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寧初晨屏住呼吸。
"一個是張家的孩子,一個是寧氏集團(tuán)老板的女兒。"老趙回憶道,"張家媳婦堅持說孩子被調(diào)包了,因為她記得自己孩子右手腕有塊紅色胎記,但回來的嬰兒沒有。醫(yī)院解釋說可能是她記錯了,但她死活不信。"
"后來呢?"
"后來寧家出面了,具體怎么談的沒人知道,但張家突然就撤訴搬走了。"老趙搖搖頭,"這種事傳出去對醫(yī)院聲譽(yù)影響太大,估計是給了封口費(fèi)吧。"
離開老趙家,寧初晨的腦子亂成一團(tuán)。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個可能性——她可能不是寧家的親生女兒,而是在那場混亂中被調(diào)換的嬰兒之一。
"需要找到那個張家。"虞暖陽說,"如果他們的孩子真的和寧家的調(diào)換了,那么..."
"那么張家的孩子才是真正的寧家千金。"寧初晨苦澀地接上她的話,"而我...只是個冒牌貨。"
虞暖陽突然抱住她:"嘿,別急著下結(jié)論。這些都只是猜測,還沒有確鑿證據(jù)。而且就算真的調(diào)換了,也不是你的錯啊。"
寧初晨僵硬地接受著這個擁抱。從小到大,很少有人這樣毫無理由地?fù)肀?。母親只有在她在鋼琴比賽獲獎時才會給她一個克制的擁抱,而父親...她甚至不記得父親上次擁抱她是什么時候了。
"謝謝你。"她輕聲說,聲音有些哽咽。
"謝什么,我們是朋友??!"虞暖陽燦爛地笑著,"接下來怎么辦?繼續(xù)調(diào)查?"
寧初晨看了看手表,已經(jīng)下午四點了:"我得回去了,母親安排了鋼琴老師來補(bǔ)課。"
"又是鋼琴?"虞暖陽皺眉,"你不是說彈鋼琴讓你痛苦嗎?"
"習(xí)慣罷了。"寧初晨勉強(qiáng)笑了笑。
分別前,虞暖陽突然說:"初晨,不管調(diào)查結(jié)果如何,我希望你知道——你的價值不在于你是誰的女兒,而在于你是誰。"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寧初晨心中某個緊鎖的盒子?;丶业穆飞希恢痹谙耄喝绻麆冸x了"寧氏千金"這個身份,她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的答案,她暫時還想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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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周,寧初晨的生活分裂成了兩個平行世界。
白天,她依然是寧家的完美千金——參加母親安排的各種社交活動,準(zhǔn)備鋼琴補(bǔ)考,與周燁進(jìn)行尷尬的"約會"。晚上,她則和虞暖陽一起秘密調(diào)查自己的身世之謎。
"我查到了當(dāng)年那個張家的下落。"虞暖陽在電話里興奮地說,"他們拿到賠償金后就搬到了臨市,但去年又搬回來了。地址我發(fā)你手機(jī)上。"
寧初晨看著那個地址——位于城北的一個普通小區(qū),距離寧家的豪宅有將近兩小時車程。
"明天下午我有空,一起去?"虞暖陽問。
"好。"寧初晨答應(yīng)得有些猶豫。越是接近真相,她越是害怕。如果證實了她的猜測,她將失去現(xiàn)有的一切——身份、地位、財富,甚至可能是家人的愛(雖然那愛本就稀?。?/p>
第二天,寧初晨借口去圖書館,溜出了家門。她換上了虞暖陽給她準(zhǔn)備的便裝——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還戴了頂棒球帽。站在鏡子前,她幾乎認(rèn)不出自己了。
"哇,你這樣穿真好看!"虞暖陽在約定的地鐵站見到她時,眼睛一亮,"比那些名牌裙子適合你多了。"
寧初晨不自在地拉了拉T恤下擺:"感覺...怪怪的。"
"習(xí)慣就好!今天帶你去體驗真正的平民生活。"虞暖陽神秘地眨眨眼。
她們先去了張家的地址,但敲門無人應(yīng)答。向鄰居打聽后得知,張家人白天都出去工作了,晚上才回來。
"那現(xiàn)在怎么辦?"寧初晨問。
虞暖陽咧嘴一笑:"既然來了城北,當(dāng)然要去最有名的夜市啦!"
城北夜市是寧初晨從未體驗過的世界。擁擠的人群,嘈雜的叫賣聲,各種食物混合的香氣...這一切對她來說既新鮮又有些嚇人。
"嘗嘗這個!"虞暖陽買了兩串烤魷魚,遞給她一串。
寧初晨小心地咬了一口,辛辣的味道讓她咳嗽起來,但隨即是一種奇妙的鮮美在舌尖綻放。
"好吃吧?"虞暖陽得意地問。
"嗯!"寧初晨點頭,又咬了一大口。
她們一路吃過去——臭豆腐、烤冷面、冰粉...寧初晨從不知道街邊小吃可以這么美味。更讓她驚訝的是,沒有人認(rèn)識她,沒有人用"寧氏千金"的標(biāo)準(zhǔn)來評判她的一舉一動。她可以大聲笑,可以邊走邊吃,可以做任何"不符合身份"的事情。
"看!抓娃娃機(jī)!"虞暖陽突然拉住她的手,沖向路邊的一排機(jī)器,"我超擅長的!"
