時也看不懂網(wǎng)頁，但察言觀色的本領(lǐng)還在：“清清，到底怎么回事？你說話啊?！?/p>
林清清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滾落下來：“奶奶……官網(wǎng)上沒有我……”
屋子頓時安靜。
“沒有……一個字都沒有?！彼煅手?，“我明明通過了全部保送流程，還被學校表彰了，怎么就沒有我？”
“會不會……是他們搞錯了？”奶奶聲音顫抖。
“我、我也希望是。”林清清抹著眼淚，“可上面真的是‘蘇韻瑤’！這種人怎么可能被保送進軍校！我……”
她突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低著頭哭了出來。
“我連……通知書都收不到了……”
林戰(zhàn)站在她身后，眉頭緊鎖。
他了解妹妹的能力，也了解保送程序的嚴密程度。
她從小學開始，成績就在市里一直第一，還通過了國防科大校方的特審，資格公示過、確認過，怎么可能無聲無息就沒了？
“哥……”林清清忽然抬起頭，聲音嘶啞，“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我三年不談戀愛、不玩手機，每天刷題到深夜，每一道大題從頭計算十遍，校慶我都沒參加，就怕落下機會。”
“我以為，我只要夠努力，就一定能被看到?！?/p>
“可為什么名單上沒有我？！”
林戰(zhàn)慢慢蹲下身，握住她的肩膀，聲音低而穩(wěn)。
“你沒錯。”
“錯的是有人偷走了你應得的榮耀?！?/p>
“可我們不能認。”
“哥會陪你，一起查清楚?！?/p>
林清清抖著嘴唇：“可我怕……我怕我找不到證據(jù)，我怕沒人信我，我怕我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你還有我?！?/p>
“哥……”林清清終于忍不住一聲嗚咽，撲進林戰(zhàn)懷里。
“我真的……真的撐不下去了……”
林戰(zhàn)摟緊她，輕輕拍著后背。
“清清，你記住。這個世界若容不下你，哥，就讓它跪下來聽你說話。”
“你是我妹妹?！?/p>
“這世上誰都能冤你，哥不能?！?/p>
那一晚，林清清抱著電腦反復刷新網(wǎng)頁。
錄取名單一遍又一遍滑過她的眼前，每一頁都像利刃。
她的名字，始終沒有出現(xiàn)。
而“蘇韻瑤”那三個字，卻像釘子一樣嵌入心底。
“哥……”她忽然開口。
“嗯?！?/p>
“你會不會覺得我太玻璃心了？”
“不會?！?/p>
“可是……大家都說女孩子哭鼻子沒出息，我現(xiàn)在好像廢了一樣?！?/p>
“你不是廢物?！?/p>
林戰(zhàn)坐在她身旁，語氣斬釘截鐵，“你只是被偷走了屬于你的一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