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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妄,或者說謝遠,并沒有因為那句“不該想的人”而退縮。

相反,他像是找到了某種奇怪的支點。

第二日清晨,薄霧未散盡時,那道天青色的、病弱的身影,就準時出現(xiàn)在了回春堂的籬笆外。

依舊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扶著門框,低低地咳。

【燼燼…燼燼早上好!阿元早上好!石大塊頭…哼!( ̄へ ̄)】他的心聲歡快得像只晨起的鳥兒,完全無視了石魁那幾乎要把他扎穿的冰冷目光。

石魁抱著胳膊,獨臂的肌肉繃緊,像一尊沉默的怒目金剛,牢牢守在院中劈柴的位置,每一斧下去,都帶著凌厲的破空聲,仿佛劈的不是柴,而是某個人的腦袋。

阿元則蹲在藥圃邊,用小木棍在濕潤的泥土上劃拉著,嘴里念念有詞:[當歸…黃芪…紫蘇…咦?這個是什么草?]

我正將晾曬好的藥材分門別類收進藥柜,頭也沒抬:[車前草。清熱利尿。]

謝無妄已經(jīng)自己“虛弱”地挪到了診桌旁的小方凳上坐下,手腕熟練地擱在脈枕上,眼巴巴地看著我。

【燼燼認真收藥的樣子真好看…手指也好看…(?????) 阿元好聰明!這么小就認得草藥了!不愧是我的種!(??????)??】

我凈了手,走過去,三指搭上他的腕脈。

依舊是那套偽裝得天衣無縫的心脈淤塞、憂思成疾的脈象。

【對對對!就是這樣!燼燼再摸摸…多摸一會兒…(///ω///)】他內(nèi)心蕩漾。

我收回手:[脈象同昨日。]

謝無妄立刻蹙起好看的眉頭,一手捂著心口,西子捧心般,語氣虛弱又帶著恰到好處的焦慮:[可…咳咳…沈大夫,在下這心口,昨夜疼得更厲害了,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成眠…您看…這藥…]

【要開藥!要開苦藥!越苦越好!這樣燼燼才會心疼!(`ε′)】他內(nèi)心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

我提筆,蘸墨,在粗糙的黃麻紙上龍飛鳳舞。

謝無妄伸長脖子偷瞄,只看到一連串極其潦草、堪比鬼畫符的字跡。

【寫的什么?完全看不懂…燼燼的字…真有性格!(⊙_⊙)】

我寫完,將藥方遞給他:[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空腹服。忌憂思,忌動怒,忌…]

我頓了頓,目光平靜地落在他強裝病弱卻掩不住熠熠生輝的眼睛上,[忌想太多。]

【噗——!】謝無妄內(nèi)心再次中箭,捂著心口的手都抖了一下。

【又…又是想太多…燼燼你好狠的心!(╥﹏╥)】

他接過藥方,手指微微顫抖,像是捧著什么燙手山芋,臉上還得擠出感激的笑容:[多…多謝沈大夫。診金…]

他摸向腰間那個同樣半舊的荷包。

[三文。] 我報了個價,是給山民看診的標準價。

謝無妄掏錢的動作僵了一下。

【三…三文?!本尊堂堂仙尊,一條命就值三文?!(°ー°〃) 不行不行!太便宜了!本尊得加錢!(`?′)Ψ】

他掏出三枚嶄新的銅錢放在桌上,又狀似無意地,從荷包里摸出一小粒碎銀子,約莫有半兩重,小心翼翼地放在銅錢旁邊,語氣誠懇:[沈大夫妙手仁心,這點微末銀錢,實在不足以表達謝意,還請…]

我眼皮都沒抬一下,手指一拂,將那粒碎銀子精準地推回到他面前:[診金三文,足矣。]

【啊啊啊燼燼不收我的銀子!她是不是嫌棄本尊的錢不干凈?!(;′??Д??`) 這可是本尊在凡間城最好的銀樓換的!絕對干凈!(`Д′)】

他內(nèi)心抓狂,表面卻只能訕訕地收回銀子,拿起那張鬼畫符的藥方,一步三回頭,腳步“虛浮”地離開了回春堂。背影都透著濃濃的委屈。

日子,就在謝仙尊這鍥而不舍、花樣百出的“求診”中,一天天滑過。

他總能找到理由。

“舊疾復發(fā),心口絞痛?!?/p>

“昨夜風大,染了風寒,咳得厲害?!?/p>

“不慎扭了手腕,疼得提不起筆?!?/p>

“憂思難解,夜不能寐,精神恍惚?!?/p>

理由千奇百怪,脈象永遠偽裝得完美無缺,診金永遠三文,想塞銀子永遠被推回來。

回春堂的??蜕矫駛?,都漸漸熟悉了這個三天兩頭來“報到”的、俊美非凡卻病歪歪的“謝先生”。

[謝先生又來啦?] 張大娘挎著菜籃子路過,熱情地打招呼,[沈大夫醫(yī)術(shù)好,您這病啊,肯定能養(yǎng)好!]