寧初晨看著她熟練地操縱搖桿,一次次嘗試,終于抓到一個粉色的小兔子玩偶。
"送給你!"虞暖陽得意地把戰(zhàn)利品塞給她,"第一個戰(zhàn)利品給最重要的朋友!"
朋友。這個詞讓寧初晨心頭一暖。在她的世界里,"朋友"大多是社交場合的必要擺設(shè),彼此之間充滿了算計和攀比。但虞暖陽說的"朋友"是真誠的,不帶任何功利性的。
"謝謝你。"寧初晨緊緊抱著那個粗糙的玩偶,突然意識到這是她收到的為數(shù)不多的、不附帶任何條件的禮物。
天色漸暗時,她們回到了張家所在的小區(qū)。這次,窗戶亮著燈。
"準(zhǔn)備好了嗎?"虞暖陽輕聲問。
寧初晨深吸一口氣,點點頭。
開門的是一位中年婦女,面容憔悴但眼神銳利。"你們找誰?"
"請問是張?zhí)珕幔?寧初晨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wěn),"我想問一下關(guān)于22年前在市立醫(yī)院..."
女人的臉色瞬間變了:"你們是誰?記者?"
"不是,我..."寧初晨猶豫了一下,決定坦誠相告,"我叫寧初晨,寧國韜和季雅蘭的女兒...至少名義上是。"
張?zhí)难凵褡兊脧?fù)雜起來。她上下打量著寧初晨,突然說:"你右手腕內(nèi)側(cè)是不是有個月牙形的胎記?"
寧初晨驚訝地點頭:"您怎么知道?"
張?zhí)淖齑筋澏镀饋?,?cè)身讓開門口:"進(jìn)來吧。"
狹小的客廳里,張?zhí)o她們倒了茶,然后從臥室拿出一個舊相冊。"這是我女兒出生時的照片。"
照片中的嬰兒右手腕內(nèi)側(cè)確實有一個清晰的月牙形胎記——和寧初晨的一模一樣。
"那天火警后,他們還給我的孩子沒有這個胎記。"張?zhí)穆曇暨煅剩?我知道那不是我的孩子,但醫(yī)院堅持說我記錯了。后來寧家派人來,給了我們一筆錢,條件是我們永遠(yuǎn)不再提起這件事。"
寧初晨的手開始發(fā)抖:"所以...我是您的女兒?"
"我不知道。"張?zhí)嘈Γ?我只知道我親生的孩子被換走了,而寧家給我的封口費(fèi)足夠讓我丈夫不用再做危險的建筑工作。我們...妥協(xié)了。"
"那...那個被換到寧家的孩子呢?"虞暖陽問。
"我不知道。拿了錢后,我們就搬走了,再沒打聽過。"張?zhí)粗鴮幊醭浚凵駨?fù)雜,"如果你是來要回你親生父母的,恐怕要失望了。我和我丈夫已經(jīng)離婚了,他帶著大部分錢去了南方。我現(xiàn)在一個人生活,給不了你什么。"
寧初晨搖頭:"我不是來認(rèn)親的...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就是,22年前那場混亂中,兩個孩子被調(diào)換了。寧家發(fā)現(xiàn)后選擇了掩蓋,因為他們得到了一個健康的孩子,而我的親生女兒..."張?zhí)D了頓,"我聽說寧夫人當(dāng)年生的是個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孩子,可能活不長。"
寧初晨如遭雷擊。所以這就是為什么母親對她如此嚴(yán)苛?因為她不是親生的,而且親生女兒可能已經(jīng)夭折了?
離開張家時,寧初晨的腦子里一片混亂。虞暖陽默默陪著她走到附近的公園,兩人坐在長椅上,誰都沒有說話。
"你打算怎么辦?"最終虞暖陽打破了沉默。
"我不知道。"寧初晨誠實地說,"這一切太...超現(xiàn)實了。"
"要告訴寧家嗎?"
寧初晨苦笑:"然后呢?等著被掃地出門嗎?寧初晨這個名字,寧家千金這個身份,是我所知道的一切。如果沒有這些...我是誰?"
虞暖陽握住她的手:"你是寧初晨。彈鋼琴很好聽但有時會緊張的寧初晨,喜歡夜市烤魷魚的寧初晨,收到小兔子玩偶會開心的寧初晨。不管父母是誰,這些都不會變。"
寧初晨看著她,突然意識到這個認(rèn)識不到一個月的女孩,已經(jīng)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了解真實的自己。
"暖陽,我..."
她的手機(jī)突然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著"母親"兩個字。
"初晨,你在哪里?立刻回家。周家的人來了,有重要事情宣布。"
掛斷電話,寧初晨嘆了口氣:"我得走了。"
"我陪你回去?"虞暖陽擔(dān)憂地問。
"不用,這次...我得自己面對。"寧初晨站起身,突然抱了抱虞暖陽,"謝謝你,為了所有一切。"
回程的出租車上,寧初晨看著窗外閃過的城市燈光,做出了決定:她要先收集更多證據(jù),然后再決定如何面對寧家。不管結(jié)果如何,她不想再活在謊言中了——無論是別人編織的,還是她自己騙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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