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把舊城區(qū)的柏油路澆成了墨色，齊悅的膠鞋陷在排水溝的淤泥里。身后腳步聲混著犬吠，探照燈的光柱掃過巷口"拆"字涂鴉，把林驍肩頭的槍傷照得發(fā)亮。
"進祠堂！"賣麥芽糖的秦阿公突然掀開餛飩攤門板，"供桌底下有暗道！"
兩人滾進香案時，黃銅燭臺刮落了齊悅的帆布包。賬本散了一地，某頁貼著張泛黃的匯款單——收款賬戶竟是海外某慈善基金會，匯款備注寫著"化妝品原料采購"。
"這基金會是張副市長夫人名下的。"林驍用牙撕開止血帶，"上個月禁毒隊查到他們往緬甸匯了八千萬..."話沒說完，祠堂大門被踹得哐哐作響。
暗道里霉味刺鼻，齊悅摸到墻上的抓痕，深淺不一的刻痕拼出個"馬"字。手電筒掃過轉(zhuǎn)角，照見半盒結(jié)塊的粉餅——是李夢常用的那款，盒蓋上刻著"SOS"。
"她們在這關(guān)過。"齊悅的指甲掐進粉餅盒，"李夢還活著。"
前方傳來水流聲，暗道盡頭竟是護城河泄洪口。林驍剛要探頭，對岸突然亮起車燈。三輛黑色越野車堵在堤壩上，穿雨衣的人影正往水里放聲吶探測器。
"憋口氣。"林驍扯下祠堂的經(jīng)幡布，"順?biāo)鞯饺柎a頭，老金頭的漁船..."
話音未落，子彈打碎了頭頂?shù)耐咂?。兩人扎進湍急的河水，賬本紙張在身后散成白蝶。齊悅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恍惚看見河底沉著成排的化妝品空瓶，瓶口拴著鐵鏈——每個瓶里都塞著封遺書。
漁船馬達聲由遠及近，老金頭撒網(wǎng)的姿勢突然僵住。探照燈下，張副市長竟親自站在緝私艇甲板上，手里盤著那對文玩核桃："小齊啊，你爸當(dāng)年車間事故，撫恤金還是我特批的。"
齊悅的瞳孔猛地收縮。記憶閃回十年前那個雨夜，父親被卷入灌裝機前最后的呼喊——"快跑！他們改了安全程序！"
"意外總是難免的。"張副市長碾碎核桃，"就像現(xiàn)在，禁毒英雄林驍同志追查毒販，不幸墜河殉職..."他突然揮手，四艘快艇呈包圍態(tài)勢逼近。
老金頭突然扯開漁網(wǎng)，成百上千的藍環(huán)章魚在河面炸開毒霧。齊悅被拽上船時，看見林驍摸出防水袋里的SD卡——那是馬科長眼鏡腿里最后一份證據(jù)。
"去虹橋魚市！"老金頭把船舵扳向激流，"找賣河豚的刀疤陳！"
緝私艇的撞擊讓漁船幾乎解體。齊悅抱著鐵盒跳上碼頭，身后傳來老金頭最后的吼叫："告訴我閨女，她爹不是醉鬼！"爆炸的火光染紅了半邊河面。
虹橋魚市的腥氣里藏著硝煙味。刀疤陳的攤位前擺著河豚標(biāo)本，魚眼珠里卻閃著攝像頭紅光。齊悅剛摸出半枚紐扣，突然被拽進活魚箱后的密室。
"你晚來半步。"刀疤陳點亮暗室的燈，墻上貼滿跨境資金流向圖，"張副市長通過離岸公司，把器官買賣的錢洗成慈善捐款。"他敲了敲冰柜，"這里頭凍著三百G交易記錄，都是李夢冒死送出來的。"
冰柜里突然傳來震動。齊悅掀開帶魚堆，發(fā)現(xiàn)個防水手機正在播放監(jiān)控錄像——周維在手術(shù)臺邊打電話："貨輪明晚出港，那批'化妝品'里要混入新型毒品..."
密室鐵門突然被氣焊切開。張副市長的秘書舉著沖鋒槍冷笑："領(lǐng)導(dǎo)讓我送你們見馬科長。"他腳上的鱷魚皮鞋，正是賬本里那筆八十萬的采購項。
"等等！"齊悅突然舉起手機，"你老婆今早的胎心監(jiān)護記錄，要不要聽聽？"屏幕上是婦產(chǎn)科的實時畫面，"你說那些摻了毒品的保健品，她吃了多久？"
秘書的槍口開始顫抖。刀疤陳趁機掀翻硫酸桶，拉著齊悅鉆進運魚車。車廂里碼著裝滿冰塊的泡沫箱，最上層赫然是昏迷的李夢，脖頸處插著輸液管，標(biāo)簽寫著"鮮活心臟供體"。
"去機場高速！"刀疤陳猛打方向盤，"禁毒支隊的兄弟在收費站..."擋風(fēng)玻璃突然炸成蛛網(wǎng)狀，后方越野車天窗探出火箭筒。
運魚車撞開收費站路障時，齊悅看見林驍?shù)木嚈M在路口。渾身是血的緝毒警們用防爆盾筑起人墻，背后是聞訊趕來的省紀委車隊。
張副市長在直升機艙門關(guān)閉前被拽了下來，手里還攥著那對沾血的核桃。周維的白大褂被警犬撕破，露出滿背的火焰紋身——和當(dāng)年縱火燒死馬科長的兇手一模一樣。
暴雨初歇時，齊悅在急診室守著李夢。電視新聞?wù)笾臼〗陙碜畲笳坦唇Y(jié)案，鏡頭掃過美姿廠區(qū)時，她看見更衣室那排鐵柜終于被打開，三十七面錦旗蓋在蒙塵的工作服上——是歷年"優(yōu)秀員工"的遺物。
林驍拄著拐杖進來，遞上溫?zé)岬娘埡?。揭開蓋子的瞬間，辛辣的香氣彌漫病房——是阿四嫂托人送來的水煮魚，魚腹里塞著個防水U盤。
夜風(fēng)掀起窗簾時，齊悅仿佛看見馬科長在云端微笑。流水線仍在轟鳴，但這一次，傳送帶上流淌的不再是秘密與鮮血，而是正午陽光映照下的、嶄新的化妝品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