【大娘有眼光!燼燼醫(yī)術(shù)天下第一!(?????)】謝無妄內(nèi)心得意,表面虛弱地微笑點頭:[承大娘吉言。]

[謝先生,這是俺家剛摘的甜瓜,給您一個潤潤喉!] 李獵戶放下獵物,遞過來一個青皮瓜。

【甜瓜?阿元好像愛吃甜的…(??_?)】謝無妄矜持地接過:[多謝。]

然后那甜瓜,最終總會“恰好”出現(xiàn)在阿元玩耍的溪邊石頭上。

阿元從一開始的警惕,到好奇,再到習以為常。

【謝叔叔給的瓜,好甜!(???)】小家伙啃得滿嘴汁水。

石魁依舊是那個最不買賬的人。

每次謝無妄來,他劈柴的力道就格外兇猛,斧頭寒光閃閃,砍得木屑紛飛。

【哼!裝模作樣!黃鼠狼給雞拜年!( ̄へ ̄) 尊主千萬別被他騙了!】石魁的心聲充滿警惕。

謝無妄則完全無視他,所有注意力都黏在我和阿元身上。他的心聲,成了回春堂最聒噪的背景音。

【燼燼今天換了根新木簪!烏木的,襯得她脖子好白…(?????)】

【阿元背錯藥名了!是‘連翹’不是‘蓮橋’!好可愛!想揉他腦袋…忍??!(`?′)Ψ】

【石大塊頭砍柴的姿勢真丑!影響本尊看燼燼!( ̄へ ̄)】

他小心翼翼地維持著“病弱書生謝遠”的人設(shè),笨拙又執(zhí)著地試圖融入這片小小的天地。

直到那天。

天空陰沉得像是要壓下來,悶雷在厚重的云層后滾動。

一個穿著玉虛觀低級弟子服飾的少年,跌跌撞撞、滿身血污地撲倒在回春堂的籬笆外。

他的一條手臂不自然地扭曲著,臉色慘白如金紙,看到站在院中的石魁,眼中爆發(fā)出強烈的求生欲,嘶聲喊道:

[救…救命!后面…后面有魔修…屠…屠了我們的村子…追…追來了!]

魔修!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瞬間劈碎了山谷五年來的寧靜!

石魁瞳孔驟縮,一步跨到院門前,獨臂已按在了腰間的柴刀上——那柴刀,從來不只是劈柴用的。

阿元嚇得小臉發(fā)白,下意識地躲到我身后,小手緊緊抓住了我的衣角。

【娘親!有壞人!(°ー°〃)】

我心頭也是一沉。

麻煩,終究還是找上門了。

幾乎就在少年話音落下的同時,一股陰冷、暴虐、帶著濃重血腥氣的魔煞之風,如同實質(zhì)的黑色潮水,猛地從山谷入口的方向洶涌灌入!

三道籠罩在翻滾黑霧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在小徑盡頭。

他們周身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腐臭和血腥味,眼中跳動著殘忍嗜血的暗紅光芒,顯然是以殺戮和吞噬精血修煉的邪惡魔修!

為首一個臉上帶著猙獰刀疤的魔修,貪婪的目光掃過回春堂的院落,舔了舔猩紅的嘴唇,發(fā)出夜梟般沙啞難聽的笑聲:

[桀桀桀…跑?小蟲子,你能跑到哪里去?這地方不錯,靈氣稀薄,正好把你們一起煉了!]

他猩紅的目光掃過院中,掠過石魁、我、我身后的阿元,最后落在那個玉虛觀少年身上,充滿了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石魁渾身肌肉賁張,獨臂緊握柴刀,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咆哮,魔氣不受控制地絲絲縷縷逸散出來!那是刻入骨髓的戰(zhàn)斗本能!他死死盯著那三個魔修,像一頭被激怒的兇獸!

【尊主!帶小少爺走!屬下斷后!(╬◣д◢)】石魁的心聲決絕而瘋狂。

那三個魔修也瞬間感應(yīng)到了石魁身上那屬于高階魔修的精純魔氣!雖然微弱,但本質(zhì)極高!

刀疤臉魔修眼中紅光大盛,貪婪之色幾乎要溢出來:[咦?還有個同道?哈哈!天助我也!吞了你,老祖我的血煞功必能再進一步!]

話音未落,三道裹挾著腥風的黑影,如同離弦之箭,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直撲回春堂小院!

陰冷的魔氣鎖定了石魁和我身后的阿元!殺機凜冽!

石魁怒吼一聲,僅存的獨臂揮動柴刀,一道凝練的黑色刀罡悍然劈出,迎向為首那道最強大的黑影!

刀罡與魔煞之氣轟然對撞!

轟!

氣浪翻卷,將院中的藥草吹得東倒西歪!

石魁悶哼一聲,踉蹌后退,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他舊傷未愈,修為又遠不及當年,硬拼之下立時吃了虧!

另外兩道黑影卻如同鬼魅般繞過戰(zhàn)團,一只枯瘦漆黑的利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取我身后阿元的頭顱!另一道則卷向地上重傷昏迷的玉虛觀少年!

快!太快了!

阿元嚇得小臉煞白,緊緊閉著眼,死死抱著我的腿。

【娘親——!】

我眼中寒芒驟閃,指尖微動,凝聚的靈力蓄勢待發(fā)!暴露就暴露!阿元絕不能有事!

就在那枯爪即將觸碰到阿元發(fā)絲的剎那——

一道清冷平靜、卻仿佛蘊含著九天寒意的聲音,突兀地在院門口響起,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光天化日,邪祟擾民。]

【敢動本尊的妻兒?!你們!都!該!死!(▼皿▼)】


更新時間:2025-08-11 18:12:19